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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红肚兜

    从古至今的皇宫,向来都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可大半夜的,皇帝的身边也没有小老百姓心里想的那些莺莺燕燕。

    活在宫里面的人,知道把那些肮脏龌龊藏在心底里,他们守着明面上的规矩,就像今夜一般,禁卫森严。

    南宫因为居住着太上皇,守卫尤甚。

    “谁?”

    “大人,浣衣局的女官来收换洗衣服,是曹公公领着,这是她们的手牌。”

    干爹?

    驻守南宫的统领听到来人是曹吉祥,心里暗暗思忖。

    他不动声色的指着身旁一个侍卫,说道:“既然是浣衣局来人,你去跟着查验。仔细着点,出了什么岔子,小心你身上这层皮!”

    侍卫听了,双手抱拳,干净利落的回复道:“领命!”

    这侍卫是统领的心腹,南宫自打住进了太上皇以来就是宫里面严防死守的重地,该严查些什么,不用交代,自然是明白的。

    统领既然又着重提了一嘴,这是话里有话……

    侍卫心头一凛,默不作声的领着浣衣局的宫人走了进去。

    送来的每件衣服,他一丝不苟的仔细翻查。甚至就连女子的贴身物,在他眼里,也没什么避讳可言。

    这是他的工作,既然穿了这层皮,他的身份就不允许他有什么忌讳。

    红色肚兜是由几层真丝细软编织,最内侧那一层是棉布织成的,就算当真计较起来,也是不好一层一层的剥开来看……

    只是……

    侍卫看着肚兜四周密密麻麻的针线,只有最上层,多了一排针眼……

    心头念起,百转千回。

    人是曹公公带来的,不能查。

    他放下肚兜,又开始盘查起别的衣物来。当都瞧了个遍后,没能再发现什么太过明显的漏洞。

    这才转过头对着跟来的女官说道:“姐姐,这南宫不比别处,进去了之后,还是要一声不吭的好,还望劳烦姐姐忍耐下,别让小人难做……”

    女官回复:“醒的。”

    二人拖着一盘衣物扣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专人接着。宫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就像没感情的机器一般,默不作声的伺候好手头的事情,两方交接完毕,各自散去。

    南宫就像是一座牢笼,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真会玩。

    太上皇这些年没闲着,他不理政事,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宫女。作为弟弟的景泰帝,也乐得随了哥哥心意。

    寻着模样漂亮的小宫女,挑些身家清白的,脑子不太灵光的,也送过好几批了。

    太上皇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这些年了,宫墙内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承过雨露恩惠。

    前些年还偶有怀了身孕的,后来却总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无法生育。近些年来,南宫却再也传不出来这种消息了。

    太上皇也不气馁。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这间幽僻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简洁的摆放着两座牌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供奉用的香果都没有。

    只剩下屋子里站着的男人,日以继夜的思念。

    亡妻其木格。

    爱子朱见濡。

    这屋子建成于九年前,景泰元年,朱祁镇返京的第一年,妻子,儿子双双亡故。

    金刀案的始作俑者无从可知,只是从中得利最深的二人,一个如今自称天子,另一个,掌握着大明朝最重要的情报机构。

    想要报复,难如登天,可即便再难,他们也是踩着自己妻儿尸骨稳固权位的。

    有些事,不可不做。

    朱祁镇眼眶泛红,他不明白手足情深,他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已经让出了皇位,为什么还要被如此对待……

    他不明白,在草原,在瓦剌的腹地深处,都未曾体会到的,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触。

    如若能重来,其木格,濡儿……

    咚,咚!

    敲门的声音唤起朱祁镇心脏跳动。

    门外传来一声甜糯。

    “陛下,浣衣局送来新编织的红肚兜,奴家系不严实,陛下可否帮忙一二?”

    朱祁镇听了,安稳平复了许久,然后,换成另一幅面孔,活成另一般人。

    “嗯?系不严的肚兜?有点意思,让我瞧瞧看,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他领着小宫女走向另一间屋子,春闺帐暖,活色生香。

    朱祁镇若是活着,南宫里住着的人,是出不去的。他若是死了,这五、六个小宫女说不得还要为他殉葬。

    这些都是没脑子的玩物,可知冷暖,可谈情调,可有可无。

    独独一个去了势的太监,他或许能活。他在南宫陪着朱祁镇八九年了,看着朱祁镇荒淫八九年。

    朱祁镇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或是那个皇帝弟弟,或是拦着自己的母亲。

    不过不重要了,知道南宫里有眼线,防备着点就好了。

    小宫女趴在榻上,衣襟被撕扯的稀烂。

    朱祁镇是个荒淫的太上皇,整个皇宫都知道。

    他拿着撕碎的红肚兜仔细翻看,这衣服内嵌着一层薄纱,抽出来对着烛火细瞧,上面用浅色颜料,淡淡的印着几行小字。

    “皇帝朝堂发难,太子事成。”

    哼!

    终于到时候了。

    景泰帝的心思不是什么秘密,朱祁镇这个太上皇,更是深处漩涡中心,当然理解的更为深刻。

    景泰帝镇不住朝堂,于谦帮他压着。他也镇不住后宫,孙太后帮他看着。人人都说为了大明,为了江山千秋万代,可凭什么牺牲的总是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从妻儿身故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他也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

    易立储君。

    朱祁镇是通帝王权术的,他也知道,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就像这些年景泰帝为了稳固权位,撵去浣衣局的那些宫娥们一般,她们幼时便入了宫闱,在皇宫里殚精竭力的侍奉一场,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她们只知道如何在宫中生活,留在宫里的念想被景泰帝打散了,她们只好把赌注压在朱祁镇身上。

    朝臣的念想?

    于谦是大明朝救世的功臣,他金身已成,寻常事动不得他。

    可小郕王素来亲厚于谦,功臣万一变成了权臣……

    当然,权臣不权臣的,隔开几代朝堂,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的。

    本应无所谓。

    可于谦恰巧又是个与旁人不同的,他最忌讳的,不过结党营私。

    若是当真让他二人在朝堂上帝相一心,还有旁人出头之日?

    寒窗十载,名求不得,那也罢了,利我也不要了?

    大明朝堂上的群臣,可以自私的近乎冷血,但这种涉及到自家切身利益的,也没几个当真敢置之度外的。

    景泰帝这些年明里暗里提过无数次易储的念头,可每次都被一堆人左一句又一句把他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他是个半路出家的皇帝,在这种事儿上,远没朱祁镇看的真切。

    “既然你想,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帮你一场又如何?”

    朱祁镇想起来前些日子曹吉祥传过来的话。

    太子早年与宫女有染,事情本来被太后压下来了,宫女被逐出宫外,可这太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把人接到东宫住着。

    这事儿,锦衣卫都未曾知晓。

    可浣衣局的一位被逐出宫的宫女,恰巧就知道这事儿。

    “万贞儿嘛,是时候给景泰帝一份大礼了……”

    朱祁镇眯缝着眼睛细寻思,他将那张印着字迹的薄纱铺平,放在身下小宫女的后背上。

    字迹顺着汗液挥散,朱祁镇只是在等。

    终于消失不见了,房间里又传出来阵阵喘息。

    “哼!荒淫无度,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怕些什么?能让我陪着这种东西,荒废十年时光。”

    屋外头,一个中年太监听着房里的声音。

    又想了想自己,酸涩化作悲愤,心里狠狠地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