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殿下，你为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白萱突然侧过脑袋，一双泛着水雾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有可能是......饿了？”程不惑有气无力的回复着，他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这修行界姑娘就是和世俗里的姑娘不同，是真有劲啊，都快走了两个时辰了，气都不带喘一口的。
“啊？”
白萱顿时暗自自责了起来，可她那一脸内疚神色却是掩盖不住，程不惑看得直发懵，心想这姑娘又是怎么了。
“殿下您吃李子！”
程不惑微微愣神，这下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合着这位是真以为自己饿了......
白萱从袖口的内袋中抓出四颗青李子递到程不惑面前，“殿下您吃，不够我还有，我手太小了抓不了太多。”
李子半熟，青涩的皮上透着微微的红，略硬。
应该很酸......他想着。
程不惑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接过李子塞进口里嚼了起来，很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酸，微微的甜，微微的涩口。
“殿下，好吃吗？”白萱的眼中满怀期待。
“啊？”
程不惑仰起脑袋，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掌的少女，他艰难地咽下果肉：“好吃，特甜。”
其实不好吃，这才是程不惑的心里话，真的不好吃，和他以往吃的东西相比，这几颗李子只能用糙来形容。
可一个正值芳华的少女期待着你的赞叹，谁能忍心说出伤人的话呢？
“那我把李子都给您吃！”白萱满意的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了皓月，她伸手掏了掏，又抓出六颗塞给程不惑，“好像没了......”白萱略显失落，片刻后却又欣喜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程不惑的手腕，“我带您去摘李子！”
程不惑一愣神，手中几颗青李撒落了一地，他整个人被牵着飞奔了起来，白萱的手真的很小，才抓住他半个手腕，却抓的格外紧。
浩气殿。
“什么东西？”何之流满脸困惑。
“你说什么东西！”白言止心里腾升出某种不妙的感觉，难不成东西被这家伙弄丢了！
“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何之流茫然的抠着后脑勺，完全搞不懂情况，他是真不知道！
夫子伸手招呼他过来，何之流把脸凑过去，夫子半抬手臂，露出手腕微微转了转。
“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吗？”夫子试探着问。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老白打个锤子的迷语！”何之流骂骂咧咧地走到殿中的正座前，整个身子伏了下去，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挽上宽袖，伸手在座下的空隙中四处摸索。
“嘿，找着了！”
何之流得意洋洋的爬起身子，亮出从座下摸出的物件。
那是一个乌木做的小盒子，长时间没有清理和保养，落着灰尘和蛛网，木质都酥了。
用指尖轻轻一摁，便会留下一口浅印，虽是如此，但也不影响乌木隔断气息的作用。
“你就这么保管的？”白言止难以置信地盯着小木盒，这与他想象中的保管方式略有出落。
合着就随便扔个椅子下就成了？
“主打的就是个安全！”何之流拿着木盒随手在道袍上擦了擦，也不等夫子从藏戒中取出钥匙，直接暴力拆盒，“给！”
夫子看着递来的银色手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拿着啊。”何之流反手塞进夫子手中。
“莽夫！”夫子怒斥。
“莽夫就莽夫！”何之流没心没肺的哼哼着，对于夫子如此称呼他，显得毫不在意，兴许在他的观念里，莽夫一词倒是对他的夸赞。
“你可消停点吧。”白言止抚额轻叹，“老叶，怎么样？”
“没问题。”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环放入盒中，“老何，待会你负责把这玩意儿交给那小子。”
“可这是东来送给我的.......”
“不惑的葬礼上我就没见到你，而且当时你们苦玄一脉派来的代表当时还跑了！”白言止提起那日的事就觉得来火。
“怎么现在我让你送个礼你还不乐意了？”
“咳咳......”饶是以何之流这般厚脸皮，也觉得脸上臊地慌，自知理亏，讪讪一笑，大手一拍胸脯，“送！送还不行嘛......交给我吧，贫道在所不辞！”
“不惑的礼你没送成，这小家伙的礼你可不能再少了。”夫子
“好好好，不过话说回来，把这玩意儿交给他，你俩不怕做了亏本买卖？”
“亏本买卖？”
夫子眉头一挑，凑到何之流耳旁一五一十地托出了那日程不惑与王明鸿的谈话。
“嗬！这小子当真有这么厉害？我先前咋就没瞧出来呢？照你这么说，这小子确实有志向啊！给他倒也行！”何之流连连摇头口中啧啧称奇，可话锋却是一转，惋惜道，“话说回来，不惑摊上东来这么个爹，也真的算是倒霉，连好好活着都算是个难题，诶......”
“你说你说，你当年咋就没答应云沁，让她带着不惑去云北洲，那边多大啊，说不定在那边藏着就不至于这样了，虽说日子过得可能苦点......”
“但总归活着不是？”
夫子沉默着不作声，他无话可说，不惑遇刺，他本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好了好了，你也别苦着个脸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兄弟也知道你是为了他好......说到底，也有我的错......”
“很抱歉，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能出现，抱歉，那孩子......我也对不起他......”
何之流突然将夫子拥入怀中，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附在夫子耳旁，喉间发出低沉颤声，大抵是落了泪。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夫子无奈摇头，他也没有料到何之流这般糙汉，也会如此落泪。
何之流猛的一吸鼻子，松开手来，又装成先前那般模样，可微红的眼眶却无法被遮盖。
夫子细细瞧了瞧肩膀，他有些担心何之流在上面留了些什么，譬如说，混着眼泪的鼻涕......
“对了，忘记问你们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俩对他这么上心？”
白言止看向夫子，两人相视片刻，相互肯定的点点头，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他就是不惑。”
“嗯？”何之流没听懂两人话中的含义，自顾自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现在叫程不......”
殿内的气氛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何之流的话卡在嘴边，以他这个脑子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你是说他没死！”何之流猛然反应了过来，朝两人狠狠骂道，“两个老王八居然合起伙来骗老子！”
“亏了老子知道之后还去找二十四时节的狗东西们干架，合着逗老子玩呢！”
“消消气，消消气。”白言止脸上抑不住的得意。
“懒得跟你俩计较，讲正事！中洲有消息了吗。”何之流嘴头上气的直咧咧，但脸上流露出的却是轻松的笑意。
故人之子遇刺，他却在闭关，就连最后的葬礼也没赶上，一直心怀愧疚，本想私自下山，却不料又遇上叩剑山之事，身受重伤，迫于无奈，只能以道试的名义请白言止等人上山，当面赔罪。
今日得以知晓真相，心中的担子终于算是放下了。
他大手一摆，四仰八叉地躺到了竹榻上。
“天人阁貌似内部发生矛盾了，罗锋的行动受了限制。”白言止对此略显头疼，中洲太远了，他压根没办法去实时了解那边的情况。
“那老小子太仁慈了。”何之流呵呵笑道。
穿过竹林，拾阶而上，长阶至顶便被一棵极茂盛的李树断开，又从其后方延伸，青石长阶化作了一条极长的廊桥，连接着云雾深处的另一座山，山体很黑，几乎瞧不见几抹青绿。
“那里是？”程不惑指向那座黑山。
正在专心摘李子的白萱头也不回地道：“那是叩剑山。”
程不惑一愣，他忽地回想起来时路上飞舟上几人的谈话，他试探地问：“听说之前有人夜袭叩夜山？”
白萱探出的手臂微微一顿，她侧过脸：“是来的路上夏师兄告诉你的吧。”
程不惑点头，走到李树下靠着树干盘腿而坐：“你知道是袭击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也是秋霁师姐告诉我才知道的，不过我听师姐她们讲，那个家伙可能不是人！”白萱故作神秘不再讲下去，迈着小碎步坐到程不惑身旁，将满满一怀半熟的李子放到草地上。
“你吃。”
程不惑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哪还有心情吃李子，急忙追问：“什么叫不是人？”
“你见过哪有人手上长着个大狼爪子呢？”白萱回道。
“说不定是他的武器呢？”
“不是的不是的！”白萱连连摆手，“秋霁师姐亲眼看见那人手上长出爪子的！”
长出......爪子？莫非是......妖？
程不惑脑中突然蹦出以前自己在古籍中所知晓的一种生灵，根据书上的描述来看，那人完全符合妖的形象。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妖？那些妖不就是有这种变换的本领吗？”
正乐呵呵咬李子的白萱闻言当时便愣住了，她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小脑袋：“绝无可能！”
这下程不惑就不理解了，都没查过呢，就这么肯定？
“怎么就没可能？”程不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好再问。
白萱疑惑地盯着程不惑问道：“你难道没有了解过修行界吗？”
程不惑被白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他对修行界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白萱这样问他，说明自己提及关于妖的那些言论有一定的问题所在。
他只好尴尬一笑，摇了摇头，虚心求教。
白萱恍然大悟似的长哦一声，沉吟片刻，缓缓吐一个人名：“齐天下......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过吧？”
这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般直击程不惑，怎么可能不知道！简直太熟了！自己的命有一半就是借着这位大佬的一滴血救的。
不过这大佬跟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程不惑仍是摇头，白萱只好继续讲述起一段昔日往事。
“千百年前，这片荒蛮的土地上只有一座城池，中洲，世人称它为人间神国。”
“中洲之外的人决定效仿中洲，也建立一方属于自己的领地，随后天下四分，割裂为北境、南境、东境，而西境情况特殊，朱颜海的鲛人只用了三个月便一统西境，退出斗争。另外三境则进入了长达七十年的斗争时代，各大小宗门、朝廷、世家在这片土地上厮杀。”白萱娓娓道来。
“这么快？”程不惑眉头一皱。
“当时有传闻说是中洲在暗中给予支持。”
虽说这么一来，到也解释的清，可真要细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那个时候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相互干掉对方还是挺困难的，主要就靠一直磨。除非中洲派出一个能压制全境的狠人下场，不过想一想也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强者？
“随后东、南两境相继统一，可北境仍未安宁，各方势力血腥的圈地运动愈发激烈，境内百姓被冲得犹如一盘散沙，人命还没有一把米值钱，值到一个人出现出了。”
“齐天下。”程不惑默默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
“齐祖提剑出青山，一人一剑连杀七月，杀得北境人心惶惶，杀得天下太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助盛朝一统东洲后，便退隐了。”白萱讲到这，眼中的钦佩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难怪宫中会有齐天下的真血，合着以前就相交极深。
程不惑听得直咂舌，连杀七月，这狠人的修行之路上全是累累白骨啊，说是杀神也不为过，难怪浩气殿天花上的画中人也是杀气十足。
不过他有又了新问题，青山是剑脉隐宗，齐天下是青山弟子，怎么又和道门扯上关系了？
他一五一十地将心中疑惑道出，白萱得意一笑，继续讲下去：“修行路的尽头，名曰入虚见神，相传需入此境，得自证其道。齐祖四处求法，毫无收获，直到遇见了道祖。道祖并非大修为者，却智慧非凡，经他点拨，齐祖顿悟。于是登上登云峰，养剑七日，七日后遂出山门。”
“而那个时候，天下是有妖的。”
程不惑惊坐而起，他已无需白萱再讲述下去，他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自证其道......齐天下的道是杀！
齐天下提剑入红尘，定东洲之乱，以杀修已身，后欲化神，遂以杀证道，斩尽天下妖，以得神位，天下太平。
这位手上的血腥气，厚重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所以那人必然不是妖！若是妖，那齐天下又是如何证道？
“对了，明日隐宗也会来，除了青山还有藏云和玉京，我师傅他说感觉就是他们几个里有人在使坏，你可别和别人讲去，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明白明白！”
程不惑连连点头，可他的心思却在不在这上面，他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一个自己被救后就一直存在于心里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救活的？
从叶叔说的来看，自己的命有一半就是靠这位的真血所救。
可依白萱所言，那位早就证神了，自己的身躯没可能承受得住真血的威严，没法承受也必然无法吸收。
莫非真血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存在于自己的体内？
亦或者是，它被那块云墨给压制住了。
浩气殿。
“要变天了。”白言止言简意赅。
“藏云和玉京忍了这么多年，也是够辛苦，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接触齐天下遗物的机会，至于青山，北境不乱，他们不会管的。”何之流道。
“至于中洲......只能寄托于老罗了。”夫子抬头望向天花，“画得真像啊......”
“有可能是......饿了？”程不惑有气无力的回复着，他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这修行界姑娘就是和世俗里的姑娘不同，是真有劲啊，都快走了两个时辰了，气都不带喘一口的。
“啊？”
白萱顿时暗自自责了起来，可她那一脸内疚神色却是掩盖不住，程不惑看得直发懵，心想这姑娘又是怎么了。
“殿下您吃李子！”
程不惑微微愣神，这下他倒是反应过来了，合着这位是真以为自己饿了......
白萱从袖口的内袋中抓出四颗青李子递到程不惑面前，“殿下您吃，不够我还有，我手太小了抓不了太多。”
李子半熟，青涩的皮上透着微微的红，略硬。
应该很酸......他想着。
程不惑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接过李子塞进口里嚼了起来，很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酸，微微的甜，微微的涩口。
“殿下，好吃吗？”白萱的眼中满怀期待。
“啊？”
程不惑仰起脑袋，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掌的少女，他艰难地咽下果肉：“好吃，特甜。”
其实不好吃，这才是程不惑的心里话，真的不好吃，和他以往吃的东西相比，这几颗李子只能用糙来形容。
可一个正值芳华的少女期待着你的赞叹，谁能忍心说出伤人的话呢？
“那我把李子都给您吃！”白萱满意的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了皓月，她伸手掏了掏，又抓出六颗塞给程不惑，“好像没了......”白萱略显失落，片刻后却又欣喜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程不惑的手腕，“我带您去摘李子！”
程不惑一愣神，手中几颗青李撒落了一地，他整个人被牵着飞奔了起来，白萱的手真的很小，才抓住他半个手腕，却抓的格外紧。
浩气殿。
“什么东西？”何之流满脸困惑。
“你说什么东西！”白言止心里腾升出某种不妙的感觉，难不成东西被这家伙弄丢了！
“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何之流茫然的抠着后脑勺，完全搞不懂情况，他是真不知道！
夫子伸手招呼他过来，何之流把脸凑过去，夫子半抬手臂，露出手腕微微转了转。
“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吗？”夫子试探着问。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老白打个锤子的迷语！”何之流骂骂咧咧地走到殿中的正座前，整个身子伏了下去，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挽上宽袖，伸手在座下的空隙中四处摸索。
“嘿，找着了！”
何之流得意洋洋的爬起身子，亮出从座下摸出的物件。
那是一个乌木做的小盒子，长时间没有清理和保养，落着灰尘和蛛网，木质都酥了。
用指尖轻轻一摁，便会留下一口浅印，虽是如此，但也不影响乌木隔断气息的作用。
“你就这么保管的？”白言止难以置信地盯着小木盒，这与他想象中的保管方式略有出落。
合着就随便扔个椅子下就成了？
“主打的就是个安全！”何之流拿着木盒随手在道袍上擦了擦，也不等夫子从藏戒中取出钥匙，直接暴力拆盒，“给！”
夫子看着递来的银色手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拿着啊。”何之流反手塞进夫子手中。
“莽夫！”夫子怒斥。
“莽夫就莽夫！”何之流没心没肺的哼哼着，对于夫子如此称呼他，显得毫不在意，兴许在他的观念里，莽夫一词倒是对他的夸赞。
“你可消停点吧。”白言止抚额轻叹，“老叶，怎么样？”
“没问题。”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环放入盒中，“老何，待会你负责把这玩意儿交给那小子。”
“可这是东来送给我的.......”
“不惑的葬礼上我就没见到你，而且当时你们苦玄一脉派来的代表当时还跑了！”白言止提起那日的事就觉得来火。
“怎么现在我让你送个礼你还不乐意了？”
“咳咳......”饶是以何之流这般厚脸皮，也觉得脸上臊地慌，自知理亏，讪讪一笑，大手一拍胸脯，“送！送还不行嘛......交给我吧，贫道在所不辞！”
“不惑的礼你没送成，这小家伙的礼你可不能再少了。”夫子
“好好好，不过话说回来，把这玩意儿交给他，你俩不怕做了亏本买卖？”
“亏本买卖？”
夫子眉头一挑，凑到何之流耳旁一五一十地托出了那日程不惑与王明鸿的谈话。
“嗬！这小子当真有这么厉害？我先前咋就没瞧出来呢？照你这么说，这小子确实有志向啊！给他倒也行！”何之流连连摇头口中啧啧称奇，可话锋却是一转，惋惜道，“话说回来，不惑摊上东来这么个爹，也真的算是倒霉，连好好活着都算是个难题，诶......”
“你说你说，你当年咋就没答应云沁，让她带着不惑去云北洲，那边多大啊，说不定在那边藏着就不至于这样了，虽说日子过得可能苦点......”
“但总归活着不是？”
夫子沉默着不作声，他无话可说，不惑遇刺，他本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好了好了，你也别苦着个脸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兄弟也知道你是为了他好......说到底，也有我的错......”
“很抱歉，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能出现，抱歉，那孩子......我也对不起他......”
何之流突然将夫子拥入怀中，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附在夫子耳旁，喉间发出低沉颤声，大抵是落了泪。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夫子无奈摇头，他也没有料到何之流这般糙汉，也会如此落泪。
何之流猛的一吸鼻子，松开手来，又装成先前那般模样，可微红的眼眶却无法被遮盖。
夫子细细瞧了瞧肩膀，他有些担心何之流在上面留了些什么，譬如说，混着眼泪的鼻涕......
“对了，忘记问你们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俩对他这么上心？”
白言止看向夫子，两人相视片刻，相互肯定的点点头，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他就是不惑。”
“嗯？”何之流没听懂两人话中的含义，自顾自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现在叫程不......”
殿内的气氛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何之流的话卡在嘴边，以他这个脑子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你是说他没死！”何之流猛然反应了过来，朝两人狠狠骂道，“两个老王八居然合起伙来骗老子！”
“亏了老子知道之后还去找二十四时节的狗东西们干架，合着逗老子玩呢！”
“消消气，消消气。”白言止脸上抑不住的得意。
“懒得跟你俩计较，讲正事！中洲有消息了吗。”何之流嘴头上气的直咧咧，但脸上流露出的却是轻松的笑意。
故人之子遇刺，他却在闭关，就连最后的葬礼也没赶上，一直心怀愧疚，本想私自下山，却不料又遇上叩剑山之事，身受重伤，迫于无奈，只能以道试的名义请白言止等人上山，当面赔罪。
今日得以知晓真相，心中的担子终于算是放下了。
他大手一摆，四仰八叉地躺到了竹榻上。
“天人阁貌似内部发生矛盾了，罗锋的行动受了限制。”白言止对此略显头疼，中洲太远了，他压根没办法去实时了解那边的情况。
“那老小子太仁慈了。”何之流呵呵笑道。
穿过竹林，拾阶而上，长阶至顶便被一棵极茂盛的李树断开，又从其后方延伸，青石长阶化作了一条极长的廊桥，连接着云雾深处的另一座山，山体很黑，几乎瞧不见几抹青绿。
“那里是？”程不惑指向那座黑山。
正在专心摘李子的白萱头也不回地道：“那是叩剑山。”
程不惑一愣，他忽地回想起来时路上飞舟上几人的谈话，他试探地问：“听说之前有人夜袭叩夜山？”
白萱探出的手臂微微一顿，她侧过脸：“是来的路上夏师兄告诉你的吧。”
程不惑点头，走到李树下靠着树干盘腿而坐：“你知道是袭击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也是秋霁师姐告诉我才知道的，不过我听师姐她们讲，那个家伙可能不是人！”白萱故作神秘不再讲下去，迈着小碎步坐到程不惑身旁，将满满一怀半熟的李子放到草地上。
“你吃。”
程不惑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哪还有心情吃李子，急忙追问：“什么叫不是人？”
“你见过哪有人手上长着个大狼爪子呢？”白萱回道。
“说不定是他的武器呢？”
“不是的不是的！”白萱连连摆手，“秋霁师姐亲眼看见那人手上长出爪子的！”
长出......爪子？莫非是......妖？
程不惑脑中突然蹦出以前自己在古籍中所知晓的一种生灵，根据书上的描述来看，那人完全符合妖的形象。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妖？那些妖不就是有这种变换的本领吗？”
正乐呵呵咬李子的白萱闻言当时便愣住了，她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小脑袋：“绝无可能！”
这下程不惑就不理解了，都没查过呢，就这么肯定？
“怎么就没可能？”程不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好再问。
白萱疑惑地盯着程不惑问道：“你难道没有了解过修行界吗？”
程不惑被白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他对修行界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白萱这样问他，说明自己提及关于妖的那些言论有一定的问题所在。
他只好尴尬一笑，摇了摇头，虚心求教。
白萱恍然大悟似的长哦一声，沉吟片刻，缓缓吐一个人名：“齐天下......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过吧？”
这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般直击程不惑，怎么可能不知道！简直太熟了！自己的命有一半就是借着这位大佬的一滴血救的。
不过这大佬跟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程不惑仍是摇头，白萱只好继续讲述起一段昔日往事。
“千百年前，这片荒蛮的土地上只有一座城池，中洲，世人称它为人间神国。”
“中洲之外的人决定效仿中洲，也建立一方属于自己的领地，随后天下四分，割裂为北境、南境、东境，而西境情况特殊，朱颜海的鲛人只用了三个月便一统西境，退出斗争。另外三境则进入了长达七十年的斗争时代，各大小宗门、朝廷、世家在这片土地上厮杀。”白萱娓娓道来。
“这么快？”程不惑眉头一皱。
“当时有传闻说是中洲在暗中给予支持。”
虽说这么一来，到也解释的清，可真要细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那个时候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相互干掉对方还是挺困难的，主要就靠一直磨。除非中洲派出一个能压制全境的狠人下场，不过想一想也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强者？
“随后东、南两境相继统一，可北境仍未安宁，各方势力血腥的圈地运动愈发激烈，境内百姓被冲得犹如一盘散沙，人命还没有一把米值钱，值到一个人出现出了。”
“齐天下。”程不惑默默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
“齐祖提剑出青山，一人一剑连杀七月，杀得北境人心惶惶，杀得天下太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助盛朝一统东洲后，便退隐了。”白萱讲到这，眼中的钦佩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难怪宫中会有齐天下的真血，合着以前就相交极深。
程不惑听得直咂舌，连杀七月，这狠人的修行之路上全是累累白骨啊，说是杀神也不为过，难怪浩气殿天花上的画中人也是杀气十足。
不过他有又了新问题，青山是剑脉隐宗，齐天下是青山弟子，怎么又和道门扯上关系了？
他一五一十地将心中疑惑道出，白萱得意一笑，继续讲下去：“修行路的尽头，名曰入虚见神，相传需入此境，得自证其道。齐祖四处求法，毫无收获，直到遇见了道祖。道祖并非大修为者，却智慧非凡，经他点拨，齐祖顿悟。于是登上登云峰，养剑七日，七日后遂出山门。”
“而那个时候，天下是有妖的。”
程不惑惊坐而起，他已无需白萱再讲述下去，他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自证其道......齐天下的道是杀！
齐天下提剑入红尘，定东洲之乱，以杀修已身，后欲化神，遂以杀证道，斩尽天下妖，以得神位，天下太平。
这位手上的血腥气，厚重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所以那人必然不是妖！若是妖，那齐天下又是如何证道？
“对了，明日隐宗也会来，除了青山还有藏云和玉京，我师傅他说感觉就是他们几个里有人在使坏，你可别和别人讲去，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明白明白！”
程不惑连连点头，可他的心思却在不在这上面，他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一个自己被救后就一直存在于心里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救活的？
从叶叔说的来看，自己的命有一半就是靠这位的真血所救。
可依白萱所言，那位早就证神了，自己的身躯没可能承受得住真血的威严，没法承受也必然无法吸收。
莫非真血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存在于自己的体内？
亦或者是，它被那块云墨给压制住了。
浩气殿。
“要变天了。”白言止言简意赅。
“藏云和玉京忍了这么多年，也是够辛苦，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接触齐天下遗物的机会，至于青山，北境不乱，他们不会管的。”何之流道。
“至于中洲......只能寄托于老罗了。”夫子抬头望向天花，“画得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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