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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絮雪袭卷而来,刮得脸生疼。

    一眼望不到头的苍白雪原,起起伏伏的延伸至天际,乌云遮盖着整片天幕,笼得天地间只余灰白。

    时不时有诡异的回响似从地心中传来,带出低沉厚重,近似哭嚎的声音。

    程不惑尝试着拨出陷入积雪中的双腿,可根本无法动弹,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就像是与身体进行了分离。

    风雪在视线的外远方转瞬间聚拢,汹涌地从地平线的方向冲来,迎着程不惑的正面,像是想将他一口吞下!

    “梦吗?”程不惑抬手,看着冻的乌紫发青的指关节,试着去握成拳。

    就在此时,几声嘹亮的鹰唳在上空响声,尖锐的鸣叫回荡在这方空旷的世界中。

    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头生着白羽的鹰从头顶掠过,程不惑死死盯着它,鹰似乎察觉到了注视,忽而折返,伏冲而下。

    朱红色的喙紧闭着,宛若染血的长矛,灿烂的金色瞳孔带着孤傲与凶戾,其中像是流动着滚烫的金水。

    程不惑一时看呆了,他以前看过一本讲述古时神话的书,书中的描述与眼前之物如出一辙,按书中记载,这是北境云北洲中蛮族所信奉的神禽。

    名唤羽天神!

    相传衪是北境之神的信使,只要有衪现身之处,必将燃起不休的战火,而羽天神会为无畏的战士赐以祝福,使他战无不胜!

    蛮族,便是一个好战的种族。

    羽天神野蛮的穿过程不惑的胸膛,带出滚烫的鲜血,在这片苍白的雪原上拉出一道刺目的红!

    可程不惑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的目光随着羽天神移动,羽天神回首怒唳,像是在警告这个卑微的人类。

    见眼前的人类竟没有任何反应,羽天神像是感受到冒犯一般,愤怒的仰天长啸,再次俯冲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空旷的雪原上凭空多出了一个人,一名年轻女子,青丝如瀑,一身破损的白袍遮不住她赤裸的双足。

    羽天神停下俯冲,凝视许久,在天际盘旋了个圈,落在了女子的身边,异常亲昵的用脑袋蹭着女子的腿。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她就这样静静的立在那,立在程不惑目光的尽头。

    程不惑张了张嘴想向女子说些什么,可寒风夹着絮雪冲进他的嘴里,呛着他只能咳嗽。

    女子突然抬手,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程不惑看着也不知怎的,竟硬生生将咳嗽憋了回去。

    女子温柔一笑,从腰后取出一只白玉笛,将笛口抵在唇边,大抵是想要吹奏什么曲子。

    可从玉笛中传出的声音只有呜呜的怪声,但女子的表情却是十分悲怆,像是在吹奏一曲哀调。

    苍白的雪原上呜呜的笛声回响,倒真像是有人在悲泣。

    “好听吗?”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脆的像是春时嫩笋折节。

    “好听。”程不惑别扭的说着违心的话。

    “你骗人!”女子娇喝道,她凤目圆睁,将玉笛横在身前,做出一个抽刀的动作。

    可不像是生气,反倒更像是在对程不惑撒娇。

    玉笛中当真有刀!刀身被完整抽出的瞬间,只闻一道如玉环碎裂的声响,刀身便这么断裂了。

    极美的刀,宛如珍珠般温润的王白刀身,其上有着盛开的花蔓般的金色纹路,高贵而优雅。

    可它就这么断了......

    不容惊诧,细细去听,隐约可闻滚动的声音,声音由弱转强,愈发的厚重,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又像是雷霆在其中怒吼。

    程不惑慌乱回头,他这才惊觉自己身后竟然耸立着三座高峰,云雾缭绕着峰体,看不清其真容。

    唯有一词可形容,圣洁!无比的圣洁!简直像是三位默默俯瞰着人间的女神!

    而此刻她们发怒了!

    她们用神力发动雪崩来掩埋世间的一切污秽!

    程不惑在心中熟练而自然的喊出她们的名字。

    “三圣女峰......”

    与羽天神一样,三圣女峰也是一座存在于神话中的山峰,相传它是三位女神的化身,可神话中的高峰,此刻便矗立在自己面前!

    女子怆然一笑,她将手中剩余的那半截刀掷了出去,稳稳当当的插在程不惑身前的积雪中。

    她手中空无一物,她展开双臂,缓缓环抱住自己,将头偏向一侧,像是靠在谁的坚实的肩上,温柔的笑了起来。

    她诵唱起音节古怪的曲子,此时她的声音空灵而低沉,就像是古时的祭祀者,在向天神进行祷告。

    程不惑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也听不清曲子中的任何一个字,可他却能听懂其中含义,整首曲子不断的念诵着一个古老晦涩的词。

    “司命......”

    “司命!”他学着女子念出这古怪的韵律。

    女子大概是听见了,睁开那对映着天地的眸子,眉目流转间,她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

    笑得宛若春花怒盛,无尽的生气从她体内喷薄而出,她赤裸的双足下竟在此刻生长出数条纤细嫩绿的花藤,藤条顺着她的双腿向上盘旋、生长、抽芽、结苞、开花。

    仅仅片刻,无数盛开的花便将她拢在其中,不留出丝毫缝隙,她就这样静静的仿佛沉睡在由花与藤织成的茧中。

    突然,她从中探出了手臂,素白得像是由玉石雕琢而成,她张开手掌,轻轻向前一推。

    程不惑只觉一掌袭来,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简直要将他震碎,他下意识闭上眼。

    果不其然,胸前肋骨炸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震,但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觉得自己像是借力撞破了一堵身后的墙。

    他拼尽全力向后望去,刺目的白光带着炽热的温度,灼得人睁不开眼。

    可程不惑明白,那大概就是从此处逃离的途径了,他死死盯着那团白光,直至眼前一黑。

    再一睁眼,程不惑惊的连连向后爬了好几步,自己靠近的那团白光,竟是一堆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

    若是在靠近些,恐怕就真要被烧伤了。

    由于眼睛有些刺痛,只好眯着眼打量四周,倒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自己就倚睡在打铁铺旁的大树下。

    “醒了?”

    偏过头去,鲁薪一手提着铁钎,一手提着一对鲜活的河鱼,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

    “腰酸背疼的。”程不惑面色痛苦的挪动身子,这破树的树皮硌的他直肉疼。

    “以后开始修行了,会更疼的......”鲁薪蹲在溪边,准备将鱼内脏清理干净,“晚上吃鱼。”

    “好。”

    程不惑坐直身子,感受着篝火带来的暖意,觉着舒服多了,先前梦中那片雪原的寒冷,简直要把他的灵魂给冻僵。

    嗅着风中鱼血的腥气,他忽而惊觉起一事,自己不是应该是葬剑潭吗,怎么突然就跑这来了,而且天都黑了!

    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程不惑长长一叹,郁闷的垂下头去,自己这一天过的还真是稀里糊涂啊,又是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少年,又是雪原上的女子......

    自己的脑子,怕不是真病了......

    正要抬头,却突然瞥见身侧有一抹珠白混着金色,程不惑定睛一瞧,只觉得那股寒意瞬间从身下瞬来!

    那是半截刀身,带着刀柄与刀镡,方正的刀镡下用古怪的字体刻着刀铭。

    程不惑认的那字,那字......读作......司命!

    程不惑惊得差点没蹦起来,他大概能猜出些前因后果,恐怕自己正是因为触摸到了它,才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喂!”

    “干嘛?”

    “没事.....”程不惑喊了鲁薪一声,想壮了壮胆子,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刀柄,这刀柄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触感很是奇特。

    好在再次被拉入梦境这种事情并没发生,程不惑松了口气,不过心中仍是好奇与不安。

    “这玩意哪来的?”他举着刀朝鲁薪扬了扬。

    “你从葬剑潭取来的。”鲁薪提着穿好鱼的铁钎,走到近前,又补充道,“是个好胚子。”

    “青山以前也有使刀的?”

    程不惑来了兴趣,既然是从葬剑潭取来的,那就好说了,做梦什么的太正常不过,毕竟人家生前时常使用,有一二缕残魂依附,什么都说得过去。

    不过这葬剑潭,不应该葬的剑吗......这刀?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合适......

    另外,这梦中的内容实在有些奇怪的过头了,完全就是把一些神话中的东西混在了一块。

    譬如......羽天神之类.....

    兴许是自己杂书看的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不过往后的日子里可没这些书看了,想想便觉得有些神伤。

    “问顾直。”鲁薪言简意赅。

    “得。”程不惑只得悻悻点头。

    次日清晨。

    昨夜睡得格外煎熬,夜里总有几声蛙鸣,搅得人不得安宁,程不惑只能仰头看着墙顶上斑驳的树影。

    可越看越睡不着,总觉得印着一张人脸,那名女子的脸,有些渗得慌。

    熬了半宿,终究是没有抗过倦意,还是睡了,好在,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

    初醒,便察觉到铺子外来了人,想来倒也没别人了,定然是顾直或是方遇。

    朝食熬的肉粥,伙房送来后,鲁薪又加了些许药材,闻着带些刺鼻,程不惑洗漱完,出了铺子,一眼便瞧见三人正围坐着喝粥。

    与他所想的稍有出入,两人都来了。

    “早。”程不惑的语气带着厚重的倦意,分明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不早了,喝些药粥,养养身子。”方遇递上一碗盛好的药粥。

    “谢了。”程不惑接过粥碗,已经不怎么烫了,温热的正合适。

    现在是四人围坐于溪边喝粥,日头初升,溪下已聚集了些许弟子,说笑间对练起剑招来。

    “青山以前也有使刀的?”程不惑向顾直问出昨日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今日的顾直神色略显疲意,气色不佳,与程不惑相比,他倒更像是受了重伤。

    “方遇......你说......”顾直说起话来有些接不上气,只得摆摆手,将差事扔给方遇。

    “师傅您好好休息,交给我就行。”方遇颇为无奈,自家师傅真是一点不会照顾好自已身体。

    昨日一番劳累,今日说起话都提不上劲。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