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乔康今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没有跑着回家，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准时回到家中了，老师苦口婆心和他讲了一上午人生的道理，知识的重要，想要他改变报考志愿的初衷。

    乔康的心里在滴血，他是如此地渴求知识，想要学习。可是，他真的真的不能改主意。老师见言语打动不了他，只好对他说：“下午我去你家里家访吧。”乔康听到老师要家访，一直不说话的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老师说：“老师，我求求您，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妈妈，好吗？另外我想下午请一下午假，可以吗？”老师愣了，因为他不知道乔康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母亲，而在他看来，这么孝顺的孩子，更应该考个好大学，要父母多享享福啊。

    下午上课时，小雨去得还是不十分早，因为同学们在一起聊天的内容她不感兴趣，所以，她一般是在老师要进课堂前的几分钟进教室，进教室之后也是目不斜视直接奔到自己的座位上。今天，她在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当她用余光扫乔康位置的时候，发现那个座位上少了一个人。哪里去了呢？她一下子担忧起来。因为她知道上午老师找他谈话肯定是报考志愿的事情。不会是两个人谈不来，老师停了他的课吧？虽然第一节课是小雨最喜欢的语文课，但无论讲台上老师如何妙笔生花，小雨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老师拿着乔康写的纸条找到了乔康的家，偏僻的小巷，破旧的院门。老师站在那里，依稀回到了自己的过去。他下定决心：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要让乔康读下去。

    伸手推开吱吱呀呀的院门，乔康从屋里探出头来，斑驳的窗户框上有好几块没了玻璃，用塑料布蒙着，他看到老师来了，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迎接。由于匆忙，不小心撞到低矮的门框上，但是他自己顾不上这些了。老师看到了，伸出手摸了摸乔康的头，怜爱地问道：“疼吗？”他是真的喜欢这个阳光男孩，而且他感到自责，这个男孩生活的环境他为什么不早一些了解一下呢？“不疼，习惯了。”乔康无奈地笑了笑。

    走进狭小的房间，老师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屋里最大的空间是一铺炕，炕上躺着一位瘦小的女人，憔悴的面容，一看就是病态无疑。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很破旧，但不是脏乱不堪。屋里的每一处空间都清理得很干净。看得出来，收拾家的人是个很干净的人。

    “妈妈，老师来了。”听到儿子的声音，妈妈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同时发出了咳喘的声音。妈妈知道老师要来，因为乔康回来后告诉她了，她已经坐起身等待好久了，实在支撑不住了才躺下，乔康急忙走上前扶起妈妈。

    妈妈坐直身子，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老师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他的亲人中有一个也是这样的病，他知道这种病生不如死，他突然明白了乔康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清楚了乔康为什么乞求他不让他告诉他妈妈的原因了。“老师，您快坐下吧。站着累。”妈妈的第一句话就让老师觉得乔康之所以优秀，是因为有个好母亲了，所以，在那一刹那，他已经下决心尊重乔康的决定了。

    看到老师坐下了，妈妈抬眼看了一下乔康，乔康急忙走到桌前给老师倒了杯水，老师看到，盛水的被子是搪瓷的，虽然某些地方锈迹斑斑。但是洗刷得相当干净，看来也是家里最好的杯子了。“阿康没给您添麻烦吧？”妈妈第一句话就问道。“没有，乔妈妈，孩子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马上要中考了，可是我这个当老师的还没有看看孩子的生活环境呢，所以想来看一下，不打扰您吧？”“怎么会呢？求之不得啊。”妈妈歇了口气说道“谢谢您对阿康的照顾，孩子回来总和我说学校的事情，我知道您对他很好。只是我们这样的家……”妈妈说着，潸然泪下。由于情绪原因，又因为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咳喘起来。

    乔康急忙轻抚着妈妈的后背。老师看了看乔康，又看了看乔妈妈，欲言又止。只静静地等待着乔妈妈继续说下去。妈妈平复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家这样，真的是苦了阿康了。家里的柴米油盐，大事小情，都是这孩子一个人在操持，我身体这样，他爸爸又不太着家，孩子天天忙上忙下的，学习成绩能不拖班级后腿我已经知足了，谁知这孩子还真挺争气，每次成绩单拿回来都不错。老师，他能考上重点高中吗？”妈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老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乔妈妈，乔康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了。”“那就好，”妈妈长长出了口气，“只要他能考上重点，再考个好大学，我死也瞑目了。”从老师进到家门到现在，妈妈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虽然妈妈百般邀请老师在家里吃晚饭，但是老师还是找个理由起身告辞了。乔康送老师走出门，对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您，老师。”老师怜爱地拍拍乔康的肩膀，说：“改一下主意可以吗？钱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乔康抬头看了看老师，坚定地摇摇头说：“念完高中再念大学，时间段太长了，我怕我妈妈……”老师良久无语，一时间，只听见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叹了口气，老师拍了拍乔康：“委屈你了。”乔康摇摇头说：“没什么的。”老师转身走了。乔康望着老师的背影越来越远，眼睛慢慢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