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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片会

    佰良总部大楼有一间大放映室和一间小放映室。通常超过二十人参加的放映活动在大放映室,而只有二十人以内参加的小型放映活动就在小放映室,《玫瑰》这次的内部看片会就安排在大放映室。

    灯光暗下来,荧幕上出现了一个比较常规的大全景,是二十年前阳泽市海滨区的黄昏。尽管是黄昏,却没有一丝晚霞,整体色调又冷又暗并且闪烁着一些黑白噪点,可能在暗示整个影片的基调阴郁或者距离现实的时间比较久远。镜头逐渐推近到画面中的一个棚户区,再切换到其中一户居民室内的景象:昏黄的灯光下,陈旧的桌子和床摆在拥挤不堪的屋子里,一只七斗柜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电视上面正在播放着一部非常老的香港电视剧,再次点明此时的年代。

    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电视机看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她的身边自得其乐地看着小人书。

    “女人哪……还是得……会拿捏男人。”电视机里一个女声说道。

    看电视的女人听到这句话,露出一个笑容:“囡囡,你看这个姐姐厉害不厉害?”

    小女孩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女人仿佛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画面定格在女人的脸上,她的表情呆愣得有点不真实,画面逐渐暗了下去,仿佛也暗示着这个片段只不过是影片中人物的一段回忆……

    又是一个大全景,然而老旧的城市却已经变得非常现代,显然时间线已经向后拉了许多年。一个画外音响了起来∶作为一个典型的沿海城市,阳泽市靠经济改革的优惠政策发了家,却也让一部分人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欲望。城市的迅速发展让高楼大厦迅速向周边辐射,也让一些地方出现一条条仿若缝衣针脚一样交错的痕迹。

    椿树是一个在城乡结合部长大的男孩子,在他和朋友的寥寥几句对话中,荧幕前的沈自星迅速了解到他的生活背景: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是一个纺织品厂的老板,经合特区成立之后阳泽市外贸做得如火如荼,他们家很是赚了几年钱,后来国际贸易的大环境开始走低,加上城市重新规划纺织厂被迁建后经营得不太好,在朋友的劝说下,他父亲就把厂子卖了投在金融产品上,结果几乎亏完。等到椿树成年的时候,家里只剩了两套不大的房产留给他。椿树也无所谓,自己做着一份能让自己和父母亲温饱的工作,很是乐天知命,从不为未来发愁——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女孩。

    他是在一家福利院里遇到女孩的,乐观的椿树不仅照顾着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也在工作之余维持着到福利院做义工的习惯。在一次日常的义工活动中,椿树发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子。

    对于椿树来说,女孩有点神秘,他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在那间老旧的福利院里。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本身身体有缺陷,另一些健康的孩子也因为福利院里的孩子太多工作人员又人手不足而很难得到足够的关心照顾。做义工并没有想象中轻松,见到那些懂事到令人心酸的孩子总是让椿树心情很复杂。在椿树帮一个小婴儿换尿布哄睡的画面中,福利院里的灯光有些晦暗不明,但是当女孩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那灯光闪烁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造成的小插曲,又像是在向观众诉说椿树心里的色彩由晦暗的青色变成了明亮的暖黄色……

    也许是灯光的衬托,女孩的脸显得格外美丽,清爽的马尾辫扎在脑后,额头前面还有几祚碎毛,不施粉黛的脸有点婴儿肥,大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若隐若现的酒窝像是甜蜜的小糖果。椿树看着女孩,眼睛像是被吸住了,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却又因为发觉自己这样的注视有些失礼而感到不好意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椿树悄悄地观察着女孩,看着她娴熟地做着福利院的各种杂事,照顾着因为先天疾病而生活不便的小孩子们。直到女孩走了,椿树却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椿树只能问福利院的一位阿姨女孩的事情,阿姨告诉他那个女孩叫玫瑰,也在福利院做义工好几年了,椿树不凑巧地没有见过她。

    椿树自然地增加了去福利院的频率,却一直没有再遇到玫瑰。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却总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十分重要。

    在这一段情节里,椿树的很多内心活动是没有办法用人物对话去表现的。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么大部分观众一定会跟不上故事的节奏,所以会出现很多男主角椿树后期录制的内心独白。刘良甫的常用手法了,他总是会让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念上很多特别文艺的念白,让观众看电影的时候像是也读了一篇散文。对于沈自星来说,她觉得这些念白确实可以算是刘良甫电影里一种非常具有标志性的艺术表现了。

    第二次见玫瑰是在一家意大利餐厅。椿树的几个发小拉他到餐厅吃饭,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地抬起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餐厅门口。女孩编着鱼骨辫,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和在福利院的时候几乎不像一个人,但是椿树看到她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把目光移开过。

    侍应生把玫瑰领到了椿树隔壁的桌子,同来的还有一名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西装革履的男子,非常绅士地帮玫瑰拉开椅子等她落座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椿树表面上还在和同桌的发小们聊着天,心已经完全飘到另一桌去了。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似乎气氛很好的样子,椿树有点不安地猜测着两人的关系。找了个借口和朋友换了个座位,才隐隐约约能听到旁边的谈话声。

    “是吗?不愧是医生,您懂得可真多呀!”玫瑰对那名男子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一丝软糯的甜,但是过分的礼貌也透露出他们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近。

    男人嘴里说着谦虚的话,语气却不自觉有点开心,显然被夸得有点自得:“这都没什么,普通的保健知识而已。”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像您这样的专家都很忙,如果不是实在担心我姐姐,也不会这样麻烦您!”从玫瑰的话里,沈自星可以判断出应该是玫瑰的姐姐生病了,因为需要这个医生帮忙所以才请他吃饭的。镜头里的椿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点平淡的剧情,沈自星却完全不会觉得乏味。椿树时不时瞥向玫瑰的眼神让她开始猜测这个不善言辞的男孩下一步会做什么还是会什么都不做再一次和女主角错过。这样的猜测让沈自星也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紧张情绪中。

    荧幕中的玫瑰吃完饭和那个医生一起离开了,椿树再一次错过了她。椿树的朋友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厅。只有椿树一个人,坐在餐厅的座位上,盯着玫瑰坐过的地方发呆。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他的身影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孤寂而落寞。

    看到这的沈自星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总是这样畏畏缩缩地没有行动力。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筱凤,发现对方正看得眉头紧皱,不知道是因为剧情还是因为发现影片有什么问题。

    这时沈自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荧幕上,上面的画面则又转到了阳光明媚的大街。一排沿街店铺开设着各种各样超市、奶茶店、小饭馆的路上,在那些充满烟火气的小店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楼梯间入口被挤在中间。一个有点陈旧的招牌被挂在这个入口的正上方,上写着“安心·心理诊所”几个大字,让人不禁开始猜测椿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需要来看心理医生。

    镜头还没有来到这个诊所的内部,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所以你总是不敢和她说话是因为你怕她嫌弃你是个收破烂的?”

    当这个男人的脸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沈自星才发现这个人正是之前和椿树一起吃饭的发小其中一个,看来椿树并不一定是心理医生的来访者,而很可能只是来诊所探望自己的发小。

    画面中的椿树随意地靠在办公桌的边上,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点蔫蔫的:“是呀。毕竟收破烂什么的,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喜欢吧?”

    “那你会为了她找个稳定工作吗?”发小又问道。

    “我也想过。但是……”椿树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收破烂还挺赚钱的——我要是换了别的工作不一定能有这么多收入,家里爹妈还指望这个废品收购站养活呢!”

    发小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办公桌上的牛顿摆,看着一排铁球规律地晃来晃去,继续问道:“听你的描述,这个小姑娘应该人不错的,不可能因为你的工作就嫌弃你呀!你不需要那么纠结呀。”

    “不行不行。”椿树的脸憋成了紫红色,“我做不到!”

    “……”发小没有继续说,反而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给我咨询咨询呗?就当我是你的那什么……来访者?”椿树突然说。

    发小听了这话,又被气笑了:“你当我们心理咨询是干什么呀,你这个情况哪有到要做咨询的程度?再说心理师是不可以给亲友做咨询的!”

    “嘁。”椿树啐了一口,从发小的办公桌上捞起自己的包,“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

    “你要是实在想咨询——我们诊所新来了个同事,算起来也是我师弟,我看他还挺有办法的!”发小拍了拍椿树的肩膀,“我把你介绍给他,你找他试试。”

    椿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发小顺势播通了内线电话∶“丽丽,你看看康老师的预约时间表,看有没有空档,帮忙安排个来访者,时间尽量早一点,我会和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