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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

    辛弃疾骑着爷爷为其重金购买的名驹“铁象”从四风闸出发。这是他独自一人第一次出远门,虽难免孤单,但却特别自在,没有长辈陪同,他反而觉得如同猛虎出笼,可以纵横驰骋了,爷爷的嘱咐也抛之脑后了。好在山东境内这一段路他非常熟悉,当晚便行至宣德县(今山东德州)。宣德府金人已经统治二十多年了,金人汉人杂居,街上人流涌动,一片繁华。这里自古水陆通衢,商贾云集,四乡货物集散于此,素有“南来北往客如云,饭馆客栈多如林”的美誉。

    这时辛弃疾腹中饥饿,便来到家酒馆门口,早有小二把他的“铁象“牵住帮他拴到后院,辛弃疾走到二楼找个空桌坐下点菜,宣德府的烧鸡有名,他首先要了一只烧鸡,又点了两个小菜,一盘馒头,想要饮酒止渴,又想起爷爷临行嘱咐便忍了忍没要。他提箸刚要进食,忽然听见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吃肉不喝酒,不如喂了狗,可惜叫化子没钱买烧鸡吃”,辛弃疾转头一看,在他在后侧桌上坐着一老一少,老者五十几岁,少年十二三岁,虽衣着破旧,都打着几块补丁,倒还干净,老者身材魁武,一脸虬髯,虽着装破旧,却也掩饰不住英武之气。少年比自己小一两岁,天庭饱满,目光锐利,虽不很俊朗,但神态之中侧漏一股豪迈之气。辛弃疾斜了一眼,忍住没有发作,心想你吃不起烧鸡却还骂人,好自无理。辛弃疾这时腹中饥饿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一会儿吃完便离开酒馆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去了。

    次日醒来已将近巳时,他想自己马上颠簸,一路奔波四百多里,怪不得一觉睡到这么迟。于是匆匆洗漱完毕付过店钱出门找一个卖早点处进餐。刚坐到小摊吃了几口听见周围人们窃窃私语,“昨夜三更县令被杀了”,“杀的好”,“谁叫他为富不仁了“之类语言。

    辛弃疾边听边吃,突然街上人群一阵哗乱,一队金兵约有三四十人骑马过来下马四处张望,仿佛要从人群中发现什么,这时只见小摊捌角处飞出一个身影从人群头顶掠过直奔“铁象”而去,说了一声“借马一用”便跃上马背飞速解开马缰。辛弃疾此时定睛一看这个人正是昨晚酒馆老者,身后还背着昨日少年,他刚要喊叫,“铁象”嘶吼一声已驾着一老一少绝尘而去。金兵都上马去追,辛弃疾一看“铁象”被人抢走,顾不了许多,飞身跃起一脚将一个金兵从马背上踢出丈许“驾”的一声纵马追赶“铁象”而去。

    辛弃疾快马加鞭追赶“铁象“,怎奈普通的马匹哪能追上“铁象”,眼看越落越远,但辛弃疾仍循着马迹一路追赶,那帮金兵也紧随其后,大约跑了一个时辰,离宣德府已远,见前面一片树林枝叶茂盛,一眼望不到边,又见马儿累的气喘吁吁,浑身出汗,便想躲入林中稍作休息,但又恐金兵见到马匹追来,便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落入林中,任那马儿独自向前奔跑。

    他进入林中坐在树下刚休息了一刻钟时分,便听见后面金兵的马蹄声传来,好在金兵并未停留,兀自向前追去,他松了口气又坐下休息。心中暗道自己孤身一人第一次出门便丢失马匹还被金人追赶,如今落在荒郊野岭,真是爷爷所言不假,江湖的确险恶。但他一身本领,心中并不害怕,只是此行燕京路途遥远,不想节外生枝,如换平日,莫说三十来个金兵,就算来三五百人,尽数消灭不敢说,自己全身而退倒应绰绰有余。只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一人独处荒野,心中颇感无助。

    辛弃疾又向从林深处走去想找一些野果解渴,忽然感觉前面似有声音,他便猫腰悄悄循声而去,又走几步听见一个声音道:“你俩速带小孩回寨中安置,调五十个兄弟过来,此处是他们必经之处,等会伺机一举全歼。”听这说话声音似曾耳熟,又悄然向前走了一段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正是抢马的一老一少。辛弃疾此时又见自己的宝驹就拴在他们附近树上,又惊又喜,就想上去抢回马来,又对这几个神秘人倍感好奇,想看个究竟,便伏在林中不动。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原先两人带一彪人马返了回来,对老者道:“大哥,弟兄们来了,怎么安排?”那老者道:“金狗现在已经过了前面,他们找不到马蹄向前的痕迹必将返回,等他们返回时在此截杀,马要活的,人要死的。”辛弃疾听见老者骂金狗并要截杀金兵,虽讨厌他酒馆中对自己出言不逊又抢他马匹,但现在平白升起一股好感,又听要杀金兵,夺其马匹,心中已是跃跃欲试。

    辛弃疾悄悄伏在那里静观其变,又听老者安排,金人过来时先用挠钩套索绊其马匹然后一齐杀出,战后打扫战场处理尸体夺回马匹等等,言外之意好象万无一失。接着老者指挥这帮人伏于林边。辛弃疾也悄悄向前方移动,展示轻功飞身跃上一棵大树如麻雀般无声落于树叉之间。

    一会儿功夫果然马蹄声由远及近,金人原路返回,金兵刚刚走来只听老者一声令下上有套索飞出套人头或马头,下有挠钩伸出钩其马腿,三十几骑金兵立即人仰马翻乱作一团,林中人悉数冲出挥刀便砍,但金兵毕竟久经沙场,个个扔开马缰就地一滚一跃而起斗在一处,老者这方虽然人多,但金兵个个彪悍且战场经验十足,老者这方反而不占上风。

    老者与那领头金人酣斗,这个金人武将武功却是不弱,辛弃疾观察到渐渐老者刀法露出点破绽,这时他拨出宝剑从树上凌空飞下刷刷就是两剑刺中金人将官左右两肩,老者乘势一刀劈头砍过,金将身首异处。

    辛弃疾接着使出了义父所授流云剑法来战其他金兵,流云剑法看似剑招潇洒飘逸,宛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连贯,但却招招狠毒,剑尖所到之处不是金兵眼睛便是手腕之处,剑刃划过之处却全在脖颈,招招致命,辛弃疾剑锋所到之处金兵一片鬼哭狼嚎,倒下一片,老者斩杀金将之后才反应过来有高人相助,见辛弃疾这番剑招过后,表面上率性而舞,随心所欲,实则却暗藏杀机,狠毒无比。看得老者目瞪口呆竟然忘记厮杀。有了高手助阵,形势立马逆转,一会儿功夫金兵已尽数躺下,皆已毙命。

    老者马上命人打扫战场,有人牵住马匹进入林中,有人拖拽金人尸体拉入树林深处,并拾捡丢落地上的金人兵器,使这儿尽量恢复了原状。这时老者才走到辛弃疾面前抱拳施礼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大恩不敢言谢,想请少侠回寨中一叙,不知意下如何?”辛弃疾回道:“好说,好说。”心中却寻思道我的宝马还没还我,不和你叙叙怎么能成。于是这帮人草草掩埋了金人尸体,牵着战马,扛着兵器向树林深处走去,辛弃疾与老者紧随其后。

    大约走了两三里路程才出了树林,前面地形低洼是一片山谷,穿过山谷转了几转来到一块平坦之处,又向山上行了大约一里看见一个山寨,寨中早有人过来接应他们,把马匹兵器运入寨中。进入寨中宾主落座,老者突然拿手往脸上从耳根处一扯拽下张皮来,辛弃疾一看哪是什么老者,原来是二十四五的年轻壮汉。

    汉子抱挙向辛弃疾道;“在下姓耿名京,自幼家贫,祖宗几代本是安分守己农人,这乱世中父亲便让我自幼习武好投军报国,谁想朝庭害死岳帅,顺了金人,又不堪平常受金人欺侮,便拉了百十号青壮之士落草为寇,但却是劫富济贫专杀金人贪官。绝不为祸附近百姓。”言罢问辛弃疾道:“少侠年纪轻轻身怀绝技,今日又助我等灭了金兵,不如也入了我们山寨,给你个二当家做做如何?”又忙道:“说了半天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了。”

    辛弃疾见耿京说话爽直,方才也见他杀金人时英雄了得,也不隐瞒于他便说道:“小弟姓辛名弃疾,表字坦夫,济南府历城县人,今日有缘结识各位大哥,真是三生有幸。”他不曾混迹江湖,但听四位师父讲过一些江湖规矩和客套之语,便也搬出来充老江湖了。

    辛弃疾又把受恩师和祖父嘱咐进京赴考之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赶考的真实想法也一股脑告知耿京。耿京听后也觉得不便强留辛弃疾,便请辛弃疾小住两日以尽地主之谊,辛弃疾应允。

    耿京安排寨中杀猪宰羊一来庆祝痛击金兵,二来为辛弃疾接风洗尘。他又带辛弃疾在山寨四处参观,讲到寨中地势隐蔽易守难攻之类,又把前日宣德县杀县令之事简单说了一下。原来那日耿京受友人所托从宣德接友人之子进山寨逃避仇家,正遇宣德府县令强抢民女要纳为小妾,晚上他便潜入贪官府中杀死县令等等。辛弃疾虽出身名门但他生性豪迈,见耿京是条汉子又仗义行侠心中也暗暗佩服,对他愈有好感。晚上两人大喝一顿,席间借着酒劲无话不谈,耿京见辛弃疾虽小小年纪但文武全才,将来必成大器,辛弃疾也觉耿京虽出身草莽,但为人豁达胸有大志,并不是苟安之辈。

    两人互相心生敬意,越谈越是投机,不觉都有八分醉意了,耿京道:“兄弟若不嫌弃哥哥,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辛弃疾也豪气干云说道:“小弟正有此意。”于是二人行八拜之礼,结为兄弟,耿京长辛弃疾十岁,耿京为兄,辛弃疾为弟。

    这两日辛弃疾过得特别开心,虽然年纪幼小,但耿京陪他在寨中游逛,所到之处,山中弟兄对他极其尊重,俨然大侠一般待遇,辛弃疾毕竟年少,不觉有点飘飘然了。耿京给义弟讲述一些江湖帮派,绿林草莽事情,辛弃疾又是羡慕又是向往。耿京在江湖混迹多年,为人仗义疏财,道上朋友甚多,便一一讲述与辛弃疾,并言他日遇上提大哥名号,他们定给三分薄面之类话语。

    住了两日辛弃疾告别耿京准备上路,耿京令手下取出五百两纹银赠与辛弃疾,辛弃疾坚决不受。耿京道:“哥哥虽在山寨,但银子却是不缺,弟兄们平常无事之时春播秋收,自给自足,更重要的是每月出去一趟捞金收入颇丰,哈哈。”辛弃疾问何谓捞金,耿京便告辛弃疾,自己和丐帮交情甚厚,丐帮弟子遍布北方各省,居无定所,消息极灵,每月给他提供一个贪官或为富不仁的富豪底细,他每月出去一趟趁夜打劫,都可满载而归。耿京再三令辛弃疾收下银两以备一人在外不时之需,盛情难却,辛弃疾收下银两,耿京送辛弃疾出了树林两人挥泪而别,辛弃疾跨上“铁象”向燕京方向驰去。

    辛弃疾策马行了百十里,甚觉口渴,此时已接近河朔一带,宋金长年开战,这一带便是宋金主战场,就连驿站也早已废弃,更别说人烟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路两边都是丛林野草,并无野果之类解渴。他便继续赶路,又走了三四十里,只见前面一片树林边有几间屋舍,旁边挂一酒字旗牌,辛弃疾赶忙驰马过去,跳下马来,进得屋中,便招呼酒保要两碗酒喝,他早已渴极,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几口,两碗酒已然下肚,喝下肚里才觉得嘴里有点酸涩的味道,心里暗想,在这荒郊野外有酒解渴已是不错,还想喝什么“状元红““阁老白”了,不觉心中暗笑自己。正思忖间,忽然感觉头晕眼黑,心道不好,便伏在桌上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梦见自己疲惫之极坐在路边靠着一棵大树休息,突然一股倾盆大雨袭来把自己从头到脚浇的湿透,想要起身找个地方避雨却几经挣扎动弹不得,睁眼一看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绑在一根木柱之上,有个大汉端一盆水向自己劈头泼来,这才苏醒过来,刚才喝酒着了道了,被人用蒙汗药给蒙倒了。

    辛弃疾此时已被几盆冷水泼醒,抬眼一看,自己对面高台上端坐一个三十几岁大汉,虎背熊腰,一脸虬髯,背靠虎皮甚是威武。旁边坐着一位三十几岁儒生,面日清朗,身佩长剑,虽书生模样,但却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下面站着两排嗦啰,个个持刀而立,不觉心中一凉暗道:“今日遇上山贼了。”只听座上大汉转头对儒生模样说道:“这次托陆兄鸿福,逮着一只肥羊了,不但所带银两极多,骑的那匹马是名驹'铁象’,一定是个官家子弟,陆兄此次来到小寨,小弟受益颇多,这匹‘铁象’就当小弟送给陆兄的见面礼吧。”儒生连忙摆手。

    辛弃疾听到要拿他宝马送人,心中大怒,也顾不了许多了,厉声道:“好不要脸的山贼,下三滥手段害人算什么好汉,还拿别人东西送礼,真不害臊,有本事和小爷光明正大比试比试,若输与你,任你杀剐。”那人怒道:“你小小年纪,若不是你家父辈贪赃枉法,收刮百姓,那来这般阔绰?今日取你钱财,便是替天行道。”辛弃疾骂道:“瞎了你狗眼,谁家父辈贪赃枉法收刮百姓了,钱物是我忠义帮耿大哥所赠,我大哥才是替天行道,就你使用下三滥手段捉人,还替天行道,有胆量放开小爷,不把你们打的屁滚尿流不算英雄。”

    辛弃疾年龄虽小,但胆略过人,又自视甚高,知道此时小命难保,更不害怕,他一来激山贼给他松绑便有机会逃脱,二来想用义兄名头唬住对方不敢加害于他,但他言语之中却把握的恰到好处。那大汉一听到说忠义帮耿大哥略一思索,哈哈大笑道:“你小孩子真不怕死还是想拿你什么大哥压我,不知你有多大本领,小的们,推出去砍了。“说完又看了辛弃疾一眼,见他仍全无惧色。

    小喽啰刚要动手,只见那儒生道:“且慢动手,还应问清来历,以免错杀好人。”说罢走下台阶来到辛弃疾对面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单人匹马身偕巨金,可否告知?”辛弃疾此时心中真怕自己一身本领就这么窝窝囊囊死在草寇手中,反正横竖一死,总得留个名号。于是便报了姓名,说爷爷让他去燕京见个远房亲戚,路上遇耿京借马共杀金兵以及后来结拜之事一一说了一遍。他不说进京赶考之事便是知道此地是金人统辖区,凡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者大多因为金人所逼,都痛恨金人,说了定惹他们反感。

    大伙听得将信将疑,信的是这少年说的有板有眼,疑的是这少年真有这般本领?儒生听了忙问道:“刘瞻先生高徒'辛党'倒是听过,想不到竟是一个小孩,我还以为起码二十出头了。”辛弃疾道:“小生今年十四,我师兄党怀英今年刚满二十。”儒生赞叹道“英雄出少年,真是英雄出少年!”

    众人不知说些什么刘瞻,什么辛党,都愣在那里了。这时为首大汉哈哈大笑道:“我这山寨抓来的人从十四五岁少年到六十老翁你小子是第一个敢骂我的,骂的我不忍杀你了,刚才就想试试你是否真不怕死,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是条汉子,是条小汉子。”辛弃疾回道:“汉子就汉子,什么小汉子。”儒生与大汉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大汉接着道:“我与忠义帮耿京都占山为王,虽井水不犯河水,但我素来敬重耿兄为人,他的名声也早有耳闻,都是道上的,我们也算一家人了。”说罢命手下给辛弃疾松绑。

    他又对儒生和辛弃疾讲述了自己的一段经历。原来此山名叫小山,又称马蹓山,位于HEB省海兴县,马骝山南望齐鲁,东临渤海,北倚京津距沧州大港四十里,位于海兴县城东十里处。大汉姓周名进,山东济南府人,父亲本是刘豫手下大将,因不堪忍受刘豫勾结金人,卖国求荣,便背井离乡,逃至沧州,后金兵到处抢掠一时气愤杀了几个金兵便逃入山中,周进自幼随父学得一身本领,但报国无门,等到父亲去世之后索性拉了一班人做起了山大王,专门抢劫贪官富商和金人财物。现在声势逐渐浩大,已经有三四百人了,这儿山高皇帝远,倒也没曾被官府剿过。

    而这儒生不是别人,正是大才子陆游,这段时间他受好友魏胜委托,到山东河南河北一带专门结交民间抗金组织,壮大力量,以便来日宋金开战直插敌人心脏腹地。好友魏胜本是韩世忠元帅手下将军,宋金绍兴和约之后抗金的大好局面被葬送了,魏胜心有不甘,他要观察金兵的动向,刺探他们的情报,于是便隐匿在山阳,经常乔装成盐贩,匠人,渡过淮河,到涟水、海州、沂州等地去刺探金国军情。

    辛弃疾听罢两人介绍,也就毫无忌讳了,便把自己情况原原本本和盘托出,陆游周进两人听完对辛弃疾更加喜爱,想不到他小小年纪,身怀绝技且胸有大志,又能临危不惧,处乱不惊,两人喜欢之余又暗自称奇。周进当晚设宴为辛弃疾压惊,并对陆游表明心志,自己虽身在草莽,一旦宋金开战,他一定投军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