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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二圣之死

    赵忠义讲到此处,三人不禁义愤填膺,马广与辛弃疾大骂金人野蛮之邦,君臣皆禽兽不如。赵忠义叹了口气愤然说道:“兽行岂止如此,金人之罪真是罄竹难书,二圣与众宗室嫔妃所受屈辱真不忍提及也,历朝历代亡国之君屈辱无出其右者。”

    说完他又为辛弃疾与马广讲述了宋徽宗与宋钦宗忍辱偷生与死后惨状。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金军攻破开封,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两皇帝成了俘虏,被女真人抓到北地,辗转数地,最终安排在松花江右岸的五国城监视居住。

    当初二帝被押往上京之后,金人强行令二帝与众宗室及女挙行侮辱之礼“牵羊礼”,事毕金国君臣设宴庆功。席间,金太宗完颜阿乞买令二帝跳舞助兴,二帝拒绝,金人命士兵抬过几块石板,下面用砖块支撑,石板下中空之处置以柴木点燃,令二帝身系铜铃数枚赤脚站于石板之上。柴火越燃越旺,石板不断升温,二帝脚底发烫忍受不住,便跳来跳去躲避,此时铜铃不断“叮当”作响,金人一边饮酒一边观赏,二帝在石板之上蹦蹦跳跳躲避石板烫脚,状如小丑,滑稽万分。金国君臣见状哈哈大笑,直至君臣宴毕方才令二帝休止。

    绍兴二年,宋徽宗等人在五国城内囚禁,当时金人自认为二帝文弱之身无法逃离,有时便让卫士押解令二人上街“闲逛”。一次闲逛时碰到一个老头,老头告诉徽宗说,他是在开封城破那天,被金兵抓到这里来的,与徽宗提到过去元旦佳节的龟山风景、午门外金盏赐酒,大哭不已。

    一个金国校尉骑马经过,见此情景怒道:“怎么能让你们到这里来?”边说边用鞭子抽打徽宗背部,少帝钦宗连忙求情,校尉令少帝为其牵马游街方才罢手。那个老头也挨了数十鞭才令士兵赶走。

    之后校尉命左右把二帝带回软禁处(即坐井观天洞),把门关上,从此再也不让他们到街上去。

    过了数日,负责监管他们的阿计替说:“如今城主已老,那个校尉已经死了,咱们又有自由了。”

    然而到了民间,却再也没人敢与徽宗说话,再也没人敢供给他们饮食,问起之前那个老头,得到的回答是“已经死了”。

    来到一个偏僻无人之处,阿计替从怀中摸出一片纸给徽宗看,高兴地告诉他:“且喜江南渐平,以淮为界矣。”

    徽宗见纸片上有“绍兴”二字,不解地问是什么意思,阿计替告诉他是南朝(指南宋)新改的年号,又说根据形势来看,南朝可能无法收复河南河北之地了。徽宗叹了口气说:“我落到这步田地,只求速死,哪里还能奢望这种事!”

    阿计替之前也是北宋人,被抓到这里来的,所以他对二帝极其关照。在这里对他们不错的,还有一个女真人,名叫瓜欧,是五国城新到的同知,年龄大约三十左右。

    有一天,瓜欧从燕京来到五国城,一来就叫几个侍妾坐在庭中,把徽钦二帝叫来问话,并赐给他们酒肉。然后又把他的妻子从屏风后面叫出来,让她拜见二帝,对二帝说:“此女子是你们赵家人。”可是这个自称皇室宗亲的妇人穿的是胡服,二帝并不认识,估计是赵氏宗室远亲。基于这点夫妇二人此后对他们多有关照。

    不料,好景不长,接着就是“噩耗”传来,金国皇帝派来使者宣布,契勘皇后赵氏废为庶人后被赐死,而瓜欧之妻系赵氏亲妹,所以也得赐死。

    瓜欧夫妇泪如雨下,使者残忍地用棒子把她敲死,割下她的首级,提着复命去了,瓜欧大哭,数日不止。

    自从赵氏姐妹死于非命,加上被关禁闭的时间太长,毫无人身自由,徽宗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又想到作为俘虏,生命连一只蝼蚁都不如,随时有可能被捏死,顿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脱下衣服撕成条条,结成一条绳索,打算悬梁自尽。

    幸亏被钦宗发现,慌忙把他救下,哭着说:“您老人家千万别想不开啊!都是儿臣不孝无道,致使君父如此!若陛下求死,臣子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岂不是成了万世罪人?”

    虽然被救下,但徽宗已心如死灰,数日不吃不喝,阿计替虽然不时开导他,他仍然拒绝进食。阿计替只好使出“绝招”,以不云木煎汤强行灌下去。这个地方是没有药物的,人们生了病,就煎不云木作汤,喝下去后,病就会好。

    阿计替告诉他们,不云木不但可以治病,还能“占病之吉凶”,煎时如果木片浮上来,病就会好,如果沉下去,那么病人就治不好了,很快就会死,如果木片半沉半浮,病人则将久治不愈。

    一晃眼就到了天辅十六年(宋绍兴三年)寒食节,那天天气不错。

    阿计替对徽、钦二帝说:“今天是寒食节,金人也过节,祭祀先祖,烧纸钱,埋肉脯,游赏野外。但上面给我打了招呼,所以我不敢放二帝出去观看。”

    就在那天,城里发生大火,许多房屋被焚,烧死了六十多人,他们的护卫人员也损失惨重,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仅剩下小半,阿计替也受了伤,左臂被烧烂,头发胡子都被烧焦。

    二帝所居住的房屋也被烧掉大半,为了救火,他们亲自动手去拆门窗,也都受了伤,导致二指不可屈伸,衣服都被烧焦了。

    火灭后,两人相顾无言,很久才说:“大火初起时,心想烧死算了,待感觉仿佛有人扶出,又不想死了。”

    当天既没吃的又没喝的,饿了一天肚子,几天后生活才恢复正常。

    好在来了一对甲兵,自称从西明州来救火。他们虽然来晚了,但立即行动起来,砍伐木头营造屋舍,将被烧掉的房屋修好,使徽、钦二帝又有了住所。

    没想到,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健壮的胡人,是新来的同知,他怀疑那天的大火是有人搞鬼,命左右把阿计替狠抽了三十多鞭,阿计替痛得声音都喊哑了,他们才放过他。

    从此以后,阿计替再也不敢亲近二帝,每当见了他们就佯装大骂。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件刺杀案,徽、钦二帝险些丧命。

    那一天似乎与平时没有两样,只不过上面新派来一个差人,这人一来就命设酒肉,然后开始大吃大喝。

    吃到一半,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奴仆,手持一把利刃,直奔新差,一刀把他宰了,割下他的头,大声对众人说:“我的父亲叫遂碎,因为一点小过失被这杂种杀了,母亲被他霸占,我本人天天被他鞭打,苦不堪言……”

    话没说完,那个奴仆的母亲就从屏后走出,手里也提着一把利刃,把新差一家老幼全部杀掉。

    报了深仇大恨,母子俩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二十多人从外面一拥而入,抓住母子俩,直接割了他们的头颅。

    其中一人说:“老子本来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吃苦,都怨赵氏父子,若不是他们无能,把国家都弄灭了,我们也不会背井离乡,被抓到这里遭此毒害。今天若不杀赵氏父子,他日还会有人因他们受害,我等也回不了京师。今天趁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官家也不会怪罪。”

    那人一番话,徽宗听了个一清二楚,说:“想杀我们尽管来杀,我们也没有什么怨言,但请你们不要滥杀无辜。”

    那二十多人听了,直奔二帝居室,却被一人阻止:“各位先冷静一下,且听我说!二帝杀不得啊,若是杀了,咱们哪个还能回到京师老家,还不是落个亡命天涯结果?”这帮人闻听此言方才罢手。

    命虽然保住了,但因受了一场惊吓,二帝又像得了一场大病,而且听不得高声大呼,否则必定惊慌失措,以为有人来害自己。阿计替只好经常给他们煎不云木汤喝,不时来探望。

    从此之后二帝身体一日坏似一日宋钦宗便终于呆于坐井观天洞中。又不断有金国起兵南侵消,无疑是在二帝凉透的心上再扎一把尖刀。一日徽宗对钦宗说:“我们不见天日已经八年了,看来为父离死不远了,难以复归中原。但是你正值壮年,应以祖宗基业为念,思雪父母之仇。”

    说罢,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从那天起,徽宗忽然苍老了许多,“又耳聩,行步不前,终日伏在土塌而已”,活脱脱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那以后没多久,一个大雪纷飞的上午,一个使者骑马来到五国城宣布:“北国皇帝已灭南宋,立刘皇帝为君,南朝人已为大军驱入海矣。”

    闻此噩耗,二帝泪流不止:“祖宗二百年基业,灭于吾父子之手,为万世笑柄矣……”

    仿佛为了“迎合”徽宗“离死不远”的预感,某一天来了一个使者,向二帝宣布,要将他们转移到均州。

    他们是第二天出发的,一同出发的,除了二帝一行,还有不少百姓。

    走了大约六十里,天就黑了,看不清道路,只听见狐狸等野兽在悲鸣,树林里吹起微风,飘起细雨,仿佛不在人间,随行者三十多人,个个怨声载道,相互斥责。

    又见鬼火纵横,人们又累又饿,找不到住宿之处,都在地上坐了,天亮后继续前行。

    那些带了干粮的,去路旁水潭中取水吃干粮,不料喝了水的,一会儿都喊喉痛,不能发声,原来那水有毒,过了很长时间,才有所好转。

    其他人如此狼狈,从前养尊处优的二帝,就更不用说了。

    阿计替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这条路恐怕不是正路,挨个去问,果然有个人告诉他:“我以前去过均州,这条路确实不是正路,是一条偏僻小道。”

    于是又原路返回,重新上路。如此一折腾,徽宗连路都走不了了,钦宗只好背着他走。

    又走了三里许,才走上正路。正路虽宽,然而路上满是浮沙,走在上面,仿佛踩在泥淖中,更消耗体力,浮沙又厚,淹及脚踝,不知不觉间把鞋子都弄丢了,二帝的脚都被砾石所伤,血流不止,痛得寸步难行,只好在一个小坡上坐了。

    太阳当顶的时候,才得到一口吃的。休息一阵继续赶路。

    一路上不断死人,人们只能把沙子挖一个坑,把尸体丢尽坑内,再用沙子填平,然后继续前进。到达均州后,二帝依旧住在土坑中御寒,而十来天水米未进的徽宗已经奄奄一息,每当看到父亲像一具僵尸躺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钦宗都会忍不住落泪。

    眼看徽宗快不行了,阿计替也免不了替他考虑后事,对钦宗说:“可就此中埋藏。”

    但阿计替一打听,此地的风俗却是这样的:中原是入土为安,这里却不是这样,而是火烧尸体,烧到一半将火熄灭,将剩余部分投入石坑中,然后用来做灯油。

    说话间,已有人将徽宗的情况向押解士兵作了报告,随后六七个当地人径直来到二帝所住土坑,用木棍将徽宗抬了出去,钦宗边走边哭,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来到一石坑前,那些人把徽宗的尸体架在旁边,用荼肭及野蔓等植物焚烧,烧到一半用水泼灭,再用木棍贯穿,拽到石坑边,一脚踢了下去。

    钦宗阻之不急,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也想跳进坑中,随父亲而去,被左右拉住。

    然而,他们顾及的不是钦宗的生命,而是活人跳下去后,石坑里的水就会变清,不能做油了。

    堂堂一代帝王,就这样悲惨地死于异国他乡的苦寒之地,尸体都被金人做了灯油,宋徽宗死时年仅五十四岁。

    1142年绍兴和约之后,宋徽宗的棺椁与宋高宗赵构的母亲韦氏,作为宋金议和的条款,回到了临安。但运回去的棺椁去是空棺一具,宋徽宗最后的陵墓安在了绍兴。

    1156年,金国皇帝海陵王完颜亮,与宋钦宗以及大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有了一次三国峰会。只是,后两位是完颜亮的俘虏。

    完颜亮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他命令宋钦宗与耶律延禧来一场马球对决。

    耶律延禧是马背上打天下的民族,精于骑射。一听,心中暗喜,目光扫了扫场地。耶律延禧边打马球边向无人之处退去,突然快马加鞭扬长而逃。金兵发现耶律延禧要逃,背后马上跟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羽箭,顷刻之间,耶律延禧就全身中箭,死于非命。

    宋钦宗本身体质薄弱,又见此情景,受到惊吓掉下马来。金人骑兵围着人事不省的宋钦宗,用马蹄把宋钦宗踩成肉泥。

    更加不堪的是被金人一起掳走的皇室女子,她们有的被赐给金国将士,有的做了金人奴隶,有的被卖给高丽人蒙古人,有的以十人一组换西夏马一匹。

    最悲凉的是大批女子充作军妓,还有卖入浣衣院,浣衣院是金国官家妓院。宋徽宗九个公主,宋高宗生母韦氏,妻子邢氏,全部都在浣衣院生不如死。后来韦太后被接回临安之后,凡听说曾在金国呆过又复南归知其底细者必将设法处死,以遮其丑闻扬于天下。

    所有这些,都是靖康之耻。昔日宋徽宗曾写道:“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概辛弃疾后来所注《窃愤录》由来之源便为赵忠义所讲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