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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生荒年

    “刘季是吧?”敲门进来一个高瘦的眼镜男,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刘季简历和一瓶水。

    “是的,你好”刘季站了起来。

    眼镜男示意刘季坐下,顺手把手上拿的水递给了刘季,自己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我叫郭长越,这边的设计总监,你的简历我看了,何曼介绍的确实不错。”眼镜男自我介绍着,刘季笑了笑表示感谢。

    “那我们从自我介绍开始吧,然后谈谈你做过的项目……”

    和郭长越的专业面试聊得很愉快,大概30多分钟,郭长越起身表示接下来是人事的二面。

    等了好一会,随着敲门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长的还不错,嘴角摆放着职业的微笑说道:“不好意思刘季,让你久等了。”

    ……

    从面试的公司大楼出来,刘季深吸了口气,想骂娘。

    “我们看下来你的专业能力很不错,也有大厂的经验,但是35岁这个年纪……还是稍微偏大了一点,这样吧,我们今天面试先到这,我们内部再横向对比一下几个候选人,你先回去等电话。”

    又是年龄,35岁怎么了?得罪了这个社会吗?再往后40出头是不是呼吸空气都是原罪?

    这大半年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每个月的房贷、小孩上学、老人日常生活都要用钱,别看以前混互联网每个月拿上万工资让人羡慕,花销也是大手大脚的,24岁毕业工作,什么手机、平板这些电子产品一代跟着一代买。什么电脑配件也是新品出的第一时间就倒腾回家,其实能存下来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刚感觉毕业没几年,工资高了起来,不用再靠信用卡过日子了,忽然间已经是被这个行业嫌弃的中年了。

    上有老下有小在刘季原来的工作收入面前还没什么压力,现在,手头上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没有别的办法,刘季昨天约了买卖二手车的公司,先卖掉救救急。

    失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月,刘季这期间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这一路面试下来全都是因为年龄问题让他没拿到offer,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一个你想改变都改不了的东西!

    刘季哑然失笑的站着,掏出香烟,随身摸着打火机,这时旁边嗒的一声递过来一个火苗,刘季抬头看,原来是刚才一块等面试的精神小伙,之前等着面试无聊随便唠了几句,记得这个小兄弟是毕业就在大厂福报科技干了一年,然后就离职了。

    就着对方递过来的火点着了香烟,轻轻的拍了拍对方遮风的手背表示感谢。

    “哥们过了?”

    “嗨,问了一下上班时间是996,不太想干,多那点钱都没生活了,没意思。”精神小伙显得很不在意。

    “这年头哪家互联网公司不996啊?”

    “再看看呗,反正后面还有挺多面试机会,不着急,总有合适的。”

    刘季没接话,吧嗒着烟,精神小伙说赶下一场面试,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了。

    这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摘下烟屁股一脚踩灭,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估计又黄咯。

    回到小区,刚停好车,电话响了起来,刘季接起电话,原来是昨天来上门检测汽车的客服,效率很高,昨天检查今天价格就出来了:“刘先生,你好,你的2013款马自达3星骋拍卖的价格出来了,是3万2千元你看是不是符合你的预期?”

    刘季离职的时候拿到了一笔补偿,还有1千多的股票,但现在股票跌得惨不忍睹,套现也要分三年才能拿完。手里的现金也就正剩下一万多,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有出无进还要还房贷,确实急着换一笔钱,可是这个价格是在卖废铁吧?

    “这价格也太低了吧?"

    “刘先生,你个车开了7年,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决定成交明天就可以拿到钱。”

    “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也太便宜了,刘季挂掉电话,叮的一声,手机进来一条中国银行的短信推送,点开一看:您在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贷款将于11月20日还款CNY20102.11元(如有逾期,不含逾期金额),请在还款日前保证尾号5815还款账户余额充足。如已存足款项或已还款,请恕打扰。如有疑问,请详询经办行或95566【中国银行】。

    这条短信,让刘季重新播通了卖车的电话,这车现在也只能当废铁卖了。

    打开家门,就听见一声奶脆奶脆地“爸爸!”女儿铃铛冲到面前,刘季开心地答应着,一把抱起铃铛亲了一口问到:“今天乖不乖啊?”

    铃铛也亲了一下他说到:“那你要问问爷爷奶奶,我说的不算。”

    刘季跟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父亲和在厨房里的母亲说到:“爸妈,我回来了。”

    刘季父亲嗯了一声,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好,马上吃饭了啊。”

    抱着铃铛到父亲旁边坐下,看着父亲在捣鼓手机,时不时发两句语音让老朋人帮他砍价。刘季跟着铃铛的口吻说到:“爷爷在弄什么呢,这么专心。”

    铃铛没等爷爷说话,叫喊着:“爷爷在玩拼悠悠,可以拿一百块,他的老朋友们都拿到了。”

    刘季身为互联网从业人员,拼悠悠当然是知道的,在公司挂在嘴边动不动就是下沉市场,中老年画像,裂变分享,网赚这些。但当这些套路拿捏住了身边的亲人,还是有种要提醒他们不要上当受骗的冲动,但是这个所谓的骗又不能成立,一百块是真的可以拿到的,只是其中的套路是让人到处分享链接,在朋友圈中就像病毒一样裂变,最后能拿到红包的不少,但是成为拼悠悠用户的那是不知道红包成本的多少倍。

    “爸,少玩手机,多出去走走。”

    “嗯,你这段时间怎么回来这么早?公司不用加班了?”父亲玩着手机随口问到。

    刘季稍微一楞,没有工作这事瞒了半年多,起初是认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工作没必要跟爸妈说,等到后面越是找不到工作就越是开不了口说,但现在瞒住家人的底气来源——钱,已经快靠不住了。

    是要跟家人有个交代了,刘季在想着要不要告诉父亲,而他爸随口一问迟迟没有等来儿子的回答,放下手机,抬头看着在发愣的儿子:“碰着事了?”

    刘季的父亲叫刘欢喜,今年63岁,一辈子在河南的登封小县城学校里教书。如今退休了,跟着东漂的儿子来上海闲居,和老伴帮忙一起带孙女。这种隔代漂在上海很常见,老人们在上海谁也不认识,这让白天一个小区里的老人们在楼下遛娃时,就算面对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听着都费劲的普通话,也被热切需要交流的老人们忽略。聊着家长里短,侃着婆媳大战。听不懂真的不是问题,给这枯燥孤独的离乡生活带来点娱乐就行。可刘欢喜宁愿在手机中和自己的老友空气互动,也不想折磨自己的听力。

    “我离职了,现在在找新工作。”刘季其实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这事最坏的结果就是把上海的房子卖了拿个二三百万的现金回登封老家养老去!

    做好饭菜正端过来的母亲,听到老伴和儿子的对话,默默的在旁边坐下,这是影响整个家庭的事情。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出问题了,那所有的没问题都会变成问题,父母的担忧毫无保留的体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你找了多久了?”刘欢喜开始回忆儿子生活规律上平时没在意的变化,比较模糊,但至少好几个月没看见儿子加班了。

    “有半年了,面了挺多公司的,但是都没有拿到工作,我手头上的钱也不多了,估计再这样下去,房子要卖掉了。”与其让爸妈担忧,不如把话说透。

    父母听到要把房子卖掉,这对中国人来说是天大的事了。

    “我和你爸还有点积蓄,目前家里的花销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你也别着急,继续找找,上海那么大,有能力总不怕没工作。”母亲张丽华是很稳重开朗的性格,刘季的性格多半接了张丽华,遇见再难的事情也不会自怜自哀。

    “我打算让何彤分担一下铃铛的生活费。”刘季说到。

    刘季的父母听到何彤这个名字,都沉默了下来。

    刘季跟何彤闹婚姻,就是在怀着铃铛时,刘季父母来到上海照顾何彤,两代人的生活习惯差异很大,经常会唠叨他俩各种生活琐事,这些刘季在中间做着调和剂,何彤也还能将就着过,等铃铛出生后,积蓄的矛盾在带小孩的方式上终于彻底爆发。这种不存在道理和绝对正确性的家事面前,刘季身心俱疲。他也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每个月花近万元请个住家保姆,何彤也是个极其有主见的高学历女人,没有意愿做一个全职妈妈,更是还有房贷压在两人身上,最后,两人都接受了离婚这个最理智且现实的选择。

    爱情,是面对现实的时候抛弃得最多的东西。

    沉默的刘欢喜脸上写满了倔强与担忧:“没必要,你妈说的没错,家里的开销你不用操心,我工作了一辈子还是存了点钱的,你专心再找找,我不信全上海的公司都看年龄。”

    在刘欢喜和张丽华的人生观里,其实是不太能理解互联网对于30岁往后的介意,30多岁是一个人最成熟且精力旺盛的时间,怎么就找不到工作了?这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完全是相反的。

    “嗯,我继续找,你们也别担心,真要到你们掏老底养活这个家,我这些年不是白混了。”刘季习惯性的幽默让两位老人心里安定了一些,至少知道儿子没有放弃。

    “快快,洗手吃饭,我们铃铛都饿了对不对?”刘丽华转移了话题,捏了捏铃铛的小脸,铃铛也是个懂事的,嘟着嘴说到:“铃铛早就饿了。”

    全家被可爱的铃铛逗乐了。

    晚上,刘季躺在床上,给何彤发了微信:“我失业了,工作比较难找,铃铛的生活费能不能你那边先出几个月?等我找到工作就好。”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复,这时房间门外传来刘欢喜的声音:“八宝,睡了吗?”

    八宝是刘季的小名,刘季问过为什么他小名叫八宝,刘欢喜说小时候人家小孩子开口叫爸爸都差不多能听懂,你叫的爸爸听着就像八宝,所以就给你叫这名了。

    “爸,我没睡”刘季答到。

    刘欢喜推门进来,把手上一块玉递给刘季:“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说是你太爷爷讲过‘如果有一天我的曾孙碰到过不去的坎,可以把这个给他’。”

    刘季接过玉拿在手上,对着灯光一脸疑问的细细看着。

    这是一块栓在一根编织将究又年久发白的红绳上,拇指头大小的羊脂玉,绵润油腻的质感都不需要有什么玉石方面的专业知识,看着就是好东西。加上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假货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这玉雕刻成了一只龟,龟的每个脚掌、眼睛、嘴巴各处细节无不体现着精巧的技艺,最好看且神奇的是背上龟纹像极了自然形成的一个阴阳八卦。

    “爸,这个很贵吧?”刘季认为这是让自己拿去卖救急的宝物。

    刘欢喜摇头到:“都是家传的,没打算卖,也没估过价。”

    “没打算卖?太爷爷我见都没见过,叫什么来着?”刘季满脸问号,从小到大也没听父亲提起过,今天突然给自己这么一个看着就值钱的传家宝,又不让卖,难道看着它就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刘欢喜对自己的这个爷爷也不太了解:“我也没见过你太爷,只知道家谱上写着叫刘翰林。其他的,你爷爷也没提起过。”

    刘季哦了一声,不给卖又给我拿着,在他看来顶多就是这位太爷爷给的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刘欢喜让儿子早点睡,出门的时候想起来说到:“哦,你太爷爷说让你带在脖子上,不要脱下来。”

    刘季看着父亲的一脸嘱托,当着面把这块龟玉挂到了脖子上:“行,既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我一定贴身保护。”

    看着儿子戴上后,刘欢喜说了一句早点睡觉就回房了。

    刘季的手机响起提示,何彤回微信了:“每个月多少?”

    “3000就行”

    “好的”

    微信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何彤发来的转账提醒,一切干脆的毫无感情。

    刘季感叹着:“人生荒年啊……”

    慢慢的在呼噜声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