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谅解
车停在医院里。
高跟鞋的声音在医院走廊里响起。
一步，两步……
询问声，回答声，道谢声。
终于，王翠花找到郝老师：“老师您好，我是李雄的妈妈王翠花。”
“对方住在哪个病房？”
郝老师犹豫片刻：“对方家长情绪很激动，建议你先别进去。”
王翠花点点头：“对方伤得重吗？”
“骨折，牙齿掉了两颗，脾脏轻微破裂，有些内出血。”
王翠花纵然不知道这些伤在法律上如何定义，但是听着就不轻，如果对方追究的话，李雄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她深吸口气：“对方家长都来了吗？”
“他妈妈来了。”郝老师顿一下，“哭得很厉害。”
“那个孩子前些日子才大病初愈，现在又被你家孩子打成这样。”
“对方家里有些困难。”
王翠花微微低头：“谢谢老师。”
郝老师摇摇头，叹口气，走到旁边一言不发。
王翠花整整衣服，走进病房。
“我是李雄的妈妈。”王翠花开门见山。
“你滚啊！”李霞抬起头，咆哮道。
扑通一声，王翠花直挺挺下跪。
“对不起，我家孩子现在在派出所，没法过来道歉，我替他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这举动令李霞一滞。
王翠花缓慢地，坚定地，给何西方向磕个头。
随即她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病房里一阵安静。
何西被李霞的咆哮吵醒，睁开眼，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
李雄打了人，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只是对方的父母所受的苦难丝毫不少于李雄。
是什么，令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下跪磕头？
上辈子父母对何西就很好，这辈子的李霞对何西更近乎于溺爱。
无微不至的照顾，付出全部的金钱，精力。
对方的母亲也很爱自己的儿子吧。
人到中年，却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下跪道歉。
何西有些心软了。
他思绪有些乱，只是感慨着人世间的母亲都不容易。
“您叫何西是吧？”
突然的敬语令何西有些不知所措，他答应一声。
“非常抱歉，犬子一时冲动对您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我们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请求您的原谅。”
何西故意激怒李雄，自然是了解法律的。
本来他打算不接受任何调节，让对方好好吃几年牢饭。
可现在他有些犹豫。
闭上双眼，何西思索片刻，开口道：“一千万。”
对方身体晃动一下：“这个我们真没有。”
“我是单亲妈妈，家中并不富裕。”
“存款二十多万，还有一套房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些全给你，只求你放我家儿子一马。”
“我们不需要什么赔偿，一分钱也不要你们的，只求重判。”李霞忽然出声。
王翠花脸色忽然煞白。
何西叹口气：“阿姨，你先出去吧，我和我妈讨论一下。”
对方双手撑地，缓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待王翠花走出病房，何西对李霞说道：“妈，我们家还欠大爹他们四十万吧。”
李霞点头。
“让对方把医药费付了，再额外赔五十万，就算了吧。”
“凭什么？”李霞大声说道，“让他坐牢！时间越长越好！”
“妈，你冷静一点，虽然我伤得不轻，但是可以请师祖来给我疗伤。”
“我相信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对李雄，我自然没什么同情的，可他妈妈如此卑微，我有些不忍心。”
“他妈妈也是个可怜人，额外赔偿五十万，这事就过去吧。”
李霞还想说什么，却被何西打断：“妈。”
“爸他一个月能回家几趟？”
“为了还债，给我攒学费，他专门接长途的活。”
“你为了照顾我，没有工作，只能在空闲时间绣十字绣赚点钱。”
“我们如此贫穷，这样解决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双赢了。”
李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爸的腰还疼吗？肩膀周围还是不舒服吗？”
“你的视力下降得厉害，却迟迟不敢去配副眼镜。”
李霞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们家隔音那么差，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听你们说起过。”
“爸抱怨腰和肩膀越来越难受了，不知道还能开几年车。”
“你说这灯挺暗的，天天绣十字绣越来越看不清了。”
何西情绪有些激动：“妈！”
“这些钱，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可以还清我们家的外债，可以让爸去治治腰和肩膀，可以给你配副眼镜，可以让你们多吃两顿肉。”
他的眼角带着泪：“我知道你和爸经常因为我的病和外债愁的睡不着觉。”
“爸他曾经也是个小领导，自从欠债后脸上就没什么笑容了。”
“你也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爸宠爱的人，因为我的病情和欠债，你们俩有了争吵。”
李霞脸上微微一红。
何西深吸口气，努力收起自己的情绪。
“妈，如果对方答应我的条件的话，我肯定会签谅解书的。”
“这笔钱对我们很重要。”
“而且，”何西一顿，“对方的妈妈真的很可怜。”
他终究还是心软，见不得这等可怜人。
李霞沉默。
出于保险，何西对李霞说道：“你能问问郝老师李雄的家庭情况吗？”
李霞点点头，走出病房。
何西叹口气，微微扬起上半身，向下看看自己的身体。
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白色的被子和凸起的人的形状。
空无一人的病房，令何西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
正在何西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霞推门而入：“郝老师说他也不清楚李雄的家庭情况。”
李霞进入房间暂时打断了何西的胡思乱想，他点点头。
紧接着的，王翠花也跟进来。
她只是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何西轻声说道：“阿姨，我也不为难你。”
“你把医药费出了，再额外补偿我们五十万，我就签谅解书。”
王翠花看着左胳膊打着石膏，右手上输着液的何西，眉头微微一皱。
随后舒缓，脸上露出惊喜地笑容：“真的吗？”
何西微微点头。
高跟鞋的声音在医院走廊里响起。
一步，两步……
询问声，回答声，道谢声。
终于，王翠花找到郝老师：“老师您好，我是李雄的妈妈王翠花。”
“对方住在哪个病房？”
郝老师犹豫片刻：“对方家长情绪很激动，建议你先别进去。”
王翠花点点头：“对方伤得重吗？”
“骨折，牙齿掉了两颗，脾脏轻微破裂，有些内出血。”
王翠花纵然不知道这些伤在法律上如何定义，但是听着就不轻，如果对方追究的话，李雄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她深吸口气：“对方家长都来了吗？”
“他妈妈来了。”郝老师顿一下，“哭得很厉害。”
“那个孩子前些日子才大病初愈，现在又被你家孩子打成这样。”
“对方家里有些困难。”
王翠花微微低头：“谢谢老师。”
郝老师摇摇头，叹口气，走到旁边一言不发。
王翠花整整衣服，走进病房。
“我是李雄的妈妈。”王翠花开门见山。
“你滚啊！”李霞抬起头，咆哮道。
扑通一声，王翠花直挺挺下跪。
“对不起，我家孩子现在在派出所，没法过来道歉，我替他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这举动令李霞一滞。
王翠花缓慢地，坚定地，给何西方向磕个头。
随即她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病房里一阵安静。
何西被李霞的咆哮吵醒，睁开眼，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
李雄打了人，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只是对方的父母所受的苦难丝毫不少于李雄。
是什么，令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下跪磕头？
上辈子父母对何西就很好，这辈子的李霞对何西更近乎于溺爱。
无微不至的照顾，付出全部的金钱，精力。
对方的母亲也很爱自己的儿子吧。
人到中年，却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下跪道歉。
何西有些心软了。
他思绪有些乱，只是感慨着人世间的母亲都不容易。
“您叫何西是吧？”
突然的敬语令何西有些不知所措，他答应一声。
“非常抱歉，犬子一时冲动对您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我们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请求您的原谅。”
何西故意激怒李雄，自然是了解法律的。
本来他打算不接受任何调节，让对方好好吃几年牢饭。
可现在他有些犹豫。
闭上双眼，何西思索片刻，开口道：“一千万。”
对方身体晃动一下：“这个我们真没有。”
“我是单亲妈妈，家中并不富裕。”
“存款二十多万，还有一套房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些全给你，只求你放我家儿子一马。”
“我们不需要什么赔偿，一分钱也不要你们的，只求重判。”李霞忽然出声。
王翠花脸色忽然煞白。
何西叹口气：“阿姨，你先出去吧，我和我妈讨论一下。”
对方双手撑地，缓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待王翠花走出病房，何西对李霞说道：“妈，我们家还欠大爹他们四十万吧。”
李霞点头。
“让对方把医药费付了，再额外赔五十万，就算了吧。”
“凭什么？”李霞大声说道，“让他坐牢！时间越长越好！”
“妈，你冷静一点，虽然我伤得不轻，但是可以请师祖来给我疗伤。”
“我相信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对李雄，我自然没什么同情的，可他妈妈如此卑微，我有些不忍心。”
“他妈妈也是个可怜人，额外赔偿五十万，这事就过去吧。”
李霞还想说什么，却被何西打断：“妈。”
“爸他一个月能回家几趟？”
“为了还债，给我攒学费，他专门接长途的活。”
“你为了照顾我，没有工作，只能在空闲时间绣十字绣赚点钱。”
“我们如此贫穷，这样解决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双赢了。”
李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爸的腰还疼吗？肩膀周围还是不舒服吗？”
“你的视力下降得厉害，却迟迟不敢去配副眼镜。”
李霞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们家隔音那么差，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听你们说起过。”
“爸抱怨腰和肩膀越来越难受了，不知道还能开几年车。”
“你说这灯挺暗的，天天绣十字绣越来越看不清了。”
何西情绪有些激动：“妈！”
“这些钱，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可以还清我们家的外债，可以让爸去治治腰和肩膀，可以给你配副眼镜，可以让你们多吃两顿肉。”
他的眼角带着泪：“我知道你和爸经常因为我的病和外债愁的睡不着觉。”
“爸他曾经也是个小领导，自从欠债后脸上就没什么笑容了。”
“你也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爸宠爱的人，因为我的病情和欠债，你们俩有了争吵。”
李霞脸上微微一红。
何西深吸口气，努力收起自己的情绪。
“妈，如果对方答应我的条件的话，我肯定会签谅解书的。”
“这笔钱对我们很重要。”
“而且，”何西一顿，“对方的妈妈真的很可怜。”
他终究还是心软，见不得这等可怜人。
李霞沉默。
出于保险，何西对李霞说道：“你能问问郝老师李雄的家庭情况吗？”
李霞点点头，走出病房。
何西叹口气，微微扬起上半身，向下看看自己的身体。
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白色的被子和凸起的人的形状。
空无一人的病房，令何西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
正在何西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霞推门而入：“郝老师说他也不清楚李雄的家庭情况。”
李霞进入房间暂时打断了何西的胡思乱想，他点点头。
紧接着的，王翠花也跟进来。
她只是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何西轻声说道：“阿姨，我也不为难你。”
“你把医药费出了，再额外补偿我们五十万，我就签谅解书。”
王翠花看着左胳膊打着石膏，右手上输着液的何西，眉头微微一皱。
随后舒缓，脸上露出惊喜地笑容：“真的吗？”
何西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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