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给病弱太子卖命那些年 » 13

13

    早上起床,天还没亮。我到禇简门口的时候,他也正好起床,出来打水洗漱。一见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指着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师父,”我无奈地叹口气,“你又没藏个师娘给我,这会儿这么惊讶做什么?”

    禇简的回答是毫不留情的一脚。

    今天的训练一如既往的辛苦,但我没有抱怨,也没有偷懒。琼月节将近,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尽我所能地努努力。禇简看出些不对,问我今天怎么这么老实,我挑眉笑道:“我本来就乖。”

    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我累趴下,倒在树荫下。阳光洒落,树影斑驳,说不出是支离破碎还是万象森罗,只觉得左眼睛一亮右眼睛一黑,不管怎么躲都是这么个折磨人的状态。只好随手拣起一片叶子挡在被阳光照着的那只眼睛上,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我默默地又捡起一片盖上去。

    禇简拿了饭回来,见我这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他放下吃的,轻轻摇了摇我。

    我一动不动,抬起手晃了两下,示意禇简过会儿再叫我,然后就完全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真沉啊。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树叶大概早已被风吹走,但已经无所谓了。禇简叫醒我,也只过了十分钟而已,我却觉得精神很好,像睡了一整晚一样。

    吃食很简单,我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再休息会儿消消食就得开始下午的训练了。反正也没事干,就和禇简聊了起来。说起茶馆里的新戏,他忍不住跟我吐槽:“最近听的书一场比一场无聊,听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了。你也不看看以前哪有这样的,什么灵童智取仙丹,洪福劈龙门……哪出不是惊险又刺激的?现在全是什么公子小姐,再不就是什么将军夫人……你这什么表情?”

    我噘嘴:“师父你这是偏见。那小娘子不也挺好的么?花前月下的,别有一番滋味。那后宅算计,阴谋不断,可不比那兵法好玩多了?”

    禇简怒了:“好啊你!怎么这么肤浅!”

    我还嘴道:“这算什么肤浅?我能学武,天下多少女子却只能学那闺阁礼仪,坐那女工纺布?师父你听戏只听英雄意气,一点也不明白我们女孩儿的心情!”

    “你!你算什么女孩!”

    我一噎,还是梗着脖子呛声:“怎么不算!早晚一天,我也要嫁人的!”

    其实我不觉得我会嫁人。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顾不上这么多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轻笑。我和禇简一起望过去,见游忱一身红衣,称得整个人都亮了几分,正靠着门掩唇而笑。

    “只是路过看看,就听见你们吵闹。”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红衣的映衬,在我看来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他大抵是在硬撑着吧,这种一贯的轻柔语气,我听着却那么飘渺,仿佛下一刻,人就要飞向别处。

    “你们倒很有精神嘛。”

    “见过殿下。”禇简瞬间正经,老实地低下头行了个礼。我跟着有气无力地哼哼一声。游忱笑盈盈地说:“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有点样子。我心中莫名生出一点骄傲来。

    他吩咐禇简说今天的训练稍减一减,晚上要派我办事,随后便离开了。他这一打岔,我和禇简也就不再争吵了,安心开始训练。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也乱了。今天禇简本来要教我的剑招只好拆成两半学,先学步法,再学起手,剩下的只能留到明天。

    “看好了。”禇简的腰沉得很低,虎背熊腰的汉子,一下子显得很矮,给人的气场却很足,像一块无坚不摧的磐石。

    步子也很沉稳,临危不乱,一丝不苟,一套招数下来,不超过十步,却让人觉得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禇简让我跟着他做一遍,又让我自己来一遍,结果几乎每一步都有问题,看得他直皱眉。

    “有心事?”他问。

    我支支吾吾:“没啊。”

    “再错,就罚。”

    如果不是避无可避,我宁愿死都不想受他的罚。听了这话,我全身一个激灵,强迫自己抛开杂念,认认真真地练起来。

    直到练得满头大汗,禇简才让我停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你轻功不错,所以下盘力量扎实。但是这套剑招和你惯常练习的不同,三步化一,一步三算,你一开始不适应也属正常。不过,就算如此,也得逼着自己学。你既然是殿下的影卫,当然就要护殿下周全,危险随时可能到来,而你,是殿下最亲近的人,要你一个人挡住一群人的概率,相当之大。”

    “殿下告诉过我,你曾为他挡住过一场刺杀,分明是个门外汉,却能保他全身而退,前途不可估量。殿下很看重你,我也一样。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我没有说话。

    “继续吧。”

    在沉默中我们度过了一天,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从何而来,我们心照不宣。

    夜晚降临,我和禇简告辞,在回房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了翠翘。也不知她等了多久,小脸都冻红了,见到我,急急忙忙地行礼,说游忱找我过去。

    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去了书房。到了门口,她似乎又要站在门口傻等,我便让她到一旁的走廊里坐坐。翠翘惊慌失措地摆摆手:“这怎么行!若是来了人……”

    我满不在乎地说:“那儿的草高,去后边躲躲呗。人来了你再出来,谁敢问责你,你就说你一直站着,只是被挡住了罢了。咬死了不松口,他们能怎么你?”

    翠翘说不过我,苦着一张小脸过去了。我冲她笑笑,便推门进了书房。

    游忱没有看书,含笑看着我:“你倒是菩萨心肠,还会疼人了。也不想想我的侍女被人看见了这样没规矩地坐着,我该怎么办。”

    我讨好道:“是我的错。殿下仁厚,还请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贫嘴。”游忱掩唇而笑,招手让我过去。他让我蹲着他身前背对着他,我干脆盘腿坐下,也不知他要搞什么把戏。

    绑头发的丝带被轻轻一扯,就这样松开了。

    书房里灯光颇暗,我只能用余光瞥见游忱手中寒芒一闪。随即是一次次轻柔的梳理,我的头发被他捧在手中,只能感觉到微弱的晃动,一点也不疼。

    我的头发不长,要比的话,还没有游忱的长。那是我刚入府没多久的事,几个侍女欺辱我,往我头发上抹泥巴。隔天的宴席又安排了我伺候,洗又洗不干净,只能咬咬牙,把它剪去大半,次日小心翼翼地绾好发,总算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却被告知安排有变,我去后厨帮忙。

    倒也不觉得可惜,只是觉得对不起爹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离了家乡与亲人,对这些事格外看重。因此耿耿于怀,难以忘记。

    游忱轻手轻脚地为了梳起头发,在静谧中,我有些犯困了,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游忱放开手:“好了。”

    “唔……”我伸手要去摸摸脑袋,被游忱一把挡住:“别动乱了。”

    破事真多。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拿镜子。”

    游忱拿来的是西洋进贡的好东西,比铜镜小巧精致不说,还清晰了不少。我好奇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游忱给我绾了个很简单的发,插着的簪子,紫红的颜色艳丽而忧伤,正是那天的龙胆发簪。

    我生得不好看,眉眼间颇为冷淡,只觉得还没睡醒。仔细看,大概会有几分灵动,但这样端详,却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说那被疤劈成两半的脸,我已经许久不曾挽发了,都是简简单单一根带子,绑起个马尾,就算打扮过了。今日突然这么一出,真是不伦不类的难看。

    游忱见我抿着嘴不说话,俯下身来轻声问道:“如何?我的手艺不错吧?”

    我点点头:“很漂亮。”发型和簪子漂亮。

    游忱大概看出了我的潜台词,笑意淡了些,靠回椅子上,语气轻飘飘的:“待你嫁人那日,我也亲手为你绾发。”

    我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地皱起眉,依然背对着游忱,语气假装轻快:“这不成,我相公可要生气的。”

    “不过……殿下还觉得我嫁得出去么?”

    游忱的手抚上我的头顶,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的别弄乱了。他声音一如往常,不是安慰也不是讽刺,听起来格外真诚:“除了我爹和我弟弟们,你谁都可以嫁。”

    我想笑他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外,出口却成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哽咽。

    我知道他一定是听见禇简说的话了,所以才突然整这出。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说的话也是非常讨人厌,但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地发现我真正的弱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