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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孟轻寒伏在案前,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反而眉头紧锁,咬着毛笔一脸苦恼。又在写信了吧?

    好不容易开了个头,没写几个字,又卡住了。再提笔,眼里的晶莹都快溢出来了,也不知是在些什么,怎么搞得这么难过。

    这次他写得很慢,也很长。我几乎要睡着了,才终于听见他“嗒”一声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出了门。

    我趁机从窗户进了去,发现他这次写的东西怪怪的,好像故意不让人看懂似的,只能情急地扫几眼。

    “何必今生为我陨,而今京中谁不知我是污泥。君今归来,我已无颜提壮志,都是空豪情。昔日既做了逃兵,又要血肉填补我懦弱,又何必逞英雄?江山误我!”

    多的我没有去看,匆匆记下这几句话,又提起笔,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快速写道:“殿下赏识公子,难得的机会,万望珍惜。”

    把纸用砚台压住,我便离开了。走之前还想确认一下孟雪容的情况,找了她的华阁,不见人影,又花了点功夫才在右相的书房找到了她。

    大概真有什么玄机,守备的人很多,但都离得比较远,恐怕是主子在谈正事吩咐的。后方只留了一个人,正昏昏欲睡。我摸出怀里的迷魂针备好,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借着夜色,我贴着墙角凑近了些,然后猛地一吹,那侍卫没多久就半推半就地睡着了。

    这种人最好下手,哪怕事后不小心留了什么痕迹,被人发现了有人偷听,为了不让主子追责自己失职,他甚至能主动帮你隐瞒。溜进书房,入目是个杂物间。书房里怎么有这么个地方?但目之所及全是些旧书破物,落满了灰尘,我只好拿出丝巾蒙住脸,防止一不小心打了喷嚏。这空间很小,落脚的地方也就三四步,简直动弹不得,怪不得只有一个人看守。隐隐能听见孟雪容的声音,为了听得更仔细些,我把真气覆上双耳,全神贯注地收集任何一个音节。

    “你大哥再怎么说也是嫡长子,虽然明面上把他赶出去了,但爹以后还是得靠他来……”

    “二哥的聪颖,爹莫非都忘了?虽说如今众人不齿,但有爹爹教养,定然能和以前一样……”

    “他不过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又和太子搭了关系,能留他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京中情势复杂,你不明白也是正常,要怪就怪太子邀了他赴约吧,如今一旦站错队,那便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爹不是中立派么?太子殿下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又是人中龙凤,哪怕母家倒了台也能挣得今日,若再有我们襄助,便必然是……从龙之功呀!”

    “真当爹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呀……唉,罢了,就依你的便是。过不久你就明白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嗯?

    什么什么意思?

    我直觉这里边又是什么豪门不可告人的秘辛二三事,但孟老爷应该是不会多说了。大概还是和站队有关,右相说是中立,但二皇子那边的大半支持者都是右相门下之人,还有朝堂上打着中立旗号的偏颇之辞,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糊弄皇上才没有挑明了说的。

    孟雪容真不愧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这些事,半点都没让她沾上。还愿意染染脏水来讨她开心,死老头真贱,还玩什么“我肮脏的世界还有一方净土永远留给你”的戏码,早点翘辫子才是正经事吧!

    我这番腹诽带了点个人情绪,又被逼着听了一会儿他们俩人父女情深的知心话,简直浑身发痒。游忱不喜欢孟雪容看来少不了这老东西的功劳,本来就膈应他,看他过得这么滋润,更膈应了。终于逮到机会,我气都来不及喘就溜之大吉了,先回自己房间准备换身衣服,哪成想一推门就看见月光下有个人影坐在我床边。

    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袖子里的匕首也悄悄滑了出来,握在手里。那人没有动作,再看就觉得有点眼熟了,仔细打量一番——错不了,就是那个病号!

    游忱手里把玩着什么,没有理我。他脸色不好,在月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能看见皮肤下滚动的血液,泛着浅淡的青色,寂寞得像只能与月相赏的海棠。

    好像只是秉烛夜游溜达到这边来的,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外套,墨发散落,里面就只着了素雅的单衣。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心他的身体?反正他也听不进去。问他干嘛来这儿?他哪次正经回答过……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只有一句话:“正准备去找你呢,今晚收获颇丰啊。”

    “嗯?”游忱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起眼来看着我。

    我先把孟轻寒写的东西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又把今夜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游忱听完没有说话,既没责备我自作主张,也没问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唤我过去,待我走进,才看清他手中的是那支龙胆簪子。“既然给了我,那我还想再看看你用它的样子。”他的语气轻柔又甜蜜,“病里常觉得心悸,好像随时有什么妖怪要把我吞吃入腹了,转眼又能看见你挡在我面前,这么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呢?竟然能为我守了这么多夜。这次醒了,突然很想看看你就来了。难得求你一次,不会拒绝我吧?”

    我满脸无奈:“我倒是想。”

    “呵呵……”他轻轻笑起来,心情很好似的,“那我补偿你,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还能如何?疯狂点头!我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那殿下先帮我把事办了!”

    “什么?这么快就想好了?蓄谋多久了?”

    我才不管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拾起他耳边一缕青丝,话都有点说不利索,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也完全没知觉了。

    “我也要为殿下绾发……!”

    那双从第一眼就让我觉得很美的眼睛里,有今夜不曾看见的星星。也许是月光照进来给了我错觉,又或许是真的,他的眼眸确实盈了整夜的风光。

    良久,他伸出手,摊开手心,簪子静静躺在那里,算是他的回答。

    发丝在我指尖,滑滑的,又很柔软,总是被我漏掉,成品很是不尽人意。我急了,一不小心簪子戳疼了他,听见他一声闷哼,差点魂都吓飞了。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后颈,才发现烫得惊人,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掐住他的下巴让他侧过脸来,借着月光才看清,他的脸不知何时烧得泛起一层薄红。

    游忱没有挣扎,一只手抚上我的手背,眼睛里湿润润的,语气里有几分恳求的意味,让人止不住地心软:“小时候我疼了,娘就吹吹我的伤口。我现在也好难受……”

    妈的,总是把事情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咬着牙忍住鼻酸,甚至分不清心里是愤懑还是心疼,只是脑子一热一白,猛地把他揽进了怀里。他的脸靠在我胸口,灼热的呼吸好像直直吹到我的心口,让那里烧得发疼。我照他说的吹了吹他被我戳到的地方,但嘴唇颤抖,最后只能紧紧贴着他发丝,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这种日子,真像死亡的倒计时。我们就在最后一日来临前,一分一秒熬着,熬到真的死去,一分一秒也得不到解脱。

    “殿下……琼月节那天,一定要好好带着我。”我哽咽着说,“等宴席散了,我们一起去逛夜市吧……”

    簪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游忱抬起手擦去我眼角的泪,另一手稍稍用了点力,把我推进了床的深处。黑暗笼罩了我们,我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凭着本能摸索他的脸,却摸到濡湿的一片。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脸上,他俯在我的耳边说:“我除了你,从未曾对旁人动过心。”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你有多爱我。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我不想放开你,也不想误了你。今夜只想再好好看看你,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你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我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脸和我贴得很近,模糊间,看见他隐约朦胧的轮廓,又分辨不清他是什么表情。我说:“殿下一直这么自私,永远只想着自己。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又为何说什么死不死的?若真的清楚我的决心,又怎么会不知道,哪怕我再独自活个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也不会忘记殿下?”

    就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好像抛弃了某种东西,说着说着,好像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尽数转移到眼前的人的身上。游忱和我,好像真的纠缠不清了。我的一部分,好像真的不属于我了。

    我能感觉到指尖发冷,但我还是扯开了他的腰带。我的身体让游忱看过许多遍,可是他的身体,我还是第一次见。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他的肌肤白得发亮。

    “游忱,”我唤他的名字,声音竟然没有发抖,“我真心爱你。真心……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