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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翠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游忱没有提起,我也没有留心。

    不过仔细想想,她大概也没打算留下。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又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再留在太子府也没有意义,当然是要出来另寻他法。看来这次的目标就是陆惊鸢,作为宁国侯的世子,虽然和游忱并不亲近,但琼月节的宫宴很有可能出席。届时,照样可以接近游忱。

    我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地屏住呼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陆惊鸢高兴地把她介绍给了一众贵少:“这是皎月,虽然是次女,但最识大体,人也最漂亮。来,给各位哥哥问个好!”

    翠翘娇笑着行了礼,眼眸含了春水似的让人沉溺。她的模样变了些,虽然不是面目全非,但眼角眉梢都有了不同,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以前是纯善的腼腆姑娘,现在就换了个八面玲珑的狐狸精面孔,大概是使了些易容的手段,还好没有完全改了面目,否则我也认不出来。

    孟轻寒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气氛里悄悄隐了身,默默退出了人群。他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没高兴三秒,周自洁就发现了他:“轻寒!快来看看呀,躲那么远做什么?”

    孟轻寒脸上表情一僵,尴尬地笑了笑:“我有点热……”

    “自洁,你这哥哥当得可不称职啊~”陆惊鸢打趣一声,其余几人也跟着笑出了声。周自洁心领神会,知道他这是不想凑热闹,便顺着陆惊鸢给的竿子和他们笑作了一团。闹够了,陆惊鸢语气里还有未尽的笑意:“唉,不贫了!今儿是小孟公子初亮相,本少这个主人家的就拿了人家一句千金不换的好诗来,理应该给些礼。来,小孟,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只要是哥哥我能搞到手的,就算是我老爹的裤头都能给你拿来!”

    又是一阵哄笑。

    这意思已经挺明显了,虽然没有挑明,但眼前美娇娘的媚笑已经勾得众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心神荡漾了。周自洁笑得揶揄,用手肘捅了捅孟轻寒,低声道:“你呀,一看就还没开过荤!这是咱们的世子哥哥照拂你呢。别怕你爹那边,大不了先留在世子这儿,打点妥当了再接走也不迟。”

    孟轻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皱眉思索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羞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不不不,多谢世子殿下抬爱!小弟我也只是半两油墨憋出的灵光乍现,怎么担得起如此重礼!”

    陆惊鸢笑着勾住他的肩:“你如今也是十六七了吧?”

    “没呢,才十五,还小。”周自洁搭腔道。

    “这还小?本少十五那会儿,花楼里的相好两个手都数不过来了!看来你这是在那鸟不拉屎的边塞磋磨狠了,瞧瞧这可怜样子……多久没见过女人了?”

    孟轻寒不吭声,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陆惊鸢和周自洁一来一往地调侃他,几名公子哥也凑上来巴结,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自己的风流韵事上去了。翠翘依旧一脸从容的笑候在一旁,直到看见陆惊鸢忙里抽闲做了个退下的手势,才带领一众“姐妹”默默离开了。

    她们离开没多久,陆惊鸢看看天色,猛地一拍手:“今儿这宴会虽然是我爹发的帖子,却是我娘想办的。她们一群女眷聊起来,不知该拖到几时,正好前两日收拾了宅子,空了好些客房出来,今日咱们不如喝个痛快,届时就在我这儿歇息一晚,如何?”

    见有几人面露犹豫,陆惊鸢佯怒道:“谁若不肯,便是不给我面子!”

    “怎么会,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对对对……”

    孟轻寒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但我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自信,大概是那种“反正我也醉不了,大不了偷偷溜回去”的感觉。

    一群人闹哄哄地正要换地方,又听见一阵刺耳的尖叫。众人皆是一愣,还是陆惊鸢反应奇快,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很快不见了人影。周自洁眨眨眼,招呼着众人跟了上去。这一路就到了后院女眷聚会的地方,已经聚了不少人,都面色古怪地守在门口。周自洁随意找了个丫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那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周自洁皱起眉头正要发火,却被人轻轻拦住了。孟轻寒面色凝重:“稍安勿躁,还是等世子殿下来告诉我们吧。”

    我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心里有了些猜测。其实对我们这些常年习武之人来说,实在不算难事。空气中一股毒血的味道弥漫着,混杂了胭脂水粉的浓香,又杂了今日特意布置了满院的花的气息,仿佛一条蛰伏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是谁中毒了?正好奇着,那群原本在畅饮阔谈的贵人们便匆匆赶到了。右相打了头阵,面色铁青,大步流星。他要进去,没人敢拦。再看他身后紧跟着的一脸心虚的宁国侯,我了然:看来是孟雪容中了毒。

    孟轻寒也慌了神,跟在父亲身后就想进去,被宁国侯一把拦下:“小孟且先在外面等着,大夫已经来了,可不能添乱……”

    “让开!”孟轻寒毫不畏惧地抬起脸怒视着他。他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材修长,常年的边塞生活又磨砺出了他一身漂亮的肌肉,配上一张天生张扬的脸,一身精心打理过的衣服,真是气势汹汹,看着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般不好惹。宁国侯给他震住了,正想端起架子来找点面子,就被孟轻寒态度强硬地拨到了一旁。

    我觉得有点诧异。孟轻寒和孟雪容的关系绝对不算亲近,就算之前她还来接过醉酒的孟轻寒,也是为了接近游忱打的幌子。今日孟雪容出了事,他心急之下冲撞了宁国侯并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说这么一来更能让宁国侯重视此事,给孟家一个交代。但孟轻寒并不像是个会考虑这些事的人,他近来越发往傻子进城的方向发展,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只在私底下闹些无伤大雅的蠢事,因为新奇的玩意太多而故作清高……我实在觉得他没心机,甚至可以说是缺心眼。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为了并不亲近的妹妹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院里,孟雪容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一抹乌黑的血痕格外触目惊心。一名丫鬟垫在她身后,焦急地给她擦拭额头的虚汗。右相冷着脸指挥众人收拾出一块空地,把孟雪容平放下去,宁国侯府上的大夫也来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接开始了诊治。

    “到底怎么回事?”孟轻寒沉声问孟雪容的贴身侍女。小姑娘急得眼泪汪汪,哽咽道:“本来都好好的,中途宁国侯夫人叫人搬来了她新得来的百色雪供各位观赏。在场没人离开,糕点也都是先前摆好的那些不曾换,都有人吃过的,不知怎么下的毒,就好像,凭空出现似的……!”

    “百色雪?”孟轻寒眉头皱起,声音冷得能结冰,“那种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竟然也信以为真!在哪里?我亲自验看!”

    百色雪我在茶馆常听说,是京中最富盛名的说书人连铁先生的成名作,说有一种花,硕大如同玉盘,有一万片花瓣层层叠叠,因为数量过于庞大,每片花瓣都轻薄如同蝉翼,没有光的时候就雪白无瑕,有光的时候,就能变幻出千万种颜色来。这东西听来稀奇,但正常人都知道是假的。如今竟然说得到手了?

    我顺着侍女的指示看过去,只见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水缸的华贵瓷盆里,一朵巨大的白花静静盛开着。无茎无叶,比传闻中的玉盘还要大许多倍,占满了整个瓷盆口,把底下的泥土挡得严严实实。孟轻寒看了一眼,伸手想要碰碰,却被宁国侯夫人急忙拦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这位温柔大气的贵妇向来是声名远播的,只有一点让人觉得很是过火,那就是耳根子太软,人家说什么信什么,而且尤其爱花,因此被坑骗了不少钱财,依然死不悔改。孟轻寒是庶出的纨绔,谁也不觉得他会一朝一夕就得宠取代了孟成蹊的位置,因此宁国侯夫人上前阻拦,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但这样显然会招来误会,宁国侯脸色一变,大步流星走上去冷声道:“你先回房去,这儿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宁国侯夫人却不肯让步:“这是我求了三年才求来的!人家说了,供奉这花能保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否则,掉一片花瓣,咱们就掉一片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宁国侯夫人被扇倒在地,捂着脸不住地呻吟着。宁国侯气得面色铁青,急急吩咐道:“快把夫人带下去!”

    一众丫鬟一拥而上,把宁国侯夫人带走了。宁国侯转过身来,不得已矮了半分:“多有冒犯……来,孟小公子请看吧。”

    孟轻寒也没客气,小心翼翼地抚上一片花瓣。几乎没有感觉,真的是轻薄如无物。且不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花,单看这花瓣的质感,纹路清楚,凹凸有致,确实是植物的感觉。他拔下一片,果然是透明的,哪怕放在太阳底下也看不见,甚至没办法反光。

    他皱起眉头,要来试毒的银针,却也一无所获。撒了些盆里的土进水里再试,依然毫无变化。

    就在这时,大夫那边有了进展。

    “好缠人的毒……还好救治得及时,孟小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大夫捋了捋雪白的山羊胡,耷拉着眉眼,“老夫行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毒。孟小姐眼下乌青,双唇发紫,是气虚体弱的症状。此毒又叫她身子里的血浓稠粘腻,血管纤细脆弱之人,受不住这般折磨,也难怪会晕倒。现在且先静养,老夫再观察一阵子,方有根治的可能。”

    众人急忙道谢,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下人把孟雪容带去客房好生照看。只有孟轻寒一个人静静站着,垂着眼看着那盆百色雪,一言不发。那大夫叮嘱了一番后便要离去,刚背起药箱,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传来,他的脸上凭空出现了三道血痕。顿时,在场众人警铃大作,忙围成一团四下张望,嘴里还硬撑着大喊:“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但一眼扫过去,只有孟轻寒站在那里,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不曾改变。

    他慢吞吞地开了口,像漫不经心的喃喃自语:“何必这么急着走?既然是第一次见的毒都能解的妙手神医,怎么会连这花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呢?”

    “轻寒!”右相皱起眉头,出声呵斥。他和宁国侯是老朋友了,在朝堂上更是手拉手的好盟友,孟雪容出了事他都不愿意立马撕破脸,怎么还能容得孟轻寒一个庶子坏了他的羽毛?

    “父亲不必急着发火,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妹妹。桃酥,去把夫人接过来!越快越好!”

    桃酥就是孟雪容的贴身丫鬟,闻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右相,但到底还是担心小姐,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宁国侯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自知理亏,便假惺惺地说:“哥哥担心妹妹,也是好事,右相何必动火?轻寒是关心则乱,不如就让他好好查查,也是给雪容一个交代。”

    听到孟雪容的名字,右相的表情一柔,到底是退了一步。那大夫一直站在原地,脸上的血痕只流出了一点点殷红就凝固了。有人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却什么也没找到,不由得低声问:“孟小公子用的是什么暗器?怎么不留踪影?”

    “说不定是以气化形,压根没有暗器……”

    “真不愧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大人物!”

    正嘀咕着,突然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紧接着的尖叫声划开了更加扑朔迷离的真相。大夫脸朝下倒在地上,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双眼依旧耷拉着,但眼球从瞳仁处向外扩展出了密密麻麻的红黑色蛛网状血丝,嘴唇紫到发黑,高高肿起,整个人瞬息之间已经面目全非。

    陆惊鸢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轻巧地一个迈步便用衣摆挡住了大夫凄惨的模样。他敛了笑容,拿起了宁国侯世子的架势,眼神冷淡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来人,把这东西拖下去,本世子要亲自检查。”他说完,微微一顿,锐利如剑的眼神射向孟轻寒:“孟小公子未免太过放肆了,竟然在我宁国侯府上行凶。虽然是情有可原,但府里实在不愿接待如此跋扈的客人,还请现在自行离去吧。”

    孟轻寒当然不肯。别说他了,右相都觉得颜面尽失。说到底那是个大夫,跟贱草根完全没有区别的平民而已。而且还有可能是伤害孟雪容的罪人,为了这种人来和右相对峙,根本就是蠢到不能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