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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平步登云

    张侯爷对我肃然起敬,简直莫名其妙。

    我胡乱猜测着,可能我是个怪物,天生和别人不同,总有一天,我要搞清楚......

    张贺拉着我就要登船,张富昌却道:张大人,不如把病已留在这里,我和他一起等师尊回来。

    呃,这个......张贺不大放心,那位道玄有谱不?这位侯爷也粗枝大叶的......

    他瞧瞧丙大人,丙大人郑重地点点头。张贺犹豫了片刻,还是相信了丙大人,便把我留在岛上,显然他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张富昌几句,啰哩啰嗦,像个老妇。

    我倒是无所谓,独行天地间,随遇而安,哪儿都行。

    这位张富昌有点儿意思,一旦注意力在我身上,马上像换了个人似的,由粗眉大汉变成了细心娘们儿。他给我做饭,陪我说话,教我下棋,还教我耍剑,简直形影不离。我有时候心绪不佳,故意气他,他也不恼。

    最好笑的是,他拿起本古书,教我识字儿,字儿还没我识得多,出口常错,我装作不认字儿,也不揭穿他。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夺过古书给他读了一段儿,他吃惊地望着我,作了个揖:啊呀,原来你真是师兄!

    忽听有人大骂:笨猪一头,读的什么书,该干嘛干嘛去!

    张富昌抓起古书,藏在身后,低着头循声而去,一道石壁之后,有个山洞,有个人盘腿坐在洞口,正在闭目养神。

    你……就是那什么“道玄”吧?

    叫师兄!道玄眼皮也不抬。

    张富昌喜道:这么说师兄认我是同门了!你说师父会收我的哈,会收我的……这位侯爷谦卑得像个孩子,虔诚得像个信徒。

    说说看,为什么死乞白赖读书?道玄终于抬起眼皮。

    张富昌麻利地盘腿坐下,和道玄面对面,掏心掏肺:我吧,从小就羡慕别人读书,家里穷,读不起……

    看道玄在认真听,张侯爷接着说:长大了就去当兵,当一名小卒吧,也没做什么大事,突然皇上就封了我个题侯。

    道玄不动声色:平步登云,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却怀疑张富昌吹牛,世上哪有这白捡的好事儿?我努努嘴,想问他干了什么,终究没问。张富昌莫名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儿急:啊,道玄师兄,你还别不信!

    “这一下子把我封蒙了。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太过侥幸,简直欺世盗名,便想着一定要立功,当一个名副其实的侯爷......”

    我虽然年幼,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位张富昌是个忠厚人,心里便多了几分亲近。

    张富昌面色一黯:后来......

    “后来,你老小子运气太差!你随李广利出征,谁想他兵败投降,白白葬送数万大军......你命大逃回来报信,皇上大怒之下,立马就要撸了你的侯爵、砍了你的脑壳!”

    张富昌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你怎么知道?!

    道玄不答。

    我还小,估不出这事儿的轻重,也不知皇上为什么迁怒于他,看来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他是能要别人命的,还是要离皇上远点儿……

    张富昌似乎心有余悸,身躯有些发抖:皇上来回踱了几步,不知想起了什么,终究没有砍,也没有撸,还重赏了我无数金银,扛都扛不动……经此一吓,我也看淡了功名,便在这东湖边隐居下来,偶然发现轻舟往来,这儿竟隐居着一位大贤!小时候读书的念想又勾起来了,这不就死乞白赖,来了一趟又一趟,啊……道玄师兄你在听吗?他一个人嘚不嘚说了半晌,道玄似乎在闭目养神。

    道玄答非所问:功名如烟,我要活下去!

    这话吓了我和张富昌一跳,难道他之前想死吗?

    张富昌憋不住话:师兄何意?

    道玄哈哈大笑:你这样的蠢人都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不活?!哈哈哈,名正你赢了!那又能如何,哈哈哈……

    这话有些癫狂,又在说比试......他和名正,也就是丙大人在比试什么?输不起连命都不想要了?张富昌挠挠头,憨笑道:师兄这话说的……

    道玄一跃而起,脑袋差点儿撞了洞口的石顶,看他突然精神焕发,像是吃了什么兽药,让人心里凉飕飕的......他一步跃到我跟前,低头几乎凑到我脸上,仔细端详着,不住地点头,口水喷我一脸:嗯,好,好,名正你等着……

    这真是个狂人?咦,还有点儿面善......我一定也是魔怔了!我有些不悦,你眼睛瞎吗?凑这么近看我,鼻子都快顶我脸上了!你和名正比赛吃屎我也不管,干嘛这样看我……

    不过我虽年幼,却能喜怒不形于色,我缓缓地后退——今后还是离这狂人远点儿!狂人却不想放过我:小子,你想学什么?

    这冷风冒热气的,我……不想学什么。张贺送我到这里,是听人讲故事的,或许他认为,这里的故事比掖庭女奴讲得好。道玄见我不说话,自言自语道:你先学活着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没头没脑,暗藏玄机......道玄背着手走了,忽然,张富昌一把将我推倒,抽剑划了个亮圈儿,快似闪电。

    什么物事被削成两段,斜斜地跌落地上。

    是只羽箭,极华丽的那种,这种箭我见过一次——那次梁丘大叔救了我。我心中一凛,那人又想要我的命!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慌里慌张四下洒望,有个人不紧不慢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把剑。

    是他!

    张富昌横眉立目,举剑指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孩子!

    那人青衫一抖,掣剑在手:走开,与你无关。

    张富昌摇摇头:有关!我的福都是他给的!

    这什么话......虽然我对张侯爷暗自敬重,他这话我实在听不懂,就像我不懂那人为什么屡次害我。

    这俩人似乎都不善言辞,于是用兵器说话。两柄剑电闪雷鸣,看着很是吓人,我想跑,但是我没挪步,我想陪着张侯爷。张侯爷一声怒吼:傻子!快跑!

    我还是没动弹,他便不再说话,实在顾不上说话,那人显然不好对付。我自然不懂剑术,不过那人的剑术好看些,也飘逸,像是一个讲究的师傅教的,张侯爷的剑则不然,很是笨拙,一砸一戳的,不知是不是跟村里的铁匠学的。当然,难看归难看,也管用,两个人拼了许久,还分不出输赢......

    那人的剑越来越快,张侯爷的步法却越来越重。

    我不由得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