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此生已足
心心相印，此心不渝。
我正和楼上佳人柔情蜜意、互相应答，张、许二位却不合时宜地醒来。
他们揉揉双眼，愣怔半晌，不约而同看看我，又同时手指对方，一起大笑起来。张贺对许广汉拱拱手，笑道：恭喜足下，贺喜足下！说着，掖庭令慢慢站起，一把拉住我衣袖：病已，快来叩见岳父大人！
他话音未落，我大礼已成。
昨夜，从那第一声琴音开始，我就知道二位大人的美意，不嫌病已孤弱，于我实有至德！
许广汉却不淡定，一骨碌滚下矮塌，将我搀起，连连谦让：使不得，使不得！好似不敢接受我的叩拜似的，是不愿意？我心中不美，恍惚中不想好事，他八成又反悔了吧……我暗咬钢牙，这岳父头衔你是甩不掉了！不当也得当，我会想办法，哪怕夜闯闺房，私奔他方……
我臆想的恐怖并未到来，许广汉抓住我手腕，眼中欢喜为多：病已，家有丑女，名唤平君，年岁相当，堪奉箕帚，不知意下如何？
我暗暗惭愧，一颗邪心胡思乱想什么呢！啊，岳父大人在上，病已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病已乃不祥之人，唯恐害了小姐……
张贺大人眉头一皱，斥道：病已，胡说什么呢！
我登时醒悟，适才喜出望外，失了戒心，肺腑之言脱口而出，良辰吉时，确实不该胡说！我赶忙出言弥缝：啊，张大人，病已是说，病已自幼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唯恐连累许小姐受苦……啊，岳父大人放心，病已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令爱周全！
行了行了，这话说得……肉麻，又没有狼山虎豹要害你，张大人笑着揶揄。许广汉也笑，他知道，我虽然有些失言，却是一片真心。我不知楼上的许平君在想什么，但她一定捕捉到了我的一腔热诚。以前，我天生就懂女人，只是多有淫邪之意，旧恶何邈邈，只缘不见君！许平君令我脱胎换骨，仿佛天上射来一缕光芒，圣洁而温暖，令我的真情蓬勃激荡，妙哉，妙不可言！如高山之巅的云海，奇绝而壮阔无边，我的脸如炭烧一般，如果对镜一照，一定是红霞满天吧……
掖庭令还以为我羞惭，安慰道：高祖爷起身布衣，提三尺剑斩蛇起义，克定八荒，英雄血脉相连，不以穷困为辱，岂可妄自菲薄乎？这话说得许广汉频频点头，我倒觉得这比方大而无当，高祖皇帝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掖庭令说的对，我倒从未担忧过生计困顿，若我果能娶许平君为妻，我便是引车卖浆、教授蒙童、耍剑卖艺，汗水摔成八半，也要让她衣食丰足、无忧无虑……
回到掖庭，心绪久久难平，我忽然回想起张大人的话……英雄血脉相连……当时心绪激荡，未曾理会，这句话好不突兀，什么血脉相连？高祖皇帝三尺剑克定天下，难道我是高祖皇帝后裔？我脑袋嗡地一声，有些晕眩，我早就有些猜疑来着......
以前，听道玄言语对答，与张侯爷游荡江湖，我曾瞎猜自己出身皇族，在泉鸠里，也曾怀疑，那归天的贵人就是我的爷爷，可是从未得到印证......掖庭令所言使我更加狐疑，日后一定问个明白！此时，我还顾不上这些，心中慌慌的，念念的，都是许平君那半遮的容颜、轻柔的琴声、绝妙的话语，我情难自已，又低声吟哦起来……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并未见过许平君顾盼巧笑，那是我的猜想，她一定是这样的女子！我恨不得即刻把她搂在怀里，搂到地老天荒，听不够她的声音，看不够她的容颜......
似乎有人比我还急。
掖庭令张贺大人为我下了聘礼，又亲自筹办我的婚礼，宾客盈门是不可能的，至少我这一方孤苦伶仃，少亲乏友......我特别想回鲁邑把太婆接来，老人家一定会欣喜落泪，但是现在不行，我身世不明，生怕哪一天会连累她......；一定请不来东海澓中翁，师尊不食人间烟火，又行踪不定，像个老神仙；一定要请张侯爷，在我心中，他是忘年之友，是个可靠之人，他来了我会多一分安心。因为，潜意识里，我竟然有些恐惧，不知为什么，或许……
或许是怕失去，我一直孑然一身，独行天地之间，从未幻想得到什么，也就很少担心失去什么，而现在不同，我的许平君，乃是无价之宝，拿什么都不换……
我思绪浮动，张侯爷，我亲自去请！
快马加鞭，一叶飞舟，到了东湖荒岛，可是张侯爷不在，又不知到哪儿游荡去了。我很是失望，道玄在，我可不能请他，这疯疯癫癫的家伙！甚至，我不敢和他分享我的快乐。这家伙悠悠哒哒凑了过来，他今天似乎很快乐，凑上来说了一句玄话：小皇上八成快死了。
说什么呢！在我大喜的日子......
我吓了一大跳，小皇上青春正盛，不过二十郎当岁，怎么会死！我看道玄你想死，诅咒皇上，嫌自己命长？！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
道玄捕获了我的神情，笑了起来，表现出一种优越感，足以碾压我，似乎是说，我虽反应机敏，他才是智识不凡......哈，病已，你想啊，皇上聪明不聪明？绝顶聪明！十四岁便识破上官桀奸谋。皇上郁闷不郁闷？十分郁闷！霍光是一座大山，替他遮蔽风雨，操办一切，可他不是山中的猴子，更不是提线木偶......
小皇上聪慧过人，历来智士多忧，忧则多病，长此以往，其能久乎？
我一脸悲悯，看着这个脑裂病人，道玄师兄，你整天瞎琢磨些什么呢？能不能研究点儿正经事儿，呃，荒岛上也没什么正经事儿，闲得你！道玄神神叨叨，诡秘一笑：不过，还轮不到你，病已你先忍耐些……
说什么呢这厮？莫名其妙！当然还轮不到我死！我也不急着死，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既然张侯爷不在，我得赶紧回去，抱得美人归，一刻也不能耽搁。
果然，婚礼非常简单，但一样喜庆，不知为了什么，女方也没请客人，或许怕衬托我的孤单，或许不想张扬……我没有父母，掖庭令张大人权充男方长辈，想不到的是，还来了位不速之客，作为男方嘉宾——丙吉，也就是庙号“名正”那人，我更熟悉他的师弟道玄。可能他是掖庭令请来的，管他呢，丙大人的到来，使得男方宾客占据压倒性多数......忽然又有客人来到。
张富昌，张侯爷！
真令人喜出望外，我在岛上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他怎么知道我今日大喜？莫非又被道玄猜透……张侯爷的贺礼不赖，是一匹青骢好马，他的到来让男方取得决定性胜利，嘿嘿……其实，我什么都不在意，只盼着我的许平君，终于，大礼已成，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我感觉，我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我正和楼上佳人柔情蜜意、互相应答，张、许二位却不合时宜地醒来。
他们揉揉双眼，愣怔半晌，不约而同看看我，又同时手指对方，一起大笑起来。张贺对许广汉拱拱手，笑道：恭喜足下，贺喜足下！说着，掖庭令慢慢站起，一把拉住我衣袖：病已，快来叩见岳父大人！
他话音未落，我大礼已成。
昨夜，从那第一声琴音开始，我就知道二位大人的美意，不嫌病已孤弱，于我实有至德！
许广汉却不淡定，一骨碌滚下矮塌，将我搀起，连连谦让：使不得，使不得！好似不敢接受我的叩拜似的，是不愿意？我心中不美，恍惚中不想好事，他八成又反悔了吧……我暗咬钢牙，这岳父头衔你是甩不掉了！不当也得当，我会想办法，哪怕夜闯闺房，私奔他方……
我臆想的恐怖并未到来，许广汉抓住我手腕，眼中欢喜为多：病已，家有丑女，名唤平君，年岁相当，堪奉箕帚，不知意下如何？
我暗暗惭愧，一颗邪心胡思乱想什么呢！啊，岳父大人在上，病已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病已乃不祥之人，唯恐害了小姐……
张贺大人眉头一皱，斥道：病已，胡说什么呢！
我登时醒悟，适才喜出望外，失了戒心，肺腑之言脱口而出，良辰吉时，确实不该胡说！我赶忙出言弥缝：啊，张大人，病已是说，病已自幼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唯恐连累许小姐受苦……啊，岳父大人放心，病已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令爱周全！
行了行了，这话说得……肉麻，又没有狼山虎豹要害你，张大人笑着揶揄。许广汉也笑，他知道，我虽然有些失言，却是一片真心。我不知楼上的许平君在想什么，但她一定捕捉到了我的一腔热诚。以前，我天生就懂女人，只是多有淫邪之意，旧恶何邈邈，只缘不见君！许平君令我脱胎换骨，仿佛天上射来一缕光芒，圣洁而温暖，令我的真情蓬勃激荡，妙哉，妙不可言！如高山之巅的云海，奇绝而壮阔无边，我的脸如炭烧一般，如果对镜一照，一定是红霞满天吧……
掖庭令还以为我羞惭，安慰道：高祖爷起身布衣，提三尺剑斩蛇起义，克定八荒，英雄血脉相连，不以穷困为辱，岂可妄自菲薄乎？这话说得许广汉频频点头，我倒觉得这比方大而无当，高祖皇帝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掖庭令说的对，我倒从未担忧过生计困顿，若我果能娶许平君为妻，我便是引车卖浆、教授蒙童、耍剑卖艺，汗水摔成八半，也要让她衣食丰足、无忧无虑……
回到掖庭，心绪久久难平，我忽然回想起张大人的话……英雄血脉相连……当时心绪激荡，未曾理会，这句话好不突兀，什么血脉相连？高祖皇帝三尺剑克定天下，难道我是高祖皇帝后裔？我脑袋嗡地一声，有些晕眩，我早就有些猜疑来着......
以前，听道玄言语对答，与张侯爷游荡江湖，我曾瞎猜自己出身皇族，在泉鸠里，也曾怀疑，那归天的贵人就是我的爷爷，可是从未得到印证......掖庭令所言使我更加狐疑，日后一定问个明白！此时，我还顾不上这些，心中慌慌的，念念的，都是许平君那半遮的容颜、轻柔的琴声、绝妙的话语，我情难自已，又低声吟哦起来……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并未见过许平君顾盼巧笑，那是我的猜想，她一定是这样的女子！我恨不得即刻把她搂在怀里，搂到地老天荒，听不够她的声音，看不够她的容颜......
似乎有人比我还急。
掖庭令张贺大人为我下了聘礼，又亲自筹办我的婚礼，宾客盈门是不可能的，至少我这一方孤苦伶仃，少亲乏友......我特别想回鲁邑把太婆接来，老人家一定会欣喜落泪，但是现在不行，我身世不明，生怕哪一天会连累她......；一定请不来东海澓中翁，师尊不食人间烟火，又行踪不定，像个老神仙；一定要请张侯爷，在我心中，他是忘年之友，是个可靠之人，他来了我会多一分安心。因为，潜意识里，我竟然有些恐惧，不知为什么，或许……
或许是怕失去，我一直孑然一身，独行天地之间，从未幻想得到什么，也就很少担心失去什么，而现在不同，我的许平君，乃是无价之宝，拿什么都不换……
我思绪浮动，张侯爷，我亲自去请！
快马加鞭，一叶飞舟，到了东湖荒岛，可是张侯爷不在，又不知到哪儿游荡去了。我很是失望，道玄在，我可不能请他，这疯疯癫癫的家伙！甚至，我不敢和他分享我的快乐。这家伙悠悠哒哒凑了过来，他今天似乎很快乐，凑上来说了一句玄话：小皇上八成快死了。
说什么呢！在我大喜的日子......
我吓了一大跳，小皇上青春正盛，不过二十郎当岁，怎么会死！我看道玄你想死，诅咒皇上，嫌自己命长？！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
道玄捕获了我的神情，笑了起来，表现出一种优越感，足以碾压我，似乎是说，我虽反应机敏，他才是智识不凡......哈，病已，你想啊，皇上聪明不聪明？绝顶聪明！十四岁便识破上官桀奸谋。皇上郁闷不郁闷？十分郁闷！霍光是一座大山，替他遮蔽风雨，操办一切，可他不是山中的猴子，更不是提线木偶......
小皇上聪慧过人，历来智士多忧，忧则多病，长此以往，其能久乎？
我一脸悲悯，看着这个脑裂病人，道玄师兄，你整天瞎琢磨些什么呢？能不能研究点儿正经事儿，呃，荒岛上也没什么正经事儿，闲得你！道玄神神叨叨，诡秘一笑：不过，还轮不到你，病已你先忍耐些……
说什么呢这厮？莫名其妙！当然还轮不到我死！我也不急着死，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既然张侯爷不在，我得赶紧回去，抱得美人归，一刻也不能耽搁。
果然，婚礼非常简单，但一样喜庆，不知为了什么，女方也没请客人，或许怕衬托我的孤单，或许不想张扬……我没有父母，掖庭令张大人权充男方长辈，想不到的是，还来了位不速之客，作为男方嘉宾——丙吉，也就是庙号“名正”那人，我更熟悉他的师弟道玄。可能他是掖庭令请来的，管他呢，丙大人的到来，使得男方宾客占据压倒性多数......忽然又有客人来到。
张富昌，张侯爷！
真令人喜出望外，我在岛上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他怎么知道我今日大喜？莫非又被道玄猜透……张侯爷的贺礼不赖，是一匹青骢好马，他的到来让男方取得决定性胜利，嘿嘿……其实，我什么都不在意，只盼着我的许平君，终于，大礼已成，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我感觉，我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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