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只手擎天
甜言蜜语真好听，怎知男儿多薄幸！
许平君秀目伤情，似有水雾，说再美的女子都有老的时候，卫皇后美人迟暮，色衰爱弛，孝武皇帝就移情别恋了……到最后，连屑小小人也敢来欺负太子！
这话里一定隐藏着故事，我迫不及待想追问，可是看她一脸伤感，便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娘子切莫为他人伤怀，你便是老得齿摇发落，也是病已的至宝！
贫嘴！
许平君笑得无比甜蜜：夫君，有你这句话，为妻这辈子也知足了。
我揽着她肩头，默默想着她刚才的话，太子也有人敢欺负，先帝有几个太子？许平君说过，我的祖父曾是太子......眼前这“卫太子”总不成是我爷爷？他没死？泉鸠里那位贵人......我的心咚咚乱跳，像是一面大鼓，喧嚣躁动。我的疑问脱口而出，娘子，快告诉我！
爱妻蛾眉微蹙，后悔说了那些话，她轻抚着我的心窝，让我千万别急，半晌她才说：先帝只立过一个太子。
我没法不着急，磕磕巴巴问道：卫太子，这，眼前这人，是我祖父？
许平君抱紧了我，笑了笑，反问道：夫君觉得呢？
爱妻的笑像一个熨斗，熨平了我心中的波澜，我沉静下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苦笑道：眼前这人智力似乎很平常……
后半句我没说，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孙子？
我虽自小孤弱，却自负智力不俗。
许平君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挑起拇指赞道：我的夫君智力超群！
笑声戛然而止，爱妻似乎觉得她不该笑，毕竟此时我心境复杂，想的都是我的身世。她温柔地拉起我的手：走，夫君，我们看看去。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远远地随着卫太子的牛车走，那是未央宫的方向。渐渐地，连官员们也出来瞧热闹，后来还来了不少大官儿，看冠带，俸禄两千石以上的文武高官也不少，看神情，一个个困惑不解，茫然不知所措。平君眼尖，忽而向远处一指：霍大将军也出来了！
霍大将军，你识得霍光？
他威名赫赫，权倾朝野，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四只手？
我赶忙手搭凉棚仔细观瞧，看那人气度十分沉稳，看体态也算魁梧，看眉宇，嗯？他似乎紧锁眉头，也有点儿大惑不解呢。这时候，有个文官带着十余武士，飞驰而来。
那文官来到卫太子近前，大喝一声：来呀，把这贼人抓起来！
武士们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卫太子和那牛车夫捆了个结结实实。“两千石”们聚拢过来，七嘴八舌道：隽大人，事关重大，是不是先搞清楚再拿人？
那文官斥道：再清楚不过，卫太子早已辞世，这贼人定是个假货！即便是真那又如何，卫太子已被先帝废黜，乃是罪臣，先抓起来再说！
我看了一眼许平君，眉头紧锁：这文官精明强干，却是何人？
平君答道：隽不疑，官居京兆尹。
哼，好威风，好煞气，黑县尉芮显是他亲戚哈，连拿人的架势都一样！
夫君莫要迁怒于他，此人是个能臣，又生性宽宏，爱民如子，老百姓可尊敬他呢。爱妻对我的心思明察秋毫......
唉，我暗叹一声，娘子说的是，这“卫太子”是个假货，冒充我爷爷，但见他被抓，我还是有些恼怒，看这位隽大人哪哪儿都不顺眼……隽不疑快刀斩乱麻，远处的霍光捋了捋胡须，深深点了几下头，被随从们簇拥着走了，看来他对隽不疑赞赏有加呢。
很快，朝廷便贴出了安民告示，原来这位“卫太子”真名成方遂，是个大混混，会变火鸡，会弄乌蛇，一贯地坑蒙拐骗、大话欺人、装神弄鬼，连地方名流也趋之若鹜，被他耍得像猴子一样，准确地说，是智障的猴子。后来，有人说他长得很像卫太子，他便动了歪心思，何不冒名顶替、自取富贵？谁想，这一把玩儿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命也蚀进去了……
唉！我的祖父毕竟死了，泉鸠里！为什么......我早晚会弄清楚。
回到家中，我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迁怒于隽不疑确实没什么道理，这样的能吏，又不酷烈，真是百姓之福，应该多一些才好。唉，想这些干什么，我越来越像个好人了......过了没多少日子，这一天又陪娘子闲逛，忽听有人议论：哎，听说了没？新皇上被废了！
新君被废？
昌邑王刘贺！
我不免晕头转向，废立皇上这么轻易的？说立就立，说废就废......八成是刁民妖言惑众吧？娘子，咱回吧，回去问问你爹。
岳父许广汉也不知道，他地位卑微，自然摸不着天，赶忙去问掖庭令张贺，张大人也一头雾水，但张大人探来了确切消息，他弟弟是车骑将军张安世，高居庙堂。
千真万确，昌邑王皇位还没坐热乎，真的被废了！被霍大将军......此人厉害，臣子废皇上，这事儿可不常有。估计现在朝廷乱成了一锅粥，连安抚天下的诏书还没来得及下呢！怎么，这市井之间都传遍了？
没几天，诏书终于下来了，上官皇太后昭告天下，细数昌邑王之恶，什么污行不堪，悖逆狂乱，不合为君云云。刘弗陵的上官皇后？可怜小小年纪，倒成了皇太后……记得道玄提到过她，我向许平君求证，平君说没错，上官皇太后是上官桀的孙女，也是霍光的外孙女，当初霍光杀了上官父子，没杀上官皇后，抛开血缘不说，以下弑上是千夫所指，大不祥......也好，留着她方便下诏书……霍大将军高明！
我一言不发，久久地注视着爱妻，看得她脸飞红霞：夫君盯着我干什么！我微微笑道：我只知道娘子宅心仁厚，没想到也明白机巧呢……
平君假嗔道：夫君希望我是个傻子么？
夫妻二人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后果严重，爱妻腹中剧痛，吓得我赶紧去请大夫。那大夫也是惯常来瞧病的，马上把他老婆叫出来，吩咐道：你赶紧去，小心着！他夫人是个熟练的接生婆，路上还不忘数落我：年轻人不知道轻重，都快临盆了，还出去瞎逛！
接生婆手艺精湛，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可把我乐坏了，我小心翼翼抱起儿子，软乎乎得不好下手，我看着疲惫之极的平君，心疼不已，骂道：小子长得这么肥，苦死你娘了！
平君有气无力笑道：孩儿生日，娘苦日......夫君给他起个大名吧。
我乐得合不拢嘴，想起之前和平君开玩笑，说我叫病已，我儿子就叫千秋，或者万寿、延年、彭祖什么的，最好永远不死。
平君当时嗔道：夫君不许胡说！再者说了，这几个名字真俗得可以，我朝叫千秋、延年、彭祖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平君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大笑：娘子说的是，便是你爹的大名“广汉”，也像鲁邑的“狗蛋儿”一样多。
此言一出，平君差点儿捶我。
许平君秀目伤情，似有水雾，说再美的女子都有老的时候，卫皇后美人迟暮，色衰爱弛，孝武皇帝就移情别恋了……到最后，连屑小小人也敢来欺负太子！
这话里一定隐藏着故事，我迫不及待想追问，可是看她一脸伤感，便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娘子切莫为他人伤怀，你便是老得齿摇发落，也是病已的至宝！
贫嘴！
许平君笑得无比甜蜜：夫君，有你这句话，为妻这辈子也知足了。
我揽着她肩头，默默想着她刚才的话，太子也有人敢欺负，先帝有几个太子？许平君说过，我的祖父曾是太子......眼前这“卫太子”总不成是我爷爷？他没死？泉鸠里那位贵人......我的心咚咚乱跳，像是一面大鼓，喧嚣躁动。我的疑问脱口而出，娘子，快告诉我！
爱妻蛾眉微蹙，后悔说了那些话，她轻抚着我的心窝，让我千万别急，半晌她才说：先帝只立过一个太子。
我没法不着急，磕磕巴巴问道：卫太子，这，眼前这人，是我祖父？
许平君抱紧了我，笑了笑，反问道：夫君觉得呢？
爱妻的笑像一个熨斗，熨平了我心中的波澜，我沉静下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苦笑道：眼前这人智力似乎很平常……
后半句我没说，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孙子？
我虽自小孤弱，却自负智力不俗。
许平君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挑起拇指赞道：我的夫君智力超群！
笑声戛然而止，爱妻似乎觉得她不该笑，毕竟此时我心境复杂，想的都是我的身世。她温柔地拉起我的手：走，夫君，我们看看去。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远远地随着卫太子的牛车走，那是未央宫的方向。渐渐地，连官员们也出来瞧热闹，后来还来了不少大官儿，看冠带，俸禄两千石以上的文武高官也不少，看神情，一个个困惑不解，茫然不知所措。平君眼尖，忽而向远处一指：霍大将军也出来了！
霍大将军，你识得霍光？
他威名赫赫，权倾朝野，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四只手？
我赶忙手搭凉棚仔细观瞧，看那人气度十分沉稳，看体态也算魁梧，看眉宇，嗯？他似乎紧锁眉头，也有点儿大惑不解呢。这时候，有个文官带着十余武士，飞驰而来。
那文官来到卫太子近前，大喝一声：来呀，把这贼人抓起来！
武士们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卫太子和那牛车夫捆了个结结实实。“两千石”们聚拢过来，七嘴八舌道：隽大人，事关重大，是不是先搞清楚再拿人？
那文官斥道：再清楚不过，卫太子早已辞世，这贼人定是个假货！即便是真那又如何，卫太子已被先帝废黜，乃是罪臣，先抓起来再说！
我看了一眼许平君，眉头紧锁：这文官精明强干，却是何人？
平君答道：隽不疑，官居京兆尹。
哼，好威风，好煞气，黑县尉芮显是他亲戚哈，连拿人的架势都一样！
夫君莫要迁怒于他，此人是个能臣，又生性宽宏，爱民如子，老百姓可尊敬他呢。爱妻对我的心思明察秋毫......
唉，我暗叹一声，娘子说的是，这“卫太子”是个假货，冒充我爷爷，但见他被抓，我还是有些恼怒，看这位隽大人哪哪儿都不顺眼……隽不疑快刀斩乱麻，远处的霍光捋了捋胡须，深深点了几下头，被随从们簇拥着走了，看来他对隽不疑赞赏有加呢。
很快，朝廷便贴出了安民告示，原来这位“卫太子”真名成方遂，是个大混混，会变火鸡，会弄乌蛇，一贯地坑蒙拐骗、大话欺人、装神弄鬼，连地方名流也趋之若鹜，被他耍得像猴子一样，准确地说，是智障的猴子。后来，有人说他长得很像卫太子，他便动了歪心思，何不冒名顶替、自取富贵？谁想，这一把玩儿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命也蚀进去了……
唉！我的祖父毕竟死了，泉鸠里！为什么......我早晚会弄清楚。
回到家中，我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迁怒于隽不疑确实没什么道理，这样的能吏，又不酷烈，真是百姓之福，应该多一些才好。唉，想这些干什么，我越来越像个好人了......过了没多少日子，这一天又陪娘子闲逛，忽听有人议论：哎，听说了没？新皇上被废了！
新君被废？
昌邑王刘贺！
我不免晕头转向，废立皇上这么轻易的？说立就立，说废就废......八成是刁民妖言惑众吧？娘子，咱回吧，回去问问你爹。
岳父许广汉也不知道，他地位卑微，自然摸不着天，赶忙去问掖庭令张贺，张大人也一头雾水，但张大人探来了确切消息，他弟弟是车骑将军张安世，高居庙堂。
千真万确，昌邑王皇位还没坐热乎，真的被废了！被霍大将军......此人厉害，臣子废皇上，这事儿可不常有。估计现在朝廷乱成了一锅粥，连安抚天下的诏书还没来得及下呢！怎么，这市井之间都传遍了？
没几天，诏书终于下来了，上官皇太后昭告天下，细数昌邑王之恶，什么污行不堪，悖逆狂乱，不合为君云云。刘弗陵的上官皇后？可怜小小年纪，倒成了皇太后……记得道玄提到过她，我向许平君求证，平君说没错，上官皇太后是上官桀的孙女，也是霍光的外孙女，当初霍光杀了上官父子，没杀上官皇后，抛开血缘不说，以下弑上是千夫所指，大不祥......也好，留着她方便下诏书……霍大将军高明！
我一言不发，久久地注视着爱妻，看得她脸飞红霞：夫君盯着我干什么！我微微笑道：我只知道娘子宅心仁厚，没想到也明白机巧呢……
平君假嗔道：夫君希望我是个傻子么？
夫妻二人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后果严重，爱妻腹中剧痛，吓得我赶紧去请大夫。那大夫也是惯常来瞧病的，马上把他老婆叫出来，吩咐道：你赶紧去，小心着！他夫人是个熟练的接生婆，路上还不忘数落我：年轻人不知道轻重，都快临盆了，还出去瞎逛！
接生婆手艺精湛，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可把我乐坏了，我小心翼翼抱起儿子，软乎乎得不好下手，我看着疲惫之极的平君，心疼不已，骂道：小子长得这么肥，苦死你娘了！
平君有气无力笑道：孩儿生日，娘苦日......夫君给他起个大名吧。
我乐得合不拢嘴，想起之前和平君开玩笑，说我叫病已，我儿子就叫千秋，或者万寿、延年、彭祖什么的，最好永远不死。
平君当时嗔道：夫君不许胡说！再者说了，这几个名字真俗得可以，我朝叫千秋、延年、彭祖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平君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大笑：娘子说的是，便是你爹的大名“广汉”，也像鲁邑的“狗蛋儿”一样多。
此言一出，平君差点儿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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