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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经术之士

    夏侯胜是个直人。

    我想借他之口,行心中之事。

    不过......话到口边我又改变了主意,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今天讲经听经的事儿,我想霍光一定会知道,我的潜意识很准,宫里不对劲,到处是耳目......哼,耳目们竖起耳朵听着,朕真的在请教经术......我看老爷子讲经告一段落,啊,夏侯先生年迈辛劳,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请教,来人,赏!

    虽说我这皇上有名无实,但赏赐些金银应该还是可以的。恭恭敬敬送走了夏侯胜,我心里还有事,我找了个理由把太史公召来。啊,给太史公看座,朕的身世可否详细讲一讲,想必你的历史里都写进去了吧......

    太史公面有难色,三言两语说了几句:皇上乃是武帝曾孙,卫太子之孙......

    嗯,这个朕知道。

    “卫太子生子刘进,刘进生母乃是史氏,故称史皇孙,皇上乃史皇孙之子......”

    我打断了他,语气急迫:卫太子经历了何事?史皇孙又有什么经历?太史公快些讲!

    呃,这个......

    太史公吞吞吐吐,遣词造句很是费劲,只说了卫太子后来被废黜,史皇孙一同遇难……

    我心里万马奔腾,波涛滚滚,沉默了好久才静下心来。唉,此太史公非彼太史公,可比司马迁差远了!啊,太史公,今日就不难为你了,他日再来请教。

    太史公如蒙大赦:为臣告退!

    啊,且慢,近日朕跟夏侯胜学习经术,夏侯胜有过什么大事儿,你那史书里可曾记载?

    啊,夏侯胜啊......让为臣想一想。

    太史公说话流畅起来。有,臣史书里记着呢,有一件大事里有他。

    那是昌邑王进京当皇上的时候,有一次昌邑王要出去打猎,夏侯胜拉住他的马,说皇上不可出行,朝廷大臣恐有异谋。

    昌邑王一听大笑:我是皇上,谁敢有异谋?

    近侍跟着大笑,就是,大逆不道之事,量他没人敢做!昌邑王双脚一磕马腹,一溜烟跑了。

    消息很快传到霍光耳中,霍光大惊失色,他正准备废黜昌邑王,这事儿十分机密,怎么就泄露了呢?

    必须追查......这事儿,他只跟车骑将军张安世说过,张安世一贯谨慎靠谱,怎么,这个老实人也不靠谱?胆敢泄露出去?霍光勃然大怒,马上来找张安世。

    张安世一脸懵懂:在下口风严得很,这种大事儿......怎么会对外说呢!

    霍光看他神情,不像说假话,便把夏侯胜抓了起来,责问道:你妖言惑君,怎么回事?朝廷有异谋?是谁给你说的?

    快说!免得皮肉受苦!

    夏侯胜倒是很从容:没有人跟我说啊,这些天天气久阴不雨,臣下有谋上者。

    霍光大怒:这不是妖言是什么!天下不下雨和……臣下异谋有什么关系!

    夏侯胜仍然不慌不忙:这可不是老夫编造妖言,《尚书》里写着呢:皇极不守,天象常阴,臣下有谋代皇位者。

    霍光大惊,令博士找来《尚书》一查,还真有这么回事!

    夏侯胜真不是妖言惑众。唉,看来霍某不好读书,不学无术,还真是有些麻烦呢......他马上下令将夏侯胜放了,从此对夏侯胜刮目相看,连那些博士书生门也跟着沾了光,虽然他们大言无当,霍光也稍微尊重了些,不再像原来那样鄙视到骨子里。

    ……

    听太史公讲完夏侯胜的事儿,我也有点儿发晕,虽然我对天气和朝政的关系有点儿怀疑,不过夏侯胜博学多才却是无疑......

    朕要找夏侯胜继续读经!

    跟夏侯胜读了段日子的经书,我终于进入正题。我先把经术之重要夸赞了一番,吹捧得非常真诚,又说朕想下个诏书,让各地举荐精通经术的贤才,夏侯先生以为如何?

    夏侯胜非常高兴,陛下真是明君啊,这事儿老臣一百个赞成!

    我也表现得很高兴,好,就这么办,下次上朝议一下。心说儒生之中,但愿除了书呆子,还能有些人才为我所用,我孤家寡人、势单力薄……太难了。

    等到朝议,我抛出这事儿,说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众卿以为如何?

    夏侯胜果然大赞英明,张安世紧跟着表态赞成,他父亲张汤当年虽然身为酷吏,但不管是沽名钓誉也好、阳奉阴违也好,和名士们打得火热,特别是公孙弘那样来自民间的大儒。弄着弄着弄假成真,儿子张贺、张安世都对儒生很尊敬......

    不过,朝中也有不少大臣直摇脑袋,他们历来和儒生尿不到一起。

    他们有些是刀笔出身的大吏,有些是行伍出身的大将,还有些出身勋贵,自命不凡,虽然他们略有微词,但一看张安世这样说,也就模棱两可不再反对,最终就看霍大将军的意思了。

    我把目光投向了霍光。

    没想到霍光竟然不反对。

    我猜想,这里面夏侯胜的作用很大,自从经过昌邑王那事儿,霍光对夏侯胜很是看重,认为经术之士也不全是废物,最重要的,儒生长于文学辩论,不善犯上作乱,料也没什么实际害处......

    这事儿就这样过了。我的诏书下行全国,洒下香饵钓金鳌,多少也得给我来几个虾米吧……如果道玄能应诏而来,那就大妙,我真心实意想听他“授课”,我虽然内心对此人有些忌惮,但这人的脑袋是个宝库,或许能给我出出点子,另外,有些事儿我要好好问问他。

    不过,道玄终究没来,梁丘贺来了。

    当年我遭韩增暗害,逃到深山老林,多亏梁丘羿,也就是梁丘贺他爹救了我的命。后来,梁丘贺还跟我做过几天同窗,如何才能报答他父子......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已不是当年的小孺子,而是鲁邑大贤梁丘贺。

    梁丘贺显然没有认出我来,恭恭敬敬行了君臣之礼。我就故意也不点破,专门问他治何经典?他说他于《易经》略知一二,还挺谦虚哈,那就启发朕一二吧。

    我也想借机考教一下他,关于易经,我并不陌生,道玄曾经露过一鳞半爪。

    梁丘贺看上去性格谨慎,讲起学来可不木讷,语速不疾不徐,十分淡定又自信:易者,变也,变者,通也,通者吉也,吉者避祸也,善之善者也。仁在其中矣,仁能和衷爱人也,孔子见之;智在其中矣,智能图存治乱也,老子见之......

    如此说来,易经如此厉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孔子、老子这样的圣人都从其中汲取智慧。

    “故曰柔弱者存也,强梁者亡也,峣峣易折……”

    闻听此言,我心里一动,道玄曾经给我讲过:峣峣者易折……

    在我这个柔弱的新君耳中,听起来那么刺耳,又那么魅惑!

    梁丘贺,你的学问可谓大矣,你别走了,有空多给我讲讲变化之道,呃,你先任个郎官吧……我心中琢磨,这小小官职霍光应该不反对吧……你就在长安呆下去,我再给你找些学生,你好好讲讲!我也旁听一下,别老给我一个人讲,省的有人生疑……

    希望你能启迪我心智,让我“柔弱者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