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地不仁
常惠杨威万里，我却怒火中烧。
不听朕的话！
我恼怒霍光暗中指使，和我对着干，但我此时无可奈何，甚至不便当庭发怒，责罚常惠也没什么卵用，何况平心而论，这是个人才，为大汉立威......我面色如常，温言道：常将军神勇，只是乌孙性贪，兵不轻出，朕哪有许多金银再去犒赏它？
常惠哈哈一笑：皇上勿忧，这事儿臣早想到了！
“杀一个姑翼那是便宜了他，我让龟兹国狠狠地出了一把血，犒赏乌孙大军的钱，龟兹国都已出了！乌孙兵赚了个盆满钵满，高高兴兴回家去了，真高兴。”
哼，朕不高兴！
我微微一笑：常将军真乃英雄也，可谓大汉爪牙，鹰犬将军！
这评价相当之高，常惠十分高兴，不过我没有再封赏他，只是良言慰劳辛苦，便打发他回家休息去了。霍大将军啊，有你在，能人也不听我的！我气呼呼回到后宫，一见到霍成君，我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猛然抱起她。
霍成君咯咯发笑，轻拍着我肩头：皇上快放下，这大白天的……我头一回十分霸道，倾泻着一腔怒火，粗鲁得不可理喻，惹得娇娃一阵埋怨。我搂着她肩头，难为情地傻笑，心中又难过又自责，我越来越不像个正人君子了......霍成君说得郑重：对了，皇上，淳于衍让我节制……
淳于衍？！
我情绪差点儿失控，咬着腮帮子，呲着牙掩饰：节制什么？我要吃人……霍成君笑岔了气：皇上像只上林苑跑出来的恶狼……
恶狼是要咬人的！我放纵如故。
这回霍显不干了，她亲自出马，笑吟吟跟我拉话儿，旁敲侧击提醒我：老时病皆从少时来，《内经》曾云：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皇上要善保龙体，看你的双颊，都瘦了呢……我不敢以皇上自居，刻意以家礼相待：啊，岳母大人放心，小婿记下了！这话说得卑微而真诚，霍显笑得开心，很满意地走了。
我自幼孤弱，少人关心，霍显笑得热络，说得亲切，这让我心中柔软，一时有些恍惚。但这种虚幻一闪而逝，我想到屈死的许平君，一颗心立刻坚硬起来。霍显哪里会关心我，她只关心霍家的权势，让“霍皇后”早生龙子，让霍家的根基扎得更深，盘踞朝堂，千秋万载……
不过，霍显的话我不能当耳旁风。我真的开始节制，这回霍成君不干了，红着脸说：皇上，臣妾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说有个人勤勤恳恳，在森林里开荒种地，山雀日夜啄食，乃至颗粒无收，他便持一把弹弓，天天追打山雀，有朋友笑他舍本逐末，虽然赶跑了山雀，可这地都快荒了呢……
我抱起她，哈哈大笑：老夫人的话，我怎敢不听……
霍成君水袖掩面，咕哝了一句：你这人就爱走极端！
她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我每每先悄悄到昱儿那里……当然每次都打着看奭儿的名义。我倒不太担心霍光那些眼线，黄呶儿被我升了官儿，调到了别处，其它可能的眼线，我都待她们不错，时不时打赏，还派许家来的丫鬟贴身吹捧她们，一群女娃打得火热。
我真不是个好人。
我忽然想起了上官太皇太后，后宫多悲剧，我预感到霍成君又是一个悲剧。
上官太皇太后独居冷宫，空虚寂寥，日子该是多么难熬。许平君活着的时候，每五天都会去看望她，不全是谨遵礼法，也是她心软，可怜太皇太后少年孀居，孤苦伶仃。而养尊处优的霍成君，几个月来一次也没去。
我提醒霍成君该去看看，你这皇后之位......也多亏了上官太皇太后呢。
霍成君一翻白眼儿：我去看她？论辈分，她该管我叫姨妈呢！
我有些不悦：论辈分，我该管她叫奶奶！
霍成君一笑：好吧，好吧，我去看看她。以后隔个十天半月就去一回，行了吧！
我说不够，许平君每隔五天便去问安，你也不该失礼才是。硬逼软哄，霍成君总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好好，每隔五天去一回，省得你瞎折腾……
霍成君离开的间隙，我便和昱儿在一起，或者陪着奭儿玩儿，我这才能真正放松下来，享受一家人的天伦之乐，就像贫贱时那样。有时候，我斜倚在昱儿的卧榻上，研读道玄的野史，只是，现在我更多了一层心思，我想从中学到些什么，这熬炼人的深宫，这熬炼人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
上次张侯爷传话，说到第三十八讲，可是，第三十七讲只看了个开头，便让我痛苦不堪......卫太子被人算计到死，为什么？我的脑袋响雷般轰鸣，我的许平君，也是被人算计到死！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映入眼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道家之言尔，梁丘贺讲过。天地无情，不分善恶，一视同仁，天地也变易，弱者可居上，天地也无常，强者或摧折……
忽然，我又看到一句：高人稍加拨弄，遂证天地之巧，亘古之道……
又是什么狗屁高人！拨弄了什么？证明了什么？
接下来不再空发议论，乃是“宰执之路”，说的是刘屈氂！
我恨得牙根发痒，继续往下看：刘屈氂者，中山靖王刘胜之庶子也。先武帝设宴未央，以彰宗室之乐，诸王唯唯，谨小慎微，言笑逢迎，独中山靖王当庭大哭，吓坏一众藩王……
正想看下去，心腹婢女来报霍皇后回宫，我像做贼一样，赶忙将书藏好，若无其事去迎霍成君。唉，孝武皇帝请诸侯王们吃饭，刘胜哭个什么劲儿？下回再看书，又要等到五天之后了，真是憋得难受……
我和昱儿的事儿，终究没能瞒住。
因为，昱儿怀孕了。
霍成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全不讲夫妇礼仪、君臣之道。她娘霍显也来找我，面色相当不善，显然是来兴师问罪。他奶奶的，我这个皇上当的......真窝囊！没办法，我还得笑脸相迎，依旧按家礼说话：啊，岳母大人，成君一年不孕，小婿心中着急，怀疑自家身体有恙，便……便去找昱儿试试……
唉，这一试不要紧，谁想昱儿怀孕了。
霍显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埋怨我一句：贵贱有别，你也该检点些……她的话说不下去了，脸色明显焦躁，既然我没毛病，定然是她女儿有毛病！这可如何是好……
我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露出了微笑，呵呵，贵贱有别，当年你当霍大将军婢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贵贱有别”？怎么不知道检点些？都检点到霍大将军床上去了......
快意！
不听朕的话！
我恼怒霍光暗中指使，和我对着干，但我此时无可奈何，甚至不便当庭发怒，责罚常惠也没什么卵用，何况平心而论，这是个人才，为大汉立威......我面色如常，温言道：常将军神勇，只是乌孙性贪，兵不轻出，朕哪有许多金银再去犒赏它？
常惠哈哈一笑：皇上勿忧，这事儿臣早想到了！
“杀一个姑翼那是便宜了他，我让龟兹国狠狠地出了一把血，犒赏乌孙大军的钱，龟兹国都已出了！乌孙兵赚了个盆满钵满，高高兴兴回家去了，真高兴。”
哼，朕不高兴！
我微微一笑：常将军真乃英雄也，可谓大汉爪牙，鹰犬将军！
这评价相当之高，常惠十分高兴，不过我没有再封赏他，只是良言慰劳辛苦，便打发他回家休息去了。霍大将军啊，有你在，能人也不听我的！我气呼呼回到后宫，一见到霍成君，我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猛然抱起她。
霍成君咯咯发笑，轻拍着我肩头：皇上快放下，这大白天的……我头一回十分霸道，倾泻着一腔怒火，粗鲁得不可理喻，惹得娇娃一阵埋怨。我搂着她肩头，难为情地傻笑，心中又难过又自责，我越来越不像个正人君子了......霍成君说得郑重：对了，皇上，淳于衍让我节制……
淳于衍？！
我情绪差点儿失控，咬着腮帮子，呲着牙掩饰：节制什么？我要吃人……霍成君笑岔了气：皇上像只上林苑跑出来的恶狼……
恶狼是要咬人的！我放纵如故。
这回霍显不干了，她亲自出马，笑吟吟跟我拉话儿，旁敲侧击提醒我：老时病皆从少时来，《内经》曾云：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皇上要善保龙体，看你的双颊，都瘦了呢……我不敢以皇上自居，刻意以家礼相待：啊，岳母大人放心，小婿记下了！这话说得卑微而真诚，霍显笑得开心，很满意地走了。
我自幼孤弱，少人关心，霍显笑得热络，说得亲切，这让我心中柔软，一时有些恍惚。但这种虚幻一闪而逝，我想到屈死的许平君，一颗心立刻坚硬起来。霍显哪里会关心我，她只关心霍家的权势，让“霍皇后”早生龙子，让霍家的根基扎得更深，盘踞朝堂，千秋万载……
不过，霍显的话我不能当耳旁风。我真的开始节制，这回霍成君不干了，红着脸说：皇上，臣妾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说有个人勤勤恳恳，在森林里开荒种地，山雀日夜啄食，乃至颗粒无收，他便持一把弹弓，天天追打山雀，有朋友笑他舍本逐末，虽然赶跑了山雀，可这地都快荒了呢……
我抱起她，哈哈大笑：老夫人的话，我怎敢不听……
霍成君水袖掩面，咕哝了一句：你这人就爱走极端！
她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我每每先悄悄到昱儿那里……当然每次都打着看奭儿的名义。我倒不太担心霍光那些眼线，黄呶儿被我升了官儿，调到了别处，其它可能的眼线，我都待她们不错，时不时打赏，还派许家来的丫鬟贴身吹捧她们，一群女娃打得火热。
我真不是个好人。
我忽然想起了上官太皇太后，后宫多悲剧，我预感到霍成君又是一个悲剧。
上官太皇太后独居冷宫，空虚寂寥，日子该是多么难熬。许平君活着的时候，每五天都会去看望她，不全是谨遵礼法，也是她心软，可怜太皇太后少年孀居，孤苦伶仃。而养尊处优的霍成君，几个月来一次也没去。
我提醒霍成君该去看看，你这皇后之位......也多亏了上官太皇太后呢。
霍成君一翻白眼儿：我去看她？论辈分，她该管我叫姨妈呢！
我有些不悦：论辈分，我该管她叫奶奶！
霍成君一笑：好吧，好吧，我去看看她。以后隔个十天半月就去一回，行了吧！
我说不够，许平君每隔五天便去问安，你也不该失礼才是。硬逼软哄，霍成君总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好好，每隔五天去一回，省得你瞎折腾……
霍成君离开的间隙，我便和昱儿在一起，或者陪着奭儿玩儿，我这才能真正放松下来，享受一家人的天伦之乐，就像贫贱时那样。有时候，我斜倚在昱儿的卧榻上，研读道玄的野史，只是，现在我更多了一层心思，我想从中学到些什么，这熬炼人的深宫，这熬炼人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
上次张侯爷传话，说到第三十八讲，可是，第三十七讲只看了个开头，便让我痛苦不堪......卫太子被人算计到死，为什么？我的脑袋响雷般轰鸣，我的许平君，也是被人算计到死！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映入眼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道家之言尔，梁丘贺讲过。天地无情，不分善恶，一视同仁，天地也变易，弱者可居上，天地也无常，强者或摧折……
忽然，我又看到一句：高人稍加拨弄，遂证天地之巧，亘古之道……
又是什么狗屁高人！拨弄了什么？证明了什么？
接下来不再空发议论，乃是“宰执之路”，说的是刘屈氂！
我恨得牙根发痒，继续往下看：刘屈氂者，中山靖王刘胜之庶子也。先武帝设宴未央，以彰宗室之乐，诸王唯唯，谨小慎微，言笑逢迎，独中山靖王当庭大哭，吓坏一众藩王……
正想看下去，心腹婢女来报霍皇后回宫，我像做贼一样，赶忙将书藏好，若无其事去迎霍成君。唉，孝武皇帝请诸侯王们吃饭，刘胜哭个什么劲儿？下回再看书，又要等到五天之后了，真是憋得难受……
我和昱儿的事儿，终究没能瞒住。
因为，昱儿怀孕了。
霍成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全不讲夫妇礼仪、君臣之道。她娘霍显也来找我，面色相当不善，显然是来兴师问罪。他奶奶的，我这个皇上当的......真窝囊！没办法，我还得笑脸相迎，依旧按家礼说话：啊，岳母大人，成君一年不孕，小婿心中着急，怀疑自家身体有恙，便……便去找昱儿试试……
唉，这一试不要紧，谁想昱儿怀孕了。
霍显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埋怨我一句：贵贱有别，你也该检点些……她的话说不下去了，脸色明显焦躁，既然我没毛病，定然是她女儿有毛病！这可如何是好……
我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露出了微笑，呵呵，贵贱有别，当年你当霍大将军婢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贵贱有别”？怎么不知道检点些？都检点到霍大将军床上去了......
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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