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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万般恩爱

    霍成君来了。

    新一任皇后。

    拉箱奁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霍家押车帮衬的奴仆如过江之鲫,一波接着一波,比宫中的太监还多,丫鬟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着霍显出入禁宫,像在自家一样自在,笑脸烂成一朵花儿,神气得很,弄得宫女们一脸艳羡,哎呦,在宫里当差,还不如做霍家一个家奴!

    我心无波澜,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别人将欢笑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而我还要强颜欢笑。

    霍成君满头珠翠,光华璀璨,晃得人晕眩,一身云裳羽衣,样式新颖和谐,裁剪巧妙得体,色泽纯粹养眼,质地轻柔玄绝,都是民间未有之物。我暗自悲伤,我的许平君生性简朴,从未享受过这些,哪怕是进了皇宫,也不肯置办新衣服……

    她和我不是一路人。

    她似乎有些害羞?脸上红云一片。细看并不是,她用了西域胭脂,想是极好的那种,却又不着痕迹,浑然天成,好似天生红颜,明艳不可方物。我曾祖父文治武功,打得匈奴人哀歌: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而她,涂着匈奴人的颜色来征服我!

    唉,你何苦生在权臣之家,用你的终身,用你的皇后虚名,换取他们的荣耀与满足,志得意满,权势熏天。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我有点儿可怜她,就像有时候顾影自怜。

    霍家让我满心忧虑,欲望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尽头,就像吃惯了龙肝凤胆,山珍海味也会味同嚼蜡,现在他们入主了我的中宫,下一步呢?霍皇后若是有了儿子,太子之位志在必得……

    而我的奭儿,他是先皇后嫡长子,最有资格占据太子之位,他将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决定不让霍成君有孩子。

    这是一个残忍而阴暗的决定,就像有人残忍而阴暗地谋杀了我的许平君一样。

    霍成君就坐在我对面,安静得像一座雕塑,我也是。

    冷落她?

    不,那不是一个成熟对手的做法。

    虽然,霍光没太把我放在眼里,做他的对手,我还不够格,太弱。但是,他不知道我的厉害,我终将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不信走着瞧。

    他像对待一个玩偶一样,肆意安排着我的一切,而我还要表现得欣然接受,甚至感恩戴德......我要对霍成君好,和她万般恩爱,让她狡黠的母亲放心,但又不能让她怀孕。难吗?

    我有办法。

    因为,别忘了,我天生就懂女人。

    纵欲无度的男人,很难让女人生孩子,我决定和她夜夜笙歌。

    可有的人,一亲芳泽,就珠胎暗结,今天是洞房花烛,是个风险。

    不过,我早已做了安排。昨日,我去找昱儿,几乎害苦了她,她心肠真柔软,还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千万别憋在心里,我笑笑,当然不会告诉她为什么。

    我看着霍成君,笑了笑,她也笑了笑。我温柔地拥住了她。

    她是一个骄傲而单纯的千金娇娃,而我是一个冰冷而机诈的贫贱傀儡。

    我已洞悉真相,而霍家以为我还蒙在鼓里,我将仇恨深深埋在心里,喜怒不形于色。我的心机,霍光应该还没看出来,我准备永远让他看不出来。

    首先从他的女儿开始。

    我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一切,一个模范丈夫。我温柔体贴,像一片树叶,随波逐流,我毫无征服的快意,也无报复的恶毒,完全像个柳巷花魁,曲意逢迎,伺候得我的“主子”飘飘欲仙。

    霍成君非常迷恋我,我从她的眼神能看出来。

    长相依,长相伴,我温情款款,像是天底下最体贴的情郎,她被我哄得欲罢不能。而她的母亲霍显,目光更加灵动,声音也高了八度,出入宫禁更加随便,巍巍未央宫,简直变成了她家后院,随时来溜达一圈儿,谈笑风生。霍显看我的眼神充满笑意,我看得出,她对我这个女婿很满意,毫无疑问,她肯定问过霍成君我待她如何,她的女儿肯定会羞赧地说,我对她万般恩爱……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霍成君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霍显明显有些着急,她来未央宫更加频繁,到后来,还安排了上等御医来给她女儿诊治,御医显然也不全是饭桶,瞧出了症结,只是不好明言,只好虚与委蛇:啊,老夫人,皇后没病,只是……微臣先给她调理一番。

    调理她显然无效,该调理的是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是没什么疗效,霍显更是焦躁,这次有个女医进宫了,她不是第一次来——淳于衍。

    我怒发冲冠,简直快疯了,想拿剑劈了她......

    微笑!我控制着脸部肌肉。

    我强行用冰水浇灭了怒火,将怒色转换成忧色,猛兽的目光变成了期待的眼神,眼巴巴瞅着淳于衍:啊,淳于大夫,你给皇后好好看看,若有成效我必重赏!

    淳于衍双眼眯成了缝儿,渗漏出贪婪的目光,圆脸笑成一朵烂花,飘散着腐恶的气息。我的冲天愤恨压了下去,硬生生憋成了地底下的熔岩,你等着吧,有朝一日,我用马蹄金砸死你!

    朝政水波不兴,这日稍有波澜,常惠回来了。这回他喜气洋洋,容光焕发,不像上次那样,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犒劳乌孙将士没什么值得说,去撒钱哪有不受欢迎的,常惠还顺路办了一件漂亮事儿。

    我心中却有些不悦。

    之前,龟兹国妄杀汉使,大汉也没把它怎么样,这次常惠趁着乌孙君臣高兴,假传我的圣旨,领着乌孙兵杀奔龟兹。

    龟兹吓得要命,常惠却令大军围而不攻,他自己高举大汉节旄,直入龟兹国,指着国王鼻子破口大骂:尔等简直昏了头!连我大汉使节都敢杀!你自己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龟兹国王抹了把冷汗:啊,上差息怒,这事儿不怨我啊,是我爹他听信谗言,作下错事儿,可他已经死了……

    啊,都怪姑翼!对对对,是姑翼出的馊主意!

    是姑翼干的?

    对对对,就是他!

    与你无干?

    对对对,无干!

    好吧,把姑翼交出来吧。龟兹国舍车保帅,把姑翼交了出来,常惠废话不说,喝令立刻斩首,替汉使报了仇,扬了大汉国威……常惠口沫横飞,等着我赞赏他几句。

    我有些不爽,心说出发之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许节外生枝……

    哦,想起来了,那日退朝之后,霍光和他相谈甚欢,八成说的就是这事儿,是许你便宜行事吧,否则你哪来的胆子违抗圣旨!

    毕竟霍光的权威大。

    我不由得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