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思子之宫
朕隐忍了很久。
你们害了朕的据儿，现在该朕出手了。
江充已死，死有余辜，族灭其家。
苏文已焚，那些和他穿一条裤子，屡屡谗言诽谤太子刘据的太监，去陪苏文吧，到阴间，不寂寞。
大臣吗，刘屈氂夫妇已死。
李广利。
他葬送了数万将士性命，自己却贪生怕死！投降匈奴！他还有妻子家人，一直拘押在诏狱没舍得杀，现在，没必要再浪费朝廷的粮食了。
还有谁？让朕数一数......
那些围杀太子的人，有几个封了太守？去阴间当太守吧，尔等先走一步，在地下等着朕。
还有一个人，公孙敖！
你打仗不怎么样，朕一直待你不薄，可你乱编消息，害得朕一怒之下杀了李陵的家眷，彻底断了他归国之心，你让大汉少了一个“霍去病”......你去给李陵家眷当面赔罪吧。
哦，还有商丘成，你围剿太子何其英勇，朕把数万大军给你，你倒好，连头骆驼也没给朕逮回来！白费无数军粮，朕要你何用！你去刘据那儿报到吧，看看他那儿有什么活儿可干......
郭穰，你去查查情况！
郭穰很能干，很快查出来商丘成夫妇怨谤、诅咒皇上，好，很好。
还有谁？
哦，重合侯马通，胆大有为，围剿太子本事不小，征伐匈奴寸功未立，让朕看看......
不过，没等皇上动手，马通却先动手了。
看江充、苏文、刘屈氂、李广利、商丘成这些人，要么挤兑太子不遗余力，要么平叛有功曾得上赏，一个个没有好下场......马通心中十分惊慌，惶惶不可终日，唉声叹气，却又无计可施。
这天马通又在自言自语，哥哥马何罗碰巧看在眼里，劈头盖脸骂道：亏你也是个七尺男儿，击杀如侯、阵斩石德、逼死无且的英雄气概那儿去了？整天哭丧着个脸有个屁用！
马通赶忙把哥哥拉入内室：哥啊，不是兄弟无能，皇上要收拾咱家，还能有什么办法？是皇上啊，我的哥......
马何罗哼道：反正不能等死！
一句话激起马通的悍性：兄长说得很对，你说怎么办？
马何罗想了想，说为兄现在官居侍中，能够进出禁宫，我看皇上思念太子，还没缓过劲儿来，经常躲进思子宫，一个人舔舐伤口......
待我暗藏利刃，寻机闯进思子宫，杀了他！
马通虽然悍勇，还是吓了一跳：这行吗......然后呢？
马何罗胸有成竹：你在外发动宗族，矫诏起兵，攻占皇宫，拥立昌邑王刘髆为帝！
看弟弟仍然犹豫，马何罗怒其不争：你一向自诩英雄，怎么临机像个娘们儿！事成之后，你我乃是头功，自可永保富贵！
马通猛一跺脚，命悬一线上，富贵险中求......也罢，只能这么干了！
弟兄俩说干就干，马何罗一有机会便在宫中转悠，可巧这几天皇上就是不进思子宫，真是急死个人！还有那个匈奴遗种金曰磾，总是不离皇上左右，真是烦死个人......
他哪里知道，他在注意金曰磾，金曰磾也在注意他。
金曰磾心思细密，总觉得马何罗有些反常。有一次，金曰磾装作不经意，忽然拦住马何罗去路，马何罗竟然有些惊慌。金曰磾心知有异，又不确定是否自己疑心过重，无论如何，他不敢掉以轻心，本来最近身体有恙，还是坚持呆在宫中，不离皇上左右。
这一天，皇上处理完政事，又一个人走进思子宫，金曰磾感觉身体疲累，实在支持不住，便不顾大臣威仪，躺在宫门前花坛边沿休息，花香淡雅怡人，太阳晒着也舒服，简直要沉沉睡去。
马何罗借故在宫中转悠，瞥见皇上一个人进了思子宫，心中狂喜，等的我好苦，机会终于来了！他悄无声息溜到宫门旁，动作迅捷得像只狸猫，他四下瞅瞅，没瞧见人，更是欢喜得要命，一个猫步窜进宫门。终是他有些慌张，不慎误触琴瑟丝弦，那宝瑟落地，声音刺耳，在他听来简直像炸雷一般，吓得他一身冷汗，僵立当地。
哎呀......不怕，不怕，皇上老迈耳聋，但愿他没有听见！没听见......
孝武皇帝无动于衷，他正摆弄着刘据用过的一方端砚，陷入深深的丧子之痛中，刀劈火焚，痛彻心扉，那情绪深不见底，如坠深渊，他真没听见外面的响动。
马何罗静候阎王的判决，一颗心砰砰乱跳，快跳腾出了胸腔，让他在晕厥边缘震荡......
但里面没有动静，皇上也没有问话！
侥幸啊，侥幸！马何罗大喜，举起了尖刀，往里就闯。
忽然间，只觉虎口一麻，尖刀落地，紧接着粗腰被人抱住，死命往外拖扯。
是金曰磾。
适才宝瑟坠地，发出炸雷般声响，金曰磾听到了！他霎时惊醒，全忘了身体不爽，一个箭步飞进宫门。
哼，马何罗，果然是你！
马何罗拼命挣扎，要说马何罗真有把子力气，金曰磾正在生病，和他僵持着真是吃力，金曰磾一边把他往外拉，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马何罗造反！马何罗造反！
宫中卫士听见呼喊，赶忙亮出兵器，向思子宫奔来。
金曰磾见援手来到，大喜之下猛然用力，将马何罗扳倒在地，卫士们过来将他死死摁住，搜查他身上，竟然还藏着一把利刃！好险......
皇上终于听到动静，慢悠悠踱步出来，昏花老眼还带着泪痕，他凑到马何罗面前，瞧了又瞧，终于看清他面目。
是马何罗，你长本事了！
宫外，重合侯马通的兵马还没拉起多少，就迎来了上官桀带领的羽林军，毫无悬念，他奋战多时力尽被擒，手下兵士一个也没跑成，悉数被抓。皇上把他兄弟二人交给廷尉处理，下场不问可知，宗族夷灭，都给太子刘据赔礼道歉去了。
又了了一桩......
皇上还不太满意，李广利逍遥法外，这事儿他忍不了！
听说他还娶了狐鹿姑单于的女儿？将士白骨露于野，春宵帐暖不思归，哼。
朕答应田千秋了，不再动兵，该想个什么主意呢......
人算不如天算，没过数月就传来消息，有汉人从匈奴逃归，说李广利死在了祭台上。
祭台上？不好理解......
皇上眉头一皱，亲自召来一问：这事儿怎么讲？
那人头回面君，丝毫不怵，眉飞色舞......这事儿怎么说呢，怪天灾，怪单于他老娘，也怪卫律。
今冬天寒地冻，匈奴雪灾，冻死人马牲畜无数。碰巧老阏氏，也就是狐鹿姑大单于的老娘得了重病，卫律望着帐外纷飞的雪片，露出了阴恻恻的微笑......
哼哼，老阏氏的病，我会治！
他挑选了件翠玉手镯，登门看望老阏氏。
老阏氏虽然病怏怏的，还是乐了：快来啊，是卫律啊，你娃就是会哄我开心。
卫律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嘘寒问暖一番，旋即又满脸忧色，如丧考妣。
老阏氏问你娃怎么了？你媳妇欺负你了？单于的女儿也不能任性不是，奶奶说她！
卫律大笑：不是，不是，我是忧心您老人家的身体呢。
老阏氏倒是很豁达：也没什么，也许我获罪于天，天神召唤我去，那我就去，只要放过我匈奴族人......唉，我听说冻死了不少人呢！
卫律大摇其头：您老人家心最善了，怎么可能得罪天神，依我看......
什么？
老阏氏被吊起了胃口。
卫律叹了口气：依我看，是大单于做错了事......
你们害了朕的据儿，现在该朕出手了。
江充已死，死有余辜，族灭其家。
苏文已焚，那些和他穿一条裤子，屡屡谗言诽谤太子刘据的太监，去陪苏文吧，到阴间，不寂寞。
大臣吗，刘屈氂夫妇已死。
李广利。
他葬送了数万将士性命，自己却贪生怕死！投降匈奴！他还有妻子家人，一直拘押在诏狱没舍得杀，现在，没必要再浪费朝廷的粮食了。
还有谁？让朕数一数......
那些围杀太子的人，有几个封了太守？去阴间当太守吧，尔等先走一步，在地下等着朕。
还有一个人，公孙敖！
你打仗不怎么样，朕一直待你不薄，可你乱编消息，害得朕一怒之下杀了李陵的家眷，彻底断了他归国之心，你让大汉少了一个“霍去病”......你去给李陵家眷当面赔罪吧。
哦，还有商丘成，你围剿太子何其英勇，朕把数万大军给你，你倒好，连头骆驼也没给朕逮回来！白费无数军粮，朕要你何用！你去刘据那儿报到吧，看看他那儿有什么活儿可干......
郭穰，你去查查情况！
郭穰很能干，很快查出来商丘成夫妇怨谤、诅咒皇上，好，很好。
还有谁？
哦，重合侯马通，胆大有为，围剿太子本事不小，征伐匈奴寸功未立，让朕看看......
不过，没等皇上动手，马通却先动手了。
看江充、苏文、刘屈氂、李广利、商丘成这些人，要么挤兑太子不遗余力，要么平叛有功曾得上赏，一个个没有好下场......马通心中十分惊慌，惶惶不可终日，唉声叹气，却又无计可施。
这天马通又在自言自语，哥哥马何罗碰巧看在眼里，劈头盖脸骂道：亏你也是个七尺男儿，击杀如侯、阵斩石德、逼死无且的英雄气概那儿去了？整天哭丧着个脸有个屁用！
马通赶忙把哥哥拉入内室：哥啊，不是兄弟无能，皇上要收拾咱家，还能有什么办法？是皇上啊，我的哥......
马何罗哼道：反正不能等死！
一句话激起马通的悍性：兄长说得很对，你说怎么办？
马何罗想了想，说为兄现在官居侍中，能够进出禁宫，我看皇上思念太子，还没缓过劲儿来，经常躲进思子宫，一个人舔舐伤口......
待我暗藏利刃，寻机闯进思子宫，杀了他！
马通虽然悍勇，还是吓了一跳：这行吗......然后呢？
马何罗胸有成竹：你在外发动宗族，矫诏起兵，攻占皇宫，拥立昌邑王刘髆为帝！
看弟弟仍然犹豫，马何罗怒其不争：你一向自诩英雄，怎么临机像个娘们儿！事成之后，你我乃是头功，自可永保富贵！
马通猛一跺脚，命悬一线上，富贵险中求......也罢，只能这么干了！
弟兄俩说干就干，马何罗一有机会便在宫中转悠，可巧这几天皇上就是不进思子宫，真是急死个人！还有那个匈奴遗种金曰磾，总是不离皇上左右，真是烦死个人......
他哪里知道，他在注意金曰磾，金曰磾也在注意他。
金曰磾心思细密，总觉得马何罗有些反常。有一次，金曰磾装作不经意，忽然拦住马何罗去路，马何罗竟然有些惊慌。金曰磾心知有异，又不确定是否自己疑心过重，无论如何，他不敢掉以轻心，本来最近身体有恙，还是坚持呆在宫中，不离皇上左右。
这一天，皇上处理完政事，又一个人走进思子宫，金曰磾感觉身体疲累，实在支持不住，便不顾大臣威仪，躺在宫门前花坛边沿休息，花香淡雅怡人，太阳晒着也舒服，简直要沉沉睡去。
马何罗借故在宫中转悠，瞥见皇上一个人进了思子宫，心中狂喜，等的我好苦，机会终于来了！他悄无声息溜到宫门旁，动作迅捷得像只狸猫，他四下瞅瞅，没瞧见人，更是欢喜得要命，一个猫步窜进宫门。终是他有些慌张，不慎误触琴瑟丝弦，那宝瑟落地，声音刺耳，在他听来简直像炸雷一般，吓得他一身冷汗，僵立当地。
哎呀......不怕，不怕，皇上老迈耳聋，但愿他没有听见！没听见......
孝武皇帝无动于衷，他正摆弄着刘据用过的一方端砚，陷入深深的丧子之痛中，刀劈火焚，痛彻心扉，那情绪深不见底，如坠深渊，他真没听见外面的响动。
马何罗静候阎王的判决，一颗心砰砰乱跳，快跳腾出了胸腔，让他在晕厥边缘震荡......
但里面没有动静，皇上也没有问话！
侥幸啊，侥幸！马何罗大喜，举起了尖刀，往里就闯。
忽然间，只觉虎口一麻，尖刀落地，紧接着粗腰被人抱住，死命往外拖扯。
是金曰磾。
适才宝瑟坠地，发出炸雷般声响，金曰磾听到了！他霎时惊醒，全忘了身体不爽，一个箭步飞进宫门。
哼，马何罗，果然是你！
马何罗拼命挣扎，要说马何罗真有把子力气，金曰磾正在生病，和他僵持着真是吃力，金曰磾一边把他往外拉，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马何罗造反！马何罗造反！
宫中卫士听见呼喊，赶忙亮出兵器，向思子宫奔来。
金曰磾见援手来到，大喜之下猛然用力，将马何罗扳倒在地，卫士们过来将他死死摁住，搜查他身上，竟然还藏着一把利刃！好险......
皇上终于听到动静，慢悠悠踱步出来，昏花老眼还带着泪痕，他凑到马何罗面前，瞧了又瞧，终于看清他面目。
是马何罗，你长本事了！
宫外，重合侯马通的兵马还没拉起多少，就迎来了上官桀带领的羽林军，毫无悬念，他奋战多时力尽被擒，手下兵士一个也没跑成，悉数被抓。皇上把他兄弟二人交给廷尉处理，下场不问可知，宗族夷灭，都给太子刘据赔礼道歉去了。
又了了一桩......
皇上还不太满意，李广利逍遥法外，这事儿他忍不了！
听说他还娶了狐鹿姑单于的女儿？将士白骨露于野，春宵帐暖不思归，哼。
朕答应田千秋了，不再动兵，该想个什么主意呢......
人算不如天算，没过数月就传来消息，有汉人从匈奴逃归，说李广利死在了祭台上。
祭台上？不好理解......
皇上眉头一皱，亲自召来一问：这事儿怎么讲？
那人头回面君，丝毫不怵，眉飞色舞......这事儿怎么说呢，怪天灾，怪单于他老娘，也怪卫律。
今冬天寒地冻，匈奴雪灾，冻死人马牲畜无数。碰巧老阏氏，也就是狐鹿姑大单于的老娘得了重病，卫律望着帐外纷飞的雪片，露出了阴恻恻的微笑......
哼哼，老阏氏的病，我会治！
他挑选了件翠玉手镯，登门看望老阏氏。
老阏氏虽然病怏怏的，还是乐了：快来啊，是卫律啊，你娃就是会哄我开心。
卫律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嘘寒问暖一番，旋即又满脸忧色，如丧考妣。
老阏氏问你娃怎么了？你媳妇欺负你了？单于的女儿也不能任性不是，奶奶说她！
卫律大笑：不是，不是，我是忧心您老人家的身体呢。
老阏氏倒是很豁达：也没什么，也许我获罪于天，天神召唤我去，那我就去，只要放过我匈奴族人......唉，我听说冻死了不少人呢！
卫律大摇其头：您老人家心最善了，怎么可能得罪天神，依我看......
什么？
老阏氏被吊起了胃口。
卫律叹了口气：依我看，是大单于做错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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