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厚德载物
恩怨分明，有恩必报。
有个人我念念不忘，一定得重赏、重用，那就是掖庭令张贺。
回首往事，感慨万千。
孤行人间，命如飘絮，身似浮萍，寄食郡邸狱，丙吉几番救命，掖庭养视，张贺抚育成人，如果没有贵人照拂，刘病已早已不在人世，更别说读书明理、娶妻生子、继承帝位......丙吉、张贺都是我的大贵人！
丙吉已位列三公，朕要给张贺封侯，霍光胡说刑余之人不可封侯，朕偏要......张贺是个苦命人呢，他父张汤酷烈唯上，不得善终，他和张安世兄弟俩却敦厚仁和，殊为难得。他追随我祖父太子刘据，本是贤士从龙，壮志得酬，谁想巫蛊大祸，枉受酷刑，对男儿来说，可谓奇耻大辱，此种苦楚，万难承受，他却像太史公一样坚强，我相信他心中一定有光，指引着方向......
我自恋地揣测，我就是他的光，不，应该是祖父的余光......古有豫让吞炭，不忘故主，张贺不遑多让，国士无双......他对我的恩情，没齿不忘！宣张贺大人进宫，朕要重重封赏！对了，顺便把昱儿和小蝉从掖庭调回来，朕有两个贵妃的位置等着她们。
很快，差官从掖庭回来了，如愿接回来昱儿和小蝉，这俩女子枯木逢春，哭的像个泪人，我知道这是喜极而泣......但张贺大人没来。
就在昨日，他已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我顿时号啕大哭，不胜悲伤之至，把身边人吓得魂不守舍，皇上这是咋的了，臣没做错什么吧......宣张安世！
张安世叩拜如仪，我亲手相搀，恍惚间，仿佛我搀扶的是张贺。
我长叹一声，问道：听说令侄彭祖甚贤......张彭祖是张贺的儿子，希望他能不负其名，寿比彭祖，荣华富贵在等着他。
张安世没吭声。
嗯？莫非他不贤......诶，朕管他贤不贤，他若不贤，朕找最好的老师教他，哪怕能报答张贺恩情于万一......
啊，张爱卿，朕封张彭祖为承恩侯......我的话还没说完，张安世大礼谢恩，但坚辞不受：陛下，彭祖万万不可封侯！
为何？我眉头一皱。
张安世从容应道：高祖皇帝有约，非功不能封侯。
把他的，怎么跟霍光一个说法！我真想臭骂他一顿，什么是功？忠心辅国是功，教朕成人不是功？我耐住性子，温然一笑：车骑将军不要阻拦，朕一定要封彭祖！
张安世喋喋不休。
唉，这个人呐，和霍光截然不同......他谨慎而通达，领略过盛极而衰，生怕他父亲的悲剧重演......我叹了口气：朕封赏彭祖不是为了车骑将军你，而是为了令兄张贺......
我忽然热泪盈眶，难以抑制：恩比天高，义比地厚，情比海深，说得就是掖庭令这样的人啊......朕稍微报答在彭祖身上，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爱卿千万不要推辞！
张安世这才不再推让，谢恩而去。
......
安排停当一切，我总算放下心来，把他的，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去，明目张胆去找昱儿、小婵叙旧，重续鸳盟，再度春宵，再也不用看霍成君的脸色......
不过，我的心可没闲着，我派出的亲信无处不在，时刻监控着霍家的动静......我剥夺了霍家的兵权，将霍家姻亲故旧数十人明升暗降，他们不可能没情绪，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吧......对了，那个女医淳于衍马上抓起来！让廷尉于定国去审问，我相信他很公正，绝不会冤枉她，更不会放过她。许平君，我的娘子，我的爱人，我的贫贱之妻，是病已不祥，连累你惨死，如今，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你在天有灵，睁大眼睛看着......
我要给淳于衍灌附子，啊不，那太便宜了她......
我忽又想起了道玄，这个神秘人物，我要亲自会会他，我有许多话要问。还有丙吉，拯救孤弱，我要详询......道玄在野，丙吉在朝，还是先问丙吉吧。不过，没等我去问，有人来请功了，是一个女人，名叫王则。
她自称曾是掖庭宫婢，被叫到郡邸狱帮忙，怀抱着襁褓中的我，视若己出，悉心照料，原有大恩。有恩于我的，我一定要报！
我派人去掖庭查问，掖庭令查了档案，确有此人，早就出宫嫁人了，至于照顾襁褓中的皇上，没人记得，这事儿丙吉或许知道。
我心中大震，马上召来丙吉细问。
丙吉见了王则，倒还真记得此人，马上斥责道：你哪里有什么功劳，整天里怨天恨地，做事乖张，心思散漫，差点儿把当年的皇上摔死！
啊？朕能活下来真是闯关呢......
王则吓得趴在了地上。
丙吉看我脸色不善，怕我整治王则，马上补了一句：呃，这是她无心之失，倒不是故意摔打陛下。我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位王则当年总算照料过我，我赏了她不少金银，她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一溜烟跑了。
啊，陛下，当年真正悉心照料皇上的是胡组、赵征卿二人......我忙问丙吉：胡组、赵征卿是谁？
丙吉叹了口气，说这两位女子都是厚道人，当年在郡邸狱服役，刚生过孩子，奶水正足，皇上正在襁褓之中，多亏这二人乳养......我闭上了眼睛，差点儿流下泪来，这是我的奶娘啊！
来人，马上去找！
使臣回报：寻遍长安城、京畿三辅，无此二人。
我绝不罢休，喝令：去她们原籍找！找不到人别回来......
这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了二人消息，可惜......都已不在人世！
我悲痛难忍，怆然泪下，唉，苍天无眼，造化弄人！好人不长寿，恶汉活千年，张贺、胡组、赵征卿，恩人我欲报答，他们却都弃世而去......我重重赏赐了胡组、赵征卿的子孙，算是稍微报答当年的恩情。
不过，胡组、赵征卿对我有恩，这一切都是丙吉安排的......最大的恩公就在面前，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地势坤厚德载物，说的就是丙吉这样的人啊！
郭穰奉命到郡邸狱杀人的事，其实我核实过了，太史令迫于我的压力，还是抱来了当初的记载，没错，就是丙吉救了我的命！今天，我有很多话要当面问他......
丙吉开始不肯说，只是含糊其词，说为帝王者天命所在，自然会逢凶化吉。这话糊弄别人行，可是我不信！我旁敲侧击，次第施压，丙吉才把当年的事儿细说了一遍。天也，道玄的破书乃是信史，没有骗我！
我像对待长者一样，给丙吉鞠了一躬，丙吉吓了一大跳：皇上不可折杀老臣！
此乃家礼......我温暖一笑，是的，我从小没有家人，这些真心对我好的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我确信，丙吉这样的仁厚长者，救护我绝不是为了功利，但我还是封他为博阳侯，聊表寸心。其实，丙吉的恩德还不止于此，据太史令记载，向霍光推荐我继承帝位的，也是他丙吉！只是，当年刘弗陵不幸驾崩，他向霍光首推昌邑王刘贺，并没有先推举我......这是他的精心谋划吗？他看上去并不像特别的智谋深远.....
此外，我心里还有点儿疑惑，丙吉如此恩待我，和我祖父刘据有关系吗......应该有关吧，我早就调查清楚了，丙吉出山后便投奔我的祖父，可是他不显山不露水，祖父并未特别优待他，不过呢祸福相依，他也因此逃过巫蛊大祸......他救我的命，照顾我，推举我，祖父没什么恩德需要他报答呢......
这些话我不便问丙吉，找机会我一定去问问道玄。这个神神叨叨的人，不知怎么样了。
......
先不管道玄，霍家情况如何？
亲信们及时传回了消息，我听了不住地叹气。
霍家上下愤愤不平，怨声载道，都怪刘病已刻薄寡恩，无情负义，要不是我家霍大将军，县官......县官是他们对我的“尊称“......还不知在哪里放羊呢，或者引车卖浆，在街巷帮闲，做梦都梦不到当皇上！现在倒好，我家霍大将军尸骨未寒，他这就对霍家下手了！小人！简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吃饱了骂厨子！说小人抬举了他，是伪君子！霍家的兵权一概褫夺，表面上还升赏有加，给霍家孙辈的人封侯，哼，当我们是傻子，明升暗降当我们看不出来吗，真虚伪！
嚯，意见还不少呢......
尤其霍家的主心骨霍禹，更是怨气冲天，连上朝都不来了。有时候直接不来，有时候，竟敢派个家奴来点个卯！把朝廷当个啥了......
群臣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成何体统，置我大汉制度何地......不错，霍大将军一死，群臣也开始知道大汉制度了哈。
哼，不来上朝更好！
我心中冷笑，召来太中大夫任宣，任宣当过霍光的长史，和霍家过从甚密。我意味深长地说：任爱卿，大司马霍禹多病，难以上朝议事，你去看看他？
任宣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敲打霍禹。
有个人我念念不忘，一定得重赏、重用，那就是掖庭令张贺。
回首往事，感慨万千。
孤行人间，命如飘絮，身似浮萍，寄食郡邸狱，丙吉几番救命，掖庭养视，张贺抚育成人，如果没有贵人照拂，刘病已早已不在人世，更别说读书明理、娶妻生子、继承帝位......丙吉、张贺都是我的大贵人！
丙吉已位列三公，朕要给张贺封侯，霍光胡说刑余之人不可封侯，朕偏要......张贺是个苦命人呢，他父张汤酷烈唯上，不得善终，他和张安世兄弟俩却敦厚仁和，殊为难得。他追随我祖父太子刘据，本是贤士从龙，壮志得酬，谁想巫蛊大祸，枉受酷刑，对男儿来说，可谓奇耻大辱，此种苦楚，万难承受，他却像太史公一样坚强，我相信他心中一定有光，指引着方向......
我自恋地揣测，我就是他的光，不，应该是祖父的余光......古有豫让吞炭，不忘故主，张贺不遑多让，国士无双......他对我的恩情，没齿不忘！宣张贺大人进宫，朕要重重封赏！对了，顺便把昱儿和小蝉从掖庭调回来，朕有两个贵妃的位置等着她们。
很快，差官从掖庭回来了，如愿接回来昱儿和小蝉，这俩女子枯木逢春，哭的像个泪人，我知道这是喜极而泣......但张贺大人没来。
就在昨日，他已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我顿时号啕大哭，不胜悲伤之至，把身边人吓得魂不守舍，皇上这是咋的了，臣没做错什么吧......宣张安世！
张安世叩拜如仪，我亲手相搀，恍惚间，仿佛我搀扶的是张贺。
我长叹一声，问道：听说令侄彭祖甚贤......张彭祖是张贺的儿子，希望他能不负其名，寿比彭祖，荣华富贵在等着他。
张安世没吭声。
嗯？莫非他不贤......诶，朕管他贤不贤，他若不贤，朕找最好的老师教他，哪怕能报答张贺恩情于万一......
啊，张爱卿，朕封张彭祖为承恩侯......我的话还没说完，张安世大礼谢恩，但坚辞不受：陛下，彭祖万万不可封侯！
为何？我眉头一皱。
张安世从容应道：高祖皇帝有约，非功不能封侯。
把他的，怎么跟霍光一个说法！我真想臭骂他一顿，什么是功？忠心辅国是功，教朕成人不是功？我耐住性子，温然一笑：车骑将军不要阻拦，朕一定要封彭祖！
张安世喋喋不休。
唉，这个人呐，和霍光截然不同......他谨慎而通达，领略过盛极而衰，生怕他父亲的悲剧重演......我叹了口气：朕封赏彭祖不是为了车骑将军你，而是为了令兄张贺......
我忽然热泪盈眶，难以抑制：恩比天高，义比地厚，情比海深，说得就是掖庭令这样的人啊......朕稍微报答在彭祖身上，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爱卿千万不要推辞！
张安世这才不再推让，谢恩而去。
......
安排停当一切，我总算放下心来，把他的，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去，明目张胆去找昱儿、小婵叙旧，重续鸳盟，再度春宵，再也不用看霍成君的脸色......
不过，我的心可没闲着，我派出的亲信无处不在，时刻监控着霍家的动静......我剥夺了霍家的兵权，将霍家姻亲故旧数十人明升暗降，他们不可能没情绪，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吧......对了，那个女医淳于衍马上抓起来！让廷尉于定国去审问，我相信他很公正，绝不会冤枉她，更不会放过她。许平君，我的娘子，我的爱人，我的贫贱之妻，是病已不祥，连累你惨死，如今，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你在天有灵，睁大眼睛看着......
我要给淳于衍灌附子，啊不，那太便宜了她......
我忽又想起了道玄，这个神秘人物，我要亲自会会他，我有许多话要问。还有丙吉，拯救孤弱，我要详询......道玄在野，丙吉在朝，还是先问丙吉吧。不过，没等我去问，有人来请功了，是一个女人，名叫王则。
她自称曾是掖庭宫婢，被叫到郡邸狱帮忙，怀抱着襁褓中的我，视若己出，悉心照料，原有大恩。有恩于我的，我一定要报！
我派人去掖庭查问，掖庭令查了档案，确有此人，早就出宫嫁人了，至于照顾襁褓中的皇上，没人记得，这事儿丙吉或许知道。
我心中大震，马上召来丙吉细问。
丙吉见了王则，倒还真记得此人，马上斥责道：你哪里有什么功劳，整天里怨天恨地，做事乖张，心思散漫，差点儿把当年的皇上摔死！
啊？朕能活下来真是闯关呢......
王则吓得趴在了地上。
丙吉看我脸色不善，怕我整治王则，马上补了一句：呃，这是她无心之失，倒不是故意摔打陛下。我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位王则当年总算照料过我，我赏了她不少金银，她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一溜烟跑了。
啊，陛下，当年真正悉心照料皇上的是胡组、赵征卿二人......我忙问丙吉：胡组、赵征卿是谁？
丙吉叹了口气，说这两位女子都是厚道人，当年在郡邸狱服役，刚生过孩子，奶水正足，皇上正在襁褓之中，多亏这二人乳养......我闭上了眼睛，差点儿流下泪来，这是我的奶娘啊！
来人，马上去找！
使臣回报：寻遍长安城、京畿三辅，无此二人。
我绝不罢休，喝令：去她们原籍找！找不到人别回来......
这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了二人消息，可惜......都已不在人世！
我悲痛难忍，怆然泪下，唉，苍天无眼，造化弄人！好人不长寿，恶汉活千年，张贺、胡组、赵征卿，恩人我欲报答，他们却都弃世而去......我重重赏赐了胡组、赵征卿的子孙，算是稍微报答当年的恩情。
不过，胡组、赵征卿对我有恩，这一切都是丙吉安排的......最大的恩公就在面前，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地势坤厚德载物，说的就是丙吉这样的人啊！
郭穰奉命到郡邸狱杀人的事，其实我核实过了，太史令迫于我的压力，还是抱来了当初的记载，没错，就是丙吉救了我的命！今天，我有很多话要当面问他......
丙吉开始不肯说，只是含糊其词，说为帝王者天命所在，自然会逢凶化吉。这话糊弄别人行，可是我不信！我旁敲侧击，次第施压，丙吉才把当年的事儿细说了一遍。天也，道玄的破书乃是信史，没有骗我！
我像对待长者一样，给丙吉鞠了一躬，丙吉吓了一大跳：皇上不可折杀老臣！
此乃家礼......我温暖一笑，是的，我从小没有家人，这些真心对我好的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我确信，丙吉这样的仁厚长者，救护我绝不是为了功利，但我还是封他为博阳侯，聊表寸心。其实，丙吉的恩德还不止于此，据太史令记载，向霍光推荐我继承帝位的，也是他丙吉！只是，当年刘弗陵不幸驾崩，他向霍光首推昌邑王刘贺，并没有先推举我......这是他的精心谋划吗？他看上去并不像特别的智谋深远.....
此外，我心里还有点儿疑惑，丙吉如此恩待我，和我祖父刘据有关系吗......应该有关吧，我早就调查清楚了，丙吉出山后便投奔我的祖父，可是他不显山不露水，祖父并未特别优待他，不过呢祸福相依，他也因此逃过巫蛊大祸......他救我的命，照顾我，推举我，祖父没什么恩德需要他报答呢......
这些话我不便问丙吉，找机会我一定去问问道玄。这个神神叨叨的人，不知怎么样了。
......
先不管道玄，霍家情况如何？
亲信们及时传回了消息，我听了不住地叹气。
霍家上下愤愤不平，怨声载道，都怪刘病已刻薄寡恩，无情负义，要不是我家霍大将军，县官......县官是他们对我的“尊称“......还不知在哪里放羊呢，或者引车卖浆，在街巷帮闲，做梦都梦不到当皇上！现在倒好，我家霍大将军尸骨未寒，他这就对霍家下手了！小人！简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吃饱了骂厨子！说小人抬举了他，是伪君子！霍家的兵权一概褫夺，表面上还升赏有加，给霍家孙辈的人封侯，哼，当我们是傻子，明升暗降当我们看不出来吗，真虚伪！
嚯，意见还不少呢......
尤其霍家的主心骨霍禹，更是怨气冲天，连上朝都不来了。有时候直接不来，有时候，竟敢派个家奴来点个卯！把朝廷当个啥了......
群臣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成何体统，置我大汉制度何地......不错，霍大将军一死，群臣也开始知道大汉制度了哈。
哼，不来上朝更好！
我心中冷笑，召来太中大夫任宣，任宣当过霍光的长史，和霍家过从甚密。我意味深长地说：任爱卿，大司马霍禹多病，难以上朝议事，你去看看他？
任宣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敲打霍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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