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慌不择路
敲山震虎。
任宣以前得过霍光恩惠，我想他会好好劝劝霍禹的，老实点儿，不要牢骚满腹。
很快，任宣回来复命，一五一十说得很详细，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霍光在的时候，他们都依附霍光，现在霍光不在了，他们应该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霍禹依旧嚣张，不称我为皇上，继续称呼我为县官，呵，县官就县官，霍大司马，你这是给我贬了多少级？也是，在你霍家眼里，我就是笼子的耳朵－－摆设，七品芝麻官也高抬我了......霍禹跟任宣毫不隐晦：要不是我霍家，县官怎能到这个地位！
霍大司马真是心直口快......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我的内心深藏在九地之下，豁达地对任宣一笑。
任宣很意外我如此淡定，赞道：皇上仁厚！大司马原该知趣......臣也曾规劝于他，霍大将军谨厚守礼，这才受孝武皇帝厚恩托孤，虽于今上有拥立之功，这也是人臣的本分，大司马岂可居功妄言......
看我神态不赖，这话似乎对路，任宣心中有谱：臣又直说，论功劳品行、智谋见识，他霍禹都逊色乃父远矣，不该行事分外乖张，区区几个家奴，也敢狗仗人势，打上御史大夫大门兴师问罪......霍禹气哼哼截道：那是他魏相负义在先，咱家气不过而已！县官听了他的谗言，把先父故旧姻亲撸了个遍，你怎不说......臣便笑着继续规劝：大司马原该自省，皇上任命官员，本是天经地义，难道大汉江山，世世代代都由霍家执掌吗？霍禹听了哑口无言，臣便告辞回来......
哼，哑口无言，却未必心服呢。
或许是任宣的劝告起了点儿作用，霍禹终于来上朝了，百官群僚对待他已不是很客气，我想他应该能感觉出来。御史们隔三差五找个茬儿参他一本，弹劾弹劾，就好像他是只落地的凤凰，丧家的犬，谁都可以踢上一脚，取笑一番。这些人还真不是我安排的，这么多年他霍家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而且霍家不法、无礼的事儿也多了去了，不愁找不到把柄。
不过，霍禹满不在乎，看他神情，似乎在说：你们算个屁啊，继续弹劾啊......这可不是个好态度，我却表现得大度能容，御史们参奏的事儿我并不重责，每次都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现得真诚而惋惜：看在故去的霍大将军份上，算了吧......
看得出，我越是忍耐，百官对霍家的不满越是强烈，这是朕喜闻乐见的态势......人心所向不可违背，霍禹还是要继续敲打，朕亲自来吧，有一次我轻描淡写地说：霍大司马，你家的人把皇宫当成自家内院，擅自出入，这事儿可要改一改呢，朕这儿有卷《礼记》，大司马要不要借回去看看......
这话的份量其实很重，群臣应该都能听得出来，我想霍禹应该也一样，他应该会惶恐的。
果然，霍家人心惶惶，霍显那个老娘们儿悍性不改，整天骂骂咧咧，骂了一圈儿还是不解气，最后大骂魏相，说这么多人找霍家的麻烦，肯定是魏相在背后捣鬼！他现在当了丞相，就翻脸不认人，忘了大将军的拔擢之恩，十足的小人！不过......你们也该检点一些！霍显骂完魏相，转头就骂霍禹，你们没有你爹的本事，脾气却比你爹还大，派家奴上门找的什么茬！霍禹不敢顶嘴，心中埋怨：不是为了出气吗，再说这事儿......母亲大人不也是整天在家骂魏相的吗。
霍府的内幕我了如指掌，我的亲信和王子方接上了头，这奴才心气难平，处心积虑出卖霍家，霍家任谁也想不到，他是霍家可靠的旧人，绝不会对霍家贰心......历来大神好拜，小鬼难缠，小人得罪不起啊，我内心其实很反感背主奴才，不过这个小人暂时有用，还是先留着......
霍显的责骂还是有点儿作用的，霍禹垂头丧气，气焰稍稍收敛了一些，就连霍成君也出息了，不再指着鼻子骂我了，也不敢轻言另立太子了，她见了我行君臣之礼，自称臣妾，真让人不大习惯......看来她不是不知礼，过去只是不想守礼，都怪霍家的势力太大，这真不是好事，势力大了，人就昏了头了......无法无天！
连市井小民都知道杀人偿命，霍显却敢谋杀我的许平君！
这事儿朕从未忘却！
势力大过天，眼里便不再有人命，任你谁谁，都可以是她案板上的鱼肉。我咬了咬牙，想起那个女医淳于衍，怎么于定国还没审完？
没想到淳于衍真是个人物，廷尉于定国用尽心思，竟然无法让她招认。
我很是失望，到底是该怪于定国不肯用刑呢，还是怪于定国不肯用刑！这女的是个狡黠之徒，不给她点儿颜色，她是无论如何不肯招认的，这种人精于算计，知道利害轻重，承认了等于不要命了。廷尉不肯用刑，可耐她何......
其实，我自小流落民间，深知百姓疾苦，痛恶随便用刑，可是轮到自身，真是想对淳于衍动刑，动酷刑，当初道玄带我住监狱，见识过芮县尉的那些刑具，都给她用一遍，一遍不行两遍！当然，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皇上，我知道这想法很不对......于定国公正无私、不肯滥刑，这正是他能服众的原因之一，也是我用他的原因，唉，为了一改大汉朝酷吏风气，朕还是忍一忍吧，再给于定国些时间......不过，这么久了，淳于衍被捕入狱的消息，受人指使毒死许皇后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到霍家？
这消息需要传到霍家。
淳于衍是个再小不过的小角色，总不成霍显事后就忘了？哼，这事儿不能忘......很快，消息精准传到了霍家。据最新线报，霍禹惊慌得很，长安城到处在传说，是霍家指使淳于衍，害死了皇后许平君！而淳于衍已经被抓......
慌里慌张，霍禹急忙来问霍显，霍显的脸色马上黑了。
没想到这事儿......毕竟没瞒住，淳于衍这个贱人，是供出霍家了吧！我对她家可不薄......霍显思量再三，把霍禹引入密室......说了什么，王子方只能猜测，霍显应该是告诉了霍禹真相......因为霍禹出了密室失魂落魄，走路跌跌撞撞，简直慌不择路。
敲山震虎，看来效果不错。我一个人走进偏殿，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旧袍，那是贫贱之时，许平君亲自为我缝制的，我脱去华丽的龙袍，穿上旧袍，它依然那样合体，平君啊平君，你在天之灵给我托个梦，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呢？
偏偏无梦，这是不是说，平君对我很放心，或者......很不满？
霍家的惊惶日甚一日，霍显这个悍妇没了主意，霍禹更是彷徨无计，时不时埋怨母亲做事没分寸，怪不得县官收拾我们霍家！现在只是削夺我们的兵权，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收拾我们呢，要是真追究起来，母亲做的事......灭族之罪！
奈何，奈何？
霍禹找来霍山、霍云、范明友、邓广汉等人商议，大家听说真是霍显毒死了许皇后，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不过害怕又有何用，皇上要是秋后算账，霍家子孙、女婿都得连坐，没人能幸免......现今没有别的选择，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心往一处使，一定得想个主意出来！
霍禹历来脾性莽撞，做事不计后果，他猛咬后槽牙，两腮肌肉暴起：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鸦雀无声，都在肚里掂量......
县官本就是咱霍家所立，那咱霍家就把他废了，另立新君，或者......霍禹最后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或者我当皇上......当年父亲霍光就是太仁慈，早该当机立断取代刘家天下，那哪还有今天的祸患！一篇禅让诏书的事儿......
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任宣以前得过霍光恩惠，我想他会好好劝劝霍禹的，老实点儿，不要牢骚满腹。
很快，任宣回来复命，一五一十说得很详细，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霍光在的时候，他们都依附霍光，现在霍光不在了，他们应该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霍禹依旧嚣张，不称我为皇上，继续称呼我为县官，呵，县官就县官，霍大司马，你这是给我贬了多少级？也是，在你霍家眼里，我就是笼子的耳朵－－摆设，七品芝麻官也高抬我了......霍禹跟任宣毫不隐晦：要不是我霍家，县官怎能到这个地位！
霍大司马真是心直口快......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我的内心深藏在九地之下，豁达地对任宣一笑。
任宣很意外我如此淡定，赞道：皇上仁厚！大司马原该知趣......臣也曾规劝于他，霍大将军谨厚守礼，这才受孝武皇帝厚恩托孤，虽于今上有拥立之功，这也是人臣的本分，大司马岂可居功妄言......
看我神态不赖，这话似乎对路，任宣心中有谱：臣又直说，论功劳品行、智谋见识，他霍禹都逊色乃父远矣，不该行事分外乖张，区区几个家奴，也敢狗仗人势，打上御史大夫大门兴师问罪......霍禹气哼哼截道：那是他魏相负义在先，咱家气不过而已！县官听了他的谗言，把先父故旧姻亲撸了个遍，你怎不说......臣便笑着继续规劝：大司马原该自省，皇上任命官员，本是天经地义，难道大汉江山，世世代代都由霍家执掌吗？霍禹听了哑口无言，臣便告辞回来......
哼，哑口无言，却未必心服呢。
或许是任宣的劝告起了点儿作用，霍禹终于来上朝了，百官群僚对待他已不是很客气，我想他应该能感觉出来。御史们隔三差五找个茬儿参他一本，弹劾弹劾，就好像他是只落地的凤凰，丧家的犬，谁都可以踢上一脚，取笑一番。这些人还真不是我安排的，这么多年他霍家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而且霍家不法、无礼的事儿也多了去了，不愁找不到把柄。
不过，霍禹满不在乎，看他神情，似乎在说：你们算个屁啊，继续弹劾啊......这可不是个好态度，我却表现得大度能容，御史们参奏的事儿我并不重责，每次都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现得真诚而惋惜：看在故去的霍大将军份上，算了吧......
看得出，我越是忍耐，百官对霍家的不满越是强烈，这是朕喜闻乐见的态势......人心所向不可违背，霍禹还是要继续敲打，朕亲自来吧，有一次我轻描淡写地说：霍大司马，你家的人把皇宫当成自家内院，擅自出入，这事儿可要改一改呢，朕这儿有卷《礼记》，大司马要不要借回去看看......
这话的份量其实很重，群臣应该都能听得出来，我想霍禹应该也一样，他应该会惶恐的。
果然，霍家人心惶惶，霍显那个老娘们儿悍性不改，整天骂骂咧咧，骂了一圈儿还是不解气，最后大骂魏相，说这么多人找霍家的麻烦，肯定是魏相在背后捣鬼！他现在当了丞相，就翻脸不认人，忘了大将军的拔擢之恩，十足的小人！不过......你们也该检点一些！霍显骂完魏相，转头就骂霍禹，你们没有你爹的本事，脾气却比你爹还大，派家奴上门找的什么茬！霍禹不敢顶嘴，心中埋怨：不是为了出气吗，再说这事儿......母亲大人不也是整天在家骂魏相的吗。
霍府的内幕我了如指掌，我的亲信和王子方接上了头，这奴才心气难平，处心积虑出卖霍家，霍家任谁也想不到，他是霍家可靠的旧人，绝不会对霍家贰心......历来大神好拜，小鬼难缠，小人得罪不起啊，我内心其实很反感背主奴才，不过这个小人暂时有用，还是先留着......
霍显的责骂还是有点儿作用的，霍禹垂头丧气，气焰稍稍收敛了一些，就连霍成君也出息了，不再指着鼻子骂我了，也不敢轻言另立太子了，她见了我行君臣之礼，自称臣妾，真让人不大习惯......看来她不是不知礼，过去只是不想守礼，都怪霍家的势力太大，这真不是好事，势力大了，人就昏了头了......无法无天！
连市井小民都知道杀人偿命，霍显却敢谋杀我的许平君！
这事儿朕从未忘却！
势力大过天，眼里便不再有人命，任你谁谁，都可以是她案板上的鱼肉。我咬了咬牙，想起那个女医淳于衍，怎么于定国还没审完？
没想到淳于衍真是个人物，廷尉于定国用尽心思，竟然无法让她招认。
我很是失望，到底是该怪于定国不肯用刑呢，还是怪于定国不肯用刑！这女的是个狡黠之徒，不给她点儿颜色，她是无论如何不肯招认的，这种人精于算计，知道利害轻重，承认了等于不要命了。廷尉不肯用刑，可耐她何......
其实，我自小流落民间，深知百姓疾苦，痛恶随便用刑，可是轮到自身，真是想对淳于衍动刑，动酷刑，当初道玄带我住监狱，见识过芮县尉的那些刑具，都给她用一遍，一遍不行两遍！当然，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皇上，我知道这想法很不对......于定国公正无私、不肯滥刑，这正是他能服众的原因之一，也是我用他的原因，唉，为了一改大汉朝酷吏风气，朕还是忍一忍吧，再给于定国些时间......不过，这么久了，淳于衍被捕入狱的消息，受人指使毒死许皇后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到霍家？
这消息需要传到霍家。
淳于衍是个再小不过的小角色，总不成霍显事后就忘了？哼，这事儿不能忘......很快，消息精准传到了霍家。据最新线报，霍禹惊慌得很，长安城到处在传说，是霍家指使淳于衍，害死了皇后许平君！而淳于衍已经被抓......
慌里慌张，霍禹急忙来问霍显，霍显的脸色马上黑了。
没想到这事儿......毕竟没瞒住，淳于衍这个贱人，是供出霍家了吧！我对她家可不薄......霍显思量再三，把霍禹引入密室......说了什么，王子方只能猜测，霍显应该是告诉了霍禹真相......因为霍禹出了密室失魂落魄，走路跌跌撞撞，简直慌不择路。
敲山震虎，看来效果不错。我一个人走进偏殿，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旧袍，那是贫贱之时，许平君亲自为我缝制的，我脱去华丽的龙袍，穿上旧袍，它依然那样合体，平君啊平君，你在天之灵给我托个梦，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呢？
偏偏无梦，这是不是说，平君对我很放心，或者......很不满？
霍家的惊惶日甚一日，霍显这个悍妇没了主意，霍禹更是彷徨无计，时不时埋怨母亲做事没分寸，怪不得县官收拾我们霍家！现在只是削夺我们的兵权，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收拾我们呢，要是真追究起来，母亲做的事......灭族之罪！
奈何，奈何？
霍禹找来霍山、霍云、范明友、邓广汉等人商议，大家听说真是霍显毒死了许皇后，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不过害怕又有何用，皇上要是秋后算账，霍家子孙、女婿都得连坐，没人能幸免......现今没有别的选择，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心往一处使，一定得想个主意出来！
霍禹历来脾性莽撞，做事不计后果，他猛咬后槽牙，两腮肌肉暴起：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鸦雀无声，都在肚里掂量......
县官本就是咱霍家所立，那咱霍家就把他废了，另立新君，或者......霍禹最后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或者我当皇上......当年父亲霍光就是太仁慈，早该当机立断取代刘家天下，那哪还有今天的祸患！一篇禅让诏书的事儿......
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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