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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码

    晚上,轩北良在悉心准备着手术的资料,轩念时的病对他来说只是繁琐,而只要他准备得足够充分,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轩北良还以为是轩念时,可一打开门,竟是轩恋时,轩北良对这个最小的妹妹没什么好感,两人交流的也甚少,一看见是她,轩北良也没给什么好态度,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你来这里干什么?”

    可没想到,轩恋时也第一次慎重了起来,小心试探地问到:

    “你真能治好我姐吗?”

    轩北良如同听到了一个惊天笑话,他摇摇头,略有自嘲的语气说到:

    “那不然呢?我要是都治不了的话,那这世上估计就没人能治好了。”

    并且,轩北良看着轩恋时那花里胡哨的七彩双马尾顿时心生厌恶,竟难得说到:

    “你还是赶紧把你那撮绿不绿、粉不粉的毛给染回去,难看死了。”

    “你...”

    轩恋时一脸气愤地站起身,她在轩家这么久了,轩北良是第一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怎么了?你以为在这个家里没人敢说你就真代表人人都怕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出来威胁人,我跟你说,现在出去还来得及,要是耽误我给你姐治病,我下一个就把你摁到手术台上修脑子。”

    轩北良喋喋不休,最后轩恋时从轩北良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竟是满脸羞愤,眼圈红肿了起来,轩北良是真的不会惯着她毛病的人,原本她只是想来对轩北良叮嘱一下姐姐的病情,别无他意,但没想到轩北良对自己竟然这么凶,她躲到自己的床上,将门反锁,抱着抱枕在床头缩成一团,嘴里还嘀咕着:

    “臭要饭的,臭姓轩的,臭轩北良,臭......哥哥...”

    夜很短,轩北良再三确认一切无误后也早早地睡下了,明天可是一台大手术,他可不能精神涣散,不然是要出人命的!

    第二天一早,轩北良精神饱满地醒来,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坨狗皮膏药癞到自己身前,说到:

    “臭姓轩的,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轩北良还没醒彻底,正要去洗个脸,就被轩恋时给拦住了,轩北良心不在焉地推开轩恋时,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正在擦脸的时候,屁股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轩北良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儿,这轩恋时怎么跟心智不全似的?难道是在轩家待久之后变傻了?轩北良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刷起了牙,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轩恋时喋喋不休:

    “姓轩的,我要跟你打个赌,赌就赌咱俩谁先能治好我姐。”

    轩北良回头看她,轩恋时眼神里充满着傲娇,不知道是不是他对轩恋时的好感上来了,自己竟然看不出轩恋时之前的那股乖戾之气了,于是轩北良也来了兴趣,他快速刷完牙,问到轩恋时:

    “虽然拿人来做赌注我是不赞成的,不过要是我赢了,你要怎么办呢?”

    轩恋时双手环抱,语气也没那么阴阳怪气了,笑着道:

    “还不一定你能赢呢!臭姓轩的,要是我赢了,你就要给我当牛做马,随叫随到,并且你那个公司,每个季度都要给我出一套专品服饰,只归我轩恋时所有。”

    “我赢了呢?”

    轩北良笑了笑,这些条件他不以为意,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赢了会得到什么,他可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轩恋时脸红了红,呢喃了许久,声音才从她嗓子眼儿里挤出来:

    “我输了,大不了给你当牛做马呗!我一个学生,难道还能给你些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你手脚不缺的,能看上我什么吗?”

    轩北良点点头,说到:

    “有的,这样吧!我要是赢了呢,就不需要你给我当什么牛马了,我只需要你把头发给染回正常的颜色,然后像一个正常的学生一样好好学习,除此之外呢,我还需要你答应我的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你无条件服从的,而且是你无法拒绝的、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这么一个愿望,可以吗?”

    轩恋时眼睛一转,这下是自己赚了啊,于是她马上跑回屋子里拟写合同,轩北良看着消失在过道里的轩恋时,无奈叹气道:

    “真是个傻丫头,南佳要是来这里的话,恐怕也会变成这个模样吧!”

    看到轩恋时,轩北良不经意间想到了孙南佳,自己和妹妹已经两年多没联系了,自此孙兆年出事了之后,自己和妹妹的关系就开始变得难以修复,轩北良对孙南佳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她高三那年正准备高考时的模样,眼下,轩家这位轩恋时也到了高三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过轩北良看她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真不知道她的大学是要用成绩说话还是用金钱砌出来,原本不关心她的死活的轩北良,竟然下意识地啰嗦了几句,虽然自己的目的也放在了轩恋时那最后一个愿望上,但那种哥哥对妹妹下意识地保护的意识却永远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真是奇怪。”

    轩北良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握了握,确定他不会手抖之后就去吃饭了。

    轩家的人难得凑齐一次,但各自“心怀鬼胎”,轩绍昌也不愿去管他们在想些什么了,只要能听他的话就好,轩北良要给轩念时手术的消息,轩绍昌还是知道的,他对轩北良充满信心,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可时英还是有些担忧地问到:

    “北良,你真的有把握吗?”

    轩北良点点头,他第一个吃完饭,然后起身推着轩念时上了车,而轩恋时还要不依不饶地跟着,轩绍昌默允了,轩北良也不好多说什么,要赢就赢得轩恋时心服口服,顺便杀一下这个小公主的戾气,车上,轩北良丢给轩恋时他刚打满热水的保温杯,让轩恋时拿出一旁的葡萄糖按照他要求的比例混合起来,然后递给轩念时,说到:

    “你没吃饭,喝点葡萄糖顶一下吧,手术时间很长的。”

    轩念时点了点头接过了保温杯,水很热,但她还是听轩北良的话把水都喝了下去,额头和后背还出了汗,等到了医院,院长亲自迎接,当他得知轩北良要在这里做手术的时候,院长那可是既激动又害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轩北良能耐的深浅,而当他了解到轩北良是要给轩念时做手术之后,院长的心都悬了起来,轩念时的病,整个霓虹市的医院都清楚,按照现在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来讲的话,是很难治好的,轩北良此举难免让院长接受不了,他都快退休了,要是整出这么大个事儿出来,他自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轩北良刚一下车,院长就立马递上了免责承诺书,轩北良只是瞥了一眼便懒得理他,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呢?轩北良有些不爽,但很快他就平复了情绪,他不能在手术床上意气用事。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跟我出一台手术。”

    轩北良按照记忆找了几个干活机灵的小护士来帮他做手术,几个小护士不知道轩北良要做什么手术,她们印象里的轩北良只有传奇两个字,三个月转正的神话更是让无数实习生向往,能跟轩北良出一台手术,她们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不过她们还是好奇轩北良要做的是什么手术,毕竟轩北良这次搞得相当重视。

    “心脏手术。”

    这可给她们吓得不轻,因为心脏病在这个年代是少有成功案例的,几个小护士不由地替轩北良捏了把汗,但轩北良已经把这种不信任屏蔽掉了,他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就只管做好手术,其他的他不急,看着几个犹豫不决的小护士,轩北良了挑眉,戏谑地说了句:

    “怎么?怕了?”

    几个小护士突然像是被轩北良打了鸡血一样高昂起来,她们明白这一场手术的含金量,要是成功了的话,不仅能够收纳为典型案例,还能名声鹊立,但如果不成的话,那造成的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但不知为何,她们现在都很信任轩北良,就好像是曾跟他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手术一样。

    “别紧张,想象一下,今天过后你就可以站起来了。”

    轩北良戴上口罩,打开聚光灯,看着床上的轩念时有些紧张,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到:

    “虽然这对你来说会有些痛苦,但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持清醒,你的意识,千万不要迷离。”

    轩念时点了点头,轩北良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装有麻油的针剂和第一把手术刀......

    轩北良早上吃的很饱,因为他做手术需要消耗的体力是无法在手术的过程中填补回来的,但轩念时却只喝了一杯轩北良给的葡萄糖,这对她来说,无疑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但轩北良对她说了一句话:

    “是涅槃还是毁灭,你自己选择。”

    是啊!涅槃,这对轩念时来说是多么美丽的字眼啊!但涅槃的过程是无比煎熬的,哪怕轩北良给她用足了药,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渐渐让轩念时的意识模糊了起来,轩北良在做手术的同时还要呼唤轩念时的名字,他虽然很想快点结束手术,但这是他唯一不能急的工作,再加上自己多年没拿过手术刀了,手术的速度难免慢了下来,渐渐的,轩北良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一旁的护士接二连三地给他擦汗,几个人除了轮着给轩北良递手术用品和消毒以外,还有配合轩北良去唤醒轩念时,不让她睡着。

    轩念时也很争气地配合哥哥的手术,但心理因素在一直作祟,她感觉轩北良的麻药没有有够,她总是感觉心口那里传来撕裂一样的痛楚,那种感觉就跟她小时候被尖锐物品划伤一样,不过轩北良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认为不止如此,手术时划开皮肉的疼痛是慢慢发作的,就包括他自己在内,被狼撕裂后背的那次也足以让他产生“手术的疼痛就是这样”的想法,但没打麻药躺倒床上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轩北良也只是尽量地让动作精密起来,以此减少轩念时那股未知的恐惧。

    轩念时眼前一阵明亮,她又看到自己第一次发作晕倒在江城的时候,是哥哥将她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此后每一次发作,几乎都是由轩北良处理的,虽然平日里轩北良在轩家人面前不苟言笑,但她仍然能感觉到轩北良那份隐藏在心底的细腻,不然他也做不了医生,她现在动不了,但她仍然在幻想,幻想每次自己拉住轩北良衣袖的时候,轩北良都会容忍自己的那一小会儿的任性,甚至还能抱一抱她来让她宽心,虽然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抱一抱这种刻在她脑海里的东西,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而很快,她的眼前又是一黑,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看到了轩北良往日那副颓废的模样,更看到轩北良心如死灰一般酗酒度日,可她还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北良一步步走向堕落,血红色的画面渐渐填满她的视线,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现在的轩北良,他冷酷无情、杀伐果决,跟她印象中的那个阳光帅气的伟大哥哥形象截然相反,而现在的轩北良就是轩念时知道的哥哥,可她没有对轩北良埋怨一句,她只是在心中像是在祷告一样地默念道:

    “父亲,这都是您造的孽啊!”

    轩念时渐渐地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轩北良看了一眼仪器,还好轩念时的脉搏有起伏,然后他又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术上,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了,所有的小护士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把目光在屏幕和轩念时身上来回切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但没人觉得好笑,这种情况发生在手术室都是正常的,这些护士都学过相关知识,她们更了解轩北良现在所做的手术可能会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首例急性主动脉夹层手术,其凶险程度不言而喻,她们在得知了轩北良和轩念时的关系之后就变得格外谨慎了,要是一个不慎,轩北良可能就要永远地失去妹妹了。

    时间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但手术室里没有时钟,否则会干扰手术的质量,但长期的工作让轩北良慢慢地养成了计时的习惯,随着最后一针的缝补完成,轩北良的手术终于大功告成,他估计外面现在已经是天黑了,可没成想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六个人在手术室里不知不觉地过了十三多个小时,轩北良现在很累,而其他几个护士还好,除了饿的有些站不住,就都没什么大问题了,而轩北良眼前一黑,后背直接重重地砸在墙上,幸亏墙下有把椅子,几个小护士眼疾手快地扶着轩北良坐下,手术成功了,她们无疑是最激动的,这样的手术她们在场的话,无论她们在干什么,带来的价值都是她们一复一日查房填表难以想象得到的,轩北良把头埋在大腿上,无力地叫她们把轩念时转送到VIP病房,而自己则是选在在这里小憩一下,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那种乏力感比他第一次进部队连撑三百个俯卧撑还有累,轩念时的血只染红了他手套上的指头部分,没有什么大出血,轩北良笑了笑,自己两年多没手术或许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自己不会犯经验主义的错误,否则自己很有可能把那一套曾经的“快刀斩乱麻”刀法给带到病床上,后果也是他不可估量的。

    轩北良慢慢地缓了过来,他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紧接着就看见了一只温润但很沧桑的手伸在了自己面前,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那是只厚实有力的大手,让他又找到了父亲的感觉,但事实上那确实是父亲的手,轩绍昌的手。

    “儿子,辛苦了!”

    轩北良见识轩绍昌,赶忙抽回了手,平时冷淡的声腔也多了一缕柔和地说到:

    “那是我妹妹,就算你救不了那我也要救,我去看一下。”

    轩北良先一步出了手术室,轩绍昌紧随其后,父子俩同乘一个电梯,但全程默默无言,轩北良不爱跟轩绍昌说话,而轩绍昌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到病房,轩念时还在沉睡,但病房里挤满了人,轩家除了轩思时和轩恋时不在,其他人几乎都在,而院长和心脏科的主任都在场,他们都对这场手术激动不已,这可是全国首例治愈案例,院长激动地拉住轩北良的手想要说些什么,而轩北良的面色有些低沉,院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轩北良打断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是不会再做这样的手术的,风险太大了,”轩北良看了一眼院长,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说到:“我也希望医院会对此事保密,不然只会徒有其表,医院要真的想研究交流的话,那四个小护士都很机灵,你问他们吧!”

    轩北良疲惫地进了卫生间,他把门插上,见无人在门口,便解了个手。

    院长还想说些什么,然后他就跟轩绍昌对上视线,轩绍昌礼貌地摇了摇头,院长也知道,只好就此作罢,但轩绍昌在刚才居然惊奇地发现,轩北良写在脸上以及流露在眼神中的情绪,自己刚才有那么一刻居然也看不透了,他望着卫生间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洗完手之后,轩北良的精神头能清醒一点,他用一旁的干毛巾把湿漉漉的脸擦干,然后就让所有人离开了,看着一脸不舍的院长,轩北良只好无奈地说到:

    “我把这场手术的报告写给你成了吧!院长?”

    轩北良能遇到这种医痴,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但院长很高兴,轩北良也折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先是小憩了一会儿,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困了,然后才打开电脑把这十几个小时他能记得的东西都写进了文档里,然后发给了院长。

    轩北良没有开灯,但是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他给自己设了个闹钟,然后就着这蒙蒙亮的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