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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在娘家小住的那些日子,兄妹怡怡、承欢膝下,不能说不温馨,杯酒言欢、秉烛夜谈,不能说不快乐,调风弄月、举案齐眉,不能说不甜蜜,可是在不经意之间,不知从何而来的怅然若失感,总会冷不丁地出来偷袭一下云窦娘子,似乎在提醒着云窦:云且居的第一个春天,正等着你来播撒幸福的种子。

    相聚终有一别,如果说,云窦娘子出嫁之时还带着一丝忐忑、些许不舍,那今日之别离,更多的是心怀脉脉温情,期待他日再会。到了这个时候,云窦娘子才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归宿感,那便是辉龙山下的云且居,那里才是与心爱之人春种秋收,消磨短暂人生之地。

    世之豪强富贵,有庄园田亩者不计其数,然而对他们而言,肥田沃土不过是财富积累过程中的一种表现方式,纵情山水也不过是琼楼玉宇间莺歌燕舞生活的另一种延续罢了。哪看得见田间地头的辛苦劳作,哪体会得到来之不易的丰衣足食。

    五谷本不分,衣食也无忧,十指尽是泥,赋诗何须强作愁。在与郎君召开的云且居第一次会议中,云窦娘子主动请缨,包揽了打理庭院内好几方菜圃的活计。这不,说干就干,看起来正在兴头上的云窦娘子,转身即去卧房里换了身干练的衣裳,来到了步且面前。窄袖青衣,束腰罗裙,衣不招风,裙不拖地,眼波流转含笑,面色红润有光,步且还是第一次看到娘子这番穿着打扮呢,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呐!不料,倒被春风抢了先,轻拂在了娘子的身上,带走了缕缕清香。

    “走,随我去房里!”

    步且蹭的一下,从一张生漆榉木圈椅上起身,拉着云窦娘子便要往卧房里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干嘛!我不去!”

    云窦娘子现在的胆子可肥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随随便便就称臣纳贡了,哪怕此刻面对郎君那副蛮横无理的模样,自己也丝毫不会退让半分。转而拉着郎君,一口气来到了前院一处三丈见方、长满杂草的向阳地。

    “要不就先从这块地开始吧!”

    此时的云窦娘子充满了活力与期待,好似已经看到了初夏时硕果累累的景象似的。

    “好吧,娘子说了算。”

    步且干起活来真是一点也不含糊,拿起锄头便除起草来。云窦娘子也不甘示弱,跟着便依葫芦画起瓢来。一时倒也学得像模像样,只是才锄了不过百下,云窦便已气息微微喘、脸蛋通通红、心脏嘭嘭跳。

    “娘子休息一会吧,喝点茶水,可不要累着了!”

    别以为步且一直在那闷着头、认认真真地干活,他可是时不时地在偷看娘子呢!如果这也算是偷懒的话。

    “嗯~,还真是一件吃力的活呢!”,

    云窦娘子在树荫下一张竹靠椅上坐了下来,咕咚咕咚地连喝了好几口水之后坏坏地说道,

    “可是郎君不许偷懒哦!”

    “能讨口水喝喝吗?”

    步且直起身子,两手搭在锄头的椿木柄上,向后弯了弯腰,可怜巴巴地请示起来。

    “不能!”

    云窦娘子此时如霸道女君附身,口气硬得很,没有半点商榷的余地。

    “看我怎么收拾你!”

    步且扔下锄头,便朝云窦跑了过来。云窦娘子一时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倒被吓了个手足无措,正是跑无可跑,躲无可躲之际,恰好被步且逮了个正着。这下可有云窦娘子受的了!

    “放开我!”

    即便已落入郎君的怀里,徒劳无功地挣扎着,云窦娘子说起话来也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呢!

    步且可不会被娘子吓跑呢!渴极了的嘴唇,顺着娘子光滑的脸颊

    游弋,一下子就抿住了湿润的樱唇,热烈地吮吸起来。

    “讨厌!活还没干完呢!”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云窦娘子一把推开半蹲着的郎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重新又拾起了锄头。毕竟是第一次学着种菜,看来,云窦娘子很把这春播当回事呢!

    难得夫妻俩人不吵不闹地干了好一会儿,当闻到穰穰厅里传来的阵阵饭菜香味之时,这块杂草丛生之地总算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乌漆麻黑的土壤,看起来充满魔法的力量呢!

    此时再看云窦娘子,虽已是香汗淋漓,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呢!

    已经等不及嫣儿过来叫唤了,步且和云窦娘子听着肚子里咕咕咕的叫声,有说有笑地朝穰穰厅走去。

    一个时辰的劳作下来,云窦娘子胃口大开,直夸嫣儿和霁儿的手艺好,倒弄得这两人不好意思起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波风卷残云,云窦娘子看来是吃得差不多了,嘴巴也终于可以得空说一两句了。

    “回房午睡一会儿!”

    步且脱口而出道。反正现在无论怎么看,云窦娘子都觉得步且是有意的。谁让他一直这么不正不经呢!

    “讨厌!你就是故意打岔!明明知道,我指的是锄完草之后要干什么!”

    云窦娘子笑着说道。

    “哦!那下午我们把土都翻一遍,明天你就可以播种了哦。”

    听了步且这话,云窦娘子感觉胜利就在眼前了呢!竟然连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翻土吧!”

    云窦娘子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看娘子是忘了之前说过的话吧,刚吃完饭,是不能大动的哦,不然会肚子疼的。”

    步且心想,看把你积极的,也不知道累!

    “那好吧!不过我可不想午睡!”

    云窦娘子那说话的样子像是在防贼惦记似的,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郎君的魔爪了,真是小看了郎君呢!

    步且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云窦娘子给公主抱了起来,任凭娘子在怀里小拳轻锤、羞语娇骂,就是不放手,一路抱进了房里。

    一边,云且居里的云窦和步且,忙着把幸福的种子播下,另一边,旦国朝堂上,却风起云涌,青书竟然被解官夺职了!好在旦王念其昔日有功,此番只削官不论罪,也算全身而退了。这边忧来那边喜,接替青书升任荡威将军的正是早已与御史中丞籴景眉来眼去的游冲将军斑熏!其实青书早就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的,自己既不受旦王信任,又不愿投其所好,怎么可能会有出头之日;且又,不屑侍立于权臣之侧,不愿周旋于同僚之间,久而久之,怎么可能不遭贬斥呢!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里,本想着去官归隐,但总是心存幻想,难免还留恋着官位,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如今也算是解脱了吧!只是这府邸怕是住不得了,得尽快另觅一处安身的小宅才是!

    当青府的书信传到云且居时,云窦娘子正在欢乐地大快朵颐呢!读了阿父的来信,云窦娘子一下子变得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了起来,哪还有心情吃饭啊,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看着娘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步且心里面很是心疼,连忙笑着安慰道:

    “这可是个好消息呢!不如趁此机会,也来辉龙山下筑屋盖舍好了,要是这样的话,既了实现岳丈回归故土之夙愿,也算是促成了阖家团聚之美事呢,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郎君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能这么平平安安地从是非之地中全身而退,还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呢!”

    祸福本相依,云窦娘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立马照着这意思写了一封回信,交予了青府派来的送信之人。

    “开心了吧!”

    步且朝云窦娘子疯狂地眨起了眼睛,做作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你眼睛进沙子啦!”

    云窦娘子知道郎君是在逗自己开心呢!

    “是的。娘子帮我吹吹吧!”

    步且厚着脸皮说道。

    “呼~”,

    云窦娘子也真是配合,坐在那儿朝着空气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这下好了吧!”

    “还得再吹两下呢!”

    步且继续恳求道。

    “呼~,呼~,呼~”

    云窦娘子鼓着腮帮子,连吹了三口气后说道,

    “多送你一口了!”

    “好了呢!真神奇!”

    步且演得还挺着迷,紧接着又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嘴里也进沙子了,娘子靠近点帮我吹吹吧!”

    步且没有一点正经样,竟然真把嘴巴给迎上去了,看着明明就是在索吻呢!

    “讨厌!”

    云窦娘子用手捂住步且越靠越近的嘴巴,忍不住娇笑着说道。

    “今天去看过宝宝了吗?”

    步且突然贼兮兮地问道。

    “真讨厌!哪有!”

    步且这话直接把云窦娘子给羞急了,只见她胀红着脸,把头给撇了过去,却把那鲜红的耳根子给暴露了出来。

    “我说的是娘子撒播的蔬菜种子!娘子都想到哪里去了!真是会胡思乱想呢!”

    步且笑着说道。

    “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云窦娘子便直接跑进卧房里去了,估计是已羞得埋在被子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