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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军粮(2)

    “我也随大人一起去。”我收拾好了药箱正要与邸恒一起离开,廖胜便在我们身后赶了两步上来,邸恒回过头去微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才赶忙改了口,“少爷若是在外有什么意外,廖胜还能帮扶一二。”

    “以你家少爷的身手能有什么意外,旁人不要在他手下出了意外我就要烧香拜佛了。”我笑着看向廖胜急切的样子,“少爷的身份不过是末羌商人,你看看你这一身装束,哪像是跑腿小厮的模样?”

    “能否烦请堂主帮我找一身衣裳来?”廖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邸恒也朝我微微颔首。

    “行倒也是可以,不过我三味堂里的学徒平日里都身着统一的以上,你若是想要我也只能帮你找一身一样的出来,你就当做是我新招来的学徒便是了。”

    廖胜有些不满地皱着眉看向邸恒,邸恒丝毫没有不想让他失望的意思:“换上吧,刚好也让你在三味堂中多待几日,学点医家之道静静你的性子有什么不好?”

    我嘻嘻笑着叫阿福找了身衣服出来,坐在石桌旁看着廖胜从里屋换好衣服出来不禁拍着手直乐:“廖胜穿上这身衣服还真像这么回事。”

    廖胜顶着青色的发布一脸委屈地看着邸恒:“廖胜虽然只是少爷的贴身侍卫,但也还没用帻束发过。”

    “哪有非官宦人家的家奴还在平日里以冠束发的,”邸恒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廖胜递了个颜色,“走吧。”

    廖胜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我挎着的药箱跟着邸恒走去。我带着他们在街上拐了两个弯,耿府很是气派的牌匾便挂在头顶了。门房里的爷爷朝我笑呵呵地打了招呼,我也朝他拱拱手道了福。

    “程大夫素日和病人都是这样熟识的吗?”邸恒问道。

    “耿叔算不得是病人,是个故交罢了。这两年他上了年纪,自己总觉得身上不爽快,我不过是给他开几贴药让他安心罢了,实则医不好什么的。”

    “这就是了。”我朝着耿叔的房间努努嘴,“可要和我一起进去?”

    邸恒看了廖胜一眼:“你同程大夫一起进去,我在府中走走。”

    我点点头,廖胜跟在我身后进了房门,房里的丫鬟赶忙迎过来接下了药箱,将脉枕取出来在塌旁垫好,我朝她眨眨眼表示感谢。

    “阿福呢,你换了学徒了?”耿叔看着廖胜问道。

    “阿福今日不舒服,就留在堂里了。”我把手轻轻搭在耿叔的手腕上,脉象依然平稳的很,“耿叔最近身体如何,上回开的药可吃了?听耿闻宇说耿叔近日常咳嗽吗?”

    “吃了,好是好些,就是这些天一咳嗽总担心着是不是肺病犯了。”耿叔笑着说道,“是耿闻宇去请的你来?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约摸着是去香料坊看生意了。”我随口帮他扯了谎,“看脉象好得很,耿叔,年纪大了固然要多在身体上留意些,但也别太草木皆兵了,就当是我和耿闻宇这样的年纪偶尔吹了风,咳嗽两日也是正常的,哪能这么容易就染上肺病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准是又跑去哪野了,你和闻清还日日帮他在我这儿藏着掖着。”耿叔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耿闻宇还是小孩子呢,多少有点脾性,等再过两年也便好了。”我笑着将脉枕收起来。

    “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三味堂都开起来了,他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再立事?”耿叔气急之间又咳了两声,我赶忙帮着顺了顺背,“要不是还有个闻清在身边,耿家的家业迟早毁在他手里。”

    “闻清哥能当大任,凡事都拿得了主意,耿闻宇从小在耿叔和闻清哥的庇佑下长大,难免娇惯了些。耿叔还是放宽心些,这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说起来你们堂中的赤星堇丸若是还有存货你倒是可以给我取来几颗,我常备着些。”耿叔笑着看向我,“若是存货不多了,你便把药材给我包来,闻清虽说只和你们一起学过几日的制药,搓个药丸还是会的。”

    “耿叔!”我有撒娇地看向他,耿叔低沉地笑了两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你们那赤星堇是从来不给人见到的。”

    我也朝耿叔甜甜地笑了一下,忽听屋外有打斗的声音,廖胜风似的窜出去,我赶忙随着廖胜往外走,正看见闻清哥一拳向邸恒冲去,被邸恒伸手挡开,闻清哥换了方向,邸恒一个回身将闻清哥的胳膊别在身后,低头看向他。

    廖胜要冲上去帮忙,我赶忙过去把邸恒牵制着闻清哥的胳膊轻轻晃开,将他们拉开了几步,朝闻清哥有些谄媚地笑了笑:“别生气,误会误会。”

    “你们认识?”闻清哥有些惊讶。

    “这是我带来的人,我朋友,进货的时候认识的。”我转头看向耿叔,“今日他恰巧来深州,听闻我要来耿府便想着跟过来,跟耿叔讨教一二。”

    邸恒朝耿叔弯腰作了一揖:“晚辈见过耿老爷了。”

    “你是哪里的人?”耿叔站在屋前的台阶上,垂着眼睛看向邸恒。

    “晚辈从建安来,原本是去末羌运些货物回建安,途径深州想起还有一位故人在此,才稍作停留。”邸恒专门看了我一眼,“早就听闻深州地形复杂,运输的车马难以通行,而耿府的运输却能万无一失,就连军粮过深州也要耿府出手相助,因此特来耿府,望能得您指点。”

    耿叔拄着拐杖和蔼地笑了:“那又是为何打起来啊?”

    “我看着人闯了书房便去阻拦,是我脾气急了些,向先生道歉了。”闻清哥说是向邸恒道歉,却只始终面朝耿叔垂着腰,我抱着双臂耸了耸肩,转目看向邸恒。

    “晚辈在院中等程大夫,没想到无意进了书房,是晚辈唐突了。”邸恒嘴角的几分笑恭恭敬敬,与平日里完全不同。

    耿叔仰头笑了起来:“到底都是一群孩子,做事儿还是毛毛躁躁的,等下我定会好好教育闻清的。不过灵儿跟除了堂中学徒以外的男子同行倒是当真少见。”

    我佯怒看向耿叔:“耿叔,再这样我下次可不来了。”

    “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你师姐不替你想着,你自己总要留点神为自己打算好。”

    我撇撇嘴,倒是闻清哥接过话去,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必担心,若是嫁不出去我不嫌你便是,耿府的聘礼都为你备好了。”

    我气瞪了他一眼,笑着朝耿叔告了退,转身朝外走去。

    “闻清哥平日里最为稳重,今日却能与你大打出手,你可是说了什么话激他?”我一面随后玩着腰间的玉珠一面说道。

    “你一个学医的女儿家,倒是随身带着武器。”邸恒看向我的玉珠。

    “护身而已。早些年百草堂开的大时,树敌也不少,我阿爹便给我请了武行的师傅来,不求我做个武状元,只要遇事能逃便可了。”

    “你学的成果倒是远高于你爹的想象。”

    “那闻清哥的身手如何?”我侧头看向邸恒。

    “只过了两招,看不出。”

    “你若是还没试探出想要的结果,就不会故意弄出声响引我们到院子里了。”我笑了笑。

    邸恒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不傻。”

    我颇有些傲气地晃了晃脑袋,邸恒看着我这幅模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身手不错,看上去是个书生样子,功夫倒是不俗,与廖胜对打说不好谁胜谁负,不过与我倒是还要差一些。”

    “天下有几人的武功能与你们天镜司的人相提并论,更何况你还是其中翘楚。”我摇了摇头,却正对上邸恒微蹙的眉,“知道的,只在没人的时候说,若是还有旁人绝不会透露你的身份。”

    邸恒朝着路对面微微扬了扬头示意我看过去,一整队人马正缓慢而行,最终停在商铺的门口。

    “这是什么地方?”

    “耿府的香料坊。虽说耿府主营运输,不过各色产业也都有些,香料坊便是其中之一,只是经营的不甚用心,前两年耿叔想要磨练耿闻宇时便将香料坊交到了他手中,从那往后是愈发败落了。”我很是好笑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看邸恒神情怪异,凑上去问道。

    “耿府也是大户人家,怎么会雇佣这样瘦弱的工人?”

    我顺着邸恒的目光看向那一队人马,其中有一半人的精神看上去都很是一般,身体也不像是健康的样子,不觉叹了口气,微微靠近邸恒说道:“耿府平日里订单很多,工人们大多都是及其劳累的,极少有工人能在耿府做上两年以上,除非做了领队或是其他职务,否则只做搬运的小工很是耗费身体,这些人在这儿大概也做不久了。”

    邸恒听着我的话,眼神却从未在那些人身上离开,原本坐在地上抽烟枪休息的工人们瞧见我们也将目光朝我们投来。

    “建安城来的公子哥不会连干活的人都没瞧见过吧?”我好笑地看着邸恒,“走吧,今日早些回去,我还要琢磨明日送到军营里去的药方呢。”

    “既然蒸骨病也与肺脏相关,三味堂的赤星堇可能用上?”邸恒终于看够了那一群或躺或坐的男人,跟我一同返程。

    “我也不知道,阿爹临去前曾嘱咐过我两件事,其中之一便是要让以后的世上再无赤星堇。我虽没听话,但也没在赤星堇的事情上另做文章,只沿着阿爹铺好的路走下去罢了。”我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赤星堇也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想来与蒸骨病似乎并不对症。”

    “果然不是什么忠孝女子。”邸恒嘲笑地摇了摇头,“那另一件是什么?”

    “要我不要寻嫁祸于他的仇家。”

    “嫁祸?”邸恒一声冷笑,“当年程扬风杀害先皇一案乃是陛下亲自审理,你如今所说的嫁祸是指谁错怪了你家?”

    “当年深州官衙门口你可知跪了多少人为阿爹求情?就连建安城里都有人沿途追着囚车为阿爹送行,以阿爹多年的人品,没人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当年之事处置之草率、定罪之模糊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孰是孰非你心中不会没有定数。”

    邸恒突然从我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将尖细的一头顶在我的脖子上,针刺的痛感十分清晰。

    “收回方才的话,以后也不准再说了。”

    我努力想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来,双腿却还是打了个颤,我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真惜命,胆小鬼。

    我僵硬地点点头,邸恒这才慢慢将银簪从我脖子上拿开,冰冷的气息却依旧残留在眉宇之间。我脚下一软,邸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的胳膊,我一站稳他便立刻松了手。

    “还以为程大夫是什么女中豪杰。”我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说话。

    邸恒将手中的簪子插回我头上,我不用看也知道他插的歪歪扭扭的,只等他的手拿开后自己才重新将簪子取下,端正地插了回去,邸恒倒是毫不在意:

    “程大夫这些女儿家的首饰倒是都简单的很,你三味堂这些年来总该赚了些银子,难不成都被你拿去当弹珠玩了?”

    我不屑理他这些调侃,只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着我快些朝三味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