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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醉里

    虽然今日朝歌城里的天气很美,但怀瑾书院学子们的心情却很不美。

    “哼!真真是好些不要面皮的!”

    一处大酒楼之中,聚满了头戴程子巾、身穿宽博白衫的士子,仔细瞧去,便会发现他们腰间都配着各式各样的玉佩。

    听了小厮传回来的消息,谭逸檀第一个就忍不住开口:“青玉姑娘昨日已应了邀约,杏坛学宫那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一群人去了那楼子里,故意让青玉姑娘左右为难。如今双双推辞了,他们倒是如愿!”

    原来怀瑾书院的诗院今日办了场初春诗会,好不容易邀请到了朝歌城里最负盛名的琴道大家青玉姑娘。不料半路杀出个杏坛学宫搅了局。

    自古文人相轻,两所书院之间更是。怀瑾书院多富贵人家子弟,杏坛学宫又多平民子弟。两所书院自不知何时起就互相瞧不上,到了如今更是势同水火。读书人又讲究个抱团,两院人之间简直是无仇胜似有仇了。

    古圣人有言:诗可以兴。按理说以诗道“入神”乃文人修行的不二选择,可千年以降,诗之一道的修行并不兴盛,高境界的诗人更是不多。

    这种情况到了前朝才彻底扭转。一代天骄诗仙自蜀而来、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将诗道推向顶峰,更是完善了“白玉京”的修行体系,给后来人留下无数便利与遐想。传说最后诗仙捞月化仙,以身拓诗道。自此诗道大兴!

    古往今来,以诗道登顶者唯诗仙一人而已。故世人不呼其名,单称诗仙以表敬意。

    再说那青玉姑娘,商姓,乃是朝歌城里以琴“入神”的大家,早年间办了所琴楼,平日里聚些操琴之人,行那风雅之事,偶尔也出席一些文会之类的活动。

    因其风姿绰约之至,这些年在朝歌风头无两,极受士子文人的追捧。传闻朝中有位偏爱风雅的大员曾私下评道:“琴楼无名,其主盛名。”

    年轻人争风吃醋斗狠的对象大抵还是女子。以身体不适为由送走了两拨人后,商青玉就谢了客、闭了楼子,独自待在房中,慵懒地坐在精致华丽的束腰桃木桌前,撑着光洁的下巴静静发呆。

    桌子上摆着一个方正的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分明,但是又看不出章法,像是毫不懂棋的稚童胡乱摆出来玩闹的。

    就这样云卷云舒,两座酒楼里的书生们也不会因为少了个琴家就停了诗会。随着天光渐渐暗下,风流意气的年轻人们愈发热烈,酒酣耳热,佳作频出,楼里气氛达到了顶点。

    万家灯火初上,琴楼里亦是点起了盏盏灯笼。华美的闺房里,商青玉除却起身点了烛台外,便一直坐在桌前。

    最美不过灯前目。昏黄的烛光晕在商青玉的面颊上,白皙的肤质透出一丝淡淡的霞色,一双桃花眼清澈而明亮。

    夜色下的朝歌城热闹而繁华,唯此处静谧而安好。

    月挂中天,再繁华的郡城也有寂静之时,再畅意的诗会也有散席之刻。醉醺醺的学子们摇摇晃晃,陆陆续续地或归家,或回书院。也许免不得还会收到妻子的嗔怪或是管舍师长的责备?

    商青玉终于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轻轻走到另一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块黑墨,细细地研了一会儿,直到浓黑的墨水快要溢出砚台来才停下。怪异的是,她接下来并没有去拿一旁的毛笔,而是找来了一个琉璃酒杯,将墨汁尽数倒了进去。

    商青玉端着盛满墨汁的酒杯,回到桃木桌前重新坐下,整了整衣裙后,将酒杯凑到唇边,尽数饮下。

    再一会儿,她的脸蛋便红扑扑的,醉了一般。

    …………

    宇文今夜睡的并不安稳,姜袭儿送来的丹药虽好,却也架不住他伤势之重。他所修之七尺境,最为重要的便是识海真像。真像几近碎开,在药力的作用下,他头颅之中的痛感更加强烈。

    世间修行法起初还是一样,先“入神”后“立命”。世间万法至精深处皆可入神,入神者以此明了命途便入立命境,到了之后的超然境才算是真正的区别开来。超然境共有三条路径可选,分别是“白玉京”、“盗跖”与“七尺”。

    白玉京者,于四肢百骸之中修楼筑城,将自身融入天地之容器中,有了容器便有了调用天地灵气的根本。传说修满体内十二楼五城者可受仙人抚顶,结发长生。其中修得九楼三城者又称为玉阶境。

    远古时期,人族还处于部落时代,那时人类举步维艰,因先天体弱,只有抱团方能生存下来,群体意识占据了绝对主流,那时人族修行尽为白玉京,虽说并不成熟。

    盗跖者,据说乃上古时期一位通天大盗开创而来,后便以其名称此境界。

    修盗跖者行换天之事,将天地之容器化为本我之容器,所谓“盗亦有道”是也。此中修士,于丹田之处修一方天地,各人境遇不同,修出来的天地大小亦不同。有大者可囊一国之地。盗跖修到高深处,丹田天地反而崩塌,只留沙粒大小的黑点,所谓“一沙一世界”是也,称无量境。

    七尺者,也是后代渐渐兴起的修行法门。修士不向天地取,偏向我中求,直接将本我修成容器,在脑中识海内修一尊七尺真像,所谓“君子以性命为七尺”是也。而此间修到五尺者,又称为容与境。容与,逍遥也。

    出于工作职能、环境安全等各方面的考量,大承的地方官员都是直接住在当地府衙里的。

    一城即一阵,一城长官掌一城之册,在城册的帮助下接管整座城池内的天地容器,实力可以得到大大增强,且对城中其它修者更有压制效用。以城为阵、造册掌天之事当然是有代价的,掌册者调用容器,消耗的是一城气运,所以轻易不会动用城阵的力量。

    此般造册法门乃儒家修者的手段,也正因此,儒家得以在当年的百家争鸣之中彻底胜出,成为最大的赢家。此后各朝君王无不独尊儒术,以求王朝气运兴盛、统治稳定。儒道也与做官入朝直接绑定。

    清水郡府衙里现有郡守董宏、老将高曹敖、当朝太子等高境修士,可谓是整座城里最安全之处了。

    宇文手脚冰凉,心底还是隐隐不安,就好像门口蛰伏着一个黑衣蒙面刺客,正等他熟睡之后摸进来一刀结果了他。

    宇文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诗。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