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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食色

    “当务之急,乃是除去大哥识海之毒。”见宇文沉默不语,洛溶溶沉思片刻,又道,“此毒一解,挑灯楼如何管得住大哥?届时以宇文大哥三尺修为,是走是留,天下何处去不得?”

    宇文摇摇头,道:“挑灯楼手段奇诡,这些日子我已反复探寻识海,找不出丝毫异样。连印记都找不到,谈何解毒?”

    “能否借用太子的势力?”这是吴中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

    “已经迟了。虎穴之变我知情不报,我这时又因此投靠太子,她必定心生嫌隙。况且,我也不愿依附何人。”宇文又否定了吴中的提议。

    菜凉了。

    思索许久,洛溶溶眼睛忽地变亮,激动道:“吴郎可还记得道全大师?”

    也不等吴中应话,洛溶溶又对宇文说道:“去年夏日,我与吴郎途经通州地界,碰上一个怪人。”

    “那怪人肢体扭曲,十指绷紧,嘴里念叨个不停,看穿着打扮,应是南疆来的。当时我与吴郎正在郊外赶路,这怪人不知从哪蹦出来的,要抢糖葫芦吃。我见他可怜,也就给了他一根。”

    宇文静静听着洛溶溶的叙述,换作以往闲适时分,他应会插嘴道:这人莫不是道全大师?

    “可这怪人吃了一根后,狂性大发,还要来抢。我们制服他后正准备打晕,道全大师刚好路过。道全大师是城里长明寺的住持,常常去往城里城外行医。”

    “大师探看过后,用佛法暂时压制住他,要把他带回长明寺医治。我二人好奇,也跟着大师回了长明寺。当天晚上,大师给他喂了一碗水,我观其貌,顿时好了许多。可惜第二天那人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洛妹子的意思是,道全大师或可解我识海之毒?”宇文问道。

    “还有一事,大哥可知,长明寺为何叫做长明寺?”

    “为何?”

    “寺中大殿供有一硕大长明灯,据说自当年建寺起从未熄灭过,这些年前往求愿者络绎不绝。而那长明灯里,烧的不是油。”

    “那是?”

    “佛性。大师用来治病的那碗水里,有一样的佛性。”洛溶溶认真道。

    洛、吴二人常年行走在外,他们的眼力和见识自不必说。而洛溶溶的意思宇文也懂了,长明寺内有佛家宝物,住持道全大师修为高深,佛法医术兼修,又心善好助,或可前往一试。

    宇文沉吟一阵,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法子。暂且不谈如何求道全大师出手,佛家本事至阳至刚也至纯至净,识海解毒时,或可将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

    “就依洛妹子所言,我明日就动身去通州。”

    “那好,宇文大哥,我们也同你一起去。”

    吴中在旁点点头,也作这般想。

    宇文反倒沉默起来,二人好意不是与他客套,乃是真心想帮助这个只第二回见面的朋友,即使可能会卷入挑灯楼的斗争当中——他二人只是立命境。

    “宇文兄。”吴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宇文打定主意,又上了两壶酒,也不用酒杯,对着壶嘴“吨吨吨”灌下,饮罢抱拳,嘴角沾了些清亮酒渍,目光如炬,一切尽在不言中。

    …………

    按理说,姜袭儿等人应当住进平州府衙或是会同馆,可姜袭儿不愿大动干戈,只挑了个中等档次的客栈落脚。

    客栈的一楼整整齐齐摆放了四排红漆桌椅,傍晚时分,已有许多人在此用餐。宇文手里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自外面掀开门口挡风用的挂帘跨进来。

    “这是哪家的大娃娃还要吃糖串子!”一个面色黑红的大汉,指着宇文怪叫道。

    “啊哈哈哈哈!”与大汉同桌的人先是一愣,顺着大汉粗糙的食指看见宇文方才哄然大笑。

    这一桌人均是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大承并不禁武,他们的腰间均别了宽刀,衣着显脏,细看之下却会发现是些价格不菲的料子。一伙人坐在靠门的位置,桌上摆满了各色肉食,几个酒壶东倒西歪。

    宇文看他们一眼,不作回应,自顾自咬下一颗从他们旁边走过。一群喝酒喝蒙了的入神境匹夫,没什么好计较的。而这伙人笑过也未继续找茬,转瞬忘了这回事。

    直奔顶楼而去,宇文停在一处房门前敲了敲:“公子?”

    “进。”

    宇文推门进去,向姜袭儿行了一礼。

    姜袭儿此时又戴上了那个面具,在外人看来,乃是一位翩翩公子。其实这面具易容幻象的功能倒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其“遮蔽”的能力。

    “糖葫芦可还好吃?”姜袭儿见他行礼还拿着糖葫芦,打趣道。刚才大堂里发生的事,以她四尺境修为,想知晓自然知晓。

    “公子要来一颗吗?”宇文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立刻后悔了。

    空气在此时凝固,尴尬的气氛在站着的这人与坐着的那人之间形成。

    事实上,宇文这话算来,已经不仅仅是僭越之罪了。

    宇文再拜,面色不改,又道:“我见这糖葫芦委实制造得极好,带了两串回来放在房中,公子若是想吃,不妨我去取来。”

    他这话就是强行掩盖,给双方个台阶下罢了。

    他有些懊恼,果真是美色迷人眼,亦或者说天下人,无分男女,都是色令智昏之辈?不昏的人,只不过是所见之色不够极致?这些咱们暂且不谈,而姜袭儿显然是极致中的极致。有言曰:已非“人样”,乃神仙貌。

    宇文刚刚就是由世间第一等糖葫芦联想到了世间第一等红唇——玲珑剔透,晶莹红润,只不过一个尝上去甜丝丝,另一个……

    姜袭儿轻轻点点头,并不打算与宇文计较——至少明面上是这样,问道:“宇文兄来此是有何事?”

    “正要与公子说,”宇文拉过凳子坐下,“我看舆图上,平州再往南走不太远便是通州,通州有一长明寺,我母亲早年间曾去往寺中求愿,而今却只能我替母亲去还愿了。”说到这,宇文的神色逐渐低落。

    大衍历三三五年,号“乾坎”,大商兵部尚书宇文极受命出使北齐,遇害。宇文侯府主母李氏得知噩耗后殉情,于府中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