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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罗因

    肯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宽阔的脸上流露出恶毒的笑容,显然在对教皇的安排感到不快。

    “特耶律大人似乎进展不太顺利···”安东尼斟酌着用词,生怕特耶律回头找他麻烦。他已经得知肯动刀伤了左谷先生,但也不敢在肯旁边发作,只得让孤鹜送左谷先生回就近的教堂休养。

    教皇沉默不语,眼前高高的台阶流下长长的血迹,看不见最高处的平台情况如何,但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了动静。

    “教皇大人,依我看这次特耶律恐怕难胜其任,那秃驴的人头就让属下去取吧!”肯抽刀出鞘,吓得安东尼汗毛倒竖。

    教皇坐在车辇上,轻轻挥了挥手。

    肯喜出望外地快步登上台阶,他身后的一小队衣着怪异的随从也紧随其后,看起来就是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教皇的亲卫和几个其他分部的主教各自的人马仍然候在这里,虽是御驾亲征,教皇大人似乎不打算大军压境,他幼时信佛,不愿在佛祖面前杀生。

    这时,一小队身着橘红色斗篷的教徒忽然从寺门外溜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西部牛仔打扮的男子,俊朗的面容牛皮帽子都盖不住,鹰勾鼻很显眼,而一双鹰隼般锋芒毕露的钴蓝色眼睛更是摄人心魄。

    分部的主教们随着他的出现议论纷纷,嬉笑声偶有爆发。

    “格尔罗因,你来了。”教皇大人似乎不太计较他的战败,示意他可以坐到自己旁边最近的位置。

    “对不住大人,”格尔罗因把右手放在左肩上鞠身行礼,然后才挤开安东尼坐在教皇身侧,“无邪金刚驱散了脆弱的邪祟,我的颂歌没能赢过他。”

    教皇正了正礼帽,身上黑色的大衣有鹅绒般的边,看上去很是厚重。他默默看了看格尔罗因背后带着的几人:“我记得你特地为这种情况的出现准备了一个部下,不是吗?”

    安东尼心里暗笑,果然还是逃不掉一顿责罚,要怪只怪另两位红衣主教都轻松取胜。

    格尔罗因笑了笑,露出还算洁白的牙齿,他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属下,说:“是的是的,感谢大人关心,我的确是特别准备了贝勒斯维奇来应对一些特殊状况,但不是为了像无邪金刚那样的对手。”

    “哦?”教皇略抬了抬礼帽,扫了一眼他指的贝勒斯维奇,那是个戴贝雷帽的黄头发少年,瘦削得厉害,像被高中棒球社淘汰的社员。那少年很有礼貌地把右手横在胸前给教皇行跪礼,但抬头时却直视了教皇,他钴蓝色的瞳孔中藏着不敬的笑意,这险些让教皇勃然大怒。

    “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规矩。”格尔罗因飘逸的额前发线迎风而动,他眼神里似有一瞬的落寞与自嘲。但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极快速地用右手刺穿了教皇的身躯,在他手穿透之处,教皇的血肉之躯竟然像玻璃一样碎成了碎片,在裂口四周具有网状的边缘,教皇的血都凝固成方菱形的碎片,深浅不同的红碎屑从教皇破碎的身体里涌流而出,有种朋克风格残败的艺术感,让人想起教堂穹顶的彩色玻璃。

    安东尼人都吓傻了,惊声呼喊,主教们也是立刻起身,教众们全都乱了,有的直接拿出了武器,有的直接使用颂歌为要保卫主教而朝格尔罗因冲过来,但在半途就被橘红色教众制服在地。

    教皇一言不发地看着格尔罗因,没有痛苦地嘶吼,他知道已经是徒劳。后者则是抱歉地笑了笑,说:“他是为你准备的,教皇大人。”

    教皇的生命还没有立刻结束,他冷冷地看着格尔罗因,眼神中燃起最后的恨意,格尔罗因眼神泛着润透的光泽,将手臂小心翼翼地从教皇胸口的破碎窟窿里收回来,他感性地说:“物是人非啊,是吧?谁让【殿】只能有一个教皇呢。”

    贝勒斯维奇用手压低了贝雷帽的前沿,钴蓝色瞳孔的映射从他眼睛里退去,留下了他原本黑色瞳仁暗淡无光的眼睛,这是他的颂歌【映之颂】,刚刚和教皇对视的,其实是格尔罗因的眼睛。

    教皇亲卫被尽数拿下,精确到一对一的袭击非常奏效,但亲卫里仍有高手得以脱身,用飞天的颂歌腾空而起朝格尔罗因俯冲过来。

    格尔罗因抬头看了他一眼,在他怒火滔天的仇视中开怀大笑,一个华丽的转身拔枪,左轮的子弹几乎在他拔枪的瞬间就出了枪膛,正中对方额头中央。

    可怕的是被命中后他像教皇一样,额头没有流液态的血,而是碎裂开几道细小的裂缝,整个人从空中坠跌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渣子。就像是陶瓷罐不小心从桌上跌了下去一样,溅起的碎片让周遭的教众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今天起,【殿】有新的教皇了。”格尔罗因吹了吹枪口冒的白烟,宣布道。底下的主教们各怀心事,但面对这突然的事态,没人敢有异议。

    安东尼离格尔罗因最近,可他只是抬头仰望这位篡位者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跪坐在地,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教皇环顾左右,这些口口声声为他赴汤蹈火的教徒此刻都低下了头,有的已经拜倒在格尔罗因身前,那些誓约此时简直像个笑话。他终于饮恨闭上眼睛,紧接着格尔罗因座下的橙衣军团中站出了一名双手戴钢制拳套的肌肉男,他的拳套是橙白色的,镂空着包裹在手臂外围,像是手臂长出的新骨架,金属护板一直延伸到肩膊。

    他快步冲上前来,一个利落的上勾拳像击碎一块水晶一般打碎了教皇的头。

    “修斯,这样太残忍了。”格尔罗因嘴角的笑恰巧说明他觉得这样刚刚好,他转身高举双手对所有人说,“现在,就请各位主教带领教徒们,随我一同冲进去,今天我们就要踏碎【寺】,斩草除根,片甲不留。”

    说罢他陶醉地转着左轮手枪,慢悠悠补上一句:“要是撞见在里头的两位叛逃红衣主教,也一并杀了,不留活口。”

    此时在【寺】的深处,特耶律的步伐依然矫健,他穿行在寺庞大的建筑群中,却意外地没有撞见方丈一行人,反倒是迎面走来一个纤弱的亚裔女子。那女子还穿着殿的制服,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撞见他的霎那间,她眼里也满是惊讶。

    “红衣主教大人···”诺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寺】里,而【殿】的高层正在大举进入,如果不赶快找到奥维莉塔,不论是她在乱战中被杀还是被【殿】的人认出来,后果都不堪设想。

    “巴黎的颂者,”令人讶异的是特耶律竟然对诺夏有印象,“你在这里做什么?”

    特耶律清楚地知道,在【殿】的亲征队伍中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快到达这里,除非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来的,采取某种方式。

    诺夏可以想一些好的借口来解释的,如果能有多一点点的时间的话,要骗过眼前碍事的红衣主教然后借机离开原本不成问题。但此刻她一门心思都在奥维莉塔身上,奥维莉塔绝对不能死,也绝对不能被人认出来,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所以她想到的是比解释更快的方式。

    瞬之颂的发动几乎是一眨眼,诺夏从特耶律身后的半空中忽然下坠,试图用手掌去触碰特耶律,只要碰到就可以使用【忆之颂】让特耶律记忆混乱失去意识。

    但在她伸出的手触碰到特耶律之前,对方居然在未回头的情况下回身躲过,还反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特耶律戒心很重,即使具有瞬之颂,她的动作毕竟缓慢,给了特耶律反应的时间。

    窒息感窜上诺夏的头顶,她用手想触碰特耶律掐住她的手,但特耶律在那之前就把她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寺的红漆柱上,这一下已经摔伤了脊骨难以动弹。

    而特耶律此时望着面前的烟雾出神,在烟雾里的画面有着他自己的背影。

    “瞬之颂?”特耶律察觉到了,不免对倒在地上喘息的诺夏多看了两眼,“你怎么会有瞬之颂?”

    诺夏没有回答他,用手肘支撑着地面费劲地站起来,同时她的头上开始长出毛茸茸的尖耳朵,身上也开始有细密的绒毛,形成了花纹。两颊还长出了些胡须,腰身和大腿的肌肉几乎是瞬间暴涨,脊骨似乎也在这种变化中重新生长愈合。

    麦安琳的豹之颂,要不是脊骨快断了,她也不想用这个。

    特耶律看着眼前形态矫健的诺夏,似乎仍然镇定自若,他沉声道:“你竟然窃取了【神之颂】,看来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殿】。”

    “是博士要你做的?”特耶律朝着诺夏就走了上来,步履没有丝毫犹豫。

    诺夏只是装作凶狠地摇了摇头,她突然感受到麦安琳的痛苦,把自己的心放在野兽一般的身体里,很难不面目狰狞。

    没有再迟疑的时间了,诺夏忽然发力,迎面朝特耶律扑上去,特耶律似乎慌忙间身体后仰失去了平衡。瞅准机会,瞬之颂再次来到特耶律背后,这次她的动作快如闪电。

    但特耶律预判了她的动向,提前转身握住了她毛茸茸的粗壮手腕,她慌乱间用瞬之颂移动,却发现始终还带着特耶律一起,后者紧紧捏着她的手腕,限制了她的动作。

    “【神之颂】是我们那个时代发现的颂歌,”特耶律轻松扭断了诺夏的手,然后松开她退到了安全的距离说,“它很强,但不是没有缺陷,而你显然并不了解它。”

    特耶律看着诺夏的眼神里有着某种思虑,他接着说:“想必你已经发现了,【神之颂】只能使用你见过的颂歌,并且仅限于你见过的招式,对某种颂歌的使用经验是神之颂最匮乏的东西。就像达斯丁的瞬之颂,你在慌乱时就会忘记,它会带着身体相接触的人一起移动。”

    “越是看上去强大的颂歌,越有着明显而致命的缺陷。你的忆之颂也是如此,不用整个手掌接触对方就无法起作用,这一点【殿】里有专门的记载。”特耶律从怀中取出一根短小尖锐的锡杖,走近受伤的诺夏,要戳穿她兽化的身体。

    诺夏低垂着头,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腕,痛得似乎失去了反抗。特耶律果断地刺下,诺夏身下的黑影骤然浮起,裹住了锡杖的尖端。

    诺夏周身散发着白色的热雾,褪去了兽化的毛皮,她洁白的身体玲珑有致,而断掉的手腕也在这过程中复了原。她望着地上的影子有些恍惚地笑了,没想到危急关头,下意识依靠的会是这个颂歌。

    “这是···”特耶律想起了收走【械之颂】的那个来自【暮】的少年。影子在【寺】繁复建筑群里随处可见,梁柱的投影都成了不可驻足之地,特耶律双眉紧锁,眼神充满肃杀。

    【影之颂】似乎不需要诺夏操纵,就自主地跃动着袭向特耶律,后者疲于应付,无法脱身,诺夏也无意停留,在影子的护送下略过特耶律就走,而影子在她走后也逐渐退下,不再咄咄逼人。

    特耶律望着诺夏的背影,【神之颂】的可怕他再清楚不过,毕竟当初围猎并杀死了神的,就正是他在内的【殿】最高层四人。他需要立刻向教皇汇报这重大消息,于是他决定往回走。

    还没等他走回和辛格交战的平台,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殿】的众人,分部主教们率领部下四处破坏,却不见教皇大人的踪影。

    他在队伍前列看到了安东尼,开口就厉声问道:“教皇大人在哪里?谁在保护教皇大人?”

    安东尼脸色沉得像涅罗河的水,冬天的月亮才有那种黯淡而清冷的光辉,他先压住了旁边的主教示意由自己来动手,然后冷冷回答道:“特耶律主教,教皇大人已经死了。”

    特耶律目光一凛,审视了一遍周遭人的脸色,发现确有不对,已经语带怒意:“谁敢?!”

    “现在的教皇,是格尔罗因大人。”安东尼拿出法杖,其顶有一颗六棱水晶,“我们都受命于他,前来清理余孽,也包括您,特耶律大人。”

    “格尔罗因······”特耶律杀气上涌,有两个教徒冲上去想制服他,被特耶律矫健的身手轻松一手一个拧断了脖子。

    安东尼挥动法杖,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特耶律所在的地面浮现出法阵的形状,流转的白光勾勒出复杂的咒纹,在安东尼的诵念中闪烁得越来越夺目。

    最后一刻特耶律移动双脚想跳出法阵范围,安东尼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法杖敲击地面的一刻已经完成了仪式,整个法阵内的所有东西都被拔地而起的冲天白光笼罩,随即连同白光一起消失不见。

    一只手在此时拍在了松懈下来的安东尼肩上,使得满头大汗的他一阵恶寒。

    “传送法阵?”格尔罗因的语气可称不上高兴,“你把他送去了哪里?”

    安东尼看了眼旁边握紧拳头的修斯,还有个橙衣女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他知道现在说错一个字就会死。

    “寺后的山崖,名为【无渊】,据传高不见底,且沉睡着长乐兽【混沌】,落下去必死无疑。”安东尼向格尔罗因跪地相告,“属下的【传之颂】无力当场杀死前红衣主教,只好出此下策,还请教皇大人谅解。”

    格尔罗因看了一眼莫斯科的主教红胡子,他微曛般眯着眼说:“大人放心,安东尼主教没有说谎,特耶律大人的确应在【无渊】之下。”

    “哈哈哈哈哈。”格尔罗因仰天大笑,朝安东尼竖起大拇指,有了红胡子【谎之颂】准确的判断,他终于放下心来,拍拍安东尼后跟着众人继续前进。

    安东尼跪了一会后才起身跟在队伍后面,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相比方丈,格尔罗因更在意两位红衣主教的死活。

    在诺夏焦急地寻找时,她一路往里走,在无渊边撞见了正在和方丈一行人交手的肯。

    肯和三个手下对阵势单力薄的方丈,几乎是游刃有余。他的一个黑人手下戴着墨镜和头套,耳朵上盖着某种机械装置,看上去是某种声波类颂歌。方丈的界被很快攻破,肯一手提一个抓住了祛和裕俩兄弟,走到无渊上方,两个小沙弥双脚悬空,挣扎幅度越来越小。

    “选一个?”肯勾起嘴角疯狂地笑着,另两名手下提着刀剑走向受伤的方丈和躲在他身后的辛西娅。

    辛西娅紧紧从后面抱住方丈,说:“方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方丈安慰她说:“不会的,你和祛是【寺】最后的希望,你们一定会活着走出这里。”

    “我希望你也能活着,还有大家。”辛西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怀念甘地,怀念巨蟒,她再也不想有人为了保护她而死在她面前。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辛西娅。”方丈笑了,转而对肯说,“你很快就会明白,杀戮者和被杀戮者,从来都是同类。”

    肯被方丈的话激怒了,他双手一松,两个小和尚就掉了下去,但他们并未掉入无渊,而是悬在半空中,像是摔在了什么东西上被支撑住了。

    肯一开始以为是【界】,却发现自己的手下库克没有停下超声波的机器。再定睛一看,看见那是半透明的翅膀,大得惊人,还微微发光。

    诺夏瞪大了双眼,那是蝴蝶的翅膀。

    奥维莉塔从肯背后缓缓走到他旁边,小个子的女孩还没有肯的长刀高,她抬着头不解地望着肯,说:“为什么要扔下他们?”

    肯给了个“你谁”的眼神,厌烦地拔了刀,立在奥维莉塔面前。

    诺夏的身影在他们之间一闪而过,瞬之颂的烟雾起了又散,她抱着奥维莉塔半蹲在背对无渊的位置,巨大的透明蝴蝶振翅而上,将裕和祛抛上崖口。

    “你有点眼熟,但也无所谓了。”肯眼底浮起不屑的杀意,“打扰到我的愉悦了,你们俩都得死。”

    诺夏回头看了一眼这位以喜欢杀戮著称的红衣主教,怀里的奥维莉塔让她安心了些,她在犹豫是不是要杀了目击者。

    “你好像是【殿】里的人吧。”肯出刀的动作很快,但地上的影子突然跃起来挡住了刀锋,代替诺夏被撕成两半,诺夏及时避让躲开了这一击。

    “不劳主教大人费心。”诺夏站起来,迎着肯甩出一道水链,旁边一人拿刀一人拿剑的随从在肯两侧交错互换位置,形成一道泛着弧光的七彩透明幕,水链被幕布全部吸收进去,然后又原路返回,撞在诺夏身前的影子上碎成水珠。

    “你既能操纵影子,又能运用水,甚至还有【瞬之颂】”肯的表情逐渐出现狂喜,“错不了,你掌握了【神之颂】,有些年头没见人会那个颂歌了。”

    转头他就吩咐这两名牵着幕的手下:“伊塔、莲,我要活的。”

    闻言她们俩扯散了幕,挥舞刀剑相错从相反的方向斩向诺夏,诺夏用水幕和影子左右各自阻挡,心知已很难收场,现在逃走一定会遭到【殿】的头号追杀,情况会很不利。

    肯亲自扬刀,正中间的一刀斜劈甩在诺夏脸上,刀的速度很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诺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在影子和水幕合拢来时刀光穿插了进来,看起来像是将其撕裂了一般。是肯极具杀伤力的颂歌【裂之颂】,一旦砍出缺口就会延展而撕裂,最后整个碎裂崩解。

    诺夏用瞬之颂险险避开这一刀,耳发被切下一缕。她瞬间移动到头戴声波装置的库克面前,带着【力之颂】的一拳将他砸晕过去。辛西娅从方丈背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方丈的脸上却露出了祥和的笑容。

    【瞬之颂】再度启动,诺夏抱着奥维莉塔在烟雾中消失又出现,她这次用上了【木之颂】,疯长的藤木捆住了伊塔和莲,同时藤木生长起来后开枝散叶形成树冠笼罩在上空,投下浓厚的阴影,更多的影子聚在一起附着在诺夏的背上、手臂上,还有一小段体贴地遮住了奥维莉塔的眼睛。

    肯不屑地勾起半边嘴角,他想上前杀了诺夏,却发现被身前看不见的屏障所阻挡。

    他气急败坏地回头看着方丈,后者非常平静地对树影中的诺夏说:“你走吧。”

    诺夏震惊地望着那双苍老却平和的眼睛,听见方丈如诵经般不掺情绪的解释:“你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每个人都该有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对不对?”

    “尤其是这个严重的错误,恐怕只有你来改正,Nocha。”

    诺夏看着怀中的奥维莉塔,沉默地回应了方丈一个眼神,尔后转身就走,瞬之颂留下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场景,里面是北爱尔兰狂风呼啸的海岸。

    肯被方丈多管闲事的举动激怒了,他随手一刀扎中昏迷过去的库克,库克受到巨痛暂时苏醒,就接到了肯咆哮的命令:“给我毁掉【界】!”

    库克在身体被撕裂的巨大痛苦中开启颂歌,【界】应声而碎,肯的刀紧随其后就劈向方丈。千钧一发,方丈像是早就想好一样将辛西娅推向裕和祛,祛已经被吓得难以动弹,镇静的裕接过辛西娅,看到了方丈最后一个微微的颔首。

    这是他们从辛西娅的居舍出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一刻。

    裕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将手边惊叫的辛西娅和呆滞的祛亲手推下了无渊,然后迅速跑向库克那边。此时方丈已经中了肯致命的一刀,但是死亡却没有立刻降临在他身上。

    方丈微微睁开的湿润的眼睛:“裕······”

    在裕被那一刀撕得四分五裂之前,他先拖着重伤赶到了库克面前,捂住了他的口鼻,库克因失血过多已经无力反抗,当下就没了动静。

    方丈轻叹,裕是最听话的孩子,只有这一次,他没有完全听从方丈的指令。裕的任务本该是保护坠崖的辛西娅而替她身死,他却也将【护之颂】用在了方丈身上,最后保护了方丈一次。

    裕最后看着方丈的那个眼神里写满了释然,无须询问,方丈知道他有把握撑到辛西娅落地。他已经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替人受伤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存在的全部价值,他从来都义无反顾,即使这次是要献出他的生命。

    他的【护之颂】向来不能同时用在两个人身上,但方丈几乎是瞬间就明白,是因为辛西娅的【祝之颂】影响,裕的颂歌得到了强化。

    就如同他的【界之颂】一样。

    肯试图先杀死裕,但突然走不动路,他以为是方丈的【界】把他和方丈单独关在了一起,于是转头要直接攻击方丈来加速裕的死亡。可是他瞪大了双眼发现同样走不动路。

    他的四周都被屏障封死,封闭的球体空间内只有他独自一人。

    “怎么可能?!”肯惊恐地往各个方向试探,确认自己单独在【界】里。方丈的【界】是以自身为中心展开的球状领域,所以方丈本人必须在【界】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肯慌乱中想起脱身的手段,他朝后方大喊:“伊塔,莲!”

    同时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特制的纤维,这可以作为【幕之颂】的载体,只要伊塔和莲发动双人颂歌,展开幕,他就可以穿过这块纤维从她们手里的幕中出现。

    可是面对他的呼救,刚从藤木中挣脱的伊塔和莲没有任何反应,伊塔冷冷地盯着肯,而莲更是指了指不远处遍体鳞伤的库克。

    “御下以严,则规序纪明。”方丈的话语中已经剩不下多少仁慈,“御下以暴,则积怨反目。”

    在方丈将伸出的左手手掌合上的刹那,【界】骤然收缩,肯在其中像蝼蚁一般被压碎,骨头接连碎裂,血肉割裂分离,死状极其惨烈。

    “我已犯生戒,终归于尘土,”方丈和蔼地微微仰着头,伊塔和莲在十米开外看着他的身影变白,然后消失于人世,只留下仿若呓语的一句,“佛祖保佑。”

    “是······【白界】。”裕一息尚存,斜躺着看到方丈单薄的背影匿于仅用于坐化的虚白之界中,一行清泪不自主地在他的脸颊滑落,滴入身下的血泊中。但随即他就感受到了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从背后传来的震裂感让他瞳孔都倏尔散开,但裕没有叫喊,只是张着嘴,任自己扭曲而痛苦地死去。

    “啧啧啧,看来杀戮主教肯大人也着了方丈的道啊。”

    伊塔和莲闻声警觉地转身回头,看见玩世不恭的格尔罗因手里拿着左轮手枪,似在瞄准般把玩,吹着口哨庆祝肯的死亡。然后,在伊塔和莲还在错愕的时候,贝勒斯维奇的映之颂将格尔罗因的眼睛投射到背后的整个半空中,巨大的瞳仁映满视野,伊塔和莲几乎是本能地看了一眼。

    身体脆化发生得悄无声息,如玻璃般无法灵活运转的感觉太过可怕,伊塔和莲试图用彼此的手牵起幕布,但手已经无法弯曲,肩膀也无法旋转。

    “这样一来旧时代可就结束了。”格尔罗因轻松地扣动扳机,子弹咻的一声打碎了两人的身体,落下一地稀疏难辨的碎片。他回头举起双手,各殿主教跪拜呼喊,仿佛他完成了多么伟大的一场狩猎。

    安东尼只是低着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无渊】,默默把手放在心口做了祈祷。

    而诺夏抱着奥维莉塔现身在北爱尔兰,石板上已然没有查理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小丑服般红斑纹风衣的白脸男子,他露在外面的犬齿使得他的脸上总有一种戏谑的表情。

    “恭候多时。”昼空座绅士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他的身侧,兽毛领一脸凶相的猎户座则大相径庭地半搭着弓。玉女座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观望,似乎不打算参与这场会面。

    “四御犯境早有消息,你们怎么不去守着所罗门?”诺夏急着找到查理,对他们等候的原因丝毫不感兴趣。

    “所罗门想用二十四星宿给四御练练手。”昼空座嗤然一笑,“若有星宿得以存活,怕是【桥】都有第七座了。”

    “艾珀隆在哪?”诺夏几乎没听他的回答,她的慌乱一如海风吹乱在额前的几缕长发。

    “我们到这里时,就已空无一人,艾珀隆的下落我们暂时还不关心,”昼空座依然好言好语,但手里冰冷的钢制卡片在飞快的旋转,晃花了眼睛,“但你对【桥】来说有些过于危险了,我们认为你有必要把【神之颂】和你怀里的【锁】交出来,并且将艾珀隆归由我们来管。”

    “天方夜谭,”诺夏觉得有些好笑,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昼空座,冷冷地问:“所罗门的意思?”

    “不,”昼空座遗憾地摇头,明白已经谈不拢了,“是我的决定。”

    钢制卡牌随之飞出,切过诺夏耳边的空气,诺夏是使用了瞬之颂才得以避开。

    但她落地的瞬间察觉到异样,猎户座的标记在她的心口浮现,那是一个尖锐的黑色十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在了她外套上。

    和那时候一样,她莫名其妙被锁定,之后猎户座的箭绝对不会偏航。

    猎户半闭着眼,满弦的箭飞快地朝她而来,诺夏将身下的影子掀起一个角,又补上了几层木石,那一箭穿透力极强,刺透影子之后又穿过了两三层木石才堪堪停下,诺夏抱着奥维莉塔的手都出了冷汗。

    猎户座只是吐了嘴边的烟草,凶神恶煞地重新搭上一支新的箭,诺夏还来不及组织重新防御,就看见昼空座身形凭空消失。在猎户座的箭矢离弦刹那,昼空座的身影猛地出现抓住箭身又随即隐没不见,诺夏环顾四周,感觉后背发凉。

    昼空座的异空间出口不知道设在哪里,但即使被带入另一个空间,猎户的箭依然绝对不会偏航。

    在奥维莉塔耳边,那支箭带着肃肃声响,稳稳扎进诺夏的胸膛,精准地命中那个外套上的十字。

    昼空座随即华丽落地,从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诺夏怀中抱走了奥维莉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飘荡在诺夏耳边:“以为掌握了【神之颂】就可以赢任何人,是多愚昧的想法。”

    猎户仍没有放下弓,他漫不经心地搭上第三支箭,但此时昼空座闪身过来按下了他的手,猎户座会意轻蔑一笑,差点忘了神之颂还没有得到。

    “对我用【忆之颂】,我需要从你这里学会【神之颂】,才有实现【新世界】的可能。”昼空座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诺夏悲悯地说,“你可以对我用记忆解构或是别的招数来杀了我,代价是【锁】的性命。”

    诺夏恶狠狠地盯着昼空座,他万花筒般的眼睛里那份寒意清晰可见。

    诺夏颤颤巍巍伸出带血的手掌,昼空座极轻巧地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额头上,狂狷的笑容贯穿【忆之颂】作用的始末,结束时他甚至对诺夏说了谢谢。

    昼空座从容抬头,天降一道落雷惊动九天,沐浴着震聋发聩的白色闪电,他含笑用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额头。

    “你是个聪明人,诺夏。”昼空座反过来像是要用手去触碰诺夏的额头,“【锁】的性命我会留着。”

    诺夏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将会要死于自己的颂歌,她还没有挽救犯下的弥天大错,还没有看到博士或所罗门实现愿景,就已经要死去了,即使拥有【神之颂】,她果然也还是渺小的。

    昼空座的手悬停在半空,他扭头望向乌云下海滩边浅滩水草的阴影,永远一脸和煦的莫代此刻面如死灰,覆盖他身体的厚厚黑影表明了敌意。

    “【暮】的叛徒,护法也要救么?”昼空座并不好奇莫代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已经从诺夏的回忆里掌握了【神之颂】,而他见识过的颂歌足以让他不忧心任何人的阻拦。他只是觉得奇怪,像诺夏这般游走于各大组织之间虚伪的颂者,竟然会得到这么多不该有的信任。

    莫代并不答话,他遣影子跟在诺夏左右,但异空间配合猎户的箭让随身的影子也难以护她周全。他一眼看到了诺夏心口的伤,箭还未拔出,也许送回博士那里还有得救。

    即使对手是【桥】的六座,他也要搏一搏。

    猎户座几乎是不屑一顾,他的十字标记缓缓浮现在莫代脖颈正中央,但昼空座再次制止了他。昼空座随手将因他的【忆之颂】而陷入沉睡的奥维莉塔轻轻放在猎户座的黑貂毛皮大衣怀里,然后扭扭手腕站在了莫代与垂死的诺夏之间。

    影子蠢蠢欲动,莫代的背后涌出漆黑如墨的暮色,黑暗笼罩了北爱尔兰的这片海岸,连莫代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抢先出手的是莫代手边甩出的一道影刃,试探性地抹向昼空座的风衣外侧,昼空座嘴角露出尖牙微笑,影刃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散成尘埃。

    是【界】。明知对方已经拿到了【神之颂】,莫代还不肯退却,影子覆盖上他的半张脸,他的瞳仁都被黑色渲染。他在影子铺就的地毯上飞快移动,像是被巨大推力推向昼空座,在滑行的过程中,他的手中还成型了一柄影子做的绣春刀。

    接近【界】的瞬间,莫代挥刀,看上去与之前甩出的影刃殊无二致,但这次刀尖在【界】的表面消失,然后从【界】内昼空座的影子里刺出来,横扫向他。

    “你的影子,和我的域,有诸多共通之处。”昼空座扬起嘴角,未回头就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影刀刀身突然一滞,仿佛时间静止。“真是可惜,你所能想到的进攻方式,我都替你想过了。”

    停滞状态的影子莫代似乎失去了操控能力,那半截刀尴尬地立在昼空座脑后,不听莫代驱使。莫代转而抽回折断的半截刀,将其指着昼空座高挑的鼻梁。

    “你没有见过这个吧?”昼空座把手轻轻放在另一边肩膀上,像在对观众行礼,“玉女的【心之颂】,被猜到的进攻方式会无效,并收入心牢无法再使用,多有意思的颂歌。”

    “接下来,你要如何发动攻击,才不会被我猜到呢。”

    莫代扔出几块鱼状的影子,那鱼掉到地上就开始自己游动,摆着尾巴聚集到昼空座的脚下,然后其中一只如同鲨鱼捕食一般突然张开巨大的血盆大口将昼空座一口吞下,黑色的鱼肚瞬间胀成了球形,其他几只层层效仿互相吞噬,像是封死了昼空座。

    但遗憾的是这还是徒劳,一道蓝色的闪电击碎了黑暗,几层的影子都像是纸糊的似的被轻而易举撕开,昼空座脚下踩着乱落的雷霆,看上去像是北欧传说里驾驭雷电的神明。

    “光芒是你的影子最怕的对手。”昼空座在指尖点着电火花,看它优美的闪烁,“你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对手。”

    莫代稍有懈怠,而昼空座趁机突然勾动手指,不存在的琴弦勾出了激昂的弦音,一道不可见的锋芒骗过了影子的自动防御,割伤了莫代的半边脸颊。

    从鼻梁到耳根,血液的气息带有一丝冷,莫代知道,这一击本来完全可以划破自己的喉咙。只划伤了脸,是昼空座孤傲的自负。

    “音······刃。”莫代悄悄将影子拉长并蔓延到周边,把昼空座尽可能围在影子中间。

    “对的,【音之颂】沉音座的绝学,音袭之术,杀人无形,性命如弦,弹指间湮灭。”昼空座再往前一踏,一脚将大地踏裂,其下浮出诸多山峦,纵横交错而且始终在互相交错着移动,将掉落其中的东西都碾为齑粉。“这个则是孤山座的【山之颂】。”

    莫代把远处荡来的影子当作绳索越过山与深渊,半空中又用影子四处作为盾牌挡住各个方向来的音刃,在最高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昼空座,一声喝令四处的影子骤然化作不断的绳索缠上昼空座的四肢,这次是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而来,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一半多,终于缠上了昼空座的身体。

    但还没扭断昼空座的手脚,后者身上就发出灼热的红光,滚烫的火焰跳跃在他的皮肤上,成为了他的胄甲。火光燃断了影绳,近千度的高温连高空晃过的莫代都感到了口干舌燥。

    “弥炎座的【炎之颂】,火甲也可以让你的影子望而却步。”昼空座似乎立于不败之地,他对着划过天际线的莫代宽容地笑了,伸出手对准他,一阵剧烈的风猛地刮起来,吞没了空中莫代单薄的黑色风衣。影子勉力保护,但被很快撕破,风刃如网,丝网状的伤几乎要将莫代千刀万剐,他身负重伤重重地笔直摔在地上山峦的凸起处,生死不明。

    “到此为止。”昼空座似乎失去了心情。

    “等等。”

    闻言昼空座顿住脚步,身着橙黑色兽皮绒大衣的麦安琳从倒下的莫代旁边经过,站在三人正前方的位置,双手抱胸飒气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伤我的人?”

    “不自量力。”昼空座懒得理她,正要忽略她的挑衅,一个飞快闪过的身影像是掠过湖面的水鸟,优雅地在他面前兜了一转,爪子干脆利落地拍在了他心口,几乎震碎了心脏。

    莫代勉强自己抬起半边脑袋,在血色模糊的视线里,他清楚地注意到掉落在自己身侧的几个药瓶。

    完全变成美洲豹外形且喝光了博士给的所有药剂的琳比上一次更决绝,她看到了昼空座现在的力量,深知要赢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机会,所以她孤注一掷,尽管这一击需要她之后付出昂贵的代价,但她毫不犹豫。

    猎户脸上的横肉都随之抖动了片刻,他的搭箭手都在抖,一箭想要命中这头野兽,但后者闪烁不定,他根本锁定不了,被琳一个帅气的甩尾打断了弓弦,再一脚蹬断了大腿。琳转头与玉女面对面,正要上前咬断玉女的喉咙,就发觉自己的影子跃起来缠绕住了健壮的后腿。

    莫代在身后低呼:“不要······琳···”

    琳有些困惑,但还未失去心智的她选择相信莫代的判断,没有攻击玉女。她盯着还未气绝的昼空座,后者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没想到听上去如此弱小的颂歌,竟然达到了这样惊人的程度。博士真是可怕。”

    在琳猫科动物收缩的眼神中,昼空座整个人像蜕壳一般皮肤变硬,透明然后脱落,待整个人完全剥去一层外壳之后,站在原地的昼空座气色如常,那致命的一击造成的伤害似乎在这个过程中被昼空座自我修复了。

    “若不是见过无蝉金刚的【蝉之颂】,恐怕真要死于你手。”昼空座锋利的眼神看待琳时已不再轻视,“今天你们都得死。”

    昼空座先是一记降雷正中琳,沐浴雷电的琳瞬间遍体鳞伤,皮毛都发出烧焦的气味。尔后昼空座一踏激起山峦,群山将琳卡在了垭口,又在其上重重叠叠架起山峰,如同将琳压在了山下。

    电流已经让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药效也在慢慢过去,琳的神智在慢慢消失,瞳孔放大的同时意识也快要濒临崩溃,是博士的药造成的副作用。

    “结束了。”昼空座手中以影子作弓弦瞄准被卡死的琳的头颅,在眉心中央逐渐浮现出黑色的十字标记。

    “不!!!!”

    莫代绝望的呼喊伴随着一拥而上的影子根本来不及的挽救,雷霆万钧的一箭在昼空座的手中轻松地离弦,黑影做的弓弦还止不住地震荡了一会,像是绵长的尾音。

    正中眉心。

    影子贯穿了豹状的琳,山体崩解,琳随着落石滚落下来,药效已经过了,她身上冒着白烟和热气,血迹斑斑的皮毛变成了皲裂的皮肤,血沿着碎裂的皮肤纹理遍布全身,她因血而粘连的头发胡乱地缠在脸上,瞳孔空洞地睁着,失去了聚焦。

    莫代站不起来,影子替他接住了琳的身体,裹在她身上送到了莫代面前,可是琳已经死了,没有丝毫的温度和反应,莫代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用身体试图感受她跳动的心脏或是脉搏随便什么东西。但回应他的只有骤降的体温和不断涌出的血液,多到连裹着她的影子都发红。

    “到你了,诺夏。”昼空座缓缓回头,手上还拿着影弓。

    目睹了琳的死亡,看着莫代痛苦地嘶吼却无能为力,又看了看奥维莉塔在玉女怀中安然入睡的乖巧模样,她已经失去了对生的希望,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放心,所罗门的愿景一定会实现。”昼空座引弓搭弦,黑影晃动。“虽然你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