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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迹一战

    龙时是杨家的养子。

    即便是让龙时自己描述自己的身世,他也只能说出来这一句。

    从他开始记事起就身在杨家。在很小的时候,他还住在府上,模模糊糊地记得杨家的正房夫人常常将他抱在怀里,如同自己的亲儿子。

    后来,大概是六岁时,他被养父杨培龙领着到了杨府的后院一个人住下,那之后,他便再没有踏入过府上,更见不上养父母几面。每天只能见到前来送饭的下人,而且也只是将饭菜放在门口,便转身离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概一个月,当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孤独的一直过下去时,老师出现了。

    这位长者自称惊雷,留着络腮胡子,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但身形却异常的魁梧,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让人感到孔武有力。

    老师出现的地点是固定的:总是在小屋门口靠窗的那个位置,但是时间却几乎是完全随机的。可能他如厕完回到房间,老师就已经出现,或者中午小憩一阵,睁眼便能看到老师。

    总之,他从来没有见过老师赶路或是敲门。

    龙时坐起身,天刚蒙蒙亮,他已经睡不着。

    昨天晚上他几乎是被赶着回家的。现在想来,他反倒是笑自己为什么抱有侥幸。

    公主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护卫呢?

    昨夜他烧起火,与夏惟断断续续的聊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两个带刀侍卫拿刀架住。所幸是夏惟亲口要求让那侍卫放他回家,他才得以毫发无损地到家。

    他点上蜡烛,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扇窗、一扇门、一套桌椅一张床,便是他小屋的全部。

    床头摆放着他自制的一个小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本包装精致的厚重书本,与他简陋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随手拿起书看了起来——这是老师给他带的书,《龙史》。

    他平日里也喜欢到坊市上淘一些书来看,但哪些是他自己买来的,哪些是老师带来的,他一眼便能知道。因为老师带来的书总是用上好的封皮包了,书页的纸质也一看就知道是质量上乘。

    更重要的,老师带过来的书,大多是关于荡龙河以南生活在沧原的龙族,也会讲到他现在所在的穹隆等一些其他地域,可以说是八荒之内应有尽有。

    而他所看过的许多漠国的书籍里面,有关龙族的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只是些传说。这些书本大多是有关漠国和漠国所在的穹隆。

    据老师所说,《龙史》是记录龙族的编年史书,分《天琊》、《千於》、《玉烛》三篇,共五十卷。

    他现在在读的《玉烛》篇所记载的历史距离现在最近,但也有六十多年,记录的是玉烛龙王治下的瑞辰龙族,是推翻商羿龙族政权后的一段二十余年的龙族鼎盛时期。

    “如何?”一声低沉的问话从小屋的另一角传来,打断了龙时的思绪。龙时偏过头去看,只见自己的老师惊雷早已站在门前,身着一袭白色大衣,不怒自威。

    “回师父,《玉烛》徒儿已经看过一遍了,但其中有些不明,便又在翻看。”对于老师的突然出现,龙时早已经见怪不怪,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道。

    “无需多礼,繁文缛节,只会误事。”惊雷伸手,龙时手上那本厚重的书本竟然凭空漂浮起来,缓缓飞到惊雷手中。

    惊雷随意翻看了一阵,便又合上书。

    “那些不明之处,可都明了了?”

    “是。”

    看龙时回答的这么干脆,惊雷缓步走近龙时,看着他。

    “那便说说,你如何看玉烛龙王?”

    “玉烛龙王名云清尘,开瑞辰龙族之先,裁龙军,动土木,兴触虹、望月、惜旦三城,立瑞辰之基,功德甚伟。”龙时不假思索地答到,问题既然是关于《玉烛》中的主角,他没有理由答不上来。

    惊雷点点头,但紧蹙的眉头却又表明,他并不完全满意这样的回答。“这些不过是概括了书中对玉烛的诸多叙述。为师想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龙时犹豫了一阵,“不论是龙史还是八荒史,对玉烛龙王总是大加赞颂,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这反倒让徒儿感觉此人极不真实。”

    “哦?”惊雷抚了抚下巴,“那你可有什么其他见解啊?”

    龙时想了想,但最后也是摇了摇头,“老师,有关玉烛龙王,徒儿所知甚少,不宜妄加评论。况且《龙史》是公认的权威,您就当是徒弟胡思乱想好了。”

    “哼,权威又如何?哪一个史官敢说自己记载的就是真实的历史?对纸上记载的历史存疑,你没有错。不过,对于玉烛王,的确是需要考究的。为师倒是不介意你去读些野史,待你有些见解,为师会再问一次。”

    惊雷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而看向龙时放在门口的一杆木枪。

    他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检验龙时御气和练枪的火候。伸手,木枪漂浮起来,随即飞向龙时。

    龙时自然是明白了老师的意图,稳稳接住木枪,随着老师到了门外。

    虽然惊雷每次到来都会随身携带书本,也会问龙时几句,偶尔还会亲自讲解书中某些内容。

    但惊雷亲身教导最多的还是在武术上。

    此刻,他将木枪倒插在地上,双手则是结于身前。按照惯例,老师总是要先检验他在御气上的进展随后再指导练枪。

    两人相对着站立着,他六岁刚遇到老师时,需要仰着头,双手执枪,那所谓的枪也不过是一根稍微长一点的树枝罢了。但现在他虽然还是比老师矮了半个头,但总归不至于还要仰头,当年那儿戏般的树枝,也替换成了一杆长八尺的木枪。

    惊雷也在打量着龙时,半晌后,才对龙时发令到,“纳气。”

    龙时深吸一口气,奋力将全身的气力汇聚在掌心中,那掌心随即生起一股微小的旋风,而龙时周身也变得躁动起来。

    “来!”等待了好一阵,惊雷继续发令。

    几乎是在下令的同时,龙时的身影早已如一道闪电般靠近惊雷,一掌重重轰出,而惊雷也同时伸出一掌,两掌相撞,引得周遭的空气发出一阵爆鸣。

    龙时身体被狠狠地向后推去,微微倾斜着,他咬紧牙关,最终止住后倒的趋势。

    老师的身形依旧稳如泰山,这是与自己六岁时唯一不变的一点。

    像这样的测试何止上百次,但自己汇聚全身气力击出的一掌,老师无痛无痒的接下,甚至不需要后退半步。

    “好。”惊雷罕有地称赞了一声,“你现在御气的水准,已经远远优于普通成年人了。”

    龙时知道,惊雷口中的“普通人”自然指的不是穹隆人,而是那具有御气天赋的龙族人。

    可惊雷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即便他的语气表明他现在的确很满意。

    “但想要击退为师,恐怕还欠些火候。”

    “愿听老师发落。”龙时自然是知道惊雷这句话的含义,便顺着他道。

    惊雷点点头,“把手伸出来。”

    龙时伸出左手,被惊雷托住,“你用掌时,习惯将气汇于掌中。而御气贵在全身而动、随心所欲,出掌时,虽看似只有手掌在发力,实则全身各处都各有所司。全部力量汇于掌中未必能击出最有力的一掌,要调配气力于身体各处方能取得最优。”

    说着,他用手指在龙时的手上比划了两下,“我现在封住你的手掌,你试着汇聚气在肩膀和腰腹上,再试试。”

    龙时按照惊雷说的方法,没有加力于掌心,而是联动肩膀与腰腹,果真感到使出的掌力丝毫不逊于先前那一掌,若是再在掌中施加两三分力气,那威力无疑会强于先前,他不禁好奇。

    “原来如此……徒儿有在《气理内经》上学过御气十八法,但老师的这些技巧可不曾见过。”

    “《气理内经》所载不过是些通用的技法,熟练御气者,都有一套适用于自己的技法。方才教你的,是为师技法中的一些要点。不过,为师所能教授的终究只是思路,想成大器,要看你自身造化。”

    “多谢老师。”

    “不过御气的技法说到底是一种取巧,若是本身血气单薄,技法再如何纯熟也是杯水车薪。为师要你读《气理内经》,是要你学会如何加深气力。你小子倒是尽学些投机取巧的路子。”

    惊雷脸色稍稍严厉,但龙时看得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目的是警告龙时不要投机。

    不过,龙时知道,这位老师要是凶起来那还是相当可怕的。

    他满脸堆笑,“老师息怒,《气理内经》我都已经读了好几遍了,那御气十八法只是顺道看了看而已。”

    “算你识相。罢了,拿枪吧,看看你枪练得如何了。”

    按照漠国寻常武师的教授法子,十四岁的男儿,快的已经学会了两三套枪法套路了,但惊雷却从来不教龙时具体的枪法套路,更是严禁龙时自学,只是一味地让他练习枪法基本的“刺挑劈扎,遮拿拦打”。

    这件事上,龙时始终不敢有所违逆。

    当年自己偷偷学了一式漠国的杨家枪法,在练习时还特意展示出来给惊雷看,但等来的不是称赞,而是一阵痛骂。他记得清楚,当时惊雷气得将木枪折断,用那断了的枪杆打得他全身青一块紫一块。

    他平日里被发现偷懒看小人书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骂话。

    他数年如一日的练习枪法,现在这些基础的招式早已是烂熟于胸,便是用脚也能流利畅快的打出。但惊雷可丝毫没有要他放松的意思。

    “速度还要更快。”在看过龙时的枪法后,惊雷评价。

    “老师,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龙时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胸腔中是剧烈的震动。

    惊雷没有回话,而是起身,折下一段树枝,电光火石般的一刺。

    龙时听到,在那一刺之下,有轻微的“嗡嗡”声,像是被拨动的琴弦发出的沉闷声响。

    “听到了吗?骨肉拉扯的声音。”

    龙时点点头。

    “发力到骨肉开始哀鸣,血气开始翻涌,因而酣战之人,往往五体通红,直至变得青紫,最终脱力。这,才是极限。”惊雷道。

    “老师,那该如何达到这样的极限?”

    “平日里是做不到的,唯有生死之战。”惊雷缓缓道。

    “你还远没有到达极限。”惊雷将那树枝扔在地上,树枝触地,竟断做数截,“你觉得你已经用尽全力,只是因为你没有将练习当做真正与人交锋。只是练习得劳累,感受不到来自死敌的压迫,自然就没有心思去挖掘极限。”

    龙时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枪。

    “老师,那徒儿该怎么办?”

    惊雷伸手,这次,是斩下了一段更粗的树枝。一阵风过,那树枝的尖端早已指向龙时。

    “今日起,为师亲自与你对练。”

    龙时愣愣地看着面前手持树枝的惊雷,握紧了手中的枪杆。

    “那就烦请老师赐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