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六 空手成家，检胎儿痛晓噩耗
这年的国庆节，覃继强和兰宁高高兴兴地到区政府政务中心拿了结婚证，然后就各回各家。覃继强刚好回家告诉他爸妈他拿了结婚证的事情，同时也再去看看他爸做手术后恢复的情况。刚回到家里，就听他爸爸说他妈妈又干了一件蠢事。
说是覃继强妹妹的小孩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平时都是他婆家带着的。但是这几天确实因为做生意太忙了，就把小姑娘交给外婆带一个星期，等婆家有空了就接回去。结果刚送过来不到2天，就把小孩的脚搞骨折了，说是拿自行车带着小孩去买东西的时候搞的。
覃继强真是服气了，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他妈搞不砸的。见到他妈了就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妈不但不觉得愧疚，还觉得是小孩的问题。
“我把她放在自行车后面，正准备把车骑走呢，感觉都蹬不动车子，以为是哪里卡住了。我觉得奇怪得很，于是加大了力道用劲地蹬。蹬是蹬动了，但是听到万雅婷在后面哭。”
“怎么回事呢？”覃继强问
“原来是这个家伙调皮，把自己的脚卡在了自行车的轮胎中间，我用力蹬她也不吭气，谁知道她会这样啊。”覃继强的妈妈一锅全甩到了一个5岁的小孩子身上。刚才她就是去看小孩了。
“那小孩搞得厉害不厉害呢？”覃继强问
他妈平时是一个喜欢抢话的人，这会不说话了。覃继强的爸爸说：“脚踝骨折了，打了厚厚的石膏，不能走路了。万雅婷的爷爷奶奶心疼得不得了，这个小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磕着碰着，一送过来就成这样了——估计背地里没有少埋怨你妈。”
覃继强摸了摸嘴上的疤痕，也不知道说什么。又听得他的爸爸说：“他们刚开始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就说，外婆不能带小孩，他们偏不相信。又说余奶奶今年刚退休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点忙，一定要坚持送过来。这也要怪他们自己。”
这两老货，甩得一手好锅呀。
于是覃继强又问他爸爸手术恢复的情况，本来心里还挺乐观的，想着应该恢复得挺好。结果他爸告诉他：“感觉没有什么改善，排便还是很难受。一晚上老要起夜，晚上没有办法睡觉。小便还是要拼命打哈欠，忍都忍不住。就这样吧，估计是治不好了。前几天晚上下雨，半夜听得一个乌鸦在房顶上呱呱乱叫，怕不是阎王派它来催命了。”
覃继强听了这话，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心想花了这么多钱，居然没有搞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这钱算是丢到水里了。又听他爸说自己像快不行了，顿时也觉得沮丧。
想了想，决定说点好的事情让大家高兴一下吧。也可以冲冲喜，让大家精神爽快点。于是就说：“我和兰宁前两天刚刚拿了结婚证了。”
覃继强的妈妈一听，刚好有个事情岔开话题了。于是一付乐不可支的样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样子说：“啊？？！！真的吗，那真是太好啦。我们就望着这一天呢。”
然后大家说了几句高兴的话。覃继强的爸爸就喜欢忆苦思甜，说说覃继强小时候的事情。覃继强的妈妈说：“既然已经拿了结婚证，那我们就事不宜迟，今年把结婚的喜酒办了。刚好我们也有这个新房子，不比在兴桥中学那个破落地方了。”
覃继强打心里不想办这些请客吃饭的繁文缛节，虚头巴脑的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拿了结婚证，就是法律上合法夫妻了，办不办酒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关键是覃继强他们两手空空，白办这么一场热闹，只是一个空热闹而已。自己的爸妈都不管自己的死活，这些亲戚也就是过来看个热闹而已，还让自己丢人现眼出丑卖乖游街示众一回，想来也无趣。说白了，就是没钱又有病，自然没有心情请客了。
于是覃继强说：“算了吧，现在都没有钱，就不用搞了，省得麻烦。”
覃继强的妈妈两眼一瞪说：“哦？？！！一辈子结一回婚，怎么能不请？你不用担心，我们借钱也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就算你不想办，我们家里的亲戚都不会答应啊。还有兰宁和她家人呢，别人难道能同意？”
覃继强一听吓傻了，连忙说：“如果确实要办的话，还是简单点吧，家里又没钱。”
覃继强的爸爸说：“要把家里重新粉刷一下，看要不要添点新家具，把三楼搞成婚房。”
覃继强说：“不用这么麻烦了，钱还是要省着点花，留着看病和以后用吧。搞一些花花绿绿的彩带装饰就可以，又便宜效果也好。”
这下覃继强的爸爸妈妈找到了共同立场，异口同声的说：“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来想办法。”
覃继强知道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各人是各人办事的风格。他们要怎么搞也只能由着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在家里监督他们。就听得他爸妈选定了春节的一个所有的亲戚都能来的日期，要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只需准备好到时候到现场。
到了春节初五的时候，覃继强家里搞得热热闹闹的：借用隔壁的地方，门口支起了锅灶，请了做酒席的厨子和小工。两边房子的堂屋里摆下了5个桌子，两边都坐得满满当当的。覃继强陪着兰宁一大早到街上的一个新娘彩妆店去化妆搞了2个小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辆桑塔纳的小车，把覃继强和兰宁从街上送回家里。一两里路的距离故意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一个摄像师在旁边跟车摄像。接回家后，把兰宁送上了三楼，闻见三楼里面一股装修的味道。本来没有处理的屋顶专门重新做了一圈大大的吊顶，还新买了梳妆台和一些塑料花，床旁边的衣柜也换了新的。
于是人来人往地吃饭喝酒，一些平时几十年没有见过的亲戚都出现了。搞得覃继强很是尴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后来才知道是覃继强爸爸的一些堂兄弟，自己都喊叔叔的。很小的时候他们都见过自己，因多年不见覃继强对他们印象都很模糊了。趁着覃继强结婚，好几个堂叔又提起小时候嘴巴被割开的事情，都叹息不已。到了如今，覃继强都已经结婚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热热闹闹的搞了两天，终于办完了。最后一家四口到三楼来统计得到的礼钱，一起约有15000，说要都交给兰宁。覃继强赶紧说：“我们只收下爸妈给的2000，二叔给的1000，妹妹来的1000。其余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兰宁一听就不干了，好不容易有点进账，你怎么往外推。
覃继强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他们本来就没有钱，办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借钱的。我们把钱拿走了，他们又要还债。这些人情收入本来也是他们之前撒出去的，跟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就拿这几个人的就够了，回头我们还是要靠自己赚钱。”
兰宁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想了想覃继强的话也有道理，最后也就不坚持了。
覃继强看到三楼又重新吊顶了，于是问他爸，三楼重新装修花了多少钱，他爸爸告诉他：“这个吊顶很是花了一些钱，因为卧室的面积很大，吊顶是按面积收费的，包括新装的灯具什么的，一起花了7000多块。床旁边的大衣柜也换了新的，又加上买的梳妆台等家具，花了4000多。所有的在一起一共花了1万2千多块钱。”
覃继强听了咂舌不已。尤其是旁边的大衣柜，和以前外形是一模一样的，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新柜子。就为了图是一个“新”字，居然这么浪费——本来就没有钱，还在那里穷摆阔，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怎么想的。
覃继强和兰宁准备明天回文唐市了，付奶奶还专门晚上过来看请覃继强和兰宁，到三楼婚房和她们聊天，这个时候覃继强的妈妈还在楼下收东西。覃继强在聊天的时候跟付奶奶说起婚房装修的事情：“这个婚房太浪费了，这个吊顶根本没有必要，而且这个柜子是一样的，这钱浪费得不值。”
付奶奶听了说：“哎，我之前跟他们讲了，不用装修花这些冤枉钱了。就跟上次他们要做房子的时候一样，建议他们把钱留着给你在文唐市买房子过生活。家里请客就是一个仪式，搞完了你们平时都不回来，这样装修一下是把钱都贴在墙上了。但是你的妈妈像是着了魔一样，说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搞，让这些亲戚过来了看得像个样子。而且他们就你一个儿子，结回婚不能搞得寒碜了。所以挡也挡不住，我说的他们不听我也不能拦啊。”
在回去的路上，兰宁也埋怨覃继强：“就是你要讲客气，一定要把这些人情钱往外推；你爸妈又把这一万块钱花在家里了，里里外外就是2万块钱。他们如果是有钱就不说了，看病的时候那是一分钱都没有。”
覃继强他们回到了文唐市之后，那是巴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想着早点攒钱了付首付买房子。之前一直各住自己单位的宿舍，现在结婚了，打算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先住在一起，才算是一个结婚成家的样子。
文唐科技大学旁边有一个叫翠园社区的小区，离兰宁上班的地方比较近。二人通过中介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价格便宜房子也看得不错，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谁知一回洗热水澡，这个房子里的一个简易的热水器“砰”的一声巨响，把兰宁吓了一大跳。覃继强是胆子比较大的，过去一看，热水器上方的排气管道炸开了一个口子。兰宁说以后再不用这个热水器洗澡了，就自己烧热水洗澡算了。住了两天发现更让人上火的事情，每天到半夜两三点钟开始，楼底下就有工程车辆的声音，搞得人根本没有办法休息。下去一看，这个小区里有一个垃圾装运站，周边的垃圾都在这里汇总了运出去，每天半夜垃圾车就来来回回的跑。
覃继强一看这不是回事，每天睡不好觉晕头涨脑的，自己还要从这里一大早去上班，上班也没有精神。就跟房东吵，说他没有说明这里的情况就是骗人，这样根本没法住人。吵了好几回，搞得人火冒三丈的，终于退钱了。又重新在这个社区的一个一楼租了一个两居室，价格也不贵。后来才知道，这个房间靠近小区最外侧的围墙，围墙外面就是化粪池。但是还好，味道也不大，于是一家人就在这里安心住了下来。
覃继强在这地方渡过了他参加工作以来的唯一一段相对平和的时间，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和兰宁心平气和的过日子，想着勤俭持家，两个人一起憧憬未来的生活。各自认真负责自己的工作，覃继强经常出差想多赚点差旅费，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差的机会；兰宁则认真备课，做好讲师的本职工作。就是辛苦覃继强这段时间起早贪黑的坐702路公交车往返于建设二路和光谷广场之间，这样的辛苦对覃继强一辈子来讲，只不过是一点毛毛雨，比这厉害千百倍的多着呢。这半年过后，覃继强再也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人生从此后黑暗不见曙光。
这年的国庆节，覃继强和兰宁商量回家的事情，兰宁说想起他父母干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想去他家，准备自己回自己的娘家让覃继强自己回去。覃继强想了想就说：“要不这样：我送你回你自己家，然后我再回我家。等假期结束了再各自从家里回文唐市。”兰宁一想这样也可以，于是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覃继强的爸爸妈妈自然问兰宁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覃继强不好说是兰宁不想来，就解释说她娘家有事情要去处理。覃继强的爸妈没说什么，于是一家三口在屋里闲聊。问他爸身体的情况，身上的毛病并没有见什么起色。他爸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又有这个毛病搞了这么久，也算值了。”
覃继强的妈妈在旁边也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说：“你爸每天睡不着觉，就半夜把你结婚时的录像翻出来看，看得笑嘻嘻的。”
覃继强听了，莫名其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本来就不喜欢搞结婚的仪式，现在一提起，都是穷的记忆，极是无趣。自己不知不觉被录像，然后又被拿来供人消遣，感觉自己就如同动物园里的动物，任由别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爸做这样的事情，好像是在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我就了了自己的一桩大事，我已经完成任务，死而无憾了。”
最让覃继强气愤的是，天天看这个过去的录像有什么用处呢？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从来完全不过问，尽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不管哪个人结婚，开门七件事，哪样不要花钱，谁人不要过日子，就这样结一个白手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做父母的就不应该过问过问？这就好比李商隐的那首《贾生》所说的：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覃继强听他的父母说起这样的话，听了心里很是烦躁。再看到家里搞一个巨大无比的吊顶（因为房屋的设计后面的房间很小，前面的卧室面积超级大）和床旁边的柜子，心里就是一股无名怒火，又不好发作，就说：“我这会要睡觉了，明天一大早要回文唐市。”
到了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到汪桥镇车站坐一个到县城的短途巴士，来到县城一处叫火把堤的地方，在路边等长途汽车。因为来的比较早长途汽车还没有来，就在路边的一个早餐店买一碗面，坐在那里吃。早餐店的老板娘看他背一个包，就问他是不是去文唐市的，于是攀谈起来。老板娘又问他在文唐市做什么工作，覃继强也说了。老板娘说很好很好。
覃继强心里突然有一点感动，一个小店的老板娘，三句两句话就会问你的工作，关心你的生活状态，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全然没有过问过自己的死活。他的好奇心上来了，想问问老板娘自己结婚，父母手上的那点钱是花在装修房子上，还是省下来给自己。于是把他家里之前的情况简单的给老板娘介绍了一下，老板娘直呼不信：“两个当老师的，肯定不可能像你说的这样。”
覃继强知道多说无益，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于是就说：“这个情况一般人也是不相信，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我想问的是：在明知道手上没钱的情况下结婚，是把钱省下来留给我呢？还是把钱花在老家房子的装修上？”
老板娘根本就没有考虑，直接头都不抬地说：“那肯定是要把钱留给你啊，你自己在外面买房子过日子不要花钱吗？”
覃继强听了这话，和付奶奶说的是一样，和自己想的也是一样。他再想一想他从小到大他爸妈做的事情，就知道他爸妈是完全靠不上的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来帮助你。覃继强回想起自己大学毕业时候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如果有什么事情指望他们，恐怕现在已经在天桥底下乞讨了。老话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生活在世界上，不指望自己的父母那还能指望谁呢？做父母的不帮助自己的子女那生存又有什么意义？覃继强心里一阵悲凉。
覃继强他们回到文唐市，过了一阵惊喜的发现：兰宁怀孕了。因为两人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有经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那个时候没有这么方便的网络信息，就到书店买几本书高高兴兴的看起来，准备在这个租住的房子里生下小宝宝。覃继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爸爸妈妈，他妈一听立马就说要来照顾兰宁的生活，因为怀孕头几个月比较关键，需要把孕妈照顾好。
覃继强打从国庆节回文唐市，就跟兰宁谈起他爸妈的事情，告诉她自己的事情千万别指望覃继强的父母，他们极度不可靠。兰宁发牢骚说：“不指望他们，那我们该指望谁？他们不是爷爷奶奶吗？”
覃继强说：“正经还是让你的爸妈来。”
兰宁说：“你以为我的爸妈愿意来啊，他们觉得把女儿养大，嫁出去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生小孩养小孩都是婆家的事情。结果你现在回头又找他们，他们心里一肚子的意见。尤其是我妈，看不完的脸色。”
覃继强一听，好像也说不过兰宁，于是说：“那就让我爸妈来吧，但你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搞不下去，就让他们回去，换你爸妈来。”虽然覃继强说过很多他父母的事情，一个是兰宁不大喜欢听，二是没有亲身经历，也确实难以感同身受。
兰宁一听，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第二天，覃继强的爸爸妈妈两个人就到了翠园社区。刚来的时候，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覃继强的妈妈负责做饭，老是做炒咸菜、干鱼、干萝卜之类的又硬又枯、味重不健康的几个菜，覃继强说了也不怎么听。覃继强的爸爸则是什么都不干，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打瞌睡。只有吃饭喝水、上厕所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起身动一下。时间长了，沙发上坐出来一个很大一个下陷的窝窝，不能复原。而且，晚上整夜不停的上厕所发出很大的哈欠声，也影响兰宁晚上的休息。渐渐的，兰宁就有些不耐烦了。
覃继强也不是每天回来，因为单位离得比较远跑得比较辛苦，一个星期中间回来2次。有一次回来吃完晚饭，大家高高兴兴地说起以后有了小孩家里会热闹一些的话题，在说大家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正说着呢，覃继强的妈妈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还在说男孩女孩的事情，看以后谁来帮你们带小孩哟。”
覃继强一听就火了，听这口气，那是准备完全置身事外、笑看风云了。于是就有点生气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后有了小孩你就什么都不准备管了吗？”
覃继强的妈妈一听，马上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问题，于是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们没有人带小孩。”
覃继强越听越来气，但是想着兰宁刚怀孕，如果跟他妈吵起来，影响兰宁的心情就不好了。于是心里骂了几句，陪着兰宁到小区里去散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覃继强莫名其妙的就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他自己坐上一辆长途汽车，走到一个小镇上，怎么也开不动了。一开车就坏了，好不容易修好了车一发动就陷到泥里。再好不简单折腾出泥坑，又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了。再想出发，镇上的街道中聚集了很多人，又把路给堵上了，很是窝火。
这个周末回到家，周六四个人都在家里。早上覃继强出去买点什么东西，刚进门就听见兰宁和他的爸妈在那里吵嘴。就听的兰宁用质问的语气问他的爸爸妈妈：“那以后生了小孩，你们到底来不来带的？”
覃继强的爸爸坐在沙发那里并不起身，淡淡地说：“你们让我们来带，我们就来带；你们不让我们来带，我们就不来带。”
覃继强的妈妈在旁边帮腔说：“来不来带，还要到时候了再看。”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果把我们惹得不高兴了，我们就不来了。
覃继强的父母不管他的事情早已是习惯，不自觉就从言语中透露出来了。兰宁哪里料到覃继强的爸妈会这样回答，气鼓鼓地说：“哪里有像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哪里有你们这样当爷爷奶奶的？”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这话，好像自己占了一个天大的道理说：“你对我们这些老人是什么态度？还幸亏得当初我大模大样地把你娶进门来。”
覃继强在旁边听了，恶心得要吐。搞了那么一场虚热闹的婚宴，就是大模大样娶进门？那么兰宁他们怎么在翠园社区租的房子呢？但是她的这个话，一时不好反驳。覃继强上次从家里回来，就拿定主意：如果兰宁和他爸妈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管兰宁对不对，他都要坚决站在兰宁这边。很简单的逻辑：他的爸妈什么都不管他，跟他们在一起尽是顶雷。但是兰宁现在和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他就上去劝兰宁不要生气，免得影响胎气。想把她拉到外面去，跟她商量，如果不行就安排她爸妈来。结果这会兰宁却是怒气上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话骂他们才解气，憋了半天说了几句：“你们这是为老不尊，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好像重复了两遍就能解气，就能让覃继强的爸妈明白什么道理似的。
覃继强的爸爸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兰宁，你现在都是高校的老师了。怎么说话不讲道理呢？我们并没有说以后不来带小孩，你逼着我们表态干什么呢？再说了，你和覃继强成家了，你们的事情本来就该你们自己做，怎么能往老人身上推呢？”
兰宁一听，又傻眼了，气的直冒火。但是又说不出话来，又不能像男的一样开口大骂。覃继强的爸爸也直接点破了她高校老师的身份，破口大骂也做不出来。恶狠狠的想说点啥又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愤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们，你们一点父母心都没有！连自己的子孙都不管！”
覃继强的妈妈这会来劲了，板着黑脸说：“你一怀孕我们就来了，你还嫌我们这不好那不好，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你要是嫌弃我们，我们就走了。”
这个时候拿“要走”来威胁兰宁他们了。
兰宁这会彻底火了，大叫道：“那你们赶紧收东西，这会就走！快点走！”
覃继强的妈妈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平时在家就喜欢吵架，有架吵哪里还能放过，这算是搞到她的强项上来了。这下二话不说，拿出一个蛇皮袋子（来到时候就是拿的这个）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衣服收好放进去，拿一个杯子倒了点水，背上这个蛇皮袋，就对覃继强的爸爸说，我们走吧。
覃继强的爸爸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对兰宁说：“是你要赶我们走的啊。”
兰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赶紧走。”
于是覃继强的父母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撤场了。覃继强在旁边并不拦他的爸妈，他觉得没有必要，本来就预料到根本搞不下去。如果这会再求他们留下来也无趣，于是就在房间里劝兰宁不要恼火。
“他们本来就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们不靠谱的。这会早点走了，刚好安排明天你爸妈过来，毕竟从小跟你一起生活的，也称心随意一些。”
事到如今也没有选择了，兰宁只好转头去跟她自己的父母联系，请他的父母明天到翠园社区来照顾孕妈的饮食。第二天，兰宁的父母中午就到了，带了一些东西过来，后来就一直是她自己的父母在这边陪她了。
兰宁的妈妈却是一个奇葩似的怪人物，完全出乎覃继强的意料。有时候同朋友聊天，大家经常说婆媳关系难处理，是一个千年的死结。但是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所以覃继强还怀有美好的预期。以为兰宁的妈妈来了，慢慢就能够融洽起来。结果她来了对覃继强那是爱理不睬、视若无睹、横眉冷对，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呢，还是因为覃继强的父母不管事，惹得她心中有怨气。每次覃继强回家，兰宁的妈妈从来不朝他看，也不主动和他说话。覃继强主动跟她说话讨好她，她也是看心情回复。搞得覃继强回到家里极不自在。没有办法到了下午就抱一个足球到学校附近的球场去踢踢球。一是避开这个尴尬的氛围，二是通过运动转移疏导负面情绪。幸亏覃继强有这么一个兴趣爱好，不然每天压抑的情绪也够要命的。
覃继强估计真正的原因是他家里穷，手上没钱，所以丈母娘故意板脸做相的给他看呢。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上班也只能慢慢地攒钱，又不能一夜暴富。所以他也只能好好工作，尽量多争取点出差的机会，而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覃继强的父母走了换兰宁的父母来，只不过想着兰宁自己的父母能对兰宁好点，丈母娘老丈人做事情能比自己的父母靠谱一些，所以也就这样忍着了。哪里曾预料到兰宁的爸妈也是带着一腔怒气在这边做事情。最后是覃继强和兰宁不过是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怀孕快6个月了，覃继强和兰宁一起到省妇幼保健院去做检查，做的是三维彩超的项目。本来准备高高兴兴地看看肚子里的小宝宝的样子，结果彩超单上其他的内容都好，但有一句：胎儿腹部有多余回声区，成像模糊，不能判断内部结构。
两个人一看这个结果，连忙去问医生。医生说：“根据这个结果，不排除胎儿内部有多余物。可能是囊肿，也可能是其他结构。宝宝还小，也有可能随着发育而消失。你们先不要紧张，等过一个月小孩大了再来看，看这个组织会不会有变化，如果消失了就不要紧。如果继续存在，我们再来判断。”
两个人一下子就头大了，真没想到肚子里的小宝宝会有这样的问题。于是覃继强安慰兰宁说：“说不定B超这次没有看清楚，不是说成像模糊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胎儿的其他体征都正常，我们也不要太过紧张了。”
过了一个月，两个人又来复查。B超显示的结果一模一样，问题不但存在，而且直接指出，囊肿存在的部位在右肾，存在肾积水肾盂分离的情况。两个人傻傻地站在医院了，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说：“这种情况，可以考虑正常生下来，然后再手术，婴儿能够医治好。但主要取决于你们自己。”
兰宁还不愿意相信自己面对的情况，说省妇幼会不会误诊，会不会看错了。如果误诊就麻烦了，还是再换一家医院去看看。继续来到一家玛利亚妇产科医院再做一次B超，这次B超给出的结果跟省妇幼的一模一样。覃继强看了这个结果，心中郁闷万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怕兰宁压力太大，想了想说：“小孩还没有生下来呢，就有这样的问题？生下来就要做手术，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要不我们把这个小孩引产掉算了。”
兰宁哭着说：“不行，现在小孩在我肚子里，每天都会动，我不忍心把她/他弄死。我现在就对她/他有感情了，我是她/他的妈妈，我要保护她/他。而且现在小孩都7个月了，经常跟我有互动。别人说现在引产下来的小孩，都是活的，这样搞太残忍了。”
覃继强一听，说得也有道理，必须同意兰宁的决定。兰宁后来又找到她的一个在协和医院读博士的同学，刚好是泌尿外科的医生，把在医院检查的结果发给她看。这位医生看了看结果说：“我们这里处理过好多这种泌尿系统的疾病，你不用担心，肯定能治得好的，就放心生下来吧。”这么一说，两个人也都决定安心先把小孩生下来。但是小孩天生的这个病，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一个心病了。
覃继强分析说，可能是因为怀孕初期被覃继强的爸妈妈搞得心情不好，影响了胎儿的发育，导致了胎儿发育畸形了。但这也只能是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只能是说一说发发牢骚了。
人都是这样的，当打击来临时，刚开始痛苦万分，觉得如同当头棒喝五雷轰顶，似乎世界末日来临，脑袋里什么都不会想，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男的或抽烟或发呆，女的哭泣流泪。再过一段时间，过了这个最痛苦的阶段，慢慢地从精神上的打击中缓过来，极不情愿地被迫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再想一想可能也有别人这样，自己不是个例，从心理上找到安慰。最后才是想着怎么去处理后面的事情，接受这个已经成为生活一部分的现实。
覃继强一直在打击中生活，再加上年轻不知道厉害也就稀里糊涂的缓过来了。兰宁却是一心想着保护腹中胎儿，意志格外坚定。两个人互相安慰一番，决定一起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说是覃继强妹妹的小孩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平时都是他婆家带着的。但是这几天确实因为做生意太忙了，就把小姑娘交给外婆带一个星期，等婆家有空了就接回去。结果刚送过来不到2天，就把小孩的脚搞骨折了，说是拿自行车带着小孩去买东西的时候搞的。
覃继强真是服气了，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他妈搞不砸的。见到他妈了就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妈不但不觉得愧疚，还觉得是小孩的问题。
“我把她放在自行车后面，正准备把车骑走呢，感觉都蹬不动车子，以为是哪里卡住了。我觉得奇怪得很，于是加大了力道用劲地蹬。蹬是蹬动了，但是听到万雅婷在后面哭。”
“怎么回事呢？”覃继强问
“原来是这个家伙调皮，把自己的脚卡在了自行车的轮胎中间，我用力蹬她也不吭气，谁知道她会这样啊。”覃继强的妈妈一锅全甩到了一个5岁的小孩子身上。刚才她就是去看小孩了。
“那小孩搞得厉害不厉害呢？”覃继强问
他妈平时是一个喜欢抢话的人，这会不说话了。覃继强的爸爸说：“脚踝骨折了，打了厚厚的石膏，不能走路了。万雅婷的爷爷奶奶心疼得不得了，这个小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磕着碰着，一送过来就成这样了——估计背地里没有少埋怨你妈。”
覃继强摸了摸嘴上的疤痕，也不知道说什么。又听得他的爸爸说：“他们刚开始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就说，外婆不能带小孩，他们偏不相信。又说余奶奶今年刚退休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点忙，一定要坚持送过来。这也要怪他们自己。”
这两老货，甩得一手好锅呀。
于是覃继强又问他爸爸手术恢复的情况，本来心里还挺乐观的，想着应该恢复得挺好。结果他爸告诉他：“感觉没有什么改善，排便还是很难受。一晚上老要起夜，晚上没有办法睡觉。小便还是要拼命打哈欠，忍都忍不住。就这样吧，估计是治不好了。前几天晚上下雨，半夜听得一个乌鸦在房顶上呱呱乱叫，怕不是阎王派它来催命了。”
覃继强听了这话，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心想花了这么多钱，居然没有搞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这钱算是丢到水里了。又听他爸说自己像快不行了，顿时也觉得沮丧。
想了想，决定说点好的事情让大家高兴一下吧。也可以冲冲喜，让大家精神爽快点。于是就说：“我和兰宁前两天刚刚拿了结婚证了。”
覃继强的妈妈一听，刚好有个事情岔开话题了。于是一付乐不可支的样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样子说：“啊？？！！真的吗，那真是太好啦。我们就望着这一天呢。”
然后大家说了几句高兴的话。覃继强的爸爸就喜欢忆苦思甜，说说覃继强小时候的事情。覃继强的妈妈说：“既然已经拿了结婚证，那我们就事不宜迟，今年把结婚的喜酒办了。刚好我们也有这个新房子，不比在兴桥中学那个破落地方了。”
覃继强打心里不想办这些请客吃饭的繁文缛节，虚头巴脑的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拿了结婚证，就是法律上合法夫妻了，办不办酒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关键是覃继强他们两手空空，白办这么一场热闹，只是一个空热闹而已。自己的爸妈都不管自己的死活，这些亲戚也就是过来看个热闹而已，还让自己丢人现眼出丑卖乖游街示众一回，想来也无趣。说白了，就是没钱又有病，自然没有心情请客了。
于是覃继强说：“算了吧，现在都没有钱，就不用搞了，省得麻烦。”
覃继强的妈妈两眼一瞪说：“哦？？！！一辈子结一回婚，怎么能不请？你不用担心，我们借钱也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就算你不想办，我们家里的亲戚都不会答应啊。还有兰宁和她家人呢，别人难道能同意？”
覃继强一听吓傻了，连忙说：“如果确实要办的话，还是简单点吧，家里又没钱。”
覃继强的爸爸说：“要把家里重新粉刷一下，看要不要添点新家具，把三楼搞成婚房。”
覃继强说：“不用这么麻烦了，钱还是要省着点花，留着看病和以后用吧。搞一些花花绿绿的彩带装饰就可以，又便宜效果也好。”
这下覃继强的爸爸妈妈找到了共同立场，异口同声的说：“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来想办法。”
覃继强知道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各人是各人办事的风格。他们要怎么搞也只能由着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在家里监督他们。就听得他爸妈选定了春节的一个所有的亲戚都能来的日期，要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只需准备好到时候到现场。
到了春节初五的时候，覃继强家里搞得热热闹闹的：借用隔壁的地方，门口支起了锅灶，请了做酒席的厨子和小工。两边房子的堂屋里摆下了5个桌子，两边都坐得满满当当的。覃继强陪着兰宁一大早到街上的一个新娘彩妆店去化妆搞了2个小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辆桑塔纳的小车，把覃继强和兰宁从街上送回家里。一两里路的距离故意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一个摄像师在旁边跟车摄像。接回家后，把兰宁送上了三楼，闻见三楼里面一股装修的味道。本来没有处理的屋顶专门重新做了一圈大大的吊顶，还新买了梳妆台和一些塑料花，床旁边的衣柜也换了新的。
于是人来人往地吃饭喝酒，一些平时几十年没有见过的亲戚都出现了。搞得覃继强很是尴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后来才知道是覃继强爸爸的一些堂兄弟，自己都喊叔叔的。很小的时候他们都见过自己，因多年不见覃继强对他们印象都很模糊了。趁着覃继强结婚，好几个堂叔又提起小时候嘴巴被割开的事情，都叹息不已。到了如今，覃继强都已经结婚了，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热热闹闹的搞了两天，终于办完了。最后一家四口到三楼来统计得到的礼钱，一起约有15000，说要都交给兰宁。覃继强赶紧说：“我们只收下爸妈给的2000，二叔给的1000，妹妹来的1000。其余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兰宁一听就不干了，好不容易有点进账，你怎么往外推。
覃继强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他们本来就没有钱，办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借钱的。我们把钱拿走了，他们又要还债。这些人情收入本来也是他们之前撒出去的，跟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就拿这几个人的就够了，回头我们还是要靠自己赚钱。”
兰宁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想了想覃继强的话也有道理，最后也就不坚持了。
覃继强看到三楼又重新吊顶了，于是问他爸，三楼重新装修花了多少钱，他爸爸告诉他：“这个吊顶很是花了一些钱，因为卧室的面积很大，吊顶是按面积收费的，包括新装的灯具什么的，一起花了7000多块。床旁边的大衣柜也换了新的，又加上买的梳妆台等家具，花了4000多。所有的在一起一共花了1万2千多块钱。”
覃继强听了咂舌不已。尤其是旁边的大衣柜，和以前外形是一模一样的，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新柜子。就为了图是一个“新”字，居然这么浪费——本来就没有钱，还在那里穷摆阔，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怎么想的。
覃继强和兰宁准备明天回文唐市了，付奶奶还专门晚上过来看请覃继强和兰宁，到三楼婚房和她们聊天，这个时候覃继强的妈妈还在楼下收东西。覃继强在聊天的时候跟付奶奶说起婚房装修的事情：“这个婚房太浪费了，这个吊顶根本没有必要，而且这个柜子是一样的，这钱浪费得不值。”
付奶奶听了说：“哎，我之前跟他们讲了，不用装修花这些冤枉钱了。就跟上次他们要做房子的时候一样，建议他们把钱留着给你在文唐市买房子过生活。家里请客就是一个仪式，搞完了你们平时都不回来，这样装修一下是把钱都贴在墙上了。但是你的妈妈像是着了魔一样，说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搞，让这些亲戚过来了看得像个样子。而且他们就你一个儿子，结回婚不能搞得寒碜了。所以挡也挡不住，我说的他们不听我也不能拦啊。”
在回去的路上，兰宁也埋怨覃继强：“就是你要讲客气，一定要把这些人情钱往外推；你爸妈又把这一万块钱花在家里了，里里外外就是2万块钱。他们如果是有钱就不说了，看病的时候那是一分钱都没有。”
覃继强他们回到了文唐市之后，那是巴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想着早点攒钱了付首付买房子。之前一直各住自己单位的宿舍，现在结婚了，打算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先住在一起，才算是一个结婚成家的样子。
文唐科技大学旁边有一个叫翠园社区的小区，离兰宁上班的地方比较近。二人通过中介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价格便宜房子也看得不错，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谁知一回洗热水澡，这个房子里的一个简易的热水器“砰”的一声巨响，把兰宁吓了一大跳。覃继强是胆子比较大的，过去一看，热水器上方的排气管道炸开了一个口子。兰宁说以后再不用这个热水器洗澡了，就自己烧热水洗澡算了。住了两天发现更让人上火的事情，每天到半夜两三点钟开始，楼底下就有工程车辆的声音，搞得人根本没有办法休息。下去一看，这个小区里有一个垃圾装运站，周边的垃圾都在这里汇总了运出去，每天半夜垃圾车就来来回回的跑。
覃继强一看这不是回事，每天睡不好觉晕头涨脑的，自己还要从这里一大早去上班，上班也没有精神。就跟房东吵，说他没有说明这里的情况就是骗人，这样根本没法住人。吵了好几回，搞得人火冒三丈的，终于退钱了。又重新在这个社区的一个一楼租了一个两居室，价格也不贵。后来才知道，这个房间靠近小区最外侧的围墙，围墙外面就是化粪池。但是还好，味道也不大，于是一家人就在这里安心住了下来。
覃继强在这地方渡过了他参加工作以来的唯一一段相对平和的时间，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和兰宁心平气和的过日子，想着勤俭持家，两个人一起憧憬未来的生活。各自认真负责自己的工作，覃继强经常出差想多赚点差旅费，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差的机会；兰宁则认真备课，做好讲师的本职工作。就是辛苦覃继强这段时间起早贪黑的坐702路公交车往返于建设二路和光谷广场之间，这样的辛苦对覃继强一辈子来讲，只不过是一点毛毛雨，比这厉害千百倍的多着呢。这半年过后，覃继强再也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人生从此后黑暗不见曙光。
这年的国庆节，覃继强和兰宁商量回家的事情，兰宁说想起他父母干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想去他家，准备自己回自己的娘家让覃继强自己回去。覃继强想了想就说：“要不这样：我送你回你自己家，然后我再回我家。等假期结束了再各自从家里回文唐市。”兰宁一想这样也可以，于是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覃继强的爸爸妈妈自然问兰宁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覃继强不好说是兰宁不想来，就解释说她娘家有事情要去处理。覃继强的爸妈没说什么，于是一家三口在屋里闲聊。问他爸身体的情况，身上的毛病并没有见什么起色。他爸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又有这个毛病搞了这么久，也算值了。”
覃继强的妈妈在旁边也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说：“你爸每天睡不着觉，就半夜把你结婚时的录像翻出来看，看得笑嘻嘻的。”
覃继强听了，莫名其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本来就不喜欢搞结婚的仪式，现在一提起，都是穷的记忆，极是无趣。自己不知不觉被录像，然后又被拿来供人消遣，感觉自己就如同动物园里的动物，任由别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他爸做这样的事情，好像是在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我就了了自己的一桩大事，我已经完成任务，死而无憾了。”
最让覃继强气愤的是，天天看这个过去的录像有什么用处呢？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从来完全不过问，尽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不管哪个人结婚，开门七件事，哪样不要花钱，谁人不要过日子，就这样结一个白手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做父母的就不应该过问过问？这就好比李商隐的那首《贾生》所说的：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覃继强听他的父母说起这样的话，听了心里很是烦躁。再看到家里搞一个巨大无比的吊顶（因为房屋的设计后面的房间很小，前面的卧室面积超级大）和床旁边的柜子，心里就是一股无名怒火，又不好发作，就说：“我这会要睡觉了，明天一大早要回文唐市。”
到了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到汪桥镇车站坐一个到县城的短途巴士，来到县城一处叫火把堤的地方，在路边等长途汽车。因为来的比较早长途汽车还没有来，就在路边的一个早餐店买一碗面，坐在那里吃。早餐店的老板娘看他背一个包，就问他是不是去文唐市的，于是攀谈起来。老板娘又问他在文唐市做什么工作，覃继强也说了。老板娘说很好很好。
覃继强心里突然有一点感动，一个小店的老板娘，三句两句话就会问你的工作，关心你的生活状态，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全然没有过问过自己的死活。他的好奇心上来了，想问问老板娘自己结婚，父母手上的那点钱是花在装修房子上，还是省下来给自己。于是把他家里之前的情况简单的给老板娘介绍了一下，老板娘直呼不信：“两个当老师的，肯定不可能像你说的这样。”
覃继强知道多说无益，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于是就说：“这个情况一般人也是不相信，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我想问的是：在明知道手上没钱的情况下结婚，是把钱省下来留给我呢？还是把钱花在老家房子的装修上？”
老板娘根本就没有考虑，直接头都不抬地说：“那肯定是要把钱留给你啊，你自己在外面买房子过日子不要花钱吗？”
覃继强听了这话，和付奶奶说的是一样，和自己想的也是一样。他再想一想他从小到大他爸妈做的事情，就知道他爸妈是完全靠不上的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来帮助你。覃继强回想起自己大学毕业时候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如果有什么事情指望他们，恐怕现在已经在天桥底下乞讨了。老话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生活在世界上，不指望自己的父母那还能指望谁呢？做父母的不帮助自己的子女那生存又有什么意义？覃继强心里一阵悲凉。
覃继强他们回到文唐市，过了一阵惊喜的发现：兰宁怀孕了。因为两人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有经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那个时候没有这么方便的网络信息，就到书店买几本书高高兴兴的看起来，准备在这个租住的房子里生下小宝宝。覃继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爸爸妈妈，他妈一听立马就说要来照顾兰宁的生活，因为怀孕头几个月比较关键，需要把孕妈照顾好。
覃继强打从国庆节回文唐市，就跟兰宁谈起他爸妈的事情，告诉她自己的事情千万别指望覃继强的父母，他们极度不可靠。兰宁发牢骚说：“不指望他们，那我们该指望谁？他们不是爷爷奶奶吗？”
覃继强说：“正经还是让你的爸妈来。”
兰宁说：“你以为我的爸妈愿意来啊，他们觉得把女儿养大，嫁出去了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生小孩养小孩都是婆家的事情。结果你现在回头又找他们，他们心里一肚子的意见。尤其是我妈，看不完的脸色。”
覃继强一听，好像也说不过兰宁，于是说：“那就让我爸妈来吧，但你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搞不下去，就让他们回去，换你爸妈来。”虽然覃继强说过很多他父母的事情，一个是兰宁不大喜欢听，二是没有亲身经历，也确实难以感同身受。
兰宁一听，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第二天，覃继强的爸爸妈妈两个人就到了翠园社区。刚来的时候，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覃继强的妈妈负责做饭，老是做炒咸菜、干鱼、干萝卜之类的又硬又枯、味重不健康的几个菜，覃继强说了也不怎么听。覃继强的爸爸则是什么都不干，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打瞌睡。只有吃饭喝水、上厕所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起身动一下。时间长了，沙发上坐出来一个很大一个下陷的窝窝，不能复原。而且，晚上整夜不停的上厕所发出很大的哈欠声，也影响兰宁晚上的休息。渐渐的，兰宁就有些不耐烦了。
覃继强也不是每天回来，因为单位离得比较远跑得比较辛苦，一个星期中间回来2次。有一次回来吃完晚饭，大家高高兴兴地说起以后有了小孩家里会热闹一些的话题，在说大家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正说着呢，覃继强的妈妈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还在说男孩女孩的事情，看以后谁来帮你们带小孩哟。”
覃继强一听就火了，听这口气，那是准备完全置身事外、笑看风云了。于是就有点生气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后有了小孩你就什么都不准备管了吗？”
覃继强的妈妈一听，马上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问题，于是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们没有人带小孩。”
覃继强越听越来气，但是想着兰宁刚怀孕，如果跟他妈吵起来，影响兰宁的心情就不好了。于是心里骂了几句，陪着兰宁到小区里去散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覃继强莫名其妙的就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他自己坐上一辆长途汽车，走到一个小镇上，怎么也开不动了。一开车就坏了，好不容易修好了车一发动就陷到泥里。再好不简单折腾出泥坑，又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了。再想出发，镇上的街道中聚集了很多人，又把路给堵上了，很是窝火。
这个周末回到家，周六四个人都在家里。早上覃继强出去买点什么东西，刚进门就听见兰宁和他的爸妈在那里吵嘴。就听的兰宁用质问的语气问他的爸爸妈妈：“那以后生了小孩，你们到底来不来带的？”
覃继强的爸爸坐在沙发那里并不起身，淡淡地说：“你们让我们来带，我们就来带；你们不让我们来带，我们就不来带。”
覃继强的妈妈在旁边帮腔说：“来不来带，还要到时候了再看。”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果把我们惹得不高兴了，我们就不来了。
覃继强的父母不管他的事情早已是习惯，不自觉就从言语中透露出来了。兰宁哪里料到覃继强的爸妈会这样回答，气鼓鼓地说：“哪里有像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哪里有你们这样当爷爷奶奶的？”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这话，好像自己占了一个天大的道理说：“你对我们这些老人是什么态度？还幸亏得当初我大模大样地把你娶进门来。”
覃继强在旁边听了，恶心得要吐。搞了那么一场虚热闹的婚宴，就是大模大样娶进门？那么兰宁他们怎么在翠园社区租的房子呢？但是她的这个话，一时不好反驳。覃继强上次从家里回来，就拿定主意：如果兰宁和他爸妈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管兰宁对不对，他都要坚决站在兰宁这边。很简单的逻辑：他的爸妈什么都不管他，跟他们在一起尽是顶雷。但是兰宁现在和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他就上去劝兰宁不要生气，免得影响胎气。想把她拉到外面去，跟她商量，如果不行就安排她爸妈来。结果这会兰宁却是怒气上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话骂他们才解气，憋了半天说了几句：“你们这是为老不尊，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好像重复了两遍就能解气，就能让覃继强的爸妈明白什么道理似的。
覃继强的爸爸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兰宁，你现在都是高校的老师了。怎么说话不讲道理呢？我们并没有说以后不来带小孩，你逼着我们表态干什么呢？再说了，你和覃继强成家了，你们的事情本来就该你们自己做，怎么能往老人身上推呢？”
兰宁一听，又傻眼了，气的直冒火。但是又说不出话来，又不能像男的一样开口大骂。覃继强的爸爸也直接点破了她高校老师的身份，破口大骂也做不出来。恶狠狠的想说点啥又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愤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们，你们一点父母心都没有！连自己的子孙都不管！”
覃继强的妈妈这会来劲了，板着黑脸说：“你一怀孕我们就来了，你还嫌我们这不好那不好，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你要是嫌弃我们，我们就走了。”
这个时候拿“要走”来威胁兰宁他们了。
兰宁这会彻底火了，大叫道：“那你们赶紧收东西，这会就走！快点走！”
覃继强的妈妈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平时在家就喜欢吵架，有架吵哪里还能放过，这算是搞到她的强项上来了。这下二话不说，拿出一个蛇皮袋子（来到时候就是拿的这个）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衣服收好放进去，拿一个杯子倒了点水，背上这个蛇皮袋，就对覃继强的爸爸说，我们走吧。
覃继强的爸爸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对兰宁说：“是你要赶我们走的啊。”
兰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赶紧走。”
于是覃继强的父母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撤场了。覃继强在旁边并不拦他的爸妈，他觉得没有必要，本来就预料到根本搞不下去。如果这会再求他们留下来也无趣，于是就在房间里劝兰宁不要恼火。
“他们本来就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们不靠谱的。这会早点走了，刚好安排明天你爸妈过来，毕竟从小跟你一起生活的，也称心随意一些。”
事到如今也没有选择了，兰宁只好转头去跟她自己的父母联系，请他的父母明天到翠园社区来照顾孕妈的饮食。第二天，兰宁的父母中午就到了，带了一些东西过来，后来就一直是她自己的父母在这边陪她了。
兰宁的妈妈却是一个奇葩似的怪人物，完全出乎覃继强的意料。有时候同朋友聊天，大家经常说婆媳关系难处理，是一个千年的死结。但是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所以覃继强还怀有美好的预期。以为兰宁的妈妈来了，慢慢就能够融洽起来。结果她来了对覃继强那是爱理不睬、视若无睹、横眉冷对，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呢，还是因为覃继强的父母不管事，惹得她心中有怨气。每次覃继强回家，兰宁的妈妈从来不朝他看，也不主动和他说话。覃继强主动跟她说话讨好她，她也是看心情回复。搞得覃继强回到家里极不自在。没有办法到了下午就抱一个足球到学校附近的球场去踢踢球。一是避开这个尴尬的氛围，二是通过运动转移疏导负面情绪。幸亏覃继强有这么一个兴趣爱好，不然每天压抑的情绪也够要命的。
覃继强估计真正的原因是他家里穷，手上没钱，所以丈母娘故意板脸做相的给他看呢。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上班也只能慢慢地攒钱，又不能一夜暴富。所以他也只能好好工作，尽量多争取点出差的机会，而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覃继强的父母走了换兰宁的父母来，只不过想着兰宁自己的父母能对兰宁好点，丈母娘老丈人做事情能比自己的父母靠谱一些，所以也就这样忍着了。哪里曾预料到兰宁的爸妈也是带着一腔怒气在这边做事情。最后是覃继强和兰宁不过是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怀孕快6个月了，覃继强和兰宁一起到省妇幼保健院去做检查，做的是三维彩超的项目。本来准备高高兴兴地看看肚子里的小宝宝的样子，结果彩超单上其他的内容都好，但有一句：胎儿腹部有多余回声区，成像模糊，不能判断内部结构。
两个人一看这个结果，连忙去问医生。医生说：“根据这个结果，不排除胎儿内部有多余物。可能是囊肿，也可能是其他结构。宝宝还小，也有可能随着发育而消失。你们先不要紧张，等过一个月小孩大了再来看，看这个组织会不会有变化，如果消失了就不要紧。如果继续存在，我们再来判断。”
两个人一下子就头大了，真没想到肚子里的小宝宝会有这样的问题。于是覃继强安慰兰宁说：“说不定B超这次没有看清楚，不是说成像模糊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胎儿的其他体征都正常，我们也不要太过紧张了。”
过了一个月，两个人又来复查。B超显示的结果一模一样，问题不但存在，而且直接指出，囊肿存在的部位在右肾，存在肾积水肾盂分离的情况。两个人傻傻地站在医院了，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说：“这种情况，可以考虑正常生下来，然后再手术，婴儿能够医治好。但主要取决于你们自己。”
兰宁还不愿意相信自己面对的情况，说省妇幼会不会误诊，会不会看错了。如果误诊就麻烦了，还是再换一家医院去看看。继续来到一家玛利亚妇产科医院再做一次B超，这次B超给出的结果跟省妇幼的一模一样。覃继强看了这个结果，心中郁闷万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怕兰宁压力太大，想了想说：“小孩还没有生下来呢，就有这样的问题？生下来就要做手术，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要不我们把这个小孩引产掉算了。”
兰宁哭着说：“不行，现在小孩在我肚子里，每天都会动，我不忍心把她/他弄死。我现在就对她/他有感情了，我是她/他的妈妈，我要保护她/他。而且现在小孩都7个月了，经常跟我有互动。别人说现在引产下来的小孩，都是活的，这样搞太残忍了。”
覃继强一听，说得也有道理，必须同意兰宁的决定。兰宁后来又找到她的一个在协和医院读博士的同学，刚好是泌尿外科的医生，把在医院检查的结果发给她看。这位医生看了看结果说：“我们这里处理过好多这种泌尿系统的疾病，你不用担心，肯定能治得好的，就放心生下来吧。”这么一说，两个人也都决定安心先把小孩生下来。但是小孩天生的这个病，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一个心病了。
覃继强分析说，可能是因为怀孕初期被覃继强的爸妈妈搞得心情不好，影响了胎儿的发育，导致了胎儿发育畸形了。但这也只能是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只能是说一说发发牢骚了。
人都是这样的，当打击来临时，刚开始痛苦万分，觉得如同当头棒喝五雷轰顶，似乎世界末日来临，脑袋里什么都不会想，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男的或抽烟或发呆，女的哭泣流泪。再过一段时间，过了这个最痛苦的阶段，慢慢地从精神上的打击中缓过来，极不情愿地被迫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再想一想可能也有别人这样，自己不是个例，从心理上找到安慰。最后才是想着怎么去处理后面的事情，接受这个已经成为生活一部分的现实。
覃继强一直在打击中生活，再加上年轻不知道厉害也就稀里糊涂的缓过来了。兰宁却是一心想着保护腹中胎儿，意志格外坚定。两个人互相安慰一番，决定一起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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