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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医疗事故,强庆春内冷外谄

    覃继强回到SOS所,上次单位发的集资建房的信息又有了下文。虽然是发了意见征集表,但是这一次这个事情又黄了。而且是最后一次黄了,以后单位再也不会搞集资建房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因为前几年国家加强了对单位集资修建的“小产权房”的管理,单位领导一直怕冒风险犯错误,所以迟迟不敢开始修建。眼看其他的兄弟单位都为职工修建了福利房,而且有职工一直在提这个事情,于是这次下定决心最后一搏,尽最大努力以求成功。中间几次对集资建房的预期价格做了调整,越调越高,跟市场价相差已经不远,已经没有什么福利可言了。所里的负责人直接将这个集资建房的申请递到了文唐市管房产规划的领导那里,最后反馈的消息说单位集资建房现在已经叫停,如果确实要建,只能走文唐市“廉租房”的渠道了。但是这个“廉租房”,对房屋的面积又有限制,最大只能建80多个平方。所里最后商量后认为,建这么小面积的房子,并不能改善职工的居住条件。而且现在为了防止地产行业过热,国家加强了对房地产行业的调控,大的政策环境并不支持建职工福利房,于是就放弃了。

    SOS研究所好多等待所里建福利房的同事,一等就是好几年,眼看着单位周边的房价从两三千涨到五六千,再涨到一两万,上班挣的钱怎么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节奏。还好覃继强把钱都投到外面,买了几个旧房子,并没有等单位的房子,不然肠子都要悔青了。但是,兰宁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开始埋怨覃继强了:“就是你当时不同意买我们单位的福利房,结果你们单位又办事不靠谱,结果现在倒好,两边都没捞着。”

    覃继强一听,她说得也有道理,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啊,谁知道我们单位搞这种事情。征集表发得这么正式,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鬼闹了一场。算了吧,我们看开点,以后看还有没有机会吧。”

    说起单位福利房的事情,覃继强和兰宁刚好站在单位福利分房的临界点上。都看到自己单位上一届的员工分到了单位的福利房,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没有了。这个事情也成了兰宁每次和覃继强吵架时候的一个说辞。

    工作上,覃继强还是每天从早到晚的忙碌着,今年的产品生产还没有开始,但是去年交付的那些产品却冒出了几个质量问题要处理,老是忙着写文件开会,同时还有几个性能验证的工作在同步进行。

    小孩的便痛症状还是一个多月就出现一次,要打点滴消炎。上次挂了那个专家号之后,本来也放弃希望了,就准备这样过一天是一天。中间出现症状的时候又赶紧送过好几次尿培养的尿样,都没有培养出结果来。小孩的尿培养单子都已经是厚厚的一摞了。兰宁前一阵挂了一个副专家的号,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一个女医生,人很好也很耐烦。把慧慧的情况跟她一讲,她告诉兰宁说如果尿培养的结果老出不来,那极有可能是泌尿系统真菌。真菌是一种极其顽固的细菌,这次杀死了但并没有断根,后续还会再出来。所以要病人坚持送尿样,一直到尿培养的结果出来为止。

    覃继强一听,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希望。而定期检查小孩肾功能和返流,返流的情况并没有改善,肾功能仍有肾积水和分离,情况也没有改善。于是覃继强跟兰宁商量说,跟去年一样,这次我们专门再请几天年假。这次把口服药停了,辛苦一下小孩,一出症状就马上送尿样,务必检查出结果来。

    这一年,文唐市普降大雨,城市的很多道路都被大水给淹了。很多地段水太深了,小车根本不敢往前开,公交车如同在水中的船一样行驶。覃继强拿着小孩哭着排小便取得的尿样,坐了地铁到协和医院,然后再步行到同济医院。打着伞、趟着齐大腿深的积水,艰难地走了两站路,把尿样送到医院。因为城市积水的原因,单位上班的线路也被阻断,正好抽出时间来送尿样。

    就这样又连续送了五六次的尿样,但是仍然没有检查出导致炎症的真菌,每次检查的结果都是“没有检测到细菌”。一通折腾下来,又到了一个山穷水尽的死胡同里面了,覃继强和兰宁又搞得筋疲力尽束手无策了。两人为了小孩的这个病,真是心力憔悴,从未安心的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家人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每天跑来跑去的送尿样,人每天起早贪黑的疲劳不说,一直也没有什么效果。覃继强想在肾内科给小孩办理一个住院的手续,一厢情愿地认为可以在医院处理,有医生护士专门治疗,估计效果会好很多。同济医院直接告诉他没有床位。但住院的手续倒是可以先开,让他到住院部看一看,如果有床位了就让他们进来。覃继强看了看住院部的排队名单,已经排到了一个星期以后了。

    覃继强只能继续拼命地工作了,兰宁则是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到处打听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如果能治病除根就治病,实在除不了根能控制症状减轻小孩的病痛也是好的。不知道她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准备再换到同济医院的泌尿外科,请这边的医生看看。而且离上次的手术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如果能手术就在准备在同济医院手术了,反正是不准备再到协和去手术。

    于是,覃继强和兰宁又把之前的手术记录清理一遍(幸亏兰宁的习惯好,把之前小孩所有的手术记录都好好地保存着呢),把这些重要的检查和结果都单独拿出来,以方便提供给医生查看。兰宁提前挂了一个同济医院的泌尿外科专家号,一大早把慧慧送到小学,两个人赶急赶忙地来到同济医院。这个医院就好比最热闹的蔬菜批发市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要想买新鲜的蔬菜就必须赶早,不然等你来迟一点,新鲜蔬菜早就被人挑光了,只剩下几个被人挑剩下的。医院则比蔬菜批发市场更可怕,因为来的人都是想要救命的,赶早的人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拼命的抢专家号,抢住院床位。

    在同济医院排了一天的队,等到下午终于可以见到医生的面了。在门诊办公室门口的人山人海中挤出一条路,两个人来到医生的办公桌前。这是一位男医生,也是一个正教授级的专家。他把覃继强拿出来的材料仔细的看了又看,比看其他病人花的时间都多,其间问了一句:“这个手术是谁做的?”

    兰宁回答说:“是协和医院的陈敏医生。”

    这位医生说:“是她啊,她的水平很高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啊。”

    原来,在泌尿外科这个专业中,顶尖水平的人就那么几个。在文唐市甚至全国,大家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协和医院和同济医院两家医院相隔并不远,所以提起陈敏的名字他就很熟悉。

    看了一会,这个医生拿了协和医院的手术记录,到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去,过了一小会,他又重新出来了。

    他说:“我进去抽了根烟,我觉得之前的手术做得有问题,所以进去再确认一下。”

    覃继强说:“不是吧,有什么问题啊?”

    这位医生说:“你看手术前的检查结果,返流出现在右侧下部的输尿管。但是,手术处理的却是左侧的输尿管。”

    覃继强听医生这么说,顿时脑袋像是被一个炸雷打了一个闷头,感觉到自己脑部的血管在拼命的一张一缩,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无比的清晰,就如同心脏移动到了耳朵旁边来了,有一股热乎乎的什么东西直往头上涌,脸部不自觉的就发热发胀。

    还听得这个医生在说:“我开始还不敢相信,因为这毕竟是陈敏做的手术。刚才到后面抽了根烟、洗了把脸,再好好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她搞错了。这就好比两个相邻的房间,左边房间的水管子破了。你在右边房间拼命的修理,你修得再起劲,也没有什么用啊。”

    覃继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些手术记录,也给过好几家医院的门医生看过,但都没有谁仔细看的,更加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来。今天这个医生的说话,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上次的手术没有效果了。这几年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就是因为陈敏医生的手术搞错了。

    覃继强已经气愤得说不出话来了,愣在那里发呆。

    兰宁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医生回答说:“谁给你们做的手术,你们还是去找谁吧。”

    覃继强和兰宁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两个人出了同济医院,回到家里,重新挂了同济医院陈敏医生的号。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都无心做什么事情了,在家里发了一天的牢骚,埋怨上天和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跟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覃继强还不愿意相信这个医生所说是真的,说不定看到陈敏医生她还会有自己看法,做手术的医生更加清楚当时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两个又到了协和医院陈敏医生处。兰宁说让覃继强来跟医生好好说,因为他说话更加有条理性。覃继强在门诊那里等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说了,见到陈敏医生就说:“我们是2年多以前,带小孩来这里做手术的病人家属。这是当时的手术记录。”

    覃继强一边说一边把手术记录递给她。

    “我的小孩是右侧重复肾,右侧上下各一根输尿管,下端输尿管末端的囊肿长到了正常膀胱里面了,在这个手术之前你做了一个膀胱内部囊肿的切除手术。然后后面再做了这个右侧下端输尿管末端返流的再植手术。”

    陈敏医生一边看一边点头,说:“你怎么搞得这么清楚,你是学医的吗?”

    覃继强说:“我不是学医的,小孩的这个病搞了六七年了,我没有一天好过的日子。这些检查结果和手术记录,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关键是上次的手术,你看手术前检查是右侧输尿管返流,但手术的记录是‘完成了左侧输尿管的末端再植’,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小孩这几年一直都有尿痛的症状。”

    陈敏皱了邹眉头,再仔细的把覃继强指出的这个地方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对他说:“是的,这个地方是搞错了。但是,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呢。”

    这次陈敏说搞错了,覃继强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不像上次在同济医院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覃继强听陈敏这么问,于是回答说:“我哪里有这个水平,怎么会怀疑医院手术呢?我们在隔壁的同济医院挂号,那边的一个专家看了手术记录后告诉我的。”

    可能是以前经历过这样的医疗事故,陈敏并没有什么慌乱和紧张的神情,镇静地对覃继强和兰宁说:“上次的手术确实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但是小孩的情况也确实很复杂,各种检查都说明了这个手术的复杂性。要不这样吧,你们再把小孩送过来,我们尽快再次给她安排手术。”

    覃继强听了说:“先让我们想一下吧,如果要手术再来这里。”

    覃继强和兰宁两个人到了候诊室大厅坐下来。覃继强被家里家外和工作上的这些事已经是搞得焦头烂额,小孩的这个病拖了这么久,人从紧张到哀怨再到麻木,现在都已经顾不上发怒了。覃继强问兰宁:“我们还要不要在这边做手术,陈敏医生已经答应后面尽快安排了。”

    兰宁非常生气地说:“他们这属于医疗事故,我们应该去举报,去告他们!!”

    覃继强说:“我已经被慧慧的这个病搞得没有脾气了,告都懒得去告了。告了可能也没有什么用,手术前我们也签了一堆的字。你现在要跟他们翻脸,他们自己不承认这是医疗事故,我们自己又惹得一身的烂事。之前看的新闻,病人告倒医院的很少,我们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搞这些事情?

    陈敏之前做的那个膀胱囊肿的手术,还是很成功的。我也相信这个医生肯定不是故意要把手术做失败。而且,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看病。告了他们,对看好慧慧的病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在这家医院看病了。我看旁边的同济医院,上次的那个医生水平很高,一眼就能看出问题,要不我们就挂他的号,请他再帮慧慧做手术吧。”

    兰宁听了,点了点头。

    这次虽然让覃继强又愤怒了一回,但是却让他们搞清楚了问题的原因,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于是二人又重新挂了同济医院的号,找到了上次的那位医生,请那位医生把小孩收治进来,结果这位医生的答复让覃继强他们又失望了一次:“这样的病人我们医院原则上是不收的,你们在哪里做的手术还是应该去找哪里的医生。这样别的医院做失败的手术,我们不敢接,怕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就没有办法收场了。”

    覃继强说:“我们不想再回到协和医院了,已经上了一回当,我们搞怕了。医生你就帮个忙吧。”覃继强几乎就要下跪求他了。

    这位医生说:“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医院现在有规定。你如果想治病,我给你们指一条路:上海新华医院的泌尿外科,水平很高。实话实说,他们的水平代表了全国的最高水平,比我们文唐市的水平高。我认识一位叫耿红兵的医生,你可以去找他,就说是我推荐的,看他能不能破例帮你们治。如果他也不愿意,那你们还是再回到协和医院去治。”

    覃继强和兰宁是铁了心不去协和医院了,而且现在听说新华医院的水平高,就算是再辛苦麻烦,都要去上海治病。覃继强说:“这两年吃药控制,我们也都搞出经验来了。我们也不要急,再慢慢跟上海那边的医院联系吧。等联系好了,约好时间,我们就一起请假了过去。”

    刚看完小孩的病,回到单位。巴峰通知覃继强:从现在开始,他负责的项目又要更加忙碌了。现在有两个事情必须同步进行,而且时间安排得很紧。一个是今年的生产任务又要开始了,今年的生产任务远比去年的多,要大家做好打硬战的准备。二是根据质量监督方的要求,虽然产品已经开始交付,但是产品前期的科研流程没有走,必须要补充产品的前期科研流程,以防止产品潜在的质量问题。

    覃继强又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拼命干活的节奏了。因为覃继强的作息时间和兰宁不一致,她嫌他起得太早回得太晚,影响她和小孩的休息,去年早就已经让覃继强一个人到后面的房间一个人睡觉了。这次当了项目负责人,产品生产的各个环节都要亲自到现场,带着去年招的几个新员工干活。还要跑管理部门,跑质量监督机构。产品出了问题要第一时间赶紧处理,因为总体单位老是催着交付产品,并没有时间从根源上来解决问题。而且还刻意不让质量监督人员知道,覃继强总是一个人偷偷找一个地方来解决产品出现的故障。而质量监督机构要求的科研流程,虽然是以巴峰为主,但是很多试验项目都要覃继强来具体实施。

    这样的高节奏高强度的工作中,覃继强的腰居然也没有出什么状况,只是腰部的疲劳感有所加剧。这一天覃继强回家回得很晚,随便冲洗一下就睡了。因睡觉前多喝了点水,于是起来上卫生间。突然感觉腰一点劲都使不上来了,想抬腿走回床上睡觉,一下子就倒在地了上,靠在马桶旁边了。腰也不敢动,腰部以下就如同瘫痪了一样,居然没有知觉了。试着把腿动一下,有一种万箭穿心的刺痛感直接冲向脑部,连头都有一些发晕了。覃继强这会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老老实实瘫在那里。想张口喊兰宁过来帮他一下,居然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这下把覃继强紧张得不行,心想自己是不是就要变成植物人了。

    靠在马桶上休息了好几分钟,才有点力气说话,结果发现自己只能发出点蚊子的声音,兰宁根本不可能听见,只好用一只手不停地敲打马桶盖。兰宁听到声音从卧室来到了卫生间,看到覃继强倒在地上,于是紧张地问他:“你怎么了?”

    覃继强痛苦地说:“我的腰和下半身动不了了。”

    兰宁想上来扶他,覃继强说:“你这会千万不要动我,动一下就要我的命。”

    于是兰宁在旁边陪了他一会,说了一会话。覃继强满口唉声叹气呼天抢地地叫唤了一阵,终于感觉腿又有知觉了。于是自己慢慢地从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床边,又用两只手用力地慢慢一点一点往上爬终于挨到了床上。不敢让兰宁在旁边帮他,怕万一力道用得不对,那种痛苦万分的感觉又回到腰上。

    这会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能在床上躺着,就是捡回了一条命。就这样直挺挺地躺了几个小时,到了天亮的时候,覃继强居然发现他又能慢慢地起床站起来了。于是跟兰宁说:“我现在又能站起来了,我今天还是要去上班吧。”

    兰宁说:“你是不是疯了,腰都这样了,你还要去上班?”

    覃继强说:“现在我负责的那个产品,事情多得很。要是不去,事情都没有人管了。”

    兰宁说:“你现在这么着急干什么呢,听你平时说的,巴峰不是还在单位吗,他自然会管的。”

    覃继强说:“哎,我的这个身体,真不争气啊。现在好不容易当上这个产品的负责人。万一身体出问题,就白搞了。”

    兰宁说:“还是先看看你的腰吧。我把慧慧送到学校去了,就和你一起去省陆总医院去挂一个号拍个片子看看。”

    于是覃继强在兰宁的陪同下,来到陆总医院,挂号排队拍CT。结果这家医院也是人满为患,排队到下午才轮到覃继强。本来就腰不舒服,在那里等的时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医院候诊的椅子都是隔开的,并不适合躺。最后检查的结果是:腰椎尖盘突出。给覃继强开了几副贴的膏药,交代覃继强要注意多躺多休息,不能劳累和负重。

    覃继强在家里躺了一天,感觉已经恢复得跟往常差不多了,腰部的疲惫感仍然在。现在工作这么忙,也丢不开人,于是又到单位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一方面是为了能多挣点钱,另一方面覃继强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得到一个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一定要拼命努力保住。他真的是为了钱,连命都不顾了。

    覃继强还是从早到晚的不在家里,周末也要加班,只是可以在周末回家吃晚饭。兰宁一个人在家里带小孩,时间一长又觉得很辛苦,又遇到她们学校最近的事情比较多,于是又想把覃继强的妈妈接过来帮忙。覃继强跟兰宁说:“虽说如今我们可以自力更生,不怕她们来捣乱。但是我们也犯不上跟她们去斗,她们就如同地上的一堆屎,你越捅它越臭。如同路上遇到一条疯狗,你跟疯狗对咬,不过是自取其辱。”

    于是覃继强给他的妈妈打电话,请她过来帮忙带小孩,覃继强的妈妈说:“你们既然又让我过来,我就丑话说在前头了。前几次到你们这里来,都是吵吵闹闹的,不像个样子。这次过来,我要跟你们约法三章。”

    这婆子不知道是在哪里知道了“约法三章”这么一个说法,这会故意文绉绉的在这里卖弄呢。她正儿八经说话不会,一些不适合的场合生搬硬套的搞得别扭倒是来劲。比如说问你怎么现在才回家,她就故意说成“怎么现在才归家”。覃继强现在对他的父母也就是一个旁观者的心态了,只要你没恶心到我,那就随你了。覃继强的妈妈接着说:“第一章是,我这次过来要和覃爷爷一起过来,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来,没有一个人帮忙不好弄,爸爸过来了就好很多。第二章是,你们以后要对老人礼貌一点,如果再想以前那样,我们也待不下去,就只能先回来。第三章是,我还没有想好……,喔对,我们做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商量,不能不管他人的感受。”

    因为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开着免提,兰宁也在旁边都听见了。覃继强说:“我们现在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听你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这次来,也就是搞半个月,提前跟你们说好,时间长了我还不干。”

    于是挂掉电话,转头跟兰宁说:“你听她说得这话,能指望她干正经事吗。这次先跟她说好要回去的时间,让她知道不会长待,估计还能老实点。”

    这个时候,慧慧上小学一年级,为了方便小孩的接送,就在关西小区楼底下的一个很普通的学校上学。兰宁安排覃继强的妈妈每天到了放学的时间,到小学门口去把慧慧接回家里。这天兰宁在单位有事情,要迟一点下班,所以交代覃继强今天就不要加班了,早点回家去照顾慧慧。

    覃继强急急慌慌地回到家里,打开门一看。他的妈妈正怒气冲冲拉着慧慧的手,一边凶她一边在盆子里给她洗手。覃继强稍微一看,慧慧的小脸上有一个红红手掌印。覃继强心里也明白了三分,问是怎么回事。覃继强的妈妈说:“我要给她洗手,她不来洗,还骂人。”

    覃继强从来没有见过慧慧骂人的,他妈妈说了他都不愿意相信。心里暗暗生气: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当奶奶的,对自己的亲孙女也能下得去手,都是什么人呐?家里就这几个人,又不能发火。于是自己过来给慧慧洗手,然后带着慧慧去做作业了。

    再过两天发生了更不靠谱的事情。这天是周五,慧慧他们下午3点钟不到就放学了,兰宁跟覃继强的妈妈说让她到时候去把慧慧接回来。结果3点钟刚过,兰宁就给覃继强打来电话。说覃继强的妈妈没有接到慧慧,小孩人跑得不见了,让覃继强赶紧回家去找。覃继强一听,马上慌了手脚。赶忙请了假,飞快的跑到公交车站,坐了公交车回家。一路上心急如焚,万一小孩搞不见了,那真的就是天要塌下来了。回到小区,覃继强让他的爸爸妈妈两个人分别守住关西小区的两个出入口,自己在小区里面来来回回的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人。大家饭也不用吃了,等兰宁回家后,几个人又在小区里面来回的找。兰宁已经报警了,请警方也来帮忙找,小区的警务室的民警过来问了情况。别的人不认识慧慧的样子,监控也要靠人来识别,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找。覃继强顾不上腰疼,不停的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实在腰痛走不动了。就在这个时候,兰宁说她找到慧慧了。覃继强赶紧回到家里,慧慧好好的在那里坐着呢。

    覃继强终于心里舒了一口气。兰宁把覃继强喊到一边告诉他说,是慧慧自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原来她自己一直都在小区里面,看见大家一直在找她。她看到兰宁来了,才出来的。覃继强问她,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原来是慧慧不喜欢覃继强的妈妈,看到她放学来接她,于是就躲了起来。

    覃继强听说是这么回事,再跟兰宁把她之前打慧慧的事情说了,兰宁也气得直骂人。覃继强说:“算了吧,这样的人是完全不靠谱的,你的事情搞得差不多,就早点安排她和覃爷爷回去吧。这个覃爷爷,更加不靠谱,照旧还是一个母鸡孵窝的搞法,再就是到处闲逛,没有准备管任何事情。”于是提前几天跟覃继强的妈妈说安排他们回去,这次难得一见的没有吵架,覃继强的爸妈正常的回家了。

    一家三口就这么忙碌着,覃继强还是早上6点过一点就出门,晚上10点钟以后才能回家,转眼就快到中秋节了。刚好工作上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稍微有点放缓,于是跟兰宁打了一个电话说:“刚好这几天不是那么的忙,我准备中秋节只加一天的班,可以在家里过两天。”

    兰宁听了覃继强这么说,居然回答说:“你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一搞就见不着人,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呗。”

    覃继强知道兰宁平时动不动就喜欢发牢骚,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忙里偷闲地想回家和一家人过两天,她居然会是这个态度,于是有点生气地跟她说:“我每天忙来忙去的,难道我干了什么坏事不成?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拼命工作,不就想着多挣点钱吗?”

    兰宁说:“你动不动就对我态度不好,说话也不耐烦。你以为你在家里,我就开心?”

    覃继强说:“我也没有一直对你态度不好吧。再说了,我现在忙成这样,哪里能有多么耐烦呢。就算我态度不好,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兰宁说:“你能安心搞工作,还不是因为我在家里弄小孩?别人家都有老人弄小孩,我们家就我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管家里。”

    覃继强说:“我也没有办法啊,家里就这么几个老人,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你怪我有什么用呢?”

    兰宁说:“我天天累得要命,跟我的同学一比,别人又有老人带孩子,又住上了高层带电梯的新房子,你偏偏要在这个破地方窝着,你以为我在这里有什么开心的?”

    覃继强说:“之前没有老人带,又没有钱,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们先在这个地方修生养息,过渡一下,把大人小孩的事情理顺,小孩在这里小学毕业了,我们就把地铁口的那个房子好好装修一下,住到新房子里去。”

    兰宁说:“就是你之前一定要把我们弄到这个又破又脏的小区里来,我说要住电梯房,买新房子,你偏偏不答应。”

    覃继强听了,已经很不耐烦了,于是就说:“现在已经搞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怎么办吧?”

    兰宁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说:“家里这么一个小孩,天天把我拖着,我的工作也没有搞好。不像你,至少还可以好好地搞工作。”

    覃继强这么长时间,不是被他父母折腾,就是为小孩的病担心伤神,现在又为工作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哪里是兰宁想的工作搞得有多么如意呢。听兰宁这么一说,覃继强就有点生气了:“我不过是说我有两天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下,你就叽叽歪歪这么多的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你根本不欢迎我回到家里来?如果你不欢迎,我干脆跟单位报一下,中秋节我加三天班算了。反正我们单位有加不完的班。”

    兰宁一听覃继强这么说,结果她比覃继强更硬气:“你想回就回吧,这个家对于你来讲,跟一个旅馆有什么分别,你不过就是回来晚上睡个觉。再说了,你现在强势得很:凭什么你一回家,家里就必须有人,而且还得围着你转?”

    覃继强一听,更觉得兰宁是莫名其妙的无厘头捣乱,自己为了这个家,真的是拼尽全力了。以前没有钱,被兰宁的父母瞧不起,做什么都寸步难行。现在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改善家里经济条件,能有钱给小孩治病,能挺起腰板做人。自己努力干工作,结果兰宁居然百般的挑刺,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覃继强见兰宁一直也没说一句好话,于是恼火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中秋节不回去了。”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覃继强很失望,他理所当然的把兰宁和慧慧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为她们努力奋斗是分内的事情,哪怕损失自己的健康也在所不惜。到了这个家里,可以放松心情,让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得到休息。覃继强之前一直都在东奔西走的努力工作,想着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他面对的被动人生局面。虽然之前也很大的压力,但是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还能勉强坚持得住。到了现在,他身体也有些问题了,面临这么多的事情,覃继强哪里能有多么好的耐性呢?有时候就想在家里稍作休息,家人能够理解和体谅,然后才能够更好的去工作。

    没有想到的是,兰宁居然对他是这么一个态度。更让覃继强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大还是她天性如此,兰宁骨子里是一个喜欢斗争的习惯。如果有家人跟她搞对立,她一定是要上去跟人吵架的。而且在生活中,总是不看到自己好的一面,而老是拿自己不好的地方跟别人好的一面相比较,而且死钻牛角尖。比如说她想住电梯房的事情:她的同学是住上电梯房,但是别人家并没有4套房子,说起来别人都是羡慕她的。但是她就认准了要住电梯房的事情,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在生活中两个人相处,难免会有些口角和小摩擦。覃继强和兰宁之前也发生过一些争执。覃继强郁闷的发现,兰宁的记忆力特别好,而且她对这些以前发生过的矛盾自带奇异的“卷积功能”。什么是“卷积功能”呢,就是对以前历史数据的叠加积累。比如这个月发生过一次矛盾,下个月再次发生矛盾的时候,就会把上个月发生的矛盾同时拿出来再说,第三个月就会把之前两个月的矛盾拿出来讲。上过大学的人,都应该明白积分作用的厉害,时间长了累计的结果会趋于无穷大。而覃继强只是想着当时发生过一个什么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哪里用得着反复地提?但是兰宁和覃继强吵架,她有本事把架越吵越大,不停的把以前的事情总结、提炼和归纳,于是把覃继强的怒火越扇越大,兰宁却也绝对不会想一丁点办法来平熄一下事态,息事宁人。

    之前也跟兰宁吵过一次架,也是类似的原因,兰宁和覃继强无中生有地死命硬扛,说覃继强把家里就当成一个旅馆什么的。当时覃继强每天在单位加班加点的干活呢,他听了极度的反感。按照覃继强的想法,自己拼命工作,你作为家人不理解不支持,反而说这样的风凉话,是愚蠢到什么地步了,觉得坚决不能接受。于是连家也不想回了,干脆就在单位办公室过夜,澡也不能洗,蚊子又多,咬得一晚上没有怎么睡。第二天在单位继续干活,发现自己似乎不怎么睡觉也能照常工作。

    但是这次覃继强中秋节其实已经安排好了,只加一天的班。那他去哪里呢?覃继强又舍不得花钱,因为4套房子要月供,小孩还要治病呢。于是在关西小区旁边的一个小破旅馆里开了一间房间,在那里住了两天。中间兰宁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覃继强火气上来了,电话也不想接,越想越生气:自己快累死,这个婆娘就知道发牢骚挑火气,简直没有人性。覃继强在旅馆里住了四五天后,覃继强火气慢慢消下去了,回了兰宁发的几个短信后,兰宁才带着慧慧一起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旅馆把覃继强接回了家里。

    这次的吵架,也是覃继强同兰宁之间慢慢走向决裂的开端。

    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覃继强也没有时间去考驾照。在工作中经常要用车去质量监督机构处,每次都通过领导调拨单位的公务车,相当的不方便,而且每次都还要一个司机开车陪同,效率太低。另一方面,每次回汪桥老家或者去其他的地方,都是兰宁开车。兰宁经常在他面前发牢骚说:“你看别人回家或者去哪里玩,都是男的开车。我们家倒好,每次都是我来开车。去你亲戚家的那些乡村小路,难开得要命,也要我去开。每次开长途,好几个小时,开得我的脚和腿都痛得要命。你就不能去拿一个驾照,以后就你来开车嘛。”

    于公于私,覃继强都觉得他应该再买一台车了。他和兰宁两个人的单位一个往北一个往南,根本不在一个方向,只有各人一台车,才能解决各自的通勤问题。覃继强现在是项目负责人,外出时老是靠两条腿,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覃继强赶紧报名参加驾照考试,忙里偷闲利用周末的时间进行练车,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不到二个月就把驾照拿到手了。同时在上次的东风4S店买了一台更加便宜的国产车,用来上下班或者办事代步。

    覃继强回到家里,高高兴兴的对兰宁说:“哈哈,这下我们家里有了两台车啦,多少人都坐得下了。”

    兰宁虽然也有点开心,但却说:“你买来两台便宜车,加起来连别人一台车的价格都不到,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高兴的。哎,我就是这个命,就只能开这样的便宜车子住这样的破房子了。”

    覃继强听了说:“我们之前的生活多么艰难,搞到现在这个局面也算可以了。车子不过就是一个代步工具,干嘛要把钱都浪费在这个上面?我用别人一台车的价格,解决了两个问题,又有什么不妥?”

    兰宁依然在那边说:“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上电梯房,开上好车啊。”

    覃继强说:“以后再看吧,如果有机会、有精力再换好房子车子吧。”

    兰宁还不依不饶的在那里发牢骚,覃继强懒得理她了。

    今年的生产任务比去年增加了很多,而且又增加了科研流程的后补工作。关键是产品匆匆忙忙生产过程中暴露出来很多的问题,却因为各种事务的交织进行和人员紧缺的问题,导致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处理,产品只能带着问题进行生产。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外购配套物资迟迟不能采购到位,都已经到了产品要交付的时间了,产品还没有开始生产,总体单位从6月份就开始催货,一直催到年底。覃继强和巴峰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不得安神,老是想着怎么样赶时间组织生产。而且产品生产过程中,有很大一部分产品精度很难达标,总是反反复复的来回调整。

    覃继强在单位还担任“职工代表”一职,在年底的时候会代表部门参加单位组织的总结会。覃继强记得两个会上他的疲态:一是一个职工代表分组讨论会,每个人还要发言,覃继强手头的工作还要做,开会的时候是把手头的工作暂停之后才来的。大概十几人坐在一个长椭圆桌上,整个会议过程中,覃继强感觉他自己一直在同自己的眼皮作斗争:上眼皮好像是有千钧重老是不争气的往下耷拉,一个大白天的把眼睛睁开都无比的困难。轮到他讲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只干两件事情:一边努力撑开眼睛,一边念他自己之前准备好的稿子,说实话他连自己在念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就这么一个状态,会议一开完覃继强立马跑到产品生产现场继续工作。二是在单位大礼堂开的一个年终总结大会,当时他带着笔和纸到会场的。因为是单位全体大会,覃继强无需发言。他就记得会议刚开始不久,单位领导宣布会议开始,说明了会议议程,后面的内容他就不记得了。等他后来被一阵阵的掌声惊醒,原来是到了会议最后的环节了。他带的笔和纸早已不在自己手上,掉到座椅底下去了。

    覃继强和去年一样,也是累成狗,终于勉强在年底前完成了产品生产,并交付给了总体单位。这两年的工作感受就是一个字:累!!有的时候累得话都不想说。

    到了年底,又是过春节的时间了。正好这一阵,慧慧的症状没有发作,按照以往的经验推算,她再次出现症状,应该在正月过完之后了。覃继强和兰宁又要为春节怎么过年的事情犯愁了,他们两人打心眼里不想回去跟他的父母打交道,但是春节三个人在关西小区这里待着也无聊,回去汪桥镇至少还有点过节的气氛。而且这次买了两台车,可以一人开一辆回家,也挺不错的,让家里的这些亲戚知道自己现在过得还可以。两人商量一下,还是带着小孩回汪桥老家过年吧。

    回到老家,自然免不了跟两个不省天日的老家伙打交道。覃继强跟兰宁提前交代说:“我们回老家,不过是把他们两个人当个亲戚走动,达到我们过年热闹的目的。他们搞什么事情,我们看着就好,别为他们搞的什么事情动气,这样才能保持一个好的心态。春节期间你也克制一下情绪,避免搞得吵起来了。我们过完年了就马上撤退,以免时间长了积累的矛盾控制不住。”

    前两年因为吵架,覃继强他们没有回家过年,今年回来覃继强他们一家三口开了两台车回来。覃继强的爸妈做梦都不会想到覃继强还能混成这个样子,看到了自然高兴得满脸堆笑。估计覃继强的爸妈还以为覃继强已经放下对他们的成见,心中已无芥蒂了。

    回到家中,离大年三十也就几天了。覃继强的妈妈说这次他们回家过年,家里的人终于齐全了,准备大搞一场,于是出门到街上去买请亲戚们团年的各种菜去了。覃继强和兰宁都在三楼的房间看电视,吃点零食。覃继强的爸爸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也在三楼一起坐一下。因为平时覃继强很忙,而他的父母从不和他联系,导致他也不想主动和他们联系,平时各自在搞什么都互相不清楚。覃继强于是就问他的爸爸:“你的身体现在怎么啊,在家里过得都还好吧?”

    覃继强的爸爸回答说:“我的身体就这个样子了,不好不坏吧。做了几个手术也没见有什么作用,反正还是整夜的要上卫生间不能睡觉,过一天算一天吧。”

    覃继强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覃继强的爸爸接着说:“我在家里过得也还行,有人说过‘快活不快活,全在乎自己’,自己的心情自己主导就行。在家里,反正有你妈妈给我洗衣做饭;我夜晚不能睡觉,就白天睡;能睡就睡,不能睡就起来。”

    覃继强听了,感觉他爸已经是一个“行尸走肉”的神仙状态了。

    覃继强的爸爸继续说道:“就是你的妈妈,一辈子都是这么一个火爆的脾气,现在还是老样子。前一阵又和我吵架,拿了一把菜刀又来砍我。这次我把他摁倒在地,把她手上的菜刀抢了过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告诉她说:‘我现在用力一按,就能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一辈子都在让你?’”

    覃继强听了瞠目结舌,都不敢相信:“你们都65岁了吧,还在搞这样的事情?”

    覃继强的爸爸说:“不是我想跟她斗,是她一定要扑上来跟我斗,也并不为一个什么大的事情。”

    要是放在几年前,覃继强可能还会紧张得不行。但是现在覃继强也懒得掺和他们的这些丢人的烂事,于是就说:“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少在家里吵架吧,别人看见了都不好。”

    覃继强在家里,并不像以前那样,会主动找他的爸妈多说几句话。而是有空就到房屋前面的农田里转一转,发发呆放空一下自己,感觉很舒服。今年的春节天气很暖和,是一个真正的暖冬,田边的油菜花已经开始开花了。这么多年的生活,不是艰难就是困苦,不是凄风冷雨就是愁云惨雾,覃继强从来没有心情排个什么照片。今年难得一见的小孩没有症状,大家也都没有吵架。于是拉着兰宁和慧慧,来到油菜花旁边,拿手机高高兴兴地拍了几张照片。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一家人无事,都在三楼看电视、聊天。覃继强发现不能跟他的父母聊天,越聊越容易生气,聊着聊着就能争吵起来。覃继强的父母也是那种固执的人,说话又不知道变通。这会在家,也没有打算跟他的父母说什么交心的话。因看这么多年低声下气的请这些亲戚吃团年饭,于是就说说自己好的一面:“你们看,我们现在买了4套房子,2台车子,生活过得也算不错了。你们也动不动在亲戚面前觉得自己没钱,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没有必要。”

    覃继强的妈妈说:“那也不能这么讲,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

    覃继强知道他妈妈是一个逻辑混乱,不会说话的脑子。于是故意接着说:“你们一直说二叔家的条件好,我们家现在的资产,估计也不会比他们的少了。他们家好像就一套县城的房子,一套文唐市的房子,还有一个县城的铺面。”

    覃继强的爸爸突然插话说:“我知道你们有多少钱。”

    覃继强很是惊讶,他从来不跟自己联系,也从来没有过问或者打听过自己工作和生活上的任何情况。自己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收入?有的时候自己想跟他们说一下,他们根本都不关心。后来又担心他们知道了,又放开手脚没有节制到处乱撒钱,所以干脆不告诉他们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钱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手上有多少钱呢。”覃继强问道。

    覃继强的爸爸说:“反正我就是知道。而且我也还知道,二叔手上没有多少钱。”

    兰宁在旁边听见了,有点挖苦地说:“你怎么知道二叔手上没有多少钱?关键是你们自己手上一分钱没有,说起别人来倒头头是道。你如果手上有点钱,再这样说,那还能接受。空着两个手,哪里有资格评价别人?”

    覃继强的爸爸知道兰宁的厉害,于是陪着笑说:“我难道说一下别人的权力都没有啦,评价一下二叔还不能评价?这个资格我都没有吗?”

    覃继强一看,怕他们又说得不欢而散了,于是就说:“别扯这没用的了。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家里的条件好多了。听说这两年你们教师的退休工资一涨再涨,待遇也是不错了,说起来这些亲戚都羡慕你们。你们两个人在家里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攒点钱。往后年纪大了,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赶紧上来说:“我这一辈子,都不像别人,把钱看得那么重。我是张码老头卖灯草——有一个用一个。”

    覃继强听她这么说话的语气,还似乎有点引以为傲的意思,简直是脑子不正常。本来懒得理她,但听了她说的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似乎不说点什么,又实在忍不下去。

    “你这是什么话?现在就是说让你们把钱存着,不要到处乱撒。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你就听不懂?”覃继强现在才知道,人和人真的不一样,一个人脑子里装的什么,你想改变她/他,如果这人听不进去,你再怎么苦口婆心也只能是白费力气、徒叹奈何。

    覃继强的妈妈听覃继强这么说,又故意噘着一张老嘴在那里不啃声。

    “就比如说,覃丽香嫁到万家去了,她家里并不缺钱,她连自己的爸爸生病都不管的,你老是急急慌慌的给他们送钱过去干什么呢?而且你们手上又没有钱。”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说:“你也不要老是针对你的妹妹了。她管不管娘家的事情,我不能要求她。但是,她总是我肚子里‘滚’出来的,我做事尽到我的心就好。何况她又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读什么书。”

    覃继强一听就上火了,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他嫁到有钱人家里去了,反而是没有什么本事。我读了几年的书,却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就应该丢在一旁不管死活?”

    之前和覃继强的爸爸吵架,正是为了他爸爸什么事情都不管他们的,所以直接说要断绝父子关系。覃继强的爸爸听见他又旧事重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于是说:“覃继强,你也别这么生气。你的妈妈嘴巴不会说话,只会把事情越说越僵。我们对你们的事情管得少,一方面我们只有这个能力;另一方面,你们两个人都是研究生,都是高智商的聪明人,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我们犯不着来干扰你们。

    再跟你们讲一个故事:我的三叔,你们要喊三爷爷的。他家里生了十个左右的小孩,解放初农村都穷,缺吃少穿。三爷爷和三奶奶每天都要在地里干活,不然一家人都养不活。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么多的小孩都放在家里,让他们自己爬来爬去,自生自灭。时间久了,小孩爬着爬着就少了两个,三爷爷和三奶奶都不知道少了小孩。等发现的时候,小孩都不知道是被人抱走了呢,还是掉到哪个沟里去了。三爷爷只管生,不管养的。

    像我们这样,能供你有吃有穿的念大学,跟三爷爷比起来,已经很好了。何况,你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说了,你以后的事情是不需要我们操心的。”

    覃继强还想回答说点什么,他突然发现言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原来他的爸爸,一直在以最差的标准要求他自己,覃继强说什么都显多余了。于是一家人呆呆地看看电视节目,不再说话了。

    覃继强看了看三楼的房间里面,一眼看去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连坐的一张沙发都没有,只有几把凳子七歪八错地放在房间里。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覃继强于是跟他的爸妈讲:“这么大的一个房间,连一个坐的沙发都没有,过年看电视、坐着聊天也不方便。今年只能算了,等过完年就去买一个沙发放在房间里,看得舒服一点,不然房间里光秃秃的。”

    覃继强的爸爸听了说:“嗯,覃继强说得对。我们本来想拿这些板凳凑合一下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过完年就去家门口的家具城去看看,选一款适合我们的沙发摆进来。”

    照例大年三十自家吃年饭。初一在家,却是要准备初二请这些亲戚吃几大家子的团年饭的。覃继强的妈妈一边干活,一边在那里说:“年年做团年饭,做了这么多年。感觉现在身体越来越吃不消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现在搞一场,觉得像打一场战,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

    覃继强听了说:“我之前就说让你不要搞了,你偏偏要搞。我就从来没到这几个亲戚家里吃过一次的团年饭。把这些人弄过来,我和兰宁都要在家里当服务员,烦人得很。”

    覃继强的妈妈:“他们各家都有各家的困难,也不会做,我们家又是老大。这么多亲戚在家里,也是一个热闹的意思。你看他们,怎么不到别人家去团年?这也算是看得起我们。”

    兰宁听了说:“我们不需要他们看得起,谁想要这个热闹,我们送给他们。”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说:“你看你这个伢,怎么说话的嘛。”

    兰宁说:“我和覃继强结婚这么多年,这些亲戚家的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到他们家里吃过一顿饭。倒是二叔家我们吃过饭,但是别人二叔过年反而不到这里来团年。反正他们来了,我是不当服务员的。”

    覃继强说:“你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就以这个为理由,跟这些亲戚讲以后就不搞了,该谁接班就谁接班。”

    覃继强的妈妈说:“把今年先搞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初二的早上,覃继强和兰宁一家都起床了,在三楼的房间里面休息呢。覃继强的妈妈喊他们下楼来,要他们一家人开一个车到变电站里去接付奶奶过来吃团年饭,今天亲戚们要在家里吃一整天的饭。兰宁听了,不知怎么的来了情绪,说不愿意去。覃继强说:“你们两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干,刚好我来开车,带你们出去转一下,解解闷也好。”

    于是覃继强开车带着兰宁和慧慧两个人往变电站的方向开过去。

    突然兰宁说:“我现在不想在你家待了,现在就想回文唐市去!”

    覃继强问:“你怎么啦?”

    兰宁说:“没有怎么,就是看不得你的爸妈两个人,见到他们就觉得反感。”

    覃继强说:“我们之前说好了,团年饭吃完了就走,这么马上走算个什么呢?再说了,他们对你也还算客气吧。”

    兰宁很恼火的固执地说:“想起他们以前做的事情,我就不想待这里,一刻都不想待!!”

    覃继强看她坚决要走的神态,顿时心中火起,怒拍了一把方向盘说:“你发神经也要看日子吧,现在大过年的,你要搞什么你?你怎么像几岁的小孩子?我们现在走了,无非又惹得亲戚看我的笑话!反正你的车子在那里,你要回去你就先回去吧!”

    覃继强对兰宁的这种表现很是反感。平时在文唐市,如果工作很忙,反正也见不着面,反而不怎么吵架。但是一到清明节、五一节、国庆节、中秋节、春节,这些节假日,她就会无中生有、无理取闹的找一个不痛快,然后施展“卷积大法”,让你不得安宁。本来覃继强平时工作中就节奏快强度大一直紧张,结果好不容易有时间能修整一下,反而被她搞得精神绷得更加紧。节假日搞事情,杀伤力远远大于平时的十倍不止。但她,就乐此不疲。

    兰宁一看覃继强真的生气了,而且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说:“好吧,我们就过了今天,明天一大早就走。”

    覃继强的妈妈又是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来回跑,一直搞到了中午。兰宁不愿意当服务员,覃继强的爸爸平时懒得出奇,今天却是出奇的勤快,到厨房来帮忙了,覃继强也在现场帮忙收捡打扫,端茶倒水。这些亲戚都在家里的一个大桌子上挤着坐好了,饭菜都上齐了,热热闹闹准备开饭。覃继强的妈妈这会还在厨房里忙活,朱姑父和小叔叔都在前面的堂屋里喊:“大嫂子,别弄啦,菜已经够了!大家都等你来呢。”前面堂屋的桌子旁边,留了一个空凳子,是专门给她坐的。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身上戴着一个围裙就到前面来了,看见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有十几个菜了。于是对大家说:“你们先请吃吧,我还有一个蒸菜要弄,很快就来啦。”

    小叔叔说:“那不行的,今天不比平时,必须人都到齐了,才算是团圆嘛!”

    覃继强的爸爸高高兴兴地说:“你们先等一会,我去门口放鞭炮,等鞭炮放完,正好余奶奶也弄完了。”

    于是“噼噼啪啪”的一阵鞭炮声过后,覃继强的妈妈把两碗蒸菜搞好了,洗了手到了前面来了。付奶奶这会坐在面对着大门的上席,见到覃继强的妈妈过来,于是说:“今天大嫂子辛苦了一天了,这会开饭前就请她说两句,我们就动筷子开吃。”

    覃继强的妈妈听了,不知怎么说了几句怪怪的话:“首先祝付奶奶身体健康……,额,今天我们这么多儿女聚在您的周围……嘿嘿嘿……”她一边说,一边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话说不下去了,大家也都尬在了现场。覃继强的爸爸见状就上来救场说:“不用这么啰嗦了。来来来,大家先碰个杯!然后大家直接开始吃,什么好吃吃什么,喜欢吃的就多吃点!!”

    于是大家就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吃了起来。覃继强冷眼旁观,真觉得他的妈妈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头无脑的,开口说话就给自己丢份。她自己都六十五六岁了,还自己是个“儿女”,还要“聚”在付奶奶的周围。自己难道还是个小孩子,还要找妈?大家平时说话都是用口头语,这会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聚”字,是不是平时的“脑残剧”看多了,还是什么原因,搞得既别扭又生硬。别人说话,不说给自己锦上添花,也不至于给自己跌份。但是她一开口说话,就如同一个大蛋糕上,飞来了一只绿头苍蝇。

    等这帮子亲戚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吃完一天的饭,覃继强的妈妈又在后面厨房收拾残局,没有吃完的菜收起来明天再吃,锅碗瓢盆都要清洗。她躬着腰一边做事一边说:“哎呀,今天搞得太累了,我弄完了去洗一下就睡觉的,太困了。要是不赶紧休息,我怕我明天都起不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完团年饭,兰宁的心情似乎又正常了。因为家里有两辆车,又带了几个人,一起到荆州博物馆去看了看,后来还到附近的历史景点去逛了逛,又多呆了两天,到初五才回文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