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殃及池鱼
石虎卸下箩筐，一把将男童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骑起了大马。
男童紧张又兴奋地抓着高大青年的肩膀，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大虎子，大虎子！”
“你儿子？”
只是下一刻，林云立马又否定了，毕竟石虎说过他孤家寡人一个。
果不其然，高大青年哈哈笑道：“兄弟你想啥呢？这是李叔家的小儿子，他是小虎子，我是大虎子，自然一家亲了。”
石虎哄了一会小虎，终于把他放回了地上：“爷爷和阿青他们都回来了吗？”
小虎笑脸一垮。
“爷爷回来了，但是阿青哥被人带走了。”
“大虎子，你说阿青哥哥他们会不会有事？爷爷带回来的鹿不够交税，村子里人已经都被县衙里的官差带走登记了。”
“之前文叔和铁头哥他们走了就没有再回来……文叔会捏泥人，铁头哥会做饴糖，小虎真的好想他们。”
高大青年呼吸一重，连忙问小虎：“阿青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就今天上午。”
“小虎，你带这位云哥哥去大虎子家里玩好不好？”石虎回头朝着林云一抱拳，“抱歉了林云兄弟，我要赶着去一趟县衙。”
石虎没有再多说什么，火急火燎地再次背上了箩筐。
少年不知怎么回事，恍惚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太过于玄妙，以至于他下意识大喊了声：“石虎！”
高大的青年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憨笑着朝他扬了扬手道：“林云兄弟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把缺的丁税补齐。
我脚程快，抄近路的话，来回一个晚上就够了。
兄弟到了我家吃的、用的，都随意，招待不周，不要见怪啊。”
林云抓了抓自己的掌心，他突然觉得那高大青年离开时毅然决然的样子，像极了那天的吴庆。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郑重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石大哥一定要开口。”
石虎再次启程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回过身来朝着少年再次抱拳：“云兄弟的心意，石虎记下了。”
曲折蜿蜒的山径，林云目送着石虎的背影。
经过山中短短几日的相处，林云其实对憨厚正直的石虎还是很有好感的。
清风乍起，吹皱了天边一片火棉似的晚霞。
“大哥哥，大哥哥？”身高不到少年腰间的孩童晃了晃他的手臂，“听说你要住去大虎子家里？大虎子现在住回去了，在村尾，我带你过去哦。”
林云终于回过神来，弯下腰轻声回道：“好，谢谢你小虎。”
石虎住的房子位于村尾，从村头要横穿一整个村子才能到。
丰台村并不大，统共就住着三十几户人家。
有位年轻妇人推开门，左手捧着一把糖莲子，右手轻轻拽住了男孩的后衣领。
可还没等男孩口中的惊呼发完整地发出声，妇人就抢先塞了一颗莲子在他口中。
男孩立刻就忘记了惊呼，语调变得既轻快又绵软。
“嫂子，莲子好甜……好好吃啊。”
妇人蹲下身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尘土：“又玩得这么脏，小心娘晚上揍你。”
“不怕，娘亲疼我，不会真打。”
“小机灵鬼！对了，小虎啊，这人是谁啊？”妇人兜兜转转，还是问到了林云。
“云哥哥是大虎子带回来的朋友。”
“是吗？”
“是啊！大虎子还喊他云兄弟呢！”
“这样啊。”
身材丰腴的年轻妇人朝着少年微微颔首一笑。
林云也朝着妇人一礼。
此时妇人身后响起了“吱呀”的一道开门声，有位两鬓微霜的老者站在门后面露惊讶：“是你？”
林云认出了老者，朝他一行晚辈之礼，“李叔。”
老者连忙躬身作揖，“不敢，不敢。”
“大虎子送你下山来了？”
“是。”
“那他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蹦了出来，“他去县衙了，还背了一只熊瞎子。爷爷，是不是那只熊瞎子能把阿青哥换回来？”
老者一听石虎已经去了县衙，原本愁云惨淡的脸才有了几分舒展。
他摸了摸小虎的头：“希望赶得上，不然名册要是交上去的话，一切就麻烦了。”
林云皱着眉头：“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毕竟以“成丁”为基础的征召劳力，除了官府大兴工事，只剩下“兵役”一项。
但是不论哪一项，从来都不会选择在春耕前上报。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连稻种都未落地，就要被征走劳力，这样近乎杀鸡取卵的方式，只可能说明炼丹山所在的南延国应该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动乱。
老者只抬眼看了一眼年轻的妇人，妇人当即哄着小虎把人带去了厨房。
有些话，他们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说。
老者把林云迎进院子里，询问道：“小兄弟当真不知道炼丹山的事？”
“不太清楚，还请老丈告知。”
紧接着林云就从老人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本炼丹山脉共计有三十六座灵山高峰，皆属于丹霞洞天所有。
如今丹霞洞天被灭门，这三十六座灵峰俱是空了出来，成了无主之物。
偏偏南延国与西陵国都与炼丹山接壤，现在版图中间多了三十六座空白的灵山，谁愿意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
“我们丰台村背靠着大山，村子里又多猎户，去年冬天莫名其妙硬是被征去了六个人。”老人神色悲戚，“这六个人啊，要么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么是刚成家……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
外面都说，怕是真的又要开始打战了。
前阵子县衙又下了一道丁税，村子里的每户成丁都必须交上十两银钱。
说起来好听，是国难当头，他们体桖百姓，准许我们以赋代役。可这实际上啊，不过是念在咱们老百姓要春耕，怕耕地无人播种，连军粮都供给不上。
那些有钱的人家还好说，咱们丰台村穷山恶水，没有钱，自然只得上战场了。
更何况，我们这村子几乎挨着炼丹山脚，要是真大打起来，怕是谁也逃不掉哟……”
林云听着老者的絮絮叨叨，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被人带去的石家。
他从未想过，丹霞洞天的覆灭，竟然成了那一枚落入水中而激起千层浪的石子，改变的是一群人的人生轨迹。
少年独坐在一张垫着兽皮的床上，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吴庆历经千辛万苦，自以为拜入仙山就得以从满是战乱动荡的凡尘里逃脱。
然则人活一世，又何尝逃得过纷争？
仙门、凡尘，哪里真有什么世外桃源？
男童紧张又兴奋地抓着高大青年的肩膀，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大虎子，大虎子！”
“你儿子？”
只是下一刻，林云立马又否定了，毕竟石虎说过他孤家寡人一个。
果不其然，高大青年哈哈笑道：“兄弟你想啥呢？这是李叔家的小儿子，他是小虎子，我是大虎子，自然一家亲了。”
石虎哄了一会小虎，终于把他放回了地上：“爷爷和阿青他们都回来了吗？”
小虎笑脸一垮。
“爷爷回来了，但是阿青哥被人带走了。”
“大虎子，你说阿青哥哥他们会不会有事？爷爷带回来的鹿不够交税，村子里人已经都被县衙里的官差带走登记了。”
“之前文叔和铁头哥他们走了就没有再回来……文叔会捏泥人，铁头哥会做饴糖，小虎真的好想他们。”
高大青年呼吸一重，连忙问小虎：“阿青他们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就今天上午。”
“小虎，你带这位云哥哥去大虎子家里玩好不好？”石虎回头朝着林云一抱拳，“抱歉了林云兄弟，我要赶着去一趟县衙。”
石虎没有再多说什么，火急火燎地再次背上了箩筐。
少年不知怎么回事，恍惚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太过于玄妙，以至于他下意识大喊了声：“石虎！”
高大的青年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憨笑着朝他扬了扬手道：“林云兄弟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把缺的丁税补齐。
我脚程快，抄近路的话，来回一个晚上就够了。
兄弟到了我家吃的、用的，都随意，招待不周，不要见怪啊。”
林云抓了抓自己的掌心，他突然觉得那高大青年离开时毅然决然的样子，像极了那天的吴庆。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郑重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石大哥一定要开口。”
石虎再次启程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回过身来朝着少年再次抱拳：“云兄弟的心意，石虎记下了。”
曲折蜿蜒的山径，林云目送着石虎的背影。
经过山中短短几日的相处，林云其实对憨厚正直的石虎还是很有好感的。
清风乍起，吹皱了天边一片火棉似的晚霞。
“大哥哥，大哥哥？”身高不到少年腰间的孩童晃了晃他的手臂，“听说你要住去大虎子家里？大虎子现在住回去了，在村尾，我带你过去哦。”
林云终于回过神来，弯下腰轻声回道：“好，谢谢你小虎。”
石虎住的房子位于村尾，从村头要横穿一整个村子才能到。
丰台村并不大，统共就住着三十几户人家。
有位年轻妇人推开门，左手捧着一把糖莲子，右手轻轻拽住了男孩的后衣领。
可还没等男孩口中的惊呼发完整地发出声，妇人就抢先塞了一颗莲子在他口中。
男孩立刻就忘记了惊呼，语调变得既轻快又绵软。
“嫂子，莲子好甜……好好吃啊。”
妇人蹲下身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尘土：“又玩得这么脏，小心娘晚上揍你。”
“不怕，娘亲疼我，不会真打。”
“小机灵鬼！对了，小虎啊，这人是谁啊？”妇人兜兜转转，还是问到了林云。
“云哥哥是大虎子带回来的朋友。”
“是吗？”
“是啊！大虎子还喊他云兄弟呢！”
“这样啊。”
身材丰腴的年轻妇人朝着少年微微颔首一笑。
林云也朝着妇人一礼。
此时妇人身后响起了“吱呀”的一道开门声，有位两鬓微霜的老者站在门后面露惊讶：“是你？”
林云认出了老者，朝他一行晚辈之礼，“李叔。”
老者连忙躬身作揖，“不敢，不敢。”
“大虎子送你下山来了？”
“是。”
“那他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蹦了出来，“他去县衙了，还背了一只熊瞎子。爷爷，是不是那只熊瞎子能把阿青哥换回来？”
老者一听石虎已经去了县衙，原本愁云惨淡的脸才有了几分舒展。
他摸了摸小虎的头：“希望赶得上，不然名册要是交上去的话，一切就麻烦了。”
林云皱着眉头：“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毕竟以“成丁”为基础的征召劳力，除了官府大兴工事，只剩下“兵役”一项。
但是不论哪一项，从来都不会选择在春耕前上报。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连稻种都未落地，就要被征走劳力，这样近乎杀鸡取卵的方式，只可能说明炼丹山所在的南延国应该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动乱。
老者只抬眼看了一眼年轻的妇人，妇人当即哄着小虎把人带去了厨房。
有些话，他们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说。
老者把林云迎进院子里，询问道：“小兄弟当真不知道炼丹山的事？”
“不太清楚，还请老丈告知。”
紧接着林云就从老人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本炼丹山脉共计有三十六座灵山高峰，皆属于丹霞洞天所有。
如今丹霞洞天被灭门，这三十六座灵峰俱是空了出来，成了无主之物。
偏偏南延国与西陵国都与炼丹山接壤，现在版图中间多了三十六座空白的灵山，谁愿意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
“我们丰台村背靠着大山，村子里又多猎户，去年冬天莫名其妙硬是被征去了六个人。”老人神色悲戚，“这六个人啊，要么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么是刚成家……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
外面都说，怕是真的又要开始打战了。
前阵子县衙又下了一道丁税，村子里的每户成丁都必须交上十两银钱。
说起来好听，是国难当头，他们体桖百姓，准许我们以赋代役。可这实际上啊，不过是念在咱们老百姓要春耕，怕耕地无人播种，连军粮都供给不上。
那些有钱的人家还好说，咱们丰台村穷山恶水，没有钱，自然只得上战场了。
更何况，我们这村子几乎挨着炼丹山脚，要是真大打起来，怕是谁也逃不掉哟……”
林云听着老者的絮絮叨叨，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被人带去的石家。
他从未想过，丹霞洞天的覆灭，竟然成了那一枚落入水中而激起千层浪的石子，改变的是一群人的人生轨迹。
少年独坐在一张垫着兽皮的床上，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吴庆历经千辛万苦，自以为拜入仙山就得以从满是战乱动荡的凡尘里逃脱。
然则人活一世，又何尝逃得过纷争？
仙门、凡尘，哪里真有什么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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