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景阳秋家

    秋君今年40岁了，圣人云，四十不惑，虽然在旁人眼中他早在20年前就已经进入不惑之境，然而他本人却从未有过这般领悟。作为霜熊公国的公相，作为冬公的外戚，作为春家的血亲，作为秋家的掌舵人，执政霜熊公国的三年间，翻云覆雨，名利双收，然而他始终有除不去的政敌——夏杰。夏杰是当今金狮王朝的外戚，虽然未入王庭为官，但在公国声望极高。再加上年轻时长相俊美，得娶冬公独女，时人皆称其为“夏公子”。其意一语双关，一来形容翩翩佳公子，二来冬公实在太能活，已经熬死了所有儿子，他作为唯一的女婿，暗喻“公之子”。故而很多人认为夏杰将是最有希望继承公位的“继承者”。

    秋君与夏杰不睦是从骨子上的不睦，就是那种打瞧见第一眼就认定不是一类人的那种一见不睦，他俩也的确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秋君出身不高，属于自愿入赘秋家，然后才展现才华，因此风评不佳。夏杰则是相反，少有才名，若非王庭没有适龄公主，也许早就召为驸马，晋封侯伯了。但是中局两人开始发生逆转，夏杰因为所主张的宗教宽容政策造成了长草民乱，并且在入侵鬣蜥公国的内战中失败并反被入侵，由此渐失朝望，被视为了“花瓶”。而秋君则通过这几次与夏杰的对立，一步步博取了名声，并登上公相之位。不过一码归一码，夏杰依然是冬宫中最受亲近之人，冬公内亲夏杰外用秋君的行为，最终导致了霜熊公国的政坛分化为夏秋两党之争。

    为了打击夏杰，防止这个对手登上公位，秋君采用的是反向宣传——假设夏杰继承霜熊大公之位，那么霜熊大公还是冬氏的霜熊大公吗？已经改姓了，故而冬氏亲族自然会敌视夏杰。如果夏杰为了继承公位而入赘冬氏，那么他的私德和行为不就与自己并无二至？而且更令人唾弃。秋君是瞅准了夏家的七寸——名声。

    然而秋家也不是稳操胜券。秋家的弱小是先天的，毕竟经历过“冬战之戮”，家族血亲极少不说，七代冬公大妃也已经仙逝多年。抛开经商或者从军的秋家旁系，唯一一支秋氏族人是早年搬去平戎港经商的一支，家主秋英如今是雪鹰公国的御用商人，以正宗秋氏自居与现在的秋君划分明确界限。反观母族春氏，则将秋氏视为穷亲戚山氏一般，尤其是家主春雷不愿意拥戴秋君为公相，因此支持了冬公的族侄冬隼——卡德门守将。

    但这些都不是最头疼的。秋君最大的心结其实是他的儿子——秋子霖。

    秋家少爷是个十分低调的人，活了快20年了，没有留下任何名声。同时又是景阳城的超级名人，不只是因为秋君的独子，更是因为秋家少爷的故事广为流传。

    “你怎么跟秋家二少似的？”

    这句话在景阳城是一句打趣的话，也算是骂人的的话。“二少”类似“傻孩子”“笨牙子”，虽然轻蔑，但还有几分可爱。在世人眼中，秋君的儿子是个痴儿，三岁才会说话，五岁见谁都是傻笑，吃相狼吞虎咽，不敢迈出府门，等等。但随着秋家少爷的长大，渐渐可爱意味越来越少，鄙夷与轻视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影响到秋君的声望——“他的儿子这样，秋家还有什么指望？”

    “夫人啊，能不能好好管管咱家那憨儿，别让他胡闹了！”

    秋君天不怕地不怕，进了门只怕老婆秋霜洛。秋霜洛虽相貌平平，但也是景阳才女，18岁便为《山海西经》作注，并游历了北海岸平戎、平狄、平夷、平奴，四大名港，及造访多座岛国。归来后已是22岁，错过了婚配花龄。某一日，没人敢娶的姑娘，遇到了怀才不遇的商人，终成一对姐弟眷属。

    “哪里胡闹了，咱家儿子哪里不好？怎么就成了憨儿？就凭你我才华，能生出憨儿？”

    “对对，夫人，我错了，是我失言。平日你让他正常点就好。18岁了，你18岁时都已经去远游诸国了，他呢，下课回来就关在屋子里，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担心有病就请医师啊，公相连医师都请不来？”

    “不是那意思，我当然知道咱家孩子健康，我只是说......”

    “说什么说？那天小菊打碎了一个儿子最心爱的水晶瓶，就因为咱儿子看都没看一眼，就被当成了傻子？碎都碎了，看有何用？”

    “你这《华严经》的修为不下父上，自然是可以参悟。但是咱家孩子哪来的这份禅心？那日我还见他强迫小梅褪去衣服！幸好我及时制止才未酿成大错。否则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此时秋子霖蓬乱着头发从内房走出。

    “我只是好奇而已啊。昨天在学园，春兰儿穿了一条很漂亮的圣丝百褶裙，我掀起来看了看，也就那样了......”

    “你等一下。你做了什么？”

    “看了看春兰儿的裙子啊。”

    “......”

    秋君强饮了口水。

    “难怪今天春财相（春雷）见我了恨不得想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