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记忆里的偏差 （二）
我们的爱情之所以没有走到最后，我想，可能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在彼此的旅途中，遇见了一个更好。——何雨
“说吧！”电话一通，何雨就直奔主题了。
虽然几年未见，但是她与杨藻仍偶尔保持联系，细水长流般的友情从初中蔓延至今，她们从［梦时代］的志趣相同到了如今的毕业后的桃花潭水，这和洛洛的是不一样的感觉。
地铁站里的人群稀稀疏疏，因为今天是周六，城市里忙碌了一周的人们应该都还在被窝里和枕头你侬我侬着。
“也没什么大事啦，嘿嘿嘿……就是我们同事办的联谊会非让我拉人嘛……”
也不知道社里的黄鹿最近抽了什么风，非要嚷嚷着在七夕前弄个联谊会争取脱单，杨藻虽万般无奈，但内心也是默许的，毕竟大家都是适婚年龄而且家中不乏催促恋爱的长辈，所以她也就只好积极的叫上自己刚回国不久的小姐妹来填空啦。
本来她也叫了洛洛，但因她人在外地接待客户，只好作罢。
“哦哦哦，原来如此，敢情我就是个凑数的！”何雨故作生气的样子。
杨藻继续嘿嘿的笑着，语气各种恭维她，“哪有哪有，能邀请到你可是我的荣幸啊！”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一顿老官记火锅，我记账上了！对了，叫了洛洛没？”
“德行！知道啦！问她了，人还在外地呢！那咱们就今晚八点，天河居酒屋——别给我穿帆布鞋！”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的就挂了。让她别穿帆布鞋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好好打扮了再去。
杨藻放下电话匆忙赶工，明天的头条她得抓紧时间排好版，这万一今晚邂逅了一个帅哥难道让她把人带回公司加班不成？
地铁进站，橙翌的短信也随之而来了。
［你走了？］
［嗯，想让你多睡一会。］何雨脑中满是橙翌帅气的睡颜。
［不信，你是怕我醒了你走不了吧。］
他一语道破，害她脑中不由得浮现了昨夜的翻云覆雨，以及他在她耳后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何雨的脸顿时有些发烫，神情羞涩地扭头偏向了玻璃上的广告牌。
地铁飞梭在黑暗的轨道内，偶尔有光影一闪而过，大多数人们选择休息，因为一旦走出地铁就预示着新一天的忙碌与奔波。
随着车身偶尔的晃动摇摆，她不禁回想起那段独自在纽约求学的日子。
-------------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大一那年在自己和别人合租的公寓里被断电断网。
那个时候的她，口语还不算很流利，更别说给电力公司打电话沟通了。更不凑巧的是，接电话热线人员也并非正宗的美国人，而是操着一口厚重鼻音强调怪异的墨西哥人。
经过长达半小时的音乐等待提示，她结结巴巴的表述了自己所在的公寓被断电，还忍不住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但关键是对方在电话里根本看不到她的比划。
耗费了一个多小后，她才终于理解了原来是因为她们电表欠费造成的断电，再到线上支付完钱，整整历时2个多小时，何雨挂下电话后已是精疲力尽。
从那个时候起，何雨才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对父母的依赖究竟有多深。
在国内的读书的日子，不是每天想着吃就是想着怎么可以装病逃过体育课和杨藻一起看小说聊八卦，竟是些不务正业的鬼点子在脑袋里上蹿下跳。
而出国之后，她每天都必须按时按点的等公交，生怕耽误一分钟就会错过这班公交车，而下一班还要再等上半个小时，除此之外就是要想着怎样去找一份稳定可靠并且不太有曝光率的兼职，避免自己因非法工作而被遣送回国。
就连吃饭的心情都变得微乎其微，因为她每天都至少要耗费四个小时往返于学校和寄宿家庭，直到后来认识几个同期的同学后，便从寄宿家庭搬了出来跟朋友合伙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就在学校步行10分钟的地方。
回想起出国的日子，何雨仿佛每一天都是水深火热之中熬过来的。
直到那日她在洛杉矶的华侨生交流生大会上偶遇了橙翌学长。
-------------
急促的电话铃声拉回了何雨飘的有些久远的思绪。
“何老师，你到幼儿园了没？有两个小朋友打了起来，你赶紧地！”
“啊？什么情况？好好好！马上……我差不多再5分钟就到了！”何雨急忙跑起来，可是出地铁的人群拥挤到让她完全提不起速度。
他们的幼稚园每周六仍旧开班，应部分家长的要求，当然，也是会有加班费的，尽管如此，绝大部分老师仍旧不太愿意加班。
“怎么回事，裘老师？”看着大汗淋漓赶来的何雨，裘老师递了张纸巾过去。
“就是你们班的陈言生和我们班的刘家明不知怎的打起来了，还好都没怎么受伤，你看这都还没上课，他们家长又送过来的特别早，我还要照看别的学生实在是走不开，只好打电话给你让你赶来处理了……”
“行，我明白了，您先回班级吧，我来处理，您快去吧！”
“那就拜托你啦！”裘老师赶忙回班里主持大局，何雨则是领着他们回了班里，幸好何雨的班上其他小朋友都还没送进来。
“陈言生，能不能告诉何老师为什么要跟刘家明打架呢？”何雨蹲在两人中间，柔声细语的看下陈言生。
“……”他嘟着嘴耷拉着小脑袋，一言不发。
见这个不肯开口，只能调转枪口，“那……刘家明，你能不能告诉何老师为什么要跟陈言生打架呢？”
刘家明生怕被误会，气鼓鼓的喊着“明明就是他先打我的！”
“那他问什么打你呢？”
“他摔烂了我的小汽车！就是他，就是他！大坏蛋！”
原来是因为一辆小汽车啊，“陈言生，何老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
“因为他的汽车撞到了我还不肯道歉。”陈言生出其不意的打断了何雨的问题。
刘家明气急败坏的直跺小脚，“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是你先撞倒了我的小汽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何老师会处理的，那先这样……何老师先送刘家明去他班里准备上课，陈言生你坐回位子上等我回来好吗？”
“……好。”
何雨将刘家明送回了裘老师的班级后火速折返，她可不希望再闹出什么吗幺蛾子了。
陈言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胡乱的翻着图画书，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头顶，金黄的发色似乎在警示这孩子有些营养不良的前兆了。
明明是他的小汽车撞到了他好吗？还非要把责任赖给他？
而且昨晚妈妈跟他说爸爸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小汽车撞到了，然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回不了家了。妈妈跟他说，这叫肇事逃逸，要是让她遇见这样的司机她一定会狠狠的揍过去！
所以，是小汽车害得爸爸不能回家；
所以，他讨厌所有的小汽车！
想到这，陈言生的泪水不由得在眼眶打转，眼底全是愤怒，小小的肚子里装了满满的怒气。
何雨来到了他的身边，试图商量的口吻，“陈言生，等放学后你去向刘家明道歉好吗？”
“为什么我要向他道歉？是他的错！我没有错。”
陈言生忍不住大吼。
何老师不公平！
“你打了他就是你的不对，你应该去跟他道歉。”
“他用他的小汽车撞了我还不承认，他就该打！我才不要跟他道歉！”
“陈言生，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你今天一定要道歉！你再这样不听话，老师可要生气了啊！”何雨皱着眉头，一直好言相劝也不见效。不是她没有耐心，而是平日里，她的印象中的陈言生可是班里最懂事的孩子之一，今天竟然说出‘该打’二字，何雨的心不禁一颤。
“为什么我要道歉，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何老师也是大坏蛋！”说完，陈言生就捂着耳朵不停摇晃脑袋，飞也似的跑出了教室，蹲在走廊的角落里谁也不理。别的小朋友也都陆陆续续被家长送了进来，何雨无暇顾及，想着只能等到放学的时候再劝一劝了吧。
她回想起方才回班的路上她偶然碰见了韩冰老师，以及他与自己简短的对话。
“何老师，有件事我跟你说下。”
“什么事呀韩老师？”
“刘佳明的父亲好像是挺有名的律师。”
“嗯？”何雨一愣。
“陈言生的父亲只是民生药业里的一个小主管。”
“嗯……”
“待会处理矛盾的时候……你自己权衡下吧。”
“……谢谢韩老师。”
韩冰点头并礼貌性的微笑，言尽于此。
对于这个新来的幼师他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多他就越界了。
要不是看她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他也懒得多说。
何雨听完微微一怔。
对于自己即将深陷人情世故的泥沼中却全然不知，入职以来她一直以为能力就是这个职业的全部，所以大学那会她才选择教育研究的专业。
可当韩老师似有若无的提点，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路凉了下来。
她一个幼师能怎样？
她知道如果一味的追求公平到头来自己的饭碗可能也保不住。可是如果真的是刘佳明错了难道她还要逼着陈言生委曲求全吗？
虽然她头脑清醒，可却发现其实自己心里想的和她说出口的话大相径庭。
她明明应该先问事情的原委，而眼下她却只想拉着陈言生去刘佳明跟前道歉。
何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狼狈，尤其还是在一个孩子面前。
-------------
望着陈言生蹲在角落一言不语的样子，何雨心中百感交集。
放学的铃声响起，何雨这才长吁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没想到老天爷出其不意的飘起了毛毛细雨，她撑着伞将一个个小朋友送到了家长手中，最后只剩下陈言生的家长还没有来。
她站在陈言生旁边打着伞，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似乎比孩子还着急。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棉质连衣裙的女人打着把淡蓝色的伞一路小跑了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何老师……我来晚了，工作上有些耽搁了！”
“没事没事，您是陈言生的……母亲吧？”何雨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是的，之前一直是他爸爸来接的。”女人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雨水打湿了不少，面容也异常苍白憔悴。
不知为何，看着很是令人心疼。
“哦……是这样的陈妈妈，我有事想跟您稍微谈一下，您方便吗？”何雨面色有些委婉。
“啊，我待会还要带他去外婆家，要不下次……？”陈妈妈面露难色。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陈言生今天在学校跟同学有些小打小闹，但是不知怎的这孩子还不肯认错，希望你们多交流下……”何雨也怕耽误他们赶车仓促的交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这孩子平时懂事的不得了！”陈妈妈似乎也很震惊，看了看一直沉默低头的言生，眉头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
何雨有些担心陈言生会挨训，急忙补充道“就是就是，我也就是觉得奇怪，说起来也就是另外一个孩子的玩具小汽车不小心撞到了言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老师——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陈妈妈忽然打断了何雨，声音变的有些颤抖。
何雨不由得内心泛起一阵内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搞的她像是在找家长告状似的。
“行，开导就行，也别指责了，孩子毕竟还小……对了，怎么今天言生的爸爸没来接他？”何雨有些不好意思的岔开了话题。
陈妈妈闷声不响的拉着陈言生的手走向了对面的车站，走了没两步又停了下来，过了几秒开口，嗓音明显有些哽咽。
“他爸……昨天出了车祸，生死未卜。”
一字一句，混合着嘈杂雨声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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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何雨只听到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的声音，格外的突兀，刺耳。
何雨撑着伞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一直萦绕着陈言生妈妈那句沙哑的回答。
——生死未卜。
所以，这大概就是陈言生打刘家明的原因吧。何雨不得已做出了猜想。
他痛恨的不是刘家明，不是小汽车，而是父亲的车祸。
所以他才倔强的不道歉吧。
可她还……竟然早上还逼着他去道歉，真是该打。若是她再细致的询问一下，可能就会了解到真相了……
想到这，何雨的嗓子眼好像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难受。
胸口闷的慌。
“说吧！”电话一通，何雨就直奔主题了。
虽然几年未见，但是她与杨藻仍偶尔保持联系，细水长流般的友情从初中蔓延至今，她们从［梦时代］的志趣相同到了如今的毕业后的桃花潭水，这和洛洛的是不一样的感觉。
地铁站里的人群稀稀疏疏，因为今天是周六，城市里忙碌了一周的人们应该都还在被窝里和枕头你侬我侬着。
“也没什么大事啦，嘿嘿嘿……就是我们同事办的联谊会非让我拉人嘛……”
也不知道社里的黄鹿最近抽了什么风，非要嚷嚷着在七夕前弄个联谊会争取脱单，杨藻虽万般无奈，但内心也是默许的，毕竟大家都是适婚年龄而且家中不乏催促恋爱的长辈，所以她也就只好积极的叫上自己刚回国不久的小姐妹来填空啦。
本来她也叫了洛洛，但因她人在外地接待客户，只好作罢。
“哦哦哦，原来如此，敢情我就是个凑数的！”何雨故作生气的样子。
杨藻继续嘿嘿的笑着，语气各种恭维她，“哪有哪有，能邀请到你可是我的荣幸啊！”
“那我真是荣幸至极，一顿老官记火锅，我记账上了！对了，叫了洛洛没？”
“德行！知道啦！问她了，人还在外地呢！那咱们就今晚八点，天河居酒屋——别给我穿帆布鞋！”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的就挂了。让她别穿帆布鞋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好好打扮了再去。
杨藻放下电话匆忙赶工，明天的头条她得抓紧时间排好版，这万一今晚邂逅了一个帅哥难道让她把人带回公司加班不成？
地铁进站，橙翌的短信也随之而来了。
［你走了？］
［嗯，想让你多睡一会。］何雨脑中满是橙翌帅气的睡颜。
［不信，你是怕我醒了你走不了吧。］
他一语道破，害她脑中不由得浮现了昨夜的翻云覆雨，以及他在她耳后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何雨的脸顿时有些发烫，神情羞涩地扭头偏向了玻璃上的广告牌。
地铁飞梭在黑暗的轨道内，偶尔有光影一闪而过，大多数人们选择休息，因为一旦走出地铁就预示着新一天的忙碌与奔波。
随着车身偶尔的晃动摇摆，她不禁回想起那段独自在纽约求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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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大一那年在自己和别人合租的公寓里被断电断网。
那个时候的她，口语还不算很流利，更别说给电力公司打电话沟通了。更不凑巧的是，接电话热线人员也并非正宗的美国人，而是操着一口厚重鼻音强调怪异的墨西哥人。
经过长达半小时的音乐等待提示，她结结巴巴的表述了自己所在的公寓被断电，还忍不住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但关键是对方在电话里根本看不到她的比划。
耗费了一个多小后，她才终于理解了原来是因为她们电表欠费造成的断电，再到线上支付完钱，整整历时2个多小时，何雨挂下电话后已是精疲力尽。
从那个时候起，何雨才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对父母的依赖究竟有多深。
在国内的读书的日子，不是每天想着吃就是想着怎么可以装病逃过体育课和杨藻一起看小说聊八卦，竟是些不务正业的鬼点子在脑袋里上蹿下跳。
而出国之后，她每天都必须按时按点的等公交，生怕耽误一分钟就会错过这班公交车，而下一班还要再等上半个小时，除此之外就是要想着怎样去找一份稳定可靠并且不太有曝光率的兼职，避免自己因非法工作而被遣送回国。
就连吃饭的心情都变得微乎其微，因为她每天都至少要耗费四个小时往返于学校和寄宿家庭，直到后来认识几个同期的同学后，便从寄宿家庭搬了出来跟朋友合伙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就在学校步行10分钟的地方。
回想起出国的日子，何雨仿佛每一天都是水深火热之中熬过来的。
直到那日她在洛杉矶的华侨生交流生大会上偶遇了橙翌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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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电话铃声拉回了何雨飘的有些久远的思绪。
“何老师，你到幼儿园了没？有两个小朋友打了起来，你赶紧地！”
“啊？什么情况？好好好！马上……我差不多再5分钟就到了！”何雨急忙跑起来，可是出地铁的人群拥挤到让她完全提不起速度。
他们的幼稚园每周六仍旧开班，应部分家长的要求，当然，也是会有加班费的，尽管如此，绝大部分老师仍旧不太愿意加班。
“怎么回事，裘老师？”看着大汗淋漓赶来的何雨，裘老师递了张纸巾过去。
“就是你们班的陈言生和我们班的刘家明不知怎的打起来了，还好都没怎么受伤，你看这都还没上课，他们家长又送过来的特别早，我还要照看别的学生实在是走不开，只好打电话给你让你赶来处理了……”
“行，我明白了，您先回班级吧，我来处理，您快去吧！”
“那就拜托你啦！”裘老师赶忙回班里主持大局，何雨则是领着他们回了班里，幸好何雨的班上其他小朋友都还没送进来。
“陈言生，能不能告诉何老师为什么要跟刘家明打架呢？”何雨蹲在两人中间，柔声细语的看下陈言生。
“……”他嘟着嘴耷拉着小脑袋，一言不发。
见这个不肯开口，只能调转枪口，“那……刘家明，你能不能告诉何老师为什么要跟陈言生打架呢？”
刘家明生怕被误会，气鼓鼓的喊着“明明就是他先打我的！”
“那他问什么打你呢？”
“他摔烂了我的小汽车！就是他，就是他！大坏蛋！”
原来是因为一辆小汽车啊，“陈言生，何老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
“因为他的汽车撞到了我还不肯道歉。”陈言生出其不意的打断了何雨的问题。
刘家明气急败坏的直跺小脚，“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是你先撞倒了我的小汽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何老师会处理的，那先这样……何老师先送刘家明去他班里准备上课，陈言生你坐回位子上等我回来好吗？”
“……好。”
何雨将刘家明送回了裘老师的班级后火速折返，她可不希望再闹出什么吗幺蛾子了。
陈言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胡乱的翻着图画书，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头顶，金黄的发色似乎在警示这孩子有些营养不良的前兆了。
明明是他的小汽车撞到了他好吗？还非要把责任赖给他？
而且昨晚妈妈跟他说爸爸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小汽车撞到了，然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回不了家了。妈妈跟他说，这叫肇事逃逸，要是让她遇见这样的司机她一定会狠狠的揍过去！
所以，是小汽车害得爸爸不能回家；
所以，他讨厌所有的小汽车！
想到这，陈言生的泪水不由得在眼眶打转，眼底全是愤怒，小小的肚子里装了满满的怒气。
何雨来到了他的身边，试图商量的口吻，“陈言生，等放学后你去向刘家明道歉好吗？”
“为什么我要向他道歉？是他的错！我没有错。”
陈言生忍不住大吼。
何老师不公平！
“你打了他就是你的不对，你应该去跟他道歉。”
“他用他的小汽车撞了我还不承认，他就该打！我才不要跟他道歉！”
“陈言生，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你今天一定要道歉！你再这样不听话，老师可要生气了啊！”何雨皱着眉头，一直好言相劝也不见效。不是她没有耐心，而是平日里，她的印象中的陈言生可是班里最懂事的孩子之一，今天竟然说出‘该打’二字，何雨的心不禁一颤。
“为什么我要道歉，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何老师也是大坏蛋！”说完，陈言生就捂着耳朵不停摇晃脑袋，飞也似的跑出了教室，蹲在走廊的角落里谁也不理。别的小朋友也都陆陆续续被家长送了进来，何雨无暇顾及，想着只能等到放学的时候再劝一劝了吧。
她回想起方才回班的路上她偶然碰见了韩冰老师，以及他与自己简短的对话。
“何老师，有件事我跟你说下。”
“什么事呀韩老师？”
“刘佳明的父亲好像是挺有名的律师。”
“嗯？”何雨一愣。
“陈言生的父亲只是民生药业里的一个小主管。”
“嗯……”
“待会处理矛盾的时候……你自己权衡下吧。”
“……谢谢韩老师。”
韩冰点头并礼貌性的微笑，言尽于此。
对于这个新来的幼师他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多他就越界了。
要不是看她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他也懒得多说。
何雨听完微微一怔。
对于自己即将深陷人情世故的泥沼中却全然不知，入职以来她一直以为能力就是这个职业的全部，所以大学那会她才选择教育研究的专业。
可当韩老师似有若无的提点，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路凉了下来。
她一个幼师能怎样？
她知道如果一味的追求公平到头来自己的饭碗可能也保不住。可是如果真的是刘佳明错了难道她还要逼着陈言生委曲求全吗？
虽然她头脑清醒，可却发现其实自己心里想的和她说出口的话大相径庭。
她明明应该先问事情的原委，而眼下她却只想拉着陈言生去刘佳明跟前道歉。
何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狼狈，尤其还是在一个孩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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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陈言生蹲在角落一言不语的样子，何雨心中百感交集。
放学的铃声响起，何雨这才长吁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没想到老天爷出其不意的飘起了毛毛细雨，她撑着伞将一个个小朋友送到了家长手中，最后只剩下陈言生的家长还没有来。
她站在陈言生旁边打着伞，望眼欲穿的等待着，似乎比孩子还着急。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棉质连衣裙的女人打着把淡蓝色的伞一路小跑了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何老师……我来晚了，工作上有些耽搁了！”
“没事没事，您是陈言生的……母亲吧？”何雨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是的，之前一直是他爸爸来接的。”女人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雨水打湿了不少，面容也异常苍白憔悴。
不知为何，看着很是令人心疼。
“哦……是这样的陈妈妈，我有事想跟您稍微谈一下，您方便吗？”何雨面色有些委婉。
“啊，我待会还要带他去外婆家，要不下次……？”陈妈妈面露难色。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陈言生今天在学校跟同学有些小打小闹，但是不知怎的这孩子还不肯认错，希望你们多交流下……”何雨也怕耽误他们赶车仓促的交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这孩子平时懂事的不得了！”陈妈妈似乎也很震惊，看了看一直沉默低头的言生，眉头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
何雨有些担心陈言生会挨训，急忙补充道“就是就是，我也就是觉得奇怪，说起来也就是另外一个孩子的玩具小汽车不小心撞到了言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老师——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陈妈妈忽然打断了何雨，声音变的有些颤抖。
何雨不由得内心泛起一阵内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搞的她像是在找家长告状似的。
“行，开导就行，也别指责了，孩子毕竟还小……对了，怎么今天言生的爸爸没来接他？”何雨有些不好意思的岔开了话题。
陈妈妈闷声不响的拉着陈言生的手走向了对面的车站，走了没两步又停了下来，过了几秒开口，嗓音明显有些哽咽。
“他爸……昨天出了车祸，生死未卜。”
一字一句，混合着嘈杂雨声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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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何雨只听到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的声音，格外的突兀，刺耳。
何雨撑着伞在雨中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一直萦绕着陈言生妈妈那句沙哑的回答。
——生死未卜。
所以，这大概就是陈言生打刘家明的原因吧。何雨不得已做出了猜想。
他痛恨的不是刘家明，不是小汽车，而是父亲的车祸。
所以他才倔强的不道歉吧。
可她还……竟然早上还逼着他去道歉，真是该打。若是她再细致的询问一下，可能就会了解到真相了……
想到这，何雨的嗓子眼好像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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