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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杀人救人

    洛阳城外,汇聚了很多的流民。

    这些人,都是原本就在都畿道内土生土长的普通百姓。

    当灾情支持不断,各家各户的存粮都被吃没了之后,这些百姓便会潜意识的靠近大城。

    这是人性使然,大城、官府天然就拥有着保护力和吸引力。

    在生存的问题下,这些百姓也只能是原则离开故土,向有粮食的地方迁移。

    不过至少,他们的选择目前来说是对的。

    当这些都畿道各地的百姓汇集到洛阳城下之后,官府也确实打开了朝廷的粮仓,每日放粮赈济灾民。

    尽管不能吃饱,但总算也是饿不死了的。

    夜色之下,因为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营地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营帐之间堆堆柴火或明或暗的,燃烧着最后的剩余。

    洛阳县的官差,有气无力的在营地中穿梭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灾民,这个时候他们该是在洛阳城中喝酒做乐。

    “这些贱皮子,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非得要跑来洛阳城!”

    “咱们洛阳就有吃的了?官仓里的粮食,我都听说也快要吃完了!”

    “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

    “嘘……小声点,我听说了,这都是因为朝廷有令,上头的人也没办法。”

    “不过啊,某倒是觉得,开了仓是件好事。”

    “怎么说?”

    几个无聊的官差,突然起了好奇心,几人拉帮结派的,就离了岗位躲到一旁通风处。

    官差们拉着领头的,一脸好奇的等待着。

    边上,还有人眼疾手快的,端了茶水送到了头头面前。

    官差头子给了个赏识的眼神,卖着关子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缓缓开口:“大伙也都知道,这些年咱们上头在洛阳城都干了些什么。挪用、吃空饷那都是小事,朝廷设的官仓更是敷不入出。你们当真以为,上头就能安心了?就能过的安分了?”

    “大抵是每日都不敢闭眼睡觉的……”

    “某想也是。”

    官差头子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们想啊,要是哪一天朝廷突然查账了,账本干净但库里什么也没有,朝廷会怎么想?这不,再有一两日朝廷就要来人了。朝廷是来赈灾的,首先定然是要查账的,然后就是查上头,查我等……谁屁股是干净的?

    现在开了仓,这些灾民正在吃着官仓的粮食,用着衙门里的钱。到时候朝廷来人再怎么查,上头都有的说。就算是短缺了些,也总比之前账上什么都没有来的强。”

    “哦……”

    官差头子一顿解释,下面几个人连忙露出了然的摸样。

    更有人吹起马匹来:“难怪上头能当大官呢,头儿你是头儿呢。小的们就参不透这里面的道道……”

    “可是……我怎么觉得,朝廷真要是查了,总还是有纰漏的……”

    “这些年,咱们洛阳城多少的钱粮被抹掉了?这些灾民再怎么吃,也吃不完啊……”

    几句话,便是将这些官差弄得心神不宁。

    官府从上到下,本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上头吃肉,下面总还是要喝汤的。手指缝里头匀一点出来的,便已经是让他们这些人日子美得很了。

    这个时候朝廷来人,要是追究了。他们无依无靠的没有后台,要杀要办定然是要先拿他们开刀。

    杀些小虾小鱼的,也自然是要被拿办上头简单。

    官差头子瞪了一眼最前开口的那人,然后拿着手上的刀柄,就重重的在几人头顶敲着。

    “要杀要办的,也是从上头开始!你们担心个屁!真要是追究了,你们以为就能逃脱的了了?”

    被训斥了的几人,小心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不过正是此时,营地后方一片雷动。

    “灾民杀人了!”

    “杀人了!”

    “灾民们造反了!”

    “快!有刁民造反了!”

    “……”

    这几个正在偷闲的官差,立马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走出了通风处。

    此时,只见营地后面眨眼间,已经是一片火海。

    无数人头攒动,厮杀声震耳欲聋。

    火光照映下,灾民们已经乱作一团,官府的人正在拿着屠刀砍向这些灾民。在生死之间,这些灾民也只能是拿起一切能用的物件,与官府的人厮杀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原先的官差,有些失神的嘀咕了一声。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这些灾民竟然会作乱了。而现在,更是聚众在一起与官府厮杀。

    官差头子,只是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抽出手中的刀:“还不快上去!将这些叛民镇压住!”

    认清了现状,说完话官差头子便已经是杀了过去。

    后面的其他人,也只能是带着疑惑,紧跟而上。

    只是没多久,一阵铁甲声响起。

    原本还昏昏沉沉,被夜幕包裹着的营地周围,便已经是一片大亮。无数的火把燃烧着,将营地照得透亮。

    洛阳府军一队队的从营地,四面八方的冲了进来。

    这些人皆是亮出了手中的横刀,在上头的带领下冲进乱作一团的营地之中。

    没有任何的多余和喊话,府军自都尉、校尉开始,到最普通的士卒,面对着灾民们,便是直接杀了过去。

    有了军队的加入,整个营地更是混乱。

    惨叫声,直冲天际。

    无数的灾民,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能凭借简单的工具,依靠众多的人数,与洛阳城的官差不相上下。但是当大唐的军队加入之后,他们所面对的只有死亡。

    洛阳城墙上,巨大的火盆之中,柴火熊熊燃烧着。

    观察使衙门长史、河南府府尹并同诸县县令,在将士的保护下,目睹着城外发生的一切。

    坐落在洛水岸边的官仓,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无数的灾民正在被屠杀着。

    一切都按照洛阳城官员的设计,稳步发生着。

    观察使衙门长史面色冷静,平淡的注视着正在进行着一面倒屠刀的灾民营地。

    几位县令,也是一脸轻松,仿佛身上所有的压力都被扫空。

    当初拍板子的府尹,却是有些不安:“最新传上来的消息,明日朝廷的人就到洛阳城了。”

    长史淡淡的询问着:“是谁?”

    府尹转头,静静的看着长史,开口道:“侍中高士廉。”

    顿时,长史目光一缩。

    “高士廉?陇右集团,长孙无忌的舅父……”长史小声嘀咕着:“看来,朝廷将东都看得很重啊……”

    “让府军快些!今晚睡都别想睡觉了!”

    府尹重重的说了一句,便甩着袖子躲进城门楼里。

    ……

    翌日。

    洛阳城西门官道上,官牌林立,禁军开道,一辆大车缓缓向城门下行进。

    城门下,洛阳城一众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当宽大的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前,随队的禁军散开到周围。

    洛阳城的官员,已经是反应迅速的应了上来。

    “下官恭迎高侍中巡察都畿道!”

    “洛阳城已备好酒席,为高侍中洗尘接风!”

    “高侍中一路辛苦……”

    高士廉还未走出马车,洛阳城的这些官员,便是一阵吹捧送了上去。

    车帘被马夫缓缓的拉开。

    大唐门下省侍中高士廉,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站在马车上。

    下面,洛阳城的官员,立马就是弯下腰,叉手作揖。

    礼仪恭敬,姿态也放的极低。

    马车上,高士廉笑容神秘,淡淡开口:“诸位多礼了,老夫不过是受了陛下圣命,朝廷嘱咐,尽的是臣子的本分而已。”

    洛阳城的官员则是立即轻松的笑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顿奉承。

    而在高士廉的视线里,这些洛阳城的官员,皆是目露血丝,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疲倦。

    高士廉下了马车,走到几人面前:“诸位辛苦了!老夫都听说了,昨夜洛阳发生变故,似乎是官仓被人点了火?几位身为都畿道与河南府的主官,想来也是一夜未眠啊……”

    长史、府尹等人,面对着高士廉只是淡淡的笑着。

    昨夜的事情是发生在洛阳城的,所以这时候高士廉还没有入城的意思,府尹也只好站出来解释:“洛阳城近日收拢赈济众多灾民,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胆大妄为。聚众作乱,想要抢夺官仓里的钱粮。所幸守卫忠心,拼死护卫。然而叛民不死心,最后竟然是将官仓给点了。那营地里的叛民们,亦是早有准备,想要聚集起来冲击洛阳城。多亏折冲都尉平日严谨,及时反映,率军将叛民给镇压了下去……”

    河南府的几个县令,立马在边上一同附和。

    今早在路上就收到消息的高士廉,听着这番解释,只是淡淡的笑着。

    高士廉方才首先开口的话,意思只是说洛阳有变故,只说官仓着火。而府尹则是立马解释,是灾民变成了叛民,冲击官仓,更想要冲入洛阳城。如果不是军队反应的快,叛民此时大抵可能还未被镇压下去。

    洛阳城有功啊!

    尽管还未查清洛阳城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高士廉却已经是听出了,洛阳城官员这番话里的意思是要为自己请功了。

    “呵呵……”高士廉轻笑两声,脸上露出倦意:“老夫当真是上了年纪了,这长安与东都也是不远,一路过来却也是乏了……”

    府尹立马笑面迎人,对着高士廉向着洛阳城内做出请的动作来:“高侍中忠心为国,当真是辛苦了。下官等人,已经准备好,还请侍中入城先行歇息!”

    高士廉不置可否,摆出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于是,城门下气氛也算是和谐,众人相继入了城。

    ……

    太原府。

    如今在整个帝国北方,要说灾情最重的地方,河东道首当其冲。

    而太原城作为河东道治所,自然是受到的关注和压力最大。

    太原王氏,作为河东道以及太原府的权利拥有者,可谓是王半城。

    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太原城内外,同样汇集了众多的灾民,等待着官府进一步的解救。

    只不过,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太原府并没有粮食能拿得出来赈济百姓。

    朝廷已经接连三道垂询,都被太原府给挡了回去。

    借口便是,河东道地处边地,直面草原突厥。常年驻扎十数万大军,军队是要粮草车马的,整个河东道的产出基本都是供应给了河东道的军队。

    解释的很是清楚,而且事实也确实是,河东道的边军大多的物资,都是由河东道提供的。

    朝廷无奈,一时间没有解决的办法。于是,太原府的灾民们,也只能是继续忍受着灾情的影响。

    王家大院。

    如今河东道唯一能说话的人,观察副使王甫嘉,面色阴沉的站在一副字画前。

    在其身后,王家下一代的希望,家主弟子王家言,则是焦急的站在父亲身后。

    王甫嘉已经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墙上那副自魏晋被收藏的字画。

    “父亲……”王家言开口呼喊了一声。

    王甫嘉没有回答。

    “父亲!”王家言加重了语气,急躁的说:“父亲,朝廷的动向出来了。他们要派人过来了!朝廷要派人来太原府了!”

    在焦急中,王家言只听父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便见王甫嘉缓缓转过身来,静静的询问着:“朝廷要做什么。”

    “他们要杀人!他们要拿我们开刀!”王家言直截了当:“父亲,朝廷是看不下去了,如今太原府乃至于我们整个河东道,对于灾情和灾民,没有任何的动作……朝廷必然是要下来督促清查的……”

    哼!

    王甫嘉重重的冷哼一声,瞪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你在慌张什么!城中如今怎么样?”

    被父亲训斥了一句,王家言努力压下担心,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沉声解释:“父亲放心。城中还未曾乱,军队早就调进了城中。至于城外,那些灾民在叫喊着,要官府拿出粮食接济他们。另外,前几日边军那边又来了军令,要求我们调拨粮草过去。不过官府的仓库里,也确实是没有粮食了……”

    王甫嘉摇摇头,坐在了一旁:“你知道朝廷派人下来,究竟是为何吗?”

    “为何?难道不是来问责的?”王家言有些不解,面露疑惑。

    “朝廷是要稳定!是要救人的!”王甫嘉语重心长,对这个儿子解释着:“河东道是个什么情况谁都知道,官府也没有贪墨过一次赋税粮草。朝廷能因为官仓里没有粮食,就杀了我等?这个时候,朝廷下来了人,是在表明态度,这一次的灾情必须要重视!”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王甫嘉自问了一句,然后露出笑容来:“当然是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