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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74郑丽姿

    哐啷一声,一个花瓶被打的粉碎。一名女子在大厅中乱跑,她已经不再年轻,蓬头垢面,衣衫也凌乱的很。她抬脚将一只鞋脱了下来,往灯上一扔,那花灯应声而碎,她便乐不可支,拍手叫好。几个丫头跑来拦阻,那女子便回身一跑,又跑到别的房间,将房内所有之物都摔在地上。她一边跑,一边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郑丞相下朝才回到家,下人便上来禀道:“老爷,快去看看吧,大小姐又闹起来了!”

    郑丞相连忙跑到后院,只听哐哐乱响,他连忙跑入大厅。只见大厅内一片狼藉,他慌忙跑上前抱住道:“妹妹,别摔了,小心渣滓伤到脚。”于是三四个妇女上前来,小心的将大小姐扶住,绕开碎片瓷器渣滓,送回房去。

    郑大小姐并不依,她回过头来道:“大哥,我的皇子是不是被送到边疆去了?”

    郑丞相愣了愣,说道:“没有的事,你是听谁胡说的?”

    郑大小姐甩开两边扶持的人,说道:“我在后院里头掏蛐蛐,听街上的人说的。他们都说,潇儿去边疆了。”忽然,她嗷的一声大叫道:“我的皇儿是不是要被人害死了?”

    郑丞相慌忙扶住妹妹道:“没有的事,街上的人都是乱说的。潇儿不是你的皇子,跟咱们没关系,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了!”

    郑大小姐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忽然抓住大哥的手道:“那我的皇儿去哪里了?大哥!我的皇儿呢?”

    郑丞相道:“皇儿好好的在皇宫里,是咱们大宁的皇帝呀!是不是?我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郑大小姐呆愣愣的想了想,说道:“不是,那不是我的皇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鼻子里冒出一声哭腔:“我的皇儿被人抢走了!”说完眼睛迸流。

    郑丞相看到妹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酸楚极了。他极力安慰道:“妹妹记错了,皇子好好的呢!”

    郑大小姐哭道:“我没有记错,我的皇儿被人抢走了!”哭着哭着,她又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袖道:“他被人送到边疆去了,是要害死他,大哥,快去救他,快去救他!”说完就要跪下来,郑丞相一把拉住,怕瓷器碎片伤到妹妹。他一边极力否认,一边使眼色,几个妇女上来,将大小姐扶住,连拖带拽送回房去。

    郑丞相将妹妹扶到床上,只见妹妹泪眼朦胧,嘴里还说这说那,一会儿,便睡了过去。郑丞相让人放在帐幔,让人好生看护,才慢慢的退出去。

    一出房门,他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妹妹郑丽姿本是大宁的皇后,二十年前先帝去世后,妹妹疯了,被太后厌恶,太后遂发布了诏令,言皇后病逝,将妹妹赶出皇宫,从此,妹妹被一笔抹去。可怜妹妹受了如此大的刺激,从此病再也没有好过,如花似玉的年纪,就疯癫至此。郑丞相的伤心愤懑无处发泄,只能叹息而已。

    门外许久没有音响,郑皇后睁开眼,只见只有含笑在侧。含笑会意,走去门边,贴耳细听,回来轻声道:“都走了。”

    郑皇后起身下床,一扫刚刚疯癫模样,她坐在梳妆台前,含笑将她的乱发打开,一一梳理。郑皇后道:“燃烧台建的怎么样了?”

    含笑道:“快了!”

    郑皇后道:“我想去看看。”

    含笑道:“娘娘何须亲自去看?只坐等成功的消息就是了。”

    郑皇后道:“不,我要去看看,你不懂我的心。”

    含笑道:“娘娘,我怎么不知道您的心?”那声音带着一丝凄凉。

    郑皇后听到此,伸手握着含笑的手道:“只有你明白,除了你,还有谁?”

    含笑道:“丞相今日下午有客不在府里,正好咱可以出去,我来安排吧!”

    郑皇后点头,她疯了七八年,幸而哥哥求方问药,请了无数的大夫来诊治,终于好了。她清醒过来,发现昔日的婢女都没了,只剩了一个含笑。她哭着问:“怎么只剩你了?”想起昔日在宫中的情景,主仆二人悲从中来。含笑解开衣物,郑皇后这才看到她被太后毒害的一身伤痕。不知道受了多少虐待,才忍辱偷生得了命。

    郑皇后多想复仇啊,可惜那老女人已死。她想起她的皇儿,发誓定要复仇!所以她继续装病,静待有一日能报仇雪恨!

    含笑叫来厨房的人,煎了一副安神茶。又告知众人,大小姐睡了,让两个婢女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于是主仆两人换了衣裳掩人耳目,偷偷出府。

    兵工厂在京城的城郊,自从王怒卸职,交给郑丞相后,这里的人都换成了郑氏麾下的人。郑皇后主仆打扮成男人模样,拿了从哥哥那里偷来的对牌,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格局宏大,分工明确。郑皇后在含笑的指引下走到燃烧台。燃烧台虽然还未完工,大体已经看得出模样了。见主仆两人来到,主事的将领不动声色的遣散了众人,然后来给郑皇后请安。郑皇后和颜悦色道:“你就是怀安?”

    刘怀安连忙作揖道:“是。”

    郑皇后笑道:“辛苦你了!”

    刘怀安道:“能为娘娘效劳,是怀安的福气!娘娘放心,这里,马上就妥了!”

    郑皇后点点头,这刘怀安是含笑买通的,原本只是一个小兵,含笑见他机灵,于是买下他,一直扶持他当上监事。

    刘怀安本是个贪财的,能抱上这么棵大树,别提多开心了。虽然开始也担心出事,后来发现,含笑做事十分严谨,即使事发,也绝对牵连不到他的头上,因此就潜伏下来,做了郑皇后的内奸。

    含笑使了眼色,刘怀安连忙离去。

    偌大的燃烧台只剩了主仆二人。

    郑皇后道:“杀我皇儿之仇,终于能报了!”

    含笑道:“娘娘,这还不算呢!等这件事完了,咱们在挖出那老巫婆的尸体,叫野狗咬她,让豺狼吃她。挫骨扬灰!方才解恨呢!”

    听到含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郑皇后点头道:“对,不能放过她!我要把她的骨头挖出来,千人踩万人踏!”

    含笑轻轻笑了。

    慕容逸和江星移坐在一颗柿子树底下,江星移道:“这柿子会不会掉下来啊!”

    慕容逸一把将江星移往自己跟前一扯:“小心!”江星移回头乱看:“掉在哪里了?”却半晌没看到掉落的柿子,一回头却看到慕容逸正嬉皮笑脸的,手中捧着一只火红的柿子。江星移一甩手道:“你吓我!坏死了!”

    慕容逸道:“你看,可爱吧?”

    江星移把柿子放在手中把玩道:“嗯,好漂亮!”

    慕容逸并没有去边疆,身上的伤好后,便处理了曼陀罗山庄的事,束锦的遗体被接回京城后,他主持厚葬了老师。

    见来来回回都有宫人行走,来来去去总有人看他们,慕容逸便说道:“咱们走吧!”于是两人趁人不注意往柿子林里一钻。远远的看不到人了,慕容逸这才坐下来。江星移本来兴致勃勃,要采些柿子回去做柿饼,见慕容逸不开心,便问道:“怎么了?”

    慕容逸道:“哎,你说这樱妃,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呢?”

    江星移托着腮道:“嗯,我猜,有的。”

    慕容逸多方打听,找了很多老太监和老宫女,那些人起先都不肯说。后来慕容逸改变了策略,两人装成小宫女和小太监与他们打成一片,终于套了些话出来,有的说根本就没有樱妃这么个人;有的说樱妃是有的,是燕国人,能歌善舞;有的说樱妃因为太过美丽,被太后所不容;有个老太监说,樱妃给先帝生过一个皇子。

    这话把慕容逸吓了一大跳。

    江星移也说道:“不是说,先帝只有陛下和潇大哥两个皇子吗?”

    慕容逸道:“是啊,所以这些肯定都是谣言了。”

    慕容逸到底不死心,又担心些什么。

    江星移道:“那咱就不打听了,就算了吧!”

    慕容逸想了一想,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

    江星移道:“也没有头绪了呀,就算了吧!”

    慕容逸道:“也不是全无头绪,那个老太监说,樱妃生前住在什么高唐台。”

    江星移道:“高唐台,在哪里?”

    慕容逸道:“我也没听过,不过他说,就在后山一带。”

    慕容逸到底年轻,好奇心极盛,多次踩看之后,他发现后山山下有一处通上山的台阶,这台阶被花草掩映着,不细心看根本发现不了。台阶边还有有几名侍卫把守着。慕容逸想着,这种地方有什么可守的?难道真有内情?他本想靠近打听,那侍卫见了慕容逸,便说长公主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慕容逸听了连忙走开,不敢在继续晃悠。

    这日,慕容逸装作无事,又踱到后山。远远的躲在大树后头,四处一看,山势陡峭,除了台阶根本无法攀爬。慕容逸便走开,绕到山的侧面。山侧虽陡峭,树木却很葱茏,倒也不是不能攀爬,于是他甩开手脚,抓住一颗小树就要往上爬。忽然一个女声喊道:“小王爷!”

    慕容逸身上一炸,吓出一身汗来,回头一看,竟是玉蜻蜓,他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嘘着,示意玉蜻蜓不要说话。玉蜻蜓乖巧的站住了,慕容逸放开小树,拍了拍衣裳,左右看了,没人,于是把玉蜻蜓拉到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

    玉蜻蜓道:“我已经好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屋里怪闷的,就想散散步,就迷路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摘果子吗?”

    慕容逸想起这几天没有去看望玉蜻蜓了,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我看那上面果子好看,想摘几个。”

    玉蜻蜓听了,便欢喜道:“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慕容逸怕人看见连忙说道:“不行,你爬不动的。被人看见不得了!”

    玉蜻蜓道:“那你穿的这么鲜艳,老远就被人看见啦!”

    慕容逸一看身上,跌足道:“哎,我怎么没想到。”一顿就把外衣解了下来,忽然看到玉蜻蜓红了脸笑,于是也不好意思起来。

    玉蜻蜓道:“我看那边更和缓,不如从那边爬吧!”

    慕容逸转了过去一看,果然,心里高兴,就爬了上去。转头想让玉蜻蜓快走,又想着她是迷路了的,又怕她被人盘问,就伸手说道:“咱们一起爬上去玩吧!”

    玉蜻蜓开心不已,便伸出手去,两人七手八脚往上爬。上山之路异常艰难,虽然看着平缓,其实陡峭之极,幸而草木很多,手能攀附,不至于滚落下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等爬到山顶时,两人的衣衫都湿透了。慕容逸为了照顾玉蜻蜓,故而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太使劲,所以慕容逸更是累的瘫了。

    两人累的躺在一棵大树下,连哼唧都哼唧不动了。玉蜻蜓虽然累,心里却开心极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没有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慕容逸牵着她手的时候,她面红心跳,心都要蹦出来了,幸而慕容逸一心往上爬,倒是没有注意。

    慕容逸问道:“伤口没事吧?”

    玉蜻蜓笑道:“没事,又不是很严重的伤,我已经好了。”

    他在关心我?玉蜻蜓想,要是能嫁给慕容逸该多好!又想起了江星移,又灰心想到,能多看几眼也好。于是她悄悄侧过脸,去看慕容逸。慕容逸正在闭目养神,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鼻子不大而挺,嘴唇红润。玉蜻蜓看呆了,她好想伸手摸一摸。忽然她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若她不是燕国公主,肩上没有国仇家恨的责任,那该多好?她心里一酸,然而顾不上心酸,就连忙止住了。

    忽然,慕容逸哎哟了一声,噌的蹦了起来,又因为手脚酸疼,并没有蹦起来。玉蜻蜓慌忙问道:“怎么了?”

    慕容逸道:“快起来,有虫子咬我!”说着一把将玉蜻蜓拉起来,玉蜻蜓被牵着,红着脸低着头。慕容逸并未留心,他四处一看,看到前方有一处乱石堆,便说道:“咱们去那里看看吧!”说着手便松开了,玉蜻蜓默默攥起手,跟在后头。

    乱石堆掩映在草木里,那大树都有几层楼那么高。慕容逸在草木里头一通扒拉,这才确定这里确实是一处宫殿的遗址。

    玉蜻蜓道:“小王爷,你找什么呢?”

    慕容逸道:“没什么,我就看看。”说着,还是一通乱翻。然而草木太深,根本看不到什么。

    玉蜻蜓说道:“这里好像失过火的样子。”

    慕容逸连忙道:“哪里呢?”

    玉蜻蜓将树根底下的一块木头指给他看。慕容逸看不出什么来,便问道:“你确定吗?”

    玉蜻蜓点点头。乳母保留着一块木头,是燕国皇宫被烧毁后的残木,任风吹雨打多少年,是乳母偷偷潜回燕国带回来的。

    慕容逸心想道,高唐台果然是存在过的。那这么说,樱妃也确实有的。看着葱葱茏茏的草木,他发了一回呆,也没什么办法。信步走到山边,往山下一望,整个皇宫尽收眼底,由于山太高,离地面太远,并看不真切。慕容逸猛然发现,山脚下有个宫殿。这宫殿四面都围着围墙,仔细看,他发现这宫殿在皇宫的后方,在皇宫围墙的后面。也就是说,在世人以为的皇宫的尽头,高大的围墙后头,居然还有一座宫殿。

    为什么要把这宫殿围起来呢?显然是不想让人看见?为什么呢?慕容逸探着身子往下张望,玉蜻蜓一把拉住他道:“小心,别掉下去了。”

    慕容逸笑道:“没事的,我小心着呢!”

    玉蜻蜓道:“咦,那里是不是池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