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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尼扎罗已经很老了,他放下笔,推开那份《楔形文字与波利斯之道》和写得密密麻麻的解码表,趁着晚霞的升起小酌一口蜂蜜酒,沉沉念出翻译后的话:“主孰有道?将孰有能......赏罚孰明?唉,表意文字的翻译难如登天呐,这城里如果有一名来自东方的翻译就好了。”

    旁边的学者毕恭毕敬地问:“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灯火昏黄中,尼扎罗望向窗外的晚霞,望向广场中央被火把环绕的演讲台,“哪一方的君主是有道明君,哪一方便吉顺无咎。”

    他们一起望向窗外。俯瞰广场,人潮流动成两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白逸一方公职人员被市民紧紧地围住,第二军团与民团包围了第三军团,第一军团的统帅瓦杜森·道朴紧张地握剑,他纵容士兵劫掠的事显然也是人尽皆知。

    白逸腿有点软,把指关节掐得发白。他可能玩脱了,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一场鼓舞人心的演讲却变成了市民与军士的对立,第三军团人均大盾铁甲,第二军团多是海军,如果特尔格雅尔真的背叛了他们,骚乱就算能平息,缺少最重要的防御力量,俄尔堤西亚将岌岌可危。

    卡拉德帝国分裂的那天,北帝国和南帝国拿走了帝国千百年坚存的兵役制,只有西帝国引进了它国的族兵制,以此对多个封邑家族进行相对的牵制,同时也讨好了军事贵族们,不过这样的制度还处于过渡的阶段。

    但结局无疑是可悲的。贵族间的相互掣肘,将领们越发蛮恨无度,面对信仰更多的是猜疑和逃跑,最终受难的只有人民。

    “我们走!”特尔格雅尔怒吼着下命令。

    广场陷入安静,这一刻俄尔堤西亚像是野火中矗立的枯树,突然间灰飞烟灭。

    城门大开,无数的火把幽幽出城,民众们安静地站在两侧,默默目送帕拉迪俄斯两万人家族军队出城。

    瓦杜森站起身,他不安地望向周围,说出那句夺走俄尔堤西亚最后一丝温存的话:“我们也走。”

    “瓦杜森·道朴!”伊利诺伊尖叫,脸上的肃然被彻底击溃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厄拉刻斯家族最伟大的将帅也背叛了上帝。

    随着第一军团开始的缓缓移动,伊利诺伊,这个沉默寡言不善交谈的人拔剑冲上去,被拦下后扔掉剑向着太阳跪下,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脸,握住胸口的十字架嚎啕大哭,哭声的悲怆引起了远方黄昏飞鸟的共鸣。

    瓦杜森完全不敢看这位家族里最后一个男人的脸,耷拉着头,紧紧握着手里的花押,忍受着这份属于懦夫的耻辱,由手下牵着马离开。

    “去吧,都去吧。”塔得俄斯脸上没有血色,他收剑入鞘,软软瘫在椅子上。随着火把的离去,眼睛里的光芒也渐渐地熄灭,旁边的内侍上前给他喂水,塔得俄斯也只是摆摆手推开,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次是真的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白逸没有对上帝痴情的信仰,他根本不信宗教,此刻周围开始此起彼伏的哀哭也让自己呼吸急促。

    “是我的错。”白逸喘着气说。

    “你没有错。”塔得俄斯颤巍巍说,手里的黄金权杖在颤抖,“你是对的,上帝终究会选择忠于他的子民。”

    城门即将关闭之际,外面的守军赶来禀报:“温吉德的使者到了。”

    安静的城市和军队的远去都看在那名阿塞莱使者的眼里,他骑着马懒洋洋进城,欣赏着两侧的平民脸上的绝望,他大摇大摆下马来到塔得俄斯面前,“这是我们苏丹的信,请敬阅!”

    塔得俄斯哆嗦着打开那封信:“倘若你能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开释无辜的阿塞莱人,我定然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并赐予你一片土地当我们的埃米尔。”

    使者大笑,从马上拿出绑的袋子扔给塔得俄斯,袋子里滚出两颗人头,一颗是温坎的,一颗是拉莫农的。

    没有人相信塔得俄斯这样弱不禁风的人会发出那么凄厉的哀哭,他跪到在地上,抱住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白逸没有接触过温坎,对拉莫农的感觉也只道是冷漠无情,他明白如果塔得俄斯暴怒杀了那名使者,那么手里的计划也将失败。

    “请和我来。”白逸对那名使者冷静地说。

    诺大的城塔里已经人去楼空,灯火柔糜暗淡,白逸和那名使者来到宴厅中央坐下,内侍盛上香料酒和烤牛肉。

    “我叫白逸,现担任俄尔堤西亚的副军政官。”白逸伸出手表示友好。

    “啊,瓦兰迪亚的握手礼。”使者伸出手和白逸握了一下,他咧嘴笑出金牙,“真是种奇妙的感觉,我们坎尼和你们库赛特自古都是好朋友,对吗?我叫亚古斯,一名风尘仆仆的使者。”

    亚古斯有着典型的阿塞莱面孔,头上缠了白色的头巾,身上的风衣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

    “我仅仅为传达意志而来,一些无用的说辞就免了,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亚古斯抚着胡子微笑。

    白逸点点头,也喝一口香料酒,“苏丹说要屠城,这件事是否是他的旨意?”

    “如果不这么做,他将对不起人民和真主。”

    “第二个问题,我从小对阿塞莱文化就很感兴趣,你们的巴哈阿丁是名年轻又传奇的军师,温吉德会让巴哈阿丁还是儿子当苏丹?”

    这句话仅仅是八卦的家常,但总感觉涉及到了一些军事机密。亚古斯舔舔嘴唇,上下打量白逸,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库塞特人”已经是一位将死者。他轻轻一笑:“你的问题无知又有趣,我们阿塞莱并非是世袭制,温吉德确实有意培养过他的儿子济尤勒,不过在发现他无能后就换成了巴哈阿丁。”

    “我知道了,不过还想提醒朋友,无论巴哈阿丁军事才能多伟大,历史上以一当十的守城例子比比皆是,你们即使有三十万也不一定能攻进来。”白逸沉下脸说。

    “哈!哈!哈!”亚古斯笑得肚子直打颤,或许旁边有人,他就会迫不及待跑上去分享见到的白痴。

    “这不好笑。”白逸面无表情说。

    “哈哈哈,你们的……总军政官不会真的是塔得俄斯吧?”亚古斯一直在笑。

    “是。那又怎样?”白逸凝着眉头,“你不会在想我们很年轻吧?想想你们的巴哈阿丁,他与我们也是年龄相仿。”

    亚古斯好不容易笑完,他又喝一杯酒,“是的……是的,原谅我的无礼。哦,我忘了说了,苏丹还说过,如果你们愿意开城献降,城中妇女可以免去一死。”

    白逸点点头,站起身:“我们需要回去商议,最后一个问题我明天再问,请到我们的贵族旅馆歇息。”

    亚古斯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他淡淡地微笑:“我记住你了,库塞特人。”

    ......

    来到广场,保民官们手举十字架开始游行,市民们久久聚在广场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年轻总督和军政官站在了人民的那边,此时此刻无论多么热血激昂的征兵告示也没有了必要,俄尔堤西亚满城皆兵。

    白逸一路小跑来到广场中央,无言地望着总督。演讲台上,塔得俄斯捂着脸低声抽泣,周围的人都在安慰他。

    旁边有名官员劝说他:“总督,组织人民离开吧,我们坐船北上与帝都的军队回合,在那时再回来保全力量。”

    “迁城?组织迁城至少也要持续半个月,弃城而去,你真是个懦夫!”旁边有个市政官骂他。

    “投降吧!请求温吉德的宽恕,他也许会宽恕我们......”有人害怕地劝他。

    “你这是背叛上帝!”“无耻!”“我宁愿死战!”更多声音淹没了那个投降者。

    塔德俄斯忽然站起身,他苍白、消瘦的脸上此刻是炽热的钢铁,那是不啻于拉莫农的钢铁。

    他站上演讲台,拔出宝剑,在夕阳与海风中凛凛屹立。

    他看着眼前的子民,怒吼:

    “以上帝之名,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这一夜,俄尔堤西亚彻底澎湃了,彻底地颤抖,就连最后的太阳也久久没有落下,像是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