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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 重建家族(五)

    白逸拽贝尔到一边。

    “贝尔,给我点建议。”白逸极力确保自己的嗓音低于火盆“噼啪”,“塞维利说‘不与医院骑士为敌’,我猜测——”

    “你知道那意味什么。”贝尔沉抑地打断,她抱手靠住石墙,“今天只是结盟,明天就是让你做刀杀人,真是好讽刺,诸事未平诸事又起。”

    “早知道就不来了。”白逸懊恼地抓着头。

    “他们迟早会来,这毋庸商榷。”贝尔说。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医院骑士站在市民,圣殿骑士站在贵族,选哪边都要罪另一边。”

    “你还有一个选择:离开俄耳堤西亚。”

    离开俄耳堤西亚。这句话有那么一丝间来自海浪的沉重,这座城市很美,倏然白逸发觉自己已经流连忘返,他想起港口东岸日出方向的黄金海滩,城市的身躯沉浸投石雨中,满目疮痍之后依然宏伟。

    好累,又要奔波。他纠结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手里那点钱已经交给裁缝店的老奶奶,仅有的余资还得交税、买菜、置购家族设备,他怎么能离开?贝尔说得含糊其辞,归根结底:你答应,那么就是医院骑士使唤的狗;不答应,下场唯有破灭,戈弗雷大致视同这个选择。

    白逸心像这种关键的时刻,贝尔身旁理应环绕起韧实的保护环,王族卑微的、茫然的领袖那么怜祈的眼神迎上她的目光,贝尔以“骑士应该勇敢面对”的眼神回应。

    “贝尔……”白逸求助地开口。

    “你应该清楚,代理人没法干涉什么。”贝尔受不了白逸眼汪汪,无奈地拧过头。

    白逸抓乱自己的头发,第一次真切地怀疑是不是“王族”这词才能揽上这么多破事,早知道改个牛马族都不至于成为什么达官贵人云云眼中钉。贝尔总会发表一点能打自己短则五分钟长则一个月前脸的言论,譬如瓦兰迪亚的制度多优秀。中原汉武帝公园前就能废除推恩令,千年后德泰尔还让他的骑士团玩推恩令2.0版本,相当于俩巨人为了块猛犸奶酪都想锤死对方,路过的倒霉蛋被顺手抓起来作手雷甩对方脸上,白逸就是那个倒霉蛋。

    远处又传来士兵的吆喝,白逸抓抓脸,垂头丧气地来到塞维利面前。

    “可否保证王族不陷入这场斗争吗?我知道你们的目标在我。”他无奈地说。

    “哈!”塞维利玩着指关节,完全不看白逸,“医院骑士会保护你们,就这么简单。”

    “好吧,我同意,请履行你的承诺。”

    “很好,士兵!押送所有人出城!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还有留下艾瑟尔。”塞维下完令转身离开,骑士随从已经在外面等候,他骑上那匹马,头也不地驰去,身形是那么骄纵凌人。

    “真羡慕那样的纨绔公子,屁股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骑士,看谁不爽揍谁。”白逸咬牙切齿地踹墙壁一脚。

    不远处,士兵们一一打开牢门,奴隶们难以置信地相觑,他们出来时,整齐地挺直身,对白逸伸出右手行帝国礼,士兵继续殴打他们出去。

    艾瑟尔最后跟出来,士兵解下他的脚镣。这位师长的脸黑得像矿坑,仅有血色的嘴唇颤巍巍上下推搡,来到白逸面前,他扑通跪下,紧紧握住白逸的手。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白逸,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斗大的眼珠滑落。为西帝国而战,艾瑟尔不曾想过自己的往后,只盼自己如果英勇战死,英灵能永远环绕中土爬满常青藤蔓的十字架。

    ……

    回到霍兰庄园时已经是大中午,莱莎里外打扫了一遍房子,夏利煮了一大锅牡蛎配卷心菜罗宋汤,小希应白逸的清洁概念拿着手帕擦盘子。

    庄园里里外外都散溢着菜味儿,王族成员一个个捧着热乎乎的汤碗和橄榄油到庄园各处桌椅坐下,有情调的就聚在一块喝葡萄酒,还有人把东西都倒在桌子上吃,一些戴•瓦郎的家族成员也在。尼娅正提着谷袋给众人发奶酪,见白逸和贝尔回来,把袋子一扔跑去找小希玩。

    “族长。”“族长好!“族长来吃午餐吧!”大伙对白逸说。

    “不要把食物放桌子或者直接手拿,会生病的!”白逸喊。

    庄园后院一顿木板的“噼啪”,夏利扛着梯子爬到屋顶,把简陋的王族旗帜插在屋顶瓦罗斯家族旗帜旁。白逸莫名觉得丢脸,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正式脱离瓦罗斯,而且没有经过柚子同意就对她的府邸大动干戈。

    很快有族员提着篮子开始分发简陋的叉勺,贝尔接过盘子道声谢谢躲一旁吃。热情的家族成员,他们哪知道自己的族长已经无耻地出卖了家族,白逸肚子一阵不适,可能是闻到了香味儿。

    “等等,那是谁?”艾瑟尔忽然顿住。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纳西尔帕回来了,他左手提着一尊金狮子雕像头顶着一兜白花花的不明物。

    “你!巴哈阿丁?”艾瑟尔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剑,那里空空如也。

    “中午好。”纳西尔帕淡淡打招呼。

    “嘿,别紧张,他现在是我们家族的参谋了。”白逸急忙安抚艾瑟尔,艾瑟尔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明天会有一些缠头粉色阿塞莱人到达,这尊狮子能卖出三千第纳尔的价格。”纳西尔帕说。

    “三千!”白逸满脑子郁郁一扫而空,赶忙牵纳西尔帕到一旁就坐,顺便取下他头顶的木兜,“那这是......”

    “这是银矿,这个月都会稳定上涨,诺格罗贸易港口的斯特吉亚商人非常需要这些,我晚上需要分拨五人去采购更多,”纳西尔帕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账簿,“这是市场价格变动线。”

    账簿上,纳西尔帕用甩白逸十条街的笔迹和简洁写满各种商品时期内价格与线动,这是真正的千年前的市场调研啊,白逸捧着账簿爱不释手,就算时过境迁,就算上面的数据失效,纳西尔帕的字迹依然赋予了它绝对的价值。

    “情报,”纳西尔帕翘起二郎腿,看一眼发愣的艾瑟尔,“因为俄城陷落,加里俄斯皇族如今已卷入保皇党与军事贵族的纷争。据知情的黑帮情报所知,泽翁尼卡即将被温吉德攻陷。”

    “什么?”艾瑟尔大惊失色,蹒跚地走了两步,“温吉德明明撤军回了古亚兹!”

    “现在你知道那是错误的。三十万人的军队是何等概念?接近五成的后勤劳工都能直接参与战斗——那是股沉重的、能击穿地壳的汪流,温吉德并不视俄尔堤西亚为圣城,他的目标是五月前占据泽翁尼卡,而后跨越卡拉斯山两面夹击贾耳马律斯。但俄耳堤西亚成功坚守至四月底外加我被驱逐,他不得已才放弃阵地转移。”

    “等一下,你明明说温吉德已经撤回了阿塞莱!”白逸愕然看向纳西尔帕。

    “‘然后再等一年或者十年,再来翻覆中土’,我这么说过,对么?”纳西尔帕玩味地拨弄手指,“万分抱歉,我不怎么擅长希腊语言,恐怕我们之间还存在军事沟通上的误解。”

    “我必须要回去,我必须要回去。”艾瑟尔失魂落魄地喃喃,“皇帝需要我。”

    白逸急得给了艾瑟尔一巴掌,抓住他肩膀使劲摇晃:“醒醒!你知道塔得俄斯吗?他现在也是你这个鬼样子,结果郁郁寡欢,被骑士团不知道哪个领袖软禁在城里哪个鬼地方。听我说,西帝国不值得你付出生命,好么?帝国正统可是在北帝,那样的制度才合适你出生入死。”

    “我不能违背我的誓言。”艾瑟尔眼眶微微发红。

    “誓言,哈!誓言!”白逸气得笑了出来,他大踏步走过一张张餐台,向家族成员们伸出手,就像富二代在展示自己满墙的高达和动漫手办,“阿维戈斯对你说他不在乎俄尔堤西亚的时候,他还在乎什么誓言?你身份不如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人作战?”

    “那是他的错,我也不是他的附庸,况且阿维戈斯改变不了什么。”艾瑟尔振振有词。

    “那么特尔格雅尔、瓦杜森叛逃时,他们带走了几万人,你知道这两个混蛋如果还在,温吉德根本不可能来打我们,而是去打加里俄斯那个抠老头的心肝宝贝泽翁尼卡!”白逸越说越激动,数得手指啪啪响,“况且那时你还在塔德俄斯手底下混,如果不是我提拔你,你还只是个旗帜长——”

    “请原谅,我不同意族长一部分说法,苏丹会调集海船进行围城战,你们最多支持一个月就会瓦解。”纳西尔帕严谨地插嘴。

    白逸没有理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恼火地望着外面。寂静笼庄园入怀,族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噤住嘴。

    霍兰庄园外是另一座翡翠郁结的庄园,中午的日光模糊了那里,再往外是街区,再往外是闹市。

    艾瑟尔呆呆站着,周围的人都向他问好;纳西尔帕上下打量这位将才一番,然后端起一碗葡萄酒喝,古代的葡萄酒纯度难以保证,他喝着喝着有点崴嘴,尴尬地拿起水兑上。

    “你像电视剧里丢完荆州的马谡,刚刚被捆着上堂,又讨厌又可怜,真的。”白逸对艾瑟尔这么说,语细中略有点苦意。

    他斟了碗葡萄酒,苦笑两声,笑得酒差点洒开,“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我现在好难跟你解释我那些破事,或者怎么劝你留下来……艾瑟尔,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艾瑟尔没来得及表态,白逸忽然停住,警惕地起身。

    地面微微打颤,远方闹市的嗡鸣淹没于锁甲彼此的摩挲。白逸看见那樽盔下黑色的罩袍,罩袍上编有医院骑士八角十字架,为首者的樽盔两侧带有弯曲的暗红巨翼装饰,只能看见那顶沉重的头盔缝隙里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是医院骑士。”纳西尔帕顿敢不妙,迅速缠上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