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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花影重门(下)

    从白云观驰马回京的路上,程瀛洲已经怀疑上了留居帝京的何氏子弟——宁寿侯,但他不仅不能对江枫说破,还必须尽快将这件案子缉查的方向做出明确的切割——以江枫之能,再查下去,未必查不出抚州镇守遗折真正的下落,这是中宫不想看到的,更是今上不想看到的结果。

    其实从把一封抚州镇守遗折交托给何美人的那一刻起,中宫也已经做好了何家再度挑动她与端王失和的准备。今上在做出通过何美人将一封遗折的决定时,也预料到了中宫可能再遭非议。

    但是为了引出定藩的暗哨,也为了查清定藩与何家是否有所勾连,思卿默许自己再度被推至风口浪尖。在此之前,她与萧绎达成了一个条件,既然萧绎不肯动何适之本人,那这次一旦拿到了宁寿府的证据,就从宁寿府入手,着手清算何家人事。

    思卿提出这个条件的理由很简单,她要保命。立场不同,何适之的势力在一日,她就一日不能安眠。她默许江枫找武、顾二人相助,也未尝不含私心——她兄长顾梁汾牵连着最让萧绎紧张的上阳郡,一旦顾梁汾参与其中,萧绎的顾忌也就多出数分,再度做出诸如此前扣押抚州遗折挑动何府与嘉国府嫌隙、斩杀自己放在端王身侧的眼线嫁祸端王之类出格之事的可能性也就会小一些。

    多年的默契之下,这些事萧绎、思卿夫妇心照不宣,两人先后退席,静待一出大戏的大幕徐徐拉开,这都是实心用事的江枫和单纯担心妹妹安危的顾衡难以想到的。

    这日江枫与程瀛洲作辞后在唐鹏宅邸查到半夜,第二日绝早起身就收到了密报,称刑部侍郎岳文康悄悄去调查了宁寿侯近来的行踪。

    “这位岳大人,先疑心端王,又疑心皇后,之后又跑去查宁寿侯,他到底想……”江枫猝然惊醒,“他在诈唐鹏,想看看事情是否和端王、皇后有关。然两件事情与端府、中宫都不相干,很明显,有人在挑动端府和中宫再起纷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何家人!”

    江枫虽然不知道抚州遗折之事,却很快猜到了岳文康的用心。程瀛洲心里警钟长鸣,连忙道:“岳侍郎出手了,现下可以诈一诈他,看看这位岳侍郎究竟是不是给刑书匿名投书检举之人。”

    江枫颔首,程瀛洲急忙道:“唐鹏宅邸这边既然有新的线索,那岳侍郎那边,我去处理。”

    江枫道:“好,程统领多加小心,切勿受柄于人。”

    二人讨论了两句行动细节,各自去处理各自手头的事情。程瀛洲不禁悄悄松了口气,他独自一人悄悄往酒肆去与顾梁汾通了气,顾梁汾自去找人筹谋。

    顾梁汾出手用的还是武振英的势力,换做平时,江枫一定会跟进处置。然昨夜江枫在唐鹏宅邸发现了新的线索,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新的线索之上。

    昨夜的月华如水,唐鹏宅邸里因为驻有禁军,灯火通明。灯下花影压重门,摇曳生姿。江枫再度步入岳文康发现定藩信件的伙房,月色从窗棂洒入,投射在灶台上,门口的禁军上前问:“大人,是否需要灯烛?”

    江枫点点头,禁军递上灯烛,江枫一个不留心没接住,火苗在黑漆漆的夜幕中直直坠落,迅速在地上燃烧起来。

    江枫急忙踏灭火苗,脚下却有轻微的响动,如秋日里踩在落叶上一般。

    禁军急忙再度奉上灯烛,江枫俯身查看,见灶台一角散落着许多干枯的蒲叶。

    江枫不禁道:“这么多蒲叶?”

    那禁军答道:“回大人,岳侍郎正是从灶台这一侧发现信件的。岳侍郎也问过府里的老夫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蒲叶,老夫人说唐指挥爱吃前门外的米糕,平日买米糕都是用蒲叶包着,可能回府厨子随手就把蒲包都放在这边了。”

    江枫点点头,接着烛火那日一片烧残的蒲叶反过来瞧了瞧,果然有糯米干在蒲叶上。她将灯火凑近了些,只见干糯米间似乎还有残存的字迹。

    顾梁汾这日回家时听到上房似乎有谈话声,他知道傅临川在帝京除了武振英之外没什么故旧,正暗自纳罕,走近一看,看见一位穿藏青色云纹纱衫、乳白梅条长裙的背影。

    顾梁汾愣了愣,冲上前去质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思卿见他回来,笑道:“我怎么不能来看看傅伯伯?”

    顾梁汾伸长了脖子四顾,“你一个人来的?长本事了?!”

    “你慌什么?”

    “我一介白衣,害怕!”

    “你害怕什么?拿出绑刑部侍郎岳文康的胆气来,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人家好歹过河才拆桥,你倒好,河还没过呢就拆桥。”

    “我水性好,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帮你……”

    “好了好了,”傅临川道,“见面就吵。”

    顾梁汾指着思卿又好气又好笑,“您不问问她都干的什么好事。”

    “我干什么好事了?”思卿道,“我没让你绑岳文康吧?有人说京卫的人通敌,我查查看有什么不妥吗?”

    顾梁汾道:“有人一说你直接就信,还去把你身边的人打一顿?”

    思卿自顾自一边吃茶一边道:“都有人说了,我为什么不信?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胆子小。”

    “那谁做你的属下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了,”顾梁汾道,“说吧,你究竟来做什么?”

    “看傅伯伯啊。”

    “傅伯伯来帝京大半年快一年了,除了去武老伯那边,这儿你一次都没来过。无事献殷勤。”

    “我说你怎么说话这么别扭?我来了你说害怕我给你惹麻烦,我不来你又嫌我不来?”

    顾梁汾一挑眉:”“说吧,来做什么?”

    思卿叹了口气,一笑道:“借贵地躲两天。”

    “你还躲两天?”顾梁汾气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见你身边的程瀛洲,揭发你。”

    思卿立刻对一直插不上口的傅临川道:“傅伯伯,他欺负我,您管不管?”

    傅临川笑道:“这事情我可不管,梁汾,你去找人。”

    顾梁汾答应着,得意地看向思卿,只听思卿道:“你去啊,反正你这一去,倒霉的是老程。他不来呢,怕担责;他来呢,等于揭破我的阴私。总之你去告诉了他,他只会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