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道
临安城南边这条官道，倒是出乎意料的清净。
整整三天过去，只有队送丧的路过，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自从在战场苏醒，钟毅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更强的力量，不知疲惫，饥饿和寒冷，钟毅有时会思考自己还算不算是一个活人。
月挂中天，临安城南郊乱葬岗。
两盏油灯，火光微弱，照着座新坟，墓已经被掘开，露出个白皮薄棺材。
“真他娘晦气，这老东西临死还要摆二爷一道，害得咱兄弟俩跑这破地方来卖苦力。
冬哥，要不然咱先回去，等天亮再过来？”
“少说屁话。邪了门，这薄棺材钉也就三寸长，怎么这么严实？
虎子，你把斧头拿过来，咱直接把盖子劈开。”
话说出口，却半天也没人回应。
“……虎…虎子，你…你别吓我。你去哪了？”
此时的寂静简直可怕，一阵风吹过，甚至将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
“……咚咚…”
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敲着棺盖。
随着一声惨叫，这乱葬岗又变得寂静起来。
“大半夜的，先是见贼，然后见鬼，劫道这活是真够难做的。”
钟毅想着今晚这事，长叹口气，然后从树上跳下。
夜过三更，荒山野岭。
钟毅本以为是两个绿林探子出来接头，结果是两个盗墓贼，本打算来一次黑吃黑，鼓鼓钱袋，到头来还得亲自动手收尾。
钟毅走到墓坑边上，把虎子翻过身，动作却略微僵住，这人已经死了。
“坟是新的，刚才也看得清楚，两个人刚挖出来棺材就被鬼迷了眼，对着石头当作棺盖使劲。
鬼是真的，但没有形体，使用幻术，证明这鬼怪本事低微。
是有活人藏在暗处下手杀人，为什么？”
钟毅心中思量，然后抓起一把坟土，颜色暗红又夹杂黑色，触感湿潮，带着股血腥气。
红土黑沙，藏阴聚煞。这乱葬岗多是腐土，只有这座坟的土不同，看来有人在用鬼养煞，是个左道。
不妙，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毁他的尸，逼迫他出手。
想到此处，钟毅抽出腰刀，翻身向墓坑跑去。
咚！
一声轰鸣巨响，远处枯树正中折成两半，上半截枯木带着呼啸声向钟毅砸了过来。
灰尘弥漫间，隐约见到两根银线交叉而过，扬起一抹血光。
“还以为是被天师楼的人发现，原来只是条杂鱼，咳咳……
身子骨还算硬朗，倒是炼制铁尸的好材料。”
似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墓坑里爬出个人影来，身形佝偻，破衣层层叠叠，满是土灰，腰间还挂着一堆瓶罐，走动时，瓶罐不断相撞，声音很是刺耳。
钟毅仍旧站在原地，身边满是崩碎的枯木，还有一颗脑袋落在脚下，是钟毅的脑袋，切口很是平整。
老者伸手将这脑袋提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颗脑袋有点……”
“太干净了，是吗？”
“是……你！”
老者看着手里这颗正与他说话的脑袋，极为惊愕，愣了半晌才喃喃道:“这次可真是好材料，竟然能开口说话，不知道能否飞头？”
话音刚落，老者突觉眼前世界颠倒，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身，随着眼前一片漆黑，他才醒悟过来，他的脑袋掉了。
钟毅的身体在地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脑袋，脚步踉跄着离开了这里。
夜色褪去，太阳升起。
官道上，两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拄着木杖，背着包袱，赤足走向乱葬岗的方向。
他们两个围着乱葬岗绕了一圈，然后在乱葬岗的正中用木杖画出圆形。
随后两人将四周枯树收集起来，搭成一丈多高的简陋台子，在四周又摆上些吃食，然后盘膝坐在高台，默诵着往生经文。
钟毅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数不清的血色人影不断的向他扑过来，还有堆积成山的尸骨和不断从山上滚落的头颅。
“儿子，你记住，这世道弱肉强食，你只有变得凶狠，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凶狠，他们才会怕你！”
“钟快刀，这点碎银子算是酒钱，您别嫌少。明天刑场上，您给个痛快！”
“三爷，常言道，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县官。新来的这位县太爷，吃相是难看了些，您多担待。
县太爷说，今年县里的红利给您和刑房的兄弟们翻三倍。”
“钟毅，你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钟毅！钟毅！钟毅！”
“…………”
“我叫刘通，从来只有我欺负人，没有人能欺负我。”
“这世上，力不能胜财，财不能胜权，权不能胜命。
若是善人当道，恶人便少。恶人当道，善人便少。妖邪当道，活人便少。
监牢不大，却是难得的清净地方，你运气不好，太后寿辰在即，今年必定大赦，看来你是待不久……”
冯二郎的声音在钟毅的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喃喃声，既让人觉得吵闹，又难以深究所说的是什么。
日头挂在正中，已经晌午了。
耳边还有着诵经声不断回荡，实在令人烦恼。
“念经的和尚，怎么如此扰人清静？”
钟毅大喊一声，从一处坟包后面站起身，向着诵经声传来的方向快走过去。
两人坐在高台上，被这一声喊声惊扰，便站起身爬下高台。
等到钟毅走到两人身边时，两人正在收敛一具白骨尸身。
一张白布铺在地上，白骨清理之后，置放在上面，看样子已经有了大概的人形。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年纪略大些的和尚说道:“收敛尸骸，入土为安。”
小和尚却说道:“成佛。”
“这样做就能成佛？那也未免太容易了。”钟毅听了，不禁摇摇头，便要离开。
“那么施主以为应当如何成佛呢？”
大概年长些的和尚突然开口询问道。
“总要做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吧？”
“佛者，觉悟，自向内求。因觉悟而生智慧毅力，故而非凡。
小僧曾在大伽山顶佛窟修行，下山游历七国，见国家征伐，尸骸遍野。曾立誓此生收敛荒野尸骸，立千庙宇，弘扬善法，世人若皆有慈悲心，则世间无战乱。
立此心，行此事，我生一刹那，便在向佛一步。”
“我不喜欢和尚，没时间和你们讲道理。”
钟毅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死掉的那两个人，还有个奇怪的老头，说不定能翻出点财物出来，随便应付几句，就连忙去寻找起来。
看着钟毅离开的背影，小和尚说道:“师兄，他身上有黑气，杀过人，是个恶人。”
“这世上有很多恶人，但杀过人的未必都是恶人，不要依靠神通法力去分辨他人的善恶。”
“师兄，咱们接下来去哪？”
“血光在南，等到将此处整理妥当，接下来便去石蛮国，希望能免除一场战乱。”
整整三天过去，只有队送丧的路过，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自从在战场苏醒，钟毅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更强的力量，不知疲惫，饥饿和寒冷，钟毅有时会思考自己还算不算是一个活人。
月挂中天，临安城南郊乱葬岗。
两盏油灯，火光微弱，照着座新坟，墓已经被掘开，露出个白皮薄棺材。
“真他娘晦气，这老东西临死还要摆二爷一道，害得咱兄弟俩跑这破地方来卖苦力。
冬哥，要不然咱先回去，等天亮再过来？”
“少说屁话。邪了门，这薄棺材钉也就三寸长，怎么这么严实？
虎子，你把斧头拿过来，咱直接把盖子劈开。”
话说出口，却半天也没人回应。
“……虎…虎子，你…你别吓我。你去哪了？”
此时的寂静简直可怕，一阵风吹过，甚至将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
“……咚咚…”
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敲着棺盖。
随着一声惨叫，这乱葬岗又变得寂静起来。
“大半夜的，先是见贼，然后见鬼，劫道这活是真够难做的。”
钟毅想着今晚这事，长叹口气，然后从树上跳下。
夜过三更，荒山野岭。
钟毅本以为是两个绿林探子出来接头，结果是两个盗墓贼，本打算来一次黑吃黑，鼓鼓钱袋，到头来还得亲自动手收尾。
钟毅走到墓坑边上，把虎子翻过身，动作却略微僵住，这人已经死了。
“坟是新的，刚才也看得清楚，两个人刚挖出来棺材就被鬼迷了眼，对着石头当作棺盖使劲。
鬼是真的，但没有形体，使用幻术，证明这鬼怪本事低微。
是有活人藏在暗处下手杀人，为什么？”
钟毅心中思量，然后抓起一把坟土，颜色暗红又夹杂黑色，触感湿潮，带着股血腥气。
红土黑沙，藏阴聚煞。这乱葬岗多是腐土，只有这座坟的土不同，看来有人在用鬼养煞，是个左道。
不妙，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毁他的尸，逼迫他出手。
想到此处，钟毅抽出腰刀，翻身向墓坑跑去。
咚！
一声轰鸣巨响，远处枯树正中折成两半，上半截枯木带着呼啸声向钟毅砸了过来。
灰尘弥漫间，隐约见到两根银线交叉而过，扬起一抹血光。
“还以为是被天师楼的人发现，原来只是条杂鱼，咳咳……
身子骨还算硬朗，倒是炼制铁尸的好材料。”
似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墓坑里爬出个人影来，身形佝偻，破衣层层叠叠，满是土灰，腰间还挂着一堆瓶罐，走动时，瓶罐不断相撞，声音很是刺耳。
钟毅仍旧站在原地，身边满是崩碎的枯木，还有一颗脑袋落在脚下，是钟毅的脑袋，切口很是平整。
老者伸手将这脑袋提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颗脑袋有点……”
“太干净了，是吗？”
“是……你！”
老者看着手里这颗正与他说话的脑袋，极为惊愕，愣了半晌才喃喃道:“这次可真是好材料，竟然能开口说话，不知道能否飞头？”
话音刚落，老者突觉眼前世界颠倒，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身，随着眼前一片漆黑，他才醒悟过来，他的脑袋掉了。
钟毅的身体在地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脑袋，脚步踉跄着离开了这里。
夜色褪去，太阳升起。
官道上，两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拄着木杖，背着包袱，赤足走向乱葬岗的方向。
他们两个围着乱葬岗绕了一圈，然后在乱葬岗的正中用木杖画出圆形。
随后两人将四周枯树收集起来，搭成一丈多高的简陋台子，在四周又摆上些吃食，然后盘膝坐在高台，默诵着往生经文。
钟毅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数不清的血色人影不断的向他扑过来，还有堆积成山的尸骨和不断从山上滚落的头颅。
“儿子，你记住，这世道弱肉强食，你只有变得凶狠，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凶狠，他们才会怕你！”
“钟快刀，这点碎银子算是酒钱，您别嫌少。明天刑场上，您给个痛快！”
“三爷，常言道，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县官。新来的这位县太爷，吃相是难看了些，您多担待。
县太爷说，今年县里的红利给您和刑房的兄弟们翻三倍。”
“钟毅，你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钟毅！钟毅！钟毅！”
“…………”
“我叫刘通，从来只有我欺负人，没有人能欺负我。”
“这世上，力不能胜财，财不能胜权，权不能胜命。
若是善人当道，恶人便少。恶人当道，善人便少。妖邪当道，活人便少。
监牢不大，却是难得的清净地方，你运气不好，太后寿辰在即，今年必定大赦，看来你是待不久……”
冯二郎的声音在钟毅的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喃喃声，既让人觉得吵闹，又难以深究所说的是什么。
日头挂在正中，已经晌午了。
耳边还有着诵经声不断回荡，实在令人烦恼。
“念经的和尚，怎么如此扰人清静？”
钟毅大喊一声，从一处坟包后面站起身，向着诵经声传来的方向快走过去。
两人坐在高台上，被这一声喊声惊扰，便站起身爬下高台。
等到钟毅走到两人身边时，两人正在收敛一具白骨尸身。
一张白布铺在地上，白骨清理之后，置放在上面，看样子已经有了大概的人形。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年纪略大些的和尚说道:“收敛尸骸，入土为安。”
小和尚却说道:“成佛。”
“这样做就能成佛？那也未免太容易了。”钟毅听了，不禁摇摇头，便要离开。
“那么施主以为应当如何成佛呢？”
大概年长些的和尚突然开口询问道。
“总要做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吧？”
“佛者，觉悟，自向内求。因觉悟而生智慧毅力，故而非凡。
小僧曾在大伽山顶佛窟修行，下山游历七国，见国家征伐，尸骸遍野。曾立誓此生收敛荒野尸骸，立千庙宇，弘扬善法，世人若皆有慈悲心，则世间无战乱。
立此心，行此事，我生一刹那，便在向佛一步。”
“我不喜欢和尚，没时间和你们讲道理。”
钟毅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死掉的那两个人，还有个奇怪的老头，说不定能翻出点财物出来，随便应付几句，就连忙去寻找起来。
看着钟毅离开的背影，小和尚说道:“师兄，他身上有黑气，杀过人，是个恶人。”
“这世上有很多恶人，但杀过人的未必都是恶人，不要依靠神通法力去分辨他人的善恶。”
“师兄，咱们接下来去哪？”
“血光在南，等到将此处整理妥当，接下来便去石蛮国，希望能免除一场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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