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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喜得义子

    分道下车进庄,楚谊和梁庸久别重聚,父与子之间自然一番叙旧谈论。聊到兴头,楚谊便把申甫远的赏识和邀请告知养父。梁庸倒也警觉,再三询问这申甫远是何人,为何单单看上了你?

    楚谊的过人之处,梁庸引以为傲,也想得通了,楚谊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喜欢呢。但是他的身世如此隐晦,不可让庄子以外的人知晓,否则招至杀身之祸,整个村庄必会遭殃。

    但也不能博了善人的面子,寒了人心。楚谊既然答应了,平日里在学堂也或多或少受人恩惠,无以为报,上门做客答谢也是人之常情。读书人也要言而有信,于是梁庸同意楚谊去接触申甫远,但是,申甫远所处的芒县乃是非之地,朝廷鹰眼散布,很是危险。

    于是,梁庸提出一个办法,楚谊必须化名与人交往,方能保全自己。

    次日,楚谊便跟着庄里的运货驴车,赶路十余里,来到芒县县城。这里比读书的四象镇更加繁华,集市喧嚣,人多房多铺子多,耳目一新。果然一打听便得知鸿升米店的位置,进去后问人,不巧申甫远不在店里,又经杂役指引在东街找到一处幽宅,颇为气派,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楚谊轻轻地叩开大门,仆人打开,问道:“小儒生可是来自四象镇竹溪学堂,孟鹤先生门下?”

    “正是,有劳兄长传话你家老爷,我来兑现约定的。”

    仆人带其进入书房,道:“我家老爷外出办事,稍后便回,你且在此等候。老爷交代过,可随意阅览书籍,我等不在打扰。”说完,将沏好的淡茶摆在桌上,“小先生请便。”后拿着托盘掩门而出。

    楚谊置身书海,这里的书架精致,书籍繁多,看不过眼。楚谊小心翼翼拿起一本《古今奇谭》,翻了数页,里面的文字浅显易懂,写得大概是一些不为人知的野史,似乎不是这个年龄段该看的,楚谊也就放下,转身去参观其它。

    正当楚谊沉浸在书海的世界,忘乎所以,咿呀的推门声打破了清净。一妇人推门而入,端庄温婉,慈眉善目,掬着笑容缓步进来,跟随着一个丫鬟。

    “小儒生久等了,本妇乃甫远内人,代老人欢迎小先生来寒舍做客。”

    楚谊一时不知所措,慌忙答道:“无意打扰夫人,学生面皮厚,喜欢阅览书籍,承蒙申大善人错爱,请我入宅参观。学生乃乡野粗鄙之人,见笑了。”

    “唉,小儒生说得是什么话,我们家好久没来小客人了,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不必拘束,就当叔伯家中便是。”寒暄了几句,初次见面,也没有过多的话题,倒是妇人热情不减,书房太过严肃,于是请楚谊到内厅说话。

    临近正午,申甫远迟迟归来,想必生意上的事很是劳神,不过看到楚谊没有爽约,出现在家中,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诸多烦心事抛在脑后。

    楚谊初次登门,在这个陌生的宅院里,显得并不多余。从仆人和侍女的眼中不难看出,主客三人在一起交流谈心很融洽,不是相见恨晚的主客,而像和睦融洽的一家人,尽显温馨一幕。

    申甫远济世行善,名声在外,生意兴旺。可惜的是,年近五旬,尚无子嗣,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但申甫远是一个有情郎,独爱贤妻申柳氏,从未纳妾。两人相信,多行善事,因果随缘,也不强求了。

    远道而来的少年楚谊,便是他们日日夜夜翘首企盼的善缘。

    申甫远摆上一桌家常便饭,三人围坐桌旁。申甫远爱才惜才,楚谊能说会道,待人有礼,夫妻二人越看越喜欢。

    楚谊道:“来前,家父嘱托我不要做爽约失信之人,今天冒昧打扰了。先生不嫌,只是闲暇少,多有不便。”

    夫人倒是先开了口:“小儒生不必担心,你求学的竹溪学堂在四象,离这里倒也不是很远,回头旬假长时,可以跟着我们米店的运货马车来回。”

    “甚好!夫人考虑周全,以后你就不要顾虑了,想来便来,家中人少冷清,你来了也热闹,我这里你可以自由出入。”申甫远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就不要叫你小儒生了,太见外,叫你谊儿更亲切,你看可好。”

    “这。。。”大善人夫妻如此体贴爱护,令楚谊受宠若惊,倍感惶恐,不过马上想到养父梁庸的话,于是没有藏着掖着,道出了苦衷:“不妥,家父嘱托我,在外不可对人使用真名,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为何?”申柳氏很是纳闷。

    “既然楚谊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好多问,就按他的意思吧。可总得有个化名,该取什么好呢?”

    “我想到张籍的两句诗:多生修律业,外学得诗名。青枫乡路远,几日尽归程。你小小年纪,能言善变,又刻苦求学,将来一定会像这枫叶一般红遍江南。你觉得言枫二字如何。”

    “大善人学识渊博,赐名是我的荣幸,那就叫言枫吧。”楚谊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恰恰也如了养父的意思,何尝不可呢。

    能够结交到申甫远,是楚谊的造化,申甫远是楚谊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贵人,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假日重回莽庄,楚谊把进城的种种告诉梁庸,梁庸替楚谊高兴。他的初衷也达到了,浅塘困不住蛟龙,迟早有一天,楚谊会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现在结交投缘的有识之士,所谓近朱者赤,当然很好。梁庸也知道,父子俩都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不图人家的地位和财富,只念情义,一切随便吧。

    渐渐的,楚谊与申甫远来往多了,除了探讨书本文章,咬文嚼字,吟诗作对,还将自己打小学得才艺毫不掩饰表演在申宅大院里。

    楚谊会说书,惟妙惟肖,技艺精湛;还会点太平小调,在申柳氏面前尽兴表演,兴起了还来几声口技,逗乐夫人和丫鬟,给无聊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笑声。

    申甫远夫妇发现,他们的生活,慢慢的,缺不得这个孩子了。楚谊走后,诺大的庭院又恢复了冷清,少了一些人情味。这或许就是日久生情吧。

    随着楚谊业余时间富足,或是在竹溪学堂,或是在米店街巷,大家都发现了这种微妙关系,成了谈资。频繁来往又不避嫌,人言可畏,说什么的都有,何越这种宵小之徒,当然冷言冷语嘲讽,说什么楚谊费劲心机攀上高枝,追逐名利手段卑劣。这种不入耳的话孟广年自然不听的,打心眼里袒护楚谊。平心而论,他也觉得文人之间,因为才情学识,就算差了辈分,也能聊到一块,无关其它。不到一定境界的人,根本不懂。

    是时候给言枫一个名分了,申甫远夫妻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对楚谊说了出来,也是尊重他的意见。这时,离楚谊第一次踏入申府大院已一年有余。

    申甫远语重心长的说:“言枫你也知道,我们夫妇二人日益年长,膝下无子,一年多的相处甚是有缘,不如结下牛犊之亲,我们收你为义子可好?”

    “这个,我得征得家父意见,家父在世,认他人作父,我到不怕人言,唯恐家父多心伤心,因此疏远我,陷我于不孝境地。”言枫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我也想过,虽然我与你的父亲素未谋面,但是从你的教养和言语中,不难看出,你的父亲是一个大度之人,肯定通情达理,这桩天赐良缘他会理解的。”申甫远安慰道。

    “枫儿,也不急于一时,你大可告知你的父亲。我们这里收养义子并不新鲜,你也不用太生分。跟你父亲直说,免得生了隔阂,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申柳氏怕言枫一时慌神无法接受,便解释道。

    “容我回禀家父,将伯父伯母的话带到,谨遵父命。”言枫道。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名利于你如浮云,不论成与不成,我的庭院,就是你的另一个家,也随时欢迎你来。”

    日久生情分,不是没有道理的。倒不是言枫忘本,他从不敢违背梁庸的意愿。这一年多发生了事情,他想都不敢想,本单纯地想多读点书籍开拓眼界,结实良人,现多了这份情义,是忽视不了的,不作了结,以后大家还不知道如何相处才好。

    对梁庸说了此事,梁庸也并没有多吃惊,在他看来,这就是随缘的最好归宿。楚谊已然将申府当成家,成全孩子就是成全自己,无私总比自私好。梁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奢望楚谊继承衣钵,将梁氏说书发扬光大,如此而已。楚谊是自己的养子,难得有人爱护,视如己出,多个义父又未尝不可呢。

    允了这桩事,言枫悬着的心落了地。倒不是达成心愿,而是庆幸,没有寒了两位善人的心。自己何德何能,讨得人家恩宠有加。

    在芒县,鸿升米店一家独大,而申宅也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收义子这种光彩的事,摆个酒席也是应该的,讨讨喜。申甫远的邻居好友收到请柬,十分好奇。请柬上的言枫,不过二八读书人,略微见过见面,白貌书生,模样倒是俊俏几分,可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县城内从未听闻其名,不知来历。申甫远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居然有心收义子,风声紧密,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煞是神秘莫测,令人称奇摸不着头脑。

    吉日已到,申甫远派人送了厚礼上门,梁庸没有回绝,礼节不能拒,恐人多心,于是便收了礼。既然结亲,定要按规矩回礼。梁庸早已备好薄礼相送,家贫没有贵重拿得起的东西,只是些文玩字画,也是年轻时爱好收集,算是投其所好吧。

    梁庸称腿脚不便,身体不适,婉拒了盛情相邀。申甫远知道梁庸好面子,这种与人分享儿子的事情,任何人心里都会五味杂陈,何况与楚谊相依为命的梁庸。纵然有万般不舍之情,还需要时间来消磨这种失落感。言枫向义父说明缘由,申甫远道:“不打紧,来日方长,日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良辰吉日,申宅摆宴收子,街角巷尾传遍这一消息。

    申甫远命人在宅院门口树上一个告牌,上书:申某人有幸收得义子,望乡亲赏脸,赴宴同庆,不发请帖,不收贺礼,真诚相邀!

    富商大办筵席还不收礼不发帖,这等好事几十年也赶不上一回。于是,街坊四邻凡是认得申掌柜的,自发前来捧场,也想一睹新子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