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天音正道 » 第三十四章 措手不及(上)

第三十四章 措手不及(上)

    玄清观,八卦台之上,韩涞玉见这次没得秋风打,未免节外生枝,便要招呼众人下山。

    玄清观众人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无不心想,此事总算是虚惊一场。

    但韩涞玉还没下的八卦台,便闻有人吆喝一声:“韩…韩盟主…休…休…走,众位武林英雄留…留步,且听在下一言!”

    众人都是一愣,这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半晌的功夫,才打人群中挤出一行人。

    众人只见一行人中,打头的衣衫褴褛,脸上也是抹的花里胡哨,右袖中空空荡荡,是断了一臂,好不狼狈。

    几人上八卦台,打头那人便抱住了韩涞玉的大腿,余下几人尽皆跪倒。

    韩涞玉先是吓了一跳,以为从八卦台下蹿了个什么上来。

    看着抱住自己大腿之人,浑身上下腌臜不堪,韩涞玉不动声色,甩了几下,但却不曾将来人甩开。

    “阁下何人?为何这般...”

    来人依旧抱住韩涞玉大腿,抬首道:“韩师叔,是我啊,我是玄清观的尘方,韩师叔可还识得我?”

    待韩涞玉细看来人,可不正是玄清观的大弟子尘方。

    当即‘啊’的一声,韩涞玉先是大惊而后竟是喜形于色,脱口而出:“尘方,你这是怎的了?”

    来人却是尘方无疑,与他一并前来的还有一净等十一人。

    尘方报出名号,众玄清观弟子也才认出,转而个个目呲欲裂,蹭蹭蹭的就听了宝剑出鞘之声。

    而后就听得尘羽爆喝一声:“好...好...好你个奸贼,竟敢送上门来,咱们想要寻你还来不及呢,且先吃我一剑!”

    此时尘羽连说话都已经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见到了仇人分外眼红。

    就见尘方骇的一个激灵,赶忙对着韩涞玉连连磕头哭号道:“韩师叔,不不…不…盟主,韩盟主,救我,救…救…救我,尘方有机要密事!”

    众人见尘方模样,已经语无伦次,浑身抖成了筛子一般。

    那日尘方打玄清观逃走之时,吃了赵子平一剑,保住了性命但却丢了一臂。

    如若那日玄清观中,要是有人能追得出来,要抓尘方便是手到擒来。

    尘方一行也骇破了胆,连断臂之处也是自己点了穴道,草草的止血。

    尘方一行,这几日蛰伏在三里店,尘方此时伤口已然结痂。

    今日却是一净听着街面上声势浩大,来了许多人。

    他藏在暗处,听众人吵吵嚷嚷,说要为泰初真人和陈建州来崆峒山讨个公道什么,也听不清楚。

    一净转即回禀尘方,自从受了尘方的威胁,一净等人,倒也不敢反叛。

    尘方听闻一净回禀,兴奋不已,肥嘟嘟的大脸都变的一片潮红。

    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胜败焉不可知,总要搏上一搏。”

    尘方却是振臂一挥道:“徒儿们,成败与否在此一举,韩涞玉一到,自是到了爷爷出场的时候!”

    原来一直与尘方勾搭连环的并非旁人,正是韩涞玉。

    那日尘方曾偷听了无为同尘羽的话,一夜未眠。

    当天夜里便想好了计策,休书一封,次日下山便着人送到了少阳门去。

    在书信之中尘方所言并非太过明了,只是答应同韩涞玉里应外合,并且给了韩涞玉明确的暗示,无为真人已经有把柄抓在了自己手里。

    不过尘方自然不会与韩涞玉讲明,因为他晓得,这将是他以后最大的依仗。

    而韩涞玉也给尘方回信,对于尘方,韩涞玉早已经营多年。

    但尘方一直模棱两可,不曾答允韩涞玉所提要求,此番受激这才决心叛门。

    初时尘方也未曾想到会杀了这许多人,只是那时候,已经轮不到他选择,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而韩涞玉同尘方一拍即合,韩涞玉计划将陈建州与泰初的死算到无为头上,但他为无为真人备下的杀人理由实在有些蹩脚。

    可此时有了尘方里应外合便大不相同,并且尘方所言已经拿住了无为的把柄,虽然韩涞玉尚且不晓得这把柄是什么。

    脑子里回忆的先前种种,尘方率领一净等人,便远远的跟在了英雄盟之后,却也不敢跟得太紧。

    一直藏于人后,见玄清观不断受到诘难,尘方心里端的是畅快淋漓。

    又见无为没有将自己叛门一事公之于众,来博取同情。

    尘方心里便明白:“无为是碍于脸面,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无为乃是江湖名宿,怎会在英雄盟面前提及家门丑事?”

    但尘方未曾想到,在最后关头,却又是赵子平坏了好事。

    眼见此事要不了了之,可将尘方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端的比韩涞玉还要急上几分。

    心急之下,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打定主意豪赌一场!

    尘方心里清楚,若是不趁此机会将玄清观除了,那依着自己的本领,日后再想除了玄清观便难如登天,而自己也将永无宁日?

    当下示意一净等人撕烂袍衫,又各自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一行人哭嚎着上了八卦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尘羽一见是尘方,心头之恨哪里能抑制住?顾不得其它,七星宝剑出鞘,一招‘引绳切墨‘,直取尘方首级而去。

    可如此一来,却是尘羽唐突了,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

    尘方既有胆魄出来,那定是有诡计在身,如今尘羽这般草率动手,不定要生出什么乱子。

    韩涞玉老谋深算,知道其中定有隐情,虽然不曾与尘方接上头,但事已至此自然要搏上一搏。

    韩涞玉心里明镜似的,此时尘方突然出现,自然是有大转机。

    如今尘方是将韩涞玉看作救命稻草,可韩涞玉又何尝不是将尘方当成了最后筹码?

    眼见尘羽一招杀向尘方,直取尘方首级而去。

    但却见韩涞玉右臂一震,众人就听嗡的一声,竟是韩涞玉运功的气劲声。

    韩涞玉一掌击在了尘羽的剑柄之上,尘羽哪里能是韩涞玉的对手,再加上韩涞玉刻意运足了真气。

    只见韩涞玉这一掌,竟是将尘羽连人带剑打出四五丈远,亏得这一掌是击在了剑柄之上,若是这少阳手拍在了尘羽前胸,只怕此时尘羽非死即残。

    韩涞玉击退了尘羽,就见玄清观众人悲愤交加。

    此时就连一向古井不波的无为真人,脸色亦是一阵潮红,见到尘方已然气急。

    但赵子平见到尘方,却没有向尘羽一般冲上前去,也未曾喊闹斥骂。

    可如今,但凡是看到他双眼的人,都察觉到了赵子平心境的变化。

    此时赵子平的眼神,就如同一头蛰伏已久的猛虎,冷的叫人心寒,他看尘方的眼神已经是看死人一般。

    贾晧也觉察的到了赵子平的变化,他虽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却看得出子平与尘方之间定有莫大的冤仇。

    当下拍了拍子平肩膀,想要安慰一番,但子平竟似魔障了一般,站在当下动也不动。

    只有目中寒光,再也不离开尘方一丝一毫。

    尘方见韩涞玉将尘羽击退,本还想伸长了脖子先骂上几句,但他方一抬头,撇到了赵子平的眼神,生生的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间竟不寒而栗。

    尘方身上实在腌臜,韩涞玉本想借机将尘方扶起,好抽身出来。

    谁曾料,尘方见到赵子平,竟是吓破了胆,烂泥一般,怎的都扶不起来。

    这晌,众人方知,来人竟是玄清观的大弟子尘方。

    但众人无不狐疑,尘方一到,不拜无为真人,却为何抱住了韩涞玉的大腿?

    大过年的便是怪事连连,新年之始,江湖便不安宁,必是一个多事之秋!

    众人就听韩涞玉说道:“尘方师侄起来说话,你是有什么冤屈,说了出来,自有你师父,还有天下英雄为你做主。”

    谁知韩涞玉此言一出,尘方却是哭的更厉害。

    众人真是觉得奇怪,眼下尘方一言不发,光哭算是怎么回事?

    韩涞玉长叹一声:“休得再哭,有事便说,自有韩某人为你做主便是!”

    云南穆家的穆仁义也站了出来,说道:“难道你这人是知道了什么机密之事,怕有人杀你灭口不成?有天下英雄在此,休得害怕!”

    穆仁义这话便说的却是诛心之言。

    尘方听到此处,止住了哭声,这晌大家伙也看出来了,定是尘方与师门之间生了间隙。

    若不然他师父在那杵着,他却抱着人家少阳门的掌门的大腿。

    就听尘方说道:“韩…韩师叔,韩…盟主,尘方有机密要事讲与您知。

    但…但我怕我说了,是活不了的。今个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您须得保我下我等不死,若不然我是不敢说的。”

    韩涞玉觉着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尘方,原本约定好的,可他却无缘无故失踪,如今突然出现,搞的自己莫名其妙,措手不及。

    好笑的则是尘方的出现,韩涞玉是真觉着高兴。因为事情毕竟是有了转机,而眼下的尘方则实在是会演,若非他们先前早有牵扯,连自己都要对尘方此时的表现信以为真。

    这晌却听赵子平一字一句说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保了你的性命。我定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赵子平说这话时,冷的就好似千年的寒冰,他虽然身受重伤,但这话却叫人不容置疑!

    尘方竟叫赵子平几句话,吓得浑身颤栗,头都不敢再抬。只是不知他真是被吓得,还是做作出来的样子。

    韩涞玉一听,气便不打一处来,赵子平这不是左右开工,打自己的老脸。

    当下冷言道:“好大的口气,今日我韩某人倒要瞧瞧,谁能杀得了尘方!

    尘方,你有什么冤屈,自管说来,韩某人定当主持公道,保了你平安。

    你赵子平能傲到了什么地步,就算你当真是广玄子亲传,那也由不得你将这许多的英雄豪杰不放在了眼里!”

    韩涞玉老谋深算,寥寥几言,便将天下英雄都捎上了。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与你同乘一舟。

    “韩涞玉,你休要来管这事,你也管不了这事,今日之事乃是玄清观的家事,与外人无关。

    你若就此罢手,今日之事咱们一笔而消。可你若非要保了尘方这狗贼,从今往后我赵子平便与你少阳门上下势不两立!”

    此时赵子平直呼韩涞玉其名,将韩涞玉气的脸红脖粗。

    众人一看,若再闹僵下去,谁都没得好处,人家赵子平说话虽不好听,但却有道理。

    尘方乃是玄清观弟子,那便是玄清观的家事,你少阳门又非要来搀和什么?竟还将大家伙一并捎上。

    泰山派的泰然真人与金刀门的陈建忠便站了出来,毕竟此事他们才是苦主。

    虽然到头来凶手没有找到,眼看也是成了一桩闹剧,但自己若再不出来说句话,这闹剧说不得便要成了惨剧。

    当下泰然真人说道:“韩掌门,承蒙您为了鄙派之事操碎了心,咱们都是感激的紧,天下英雄也都记在心里。

    但今日咱们即已误会了玄清观,现今又是玄清观家事,我看咱们还是不便插手的好!”

    陈建忠也走上前来,想要说话,但还不待他说话,便听尘方又哭嚎道:“泰然真人明鉴,陈大侠明鉴。今日我要说之事,便与泰初真人同陈建州大侠之死有莫大的干系,还请二位能容我一言!”

    只见陈建忠眉头一挑,当下便将尘方揪了起来喝道:“你这泼皮休要胡说,我看你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想要我们来救你一命是真。

    休当咱们傻,能中你这奸计不成?”

    这可真是不容易,陈建忠竟也明白了一回。

    陈建忠咆哮这几句,直将尘方震的头晕目眩,唾沫星子也是喷了尘方一脸。

    尘方也不敢伸手擦脸,只是说道:“陈大侠息怒,我怎敢欺骗众位英雄豪杰,今日我一十二人前来,我等皆是玄清弟子,我一人胡说,他们总也不至附和与我。

    我说的对与不对,咱们当面对峙了便知。

    如若我说半句假话,定当是天打五雷轰。”说着竟是伸出左手对天发誓。

    陈建忠狐疑的看了看尘方,武林中人是最忌讳对天起誓,没准便真的应验,尤其尘方还是道门中人。

    而且,此时非是尘方一人前来,他身后还有十一个玄清观弟子同来。

    陈建忠将尘方放了下来,将信将疑的说道:“今日你若是胡说八道,老陈便一刀砍了你再说!”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金刀,竟是默许了让尘方来说。

    金刀门的陈建忠和陈建州不仅仅是师兄弟,他们本也就是亲兄弟。

    老爷子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哥陈建忠,陈建州则闯荡江湖。

    二人关系自小便如同一人,都是耿直的性子,当初陈建忠听说兄弟遇难,便发了疯的一般,将金刀门客堂砸了个干净,嚎啕大哭。

    今次英雄大会本想着能为兄弟报仇,手刃贼人,可如今却又没找到仇人是谁。心里便即窝火又难受,对人家玄清观还有些愧疚。

    现在尘方即说知道真凶是谁,他心想听听也是无碍的。

    尘方若是胡说八道,自是再向玄清观请罪便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也顾不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