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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措手不及(下)

    韩涞玉附和陈建忠说道:“难道你们玄清观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今日当着天下英雄尽是做些杀人灭口之事,端的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其实韩涞玉说这话也是牵强的紧,只是为了激一激无为等人。

    实在来论,就算玄清观中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也由不得旁人来管。

    难道说你家里有啥丑事,还将街坊邻居都找了来评评理不成?那岂不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了。

    尘云再想说话,却被无为真人喝住,无为真人自是不想将自家丑事宣扬了出去。

    无为说道:“韩掌门说的哪里话,想我玄清观世代光明磊落,自不会去做了有辱门风之事。”

    说着看了看尘方,眉头紧皱,长叹道:“你这孽障,若还有一点的羞耻之心…你……你,今日贫道倒要看看,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究竟有什么可说!”

    只见尘方率领一净等人,先向着各大门派的掌门宿老磕了头,然后才道:“我这也是…也是没得法子,还望天下英雄主持公道!”

    说着又哭了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众人凝神听着。

    尘方擦了擦眼泪才接着道:“前些日子,有一日半夜我本是起身如厕。

    没成想却见无为掌门与尘云在惊鸿居悄悄说事,我见两人都是神神秘秘,本是起夜,不是想偷听两人说话,无意中却还是听了到,他们所说之事却是骇人听闻。”

    尘方已然不再称呼无为师,而是直接称呼无为掌门,自是说不用你来逐我出师门,我自己便不再承认是玄清观门人。

    “我本在暗处,只听无为掌门对尘云说,子平在咱们观中这些年,本是想他平平安安便成,但此子终非池中之物。

    尹青竹将他送来玄清观,他的身世定是在云阳宗见不得光。”

    说到此处众人都是神色各异,尤其是尹青竹,眉头紧皱。

    那日不管赵子平怎的求她,她终始终不曾告诉子平他的身世。

    不是不说,只是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了赵子平,他亲娘就是让他亲爹现在的夫人杀了?

    其实无为真人与尘云虽不知赵清珺死在了玉玲珑的手里,但他俩是明白人。

    赵子平的亲娘是寒溟谷的赵清珺,爹是云阳宗的尹君正,而尹尹青竹送赵子平来玄清观,只说赵清珺已死,将孩子藏在玄清观中,不可叫外人知道。

    后来尹君正却娶了灵隐派玉玲珑,所以无为大致能猜透赵清珺死因。

    若不然尹青竹怎不将孩子送到他亲爹尹君正身边?而是送到玄清观来。

    赵子平此时听尘方在说自己的身世,以为尘方老贼要胡诌些什么,但再看无为与尘云的神色,才觉尘方老贼所言多半是真。当下也是摒住了呼吸,生怕听漏了什么。

    尘方接着说道:“众位英雄兴许觉得我说些没用的事情,但众位容我说完,便知其中干系。

    众位可知,赵子平的亲娘便是寒溟谷的大小姐赵清珺,他爹则是当今云阳宗宗主尹君正?”

    尘方这话一出口,那真如响了一个晴天霹雳,直将众人轰的头昏脑涨。

    就连韩涞玉,虽早有准备,亦是被尘方的话惊了个七荤八素。

    众人同时想到的是:“尹君正的夫人不是灵隐派的玉玲珑?怎的又扯上了寒溟谷的赵清珺?两人还有个孩子都这般大了?”

    但老一辈的却觉得尘方所言可能不假,他们虽不知赵清珺随着尹君正回到云阳宗之事。但他们却知道十七年前尹君正曾去寒溟谷施援!

    寒溟谷主赵承天就是在那一战遭人暗算,也是从那以后,寒溟谷就此闭谷不出。

    如今看赵子平年纪,说不得这尘方说的还是真的。

    但大家伙又在琢磨,即这孩子的爹和娘都有这般深的背景,那为何又赵子平却长在玄清观中?

    谁人不知,尹君正膝下至今还没得一子半嗣,既是有这儿子,怎的不认祖归宗随了尹君正姓尹?

    众人此时已经议论开来,而灵隐派的吕华荣此时却是脸色阴沉的厉害,当年之事他最清楚。

    吕华荣本以为此事,早已如过眼云烟一般,烟消云散,谁曾想这孩子竟不是玉玲珑说的那般,如今竟还活在世上。

    吕华荣冲尘方喝道:“混账,休要胡说,你此番污蔑云阳宗,是何居心?”

    赵子平这晌也是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之前听师父说自己的爹娘都是名门之后,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只当师父是在安慰他。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爹娘竟会云阳宗和寒溟谷的后人。

    赵子平一直幻想着能见着自己的爹娘,此时正好,不用自己再胡思乱想,只需向尹青竹求证便可。

    就见赵子平自己踉跄着来到尹青竹面前:“是你将我送到了玄清观中,你…你…说…这狗贼方才说...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此时赵子平已经泪流满面,他心里怎能不难受?自己的爹娘既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却为何又抛弃了自己,这些年因此受了多少非议?

    别人总说自己是野种,说自己来路不明不白,爹娘定是不干净。此时如果旁人说自己的爹娘是农夫也好,是渔夫也罢,或是什么江洋大盗,自己都能接受。

    可自己的亲爹是云阳宗主,娘是寒溟谷的大小姐,难道这赫赫有名的两大门派,竟都容不下自己?

    得有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八卦台都静的出奇,大家伙好像都在等尹青竹回答赵子平。

    说也奇怪,明明是在找杀人的凶手,可这会众人却又将心思都放在了赵子平身世上。

    说到底,所有人关心这件事,那都是因为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云阳宗与寒溟谷那都是当今响当当的名门正派,若是这两家之间,还有这么一桩往事,那日当今武林的格局只怕要变上一变。

    这时大家又不约而同想起了四十里铺发生的凶案,如若事情真如尘方所言,那也能讲的通徐大先生为何与云阳宗做对,杀了云阳宗的弟子。

    定是徐大先生方才出谷,得知赵清珺的事情,为自己的师妹谋不平来了。

    这会却是没得任何征兆,天上竟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赵子平站在青竹对面,一直盯着尹青竹,说不出赵子平的眼神有多复杂,似是有些急迫却又有些害怕。

    不一会雪便在子平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尹青竹看着赵子平模样,着实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却是旁边的子陌当先‘啊’了一声,吃惊的合不上嘴。

    众人本就盯着尹青竹与赵子平,虽然大家心里都已经笃定尘方所说是真的,但青竹这一点头,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家伙又开始议论开来,赵子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是要炸了一般。

    身形一晃竟是站立不稳,若不是贾晧在他身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此时赵子平已经瘫倒在地。

    贾晧赶忙唤他:“子平,子平你怎的了?莫要来吓哥哥…兄弟…兄弟…”

    青竹与子陌也是一惊,赶忙的上前查探,就见赵子平双眼发直,眼神似悲似喜复杂得紧。

    众人心里也是觉得怪不好受,这事瘫在谁的身上那都不好受。

    此时没人注意尘方的表情,却是嘴角微微一翘,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但这也只是刹那间,随后他又变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尘方心想:“小畜生好戏方才开始,且看老子今日怎样叫你生不如死!”

    而此时,赵子平眸子里却忽的明亮了,挣脱开贾晧,神情有些吓人,问尹青竹:“那…那…你说我爹与我娘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们定是不得已,才将我送到了玄清观来,还叫你时常来看我,是也不是?

    我爹娘现如今在哪里,你告诉他们我已经长大了,不会给他们惹什么麻烦,叫他们来见见我,也是好的…叫他们来见见我…”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

    青竹与子陌此时也都哭了出来,赵子平实在可怜。

    平日里都说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但赵子平又是得罪了谁,碍着谁了,苍天又为何这般的对他?

    “你倒是说与我听,我爹娘为什么如此狠心,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到底错了什么,让他们连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众人只闻赵子平撕心裂肺的吼道。

    尹青竹见是瞒不住了,一时不忍便道:“子平…你不要这样,这都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你娘,你娘他并非不疼你…爱你,更不是不想看你,你娘…你娘她已经过世了!”

    尹青竹此话方一出口,便又有些后悔,毕竟赵子平身上还有重伤。

    这许多日子,她也是多多少少的知道子平与尘清的事情。如若子平再受打击,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但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又怎好收回?

    就见赵子平眸子里的方才迸发出的光彩,在瞬间熄灭,站在当下再也没有动静。

    无为与尘云也是连连摇头,口呼:“无量天尊。”

    台下众人原本只是猜测赵清珺出了事,但此今由青竹口中确定,赵清珺已死,那云阳宗与寒溟谷只怕就此便要决裂。

    不管怎样,这对赵子平来说可谓,离人未忘苦中苦,今日却又愁上愁!

    赵子平此时模样,可将尹青竹与贾晧等人吓的不轻,台下的众人竟也都伸直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多喘的看着赵子平。

    半晌功夫却见赵子平‘噗’的仰天吐了一口鲜血,将天上飘雪都染的红了。

    赵子平空洞的望着天空,只觉得这雪下的好美,红白相间,他看见许多人将自己围住。

    有尘羽师叔,尹青竹,尹子陌,他们都冲自己嚷着什么,可惜自己却是一句都听不清了,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此时赵子平视线已经慢慢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八卦台横梁之上所雕的‘天蓬玉真寿元真君、天猷仁执灵福真君、翊圣保德储庆真君、佑圣真武灵应真君’,这四位道家护法真君,好似都活了一般。

    天蓬元帅宝印相照,天猷元帅仗剑相卫,翊圣真君持戟相守,玄天真武水火相助。

    整根横梁都好像震颤起来,嗡嗡作响,似是横梁之中有何妖魔要破壳而出一般。

    赵子平心想:“我这是要死了,难不成我这贱命,还能惊动四位真君与我践行?”

    此时乱作一团,大家伙突见陈建忠举起手中金刀,高高跃起,向尘方爆喝一声:“好你匹夫,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吃了这一刀再说不迟!”

    陈建忠见尘方一句关于凶手的话都没说,却是将赵子平说的生死不明,此时也是火冒三丈,直觉是叫尘方耍了。

    他本就对玄清观有些过意不去,后来更是觉得赵子平可怜。陈建忠为人耿直,脾气火爆,怎能不恼?如今直想将尘方劈成了两半。

    一招力劈华山使出,此招虽朴实无华,但若真是劈到了尘方,那便不是将尘方劈成两截那般简单。

    尘方见此,三魂即刻便遁走了其二,早已骇出了黄白之物。

    紧要关头,却又是韩涞玉站出身来。

    少阳门的少阳手本就是以刚碰刚的打法。

    就见韩涞玉双腿猛的扎住了马步,左右两脚落地有声,竟都踩出了小半尺的深坑。

    要知道这可不是沙地,是实打实的青岩,韩涞玉内功深厚足见了得。

    只见其手臂交叉,双拳紧握,已是打算硬接下陈建忠这一刀力劈华山。

    陈建忠一见韩涞玉挡在了当前,可想要收刀却已然不及。

    金刀门也是以霸道著称,刀刀刚猛,讲究的也是稳准狠,出了刀便休想能收的回。

    这刀法虽是强劲,威力也大,真打起来虎虎生威,招招要命。

    可最大的缺点也便是这刀法的优点,刀法只要是使将出来,那便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了,一招一式都是往老了使,没得回旋余地。

    若是遇上了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不用对方出手,自己便能震死了自己。

    一招力劈华山用在了此处却也是极好的,少阳门不恰恰就是华山之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韩涞玉已然硬接了陈建忠这一招。

    众人只见金刀是斩在了韩涞玉精金护腕之上,少阳门的兵器本也就是这精金护腕,少阳门和金刀门两家功夫皆是以硬见长,这一下也是立见高下。

    韩涞玉的身子只是向下沉了小半尺,而陈建忠却是蹬蹬蹬的连退了七八步,才止住了身形。

    握刀的双手竟是微微发颤,陈建忠此时又是懊恼又是吃惊,心想:“韩掌门果真有些门道,却也不只是花把势。”

    原本打泰山到崆峒,陈建忠对韩涞玉是有些佩服了,但这晌又见韩涞玉护着尘方这卑鄙小人,便觉有些烦躁。

    韩飞赶忙上前扶住了韩涞玉,金刀门的门众也来扶住了陈建忠。

    陈建忠缓了半晌才拱手说道:“韩掌门,你这又是何意?”

    此时却是不再唤他做盟主了,由此也不难看出陈建忠可谓是爱憎分明,耿直的紧。

    韩涞玉舒了口气哈哈笑道:“陈大侠好厉害的金刀,着实了得,还要打散了老夫这把骨头。”

    说着‘哈哈哈’的笑了笑,竟将陈建忠也说的尴尬了起来,觉得怪不好意思。

    这便是韩涞玉的高明之处,他看出陈建忠已经心存芥蒂,就这般不轻不重的便将芥蒂化解开来。

    韩涞玉接着说道:“陈掌门又何须这般冲动,待他将话都说完了,若尘方真是在这里挑唆是非,又何须咱们动手?自有玄清观的门规戒律来制他,咱们又怎能越俎代庖?位朋友说是也不是?”

    陈建忠也觉得甚有道理,自己是被这尘方气到了。既然已经听他说了这么许多,那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心里合计着:“若是尘方真是一味的挑唆事端,到时候何须玄清观动手,自己第一个便饶不了这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