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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小福

    月色幽幽,远处深巷里时不时传出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和野猫抢地盘的“呜呜”声。

    光线朦胧的屋内,浴桶里的热水早已冰凉,门窗偶有寒风吹打的咯吱声传来,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梦呓:

    “江秦……本尊赐你……一条江……以后随便吃,本尊管饱。再给你找条小母……算了…”

    正在做着美梦的姚可汐皱了皱眉头,许是觉得身上单薄的小衣太冷了,翻了个面儿缩了缩身子,最后干脆把脑袋缩进被窝里。

    小屋内又沉寂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蜷缩在被窝里面的小白蛇忽然像是有所感应那般,睁开圆溜溜的小眼睛,在漆黑的被窝里看向某个方向。

    “那么多人这是要干嘛?”江秦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低声呢喃道。

    他来这里不过几年,对城镇周边的情况早就摸透了,劫道抢财的山匪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朝廷剿杀干净。

    但除了杀人掠财的山匪会趁着夜色遮掩下闯门入城,除此之外还会有谁?

    江秦若有所思,就在这时,缩在被窝里的姚可汐不知是被冷醒还是被江秦给吵醒了。

    可能是把脸埋在被子里不透气,脸蛋儿红扑扑的,半睁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软声道:

    “天亮了吗……我还没睡够……”

    “没亮呢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江秦细长的蛇身泥鳅般从被窝末尾溜了出来,还没得他下床,姚可汐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顿时掀开被子起身不满道:

    “鸡都没打鸣呢这时候跑哪去?!你昨晚不是吃饱了吗?”

    翻身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柔顺的秀发还乱糟糟遮着半边脸,露出半张有着近乎妖孽般姣好底子的脸颊。

    就连江秦也被这跳起的动静吓得身子一僵,转眼就看到那双“气势汹汹”的美眸,被盯得有着心虚,缩了缩脖子无奈道:

    “城门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就回来,几分钟的事。”

    姚可汐神色变了变,但玉白的小脚丫仍然不肯松开蛇尾,几息后便迟疑道:“和昨晚那件事有关?”

    江秦摇了摇脑袋,认真道:“无关,我感到有一群人马闯了北边儿城门,其中有四个练气期和一个筑基期,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啥。”

    在这灵气贫瘠的小地方,修士可是稀奇玩意,来来往往的江湖游人几乎都是武道的练家子,往常路过的练气期修士都看不上这里。

    毕竟修炼者的目的就是为了长生,再怎么灯红酒绿繁荣昌盛,可灵气稀疏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片荒芜之地,远远比不上灵气丰富的山洞。

    修士之间流通的货币是灵石,凡人之间是铜钱银子,两者之间价值根本比不了,犯不上为了劫这点小财而去惹的一身骚,那就很奇怪了,半夜闯城到底是想干嘛?

    相较之下姚可汐想的可就通透多了,听到有人半夜闯城门俏脸上也毫无异色,背靠床头抱着小胸脯哼哼道:

    “只是几个小毛贼而已,昨晚那个爱管闲事“大侠”这时候跑哪去了?”

    一提到那个乱给江秦扣罪名的江湖大侠,姚可汐就气不打一出来,虽然类似的事这几年层出不穷,但一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忍不住气的牙痒痒。

    “睡觉!让心系苍生的“大侠”头疼去,和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白娘子有什么关系?北城门和这里隔了几条街呢。”

    小姑娘十分霸道的伸手抓住小白蛇的脖子躺下重新盖上了被子。

    几个小毛贼?江秦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小毛贼,可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官民可就不一定了。

    人一旦踏上修炼形体魂魄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名资质平庸的练气期修士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身体的耐力和皮实程度可是丝毫不差于苦练武道的练家子的。

    任你招式再怎么阴狠毒辣,专攻下三路也好,但破不了防御就是无效花里胡哨,远比不上人家乱打一套王八拳对你的威胁更大。

    更不用说开辟气府之后储存灵气,能够使用符箓法宝法了,普通人正面撞上修士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哪怕对方只是个刚刚步入练气期一重天的瘦小伙也能和力夫板板手腕。

    被姚可汐锁在怀里的江秦半眯着眼睛,仔细感受着城北那边的动静。

    从北边来,北边可就一条官道,途径几个小城镇后便通往皇城雁都。这群人总不能是半道蹦出来的吧?朝廷那边派人南下抓拿贪官污吏的?

    不能吧,普通马驹哪顶得住日夜兼程?一般都是早上赶路晚上就地扎营歇息,马不先跑死人在马背上颠也给颠蹿稀了。

    再联想到昨晚那名看不透修为的宫装女子,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但姚可汐说的也没错,他们修士之间的破事和他这个小蛇妖确实没啥关系,只要别是来捉拿自己就行。

    上次拿回金丹之后还没找机会闭关重新融练呢,江秦已经卡在化神期第三重天二十多年了,而且还是在被人族修士夺走本命金丹的情况下强修到这个境界的。

    地基被偷了一大块,楼宇不成危房才怪。这也是他一直都无法修炼出人形的原因。

    一想到这江秦又头疼了起来,自己这蛇身与五行都亲近,渡劫登阶需要寻找与本体五行亲近属性气息丰富,灵气不贫瘠的地方,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不会修歪或者修成“营养不良”。

    单单论五行气息同时存在一个地方这样的可能性就非常低,哪儿去找如此宝贵的洞天福地?

    而且自己是融练本命金丹准备冲刺化神期第六重天,不是调养生息,动辄几十年上百年的,中途被打扰了很有可能就因此产生心魔走火入魔了。

    妖的寿命只要修为一直在向前迈步,就和蜕皮一样,没有天敌的情况下轻轻松松苟活到上千年不成问题。

    闭关要几十甚至上百年吗……

    江秦收敛心绪,睁开眼眸看了一下被窝中闭着眼睛的小脸蛋儿。

    温热的鼻息缓缓打在蛇脑袋上,娇小的身躯小猫儿般蜷缩着,手中似乎是非常宝贵的小鱼干舍不得松开。

    江秦心底暗叹一声。

    似乎是察觉到了注视,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姚可汐看着迅速收回目光然后装睡的小白蛇,抿了抿粉唇,不禁将怀中的小白蛇搂得更紧实了一些。

    她记事特别早,记忆中父亲说自己娘亲难产死了,大娘请来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她是克至亲的命格。

    八岁那年全家去踏青,大娘故意把她丢到有狼群出没的老林子里,若不是江秦那天恰好路过那里她可能就没了。

    那件事过后爹和娘就大吵了一架,最终还是爹妥协了,让年仅八岁的她搬出去住,请了一个老妈子照顾她的起居,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老妈子一年换一个,要不就是得了老寒腿就是糊了眼。

    那时候她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蹲在小园子前期待着小白蛇什么时候从土里钻出来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呐呐,这是我找流云雀精“借”的蛋,养大之后可以陪你很久的。”

    “这是刚结的树莓,好吃吧?”

    “这猫崽毛色好看吧?猫妈妈“送”给我的,养熟了天天趴你怀里毛茸茸挺可爱的。”

    “你要不要养王八?算了还是养鱼吧……”

    ……

    脑海中浮现的种种画面,让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底莫名一阵的酥软,漂亮可爱得不像话的俏脸在这一刻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就在姚可汐还沉浸在过往甜甜的回忆中时,怀中的小白蛇冷不伶仃来了一句:

    “憋尿呢你?心跳的那么快。”

    “你!”

    脑海中美好画面顿时破灭,姚可汐嘴角的弧度瞬间收敛,气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咬了咬银牙冷哼一声,翻身将小白蛇压在柔韧小腰下,皱着小鼻子凶巴巴道:

    “今晚你哪也不许去!”

    “……”

    第二天早天刚蒙蒙亮,空气中依旧飘着细冷的小雨,被淋湿的帆布挂在木棍上滴着水珠缓缓晃动着,食铺热雾升腾,船上渔民披着蓑衣撑着杆子离开低岸。

    官府衙门前的榜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前人头攒动声音鼎沸。

    一个头顶着贝壳般小撮头发的男孩从人潮中挤出,背上挂着与身形不符的大斗笠。

    “小福,你这大早上瞎溜达什么?”一名在酒坊门边坐着饮酒的青年见况半开玩笑道。

    小福耸了耸肩走到青年面前,伸手便抓起起木桌上的一碟花生米直接扔进自己打着补丁的口袋里。

    见况,青年顿时恼怒地皱起眉头,拍着筷子凶恶道:

    “小泼皮,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摁到江里喂水鬼!?”

    市井之间只有少数孩子上得起学塾,大部分孩童在记事起就跟着爹娘在铺中或者船上帮忙,其中顽童野孩子更是不在少数。

    就比如小福,父亲滥赌母亲改嫁,从小在混杂着江湖市井气息环境的影响下,性子比寻常孩子还要顽劣。

    面对青年的威胁小福显得毫不在意,有着雀斑黝黑的小脸浮现出一抹桀骜,撑着腰杆语气轻浮地说着:

    “就拿你几颗花生,瞧你那小气吧啦的熊样儿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

    青年倒是被这话给气笑了:“我娶不到?小泼皮,你爹前阵子可还跪着求我借钱呢,年底还不上你们父子俩都要断腿!”

    谁知小福根本没有听完他的话,转身就跑出了酒坊消失在了深巷之中。

    “狗东西!过几天让师傅把你做成人彘!”

    小福眼中闪过一抹忍受已久的恶毒,牙龈都隐隐被压出血水,难以想象这种话能从一个平日里只会欺弱怕强的小泼皮口中说出。

    “砰”

    一名挑着担子的老姬被低头蛮冲的小福撞了一下,扁担里刚编好的干净草鞋顿时落了一地,泥水溅得满身都是。

    “老瞎了不成!?真晦气!”

    小福堪堪稳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倒在泥水之中喘不上气儿的老姬,皱褶鼻子一脸的厌恶,没有在多看一眼转身就跑了。

    雨幕蒙蒙,小福来到一处小院的门前,摸了摸口袋里的花生米,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搓去脚上的泥垢,使劲捶了捶门板大声道:

    “媳妇媳妇!不好啦出大事了!”

    紧闭的大门后一阵寂静,然后是传来一阵猛得开门声,伴随着一道咬牙切齿的怒喝

    “滚啊!小泼皮,不要在这辱我家小姐清白,信不信我就把你提到衙门里!”

    刘婶儿在门后双手攥着扫把,气的老脸黑红,这死小泼皮就跟半夜扰人清梦的野猫般恶心至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缠上了这里。

    每天大清早就会过来猛捶门,不开门的结果就是隔天门口会多出一泡屎尿。

    “老东西,你别隔这断红线!小心死后下油锅!我什么时候辱她清白了!她和我睡过了,不信你叫她出来问问。”

    小福将嘴巴放在门板上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吼了一声,脖子梗得通红隐隐有青筋浮现,吼完后一双手急躁猛锤着大木门,活脱脱像只磨牙亮爪的癫猫。

    “砰砰砰!”

    闺房内,姚可汐皱着柳叶眉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门口,感受了一下怀中陪睡布偶般的小白蛇还在时,心底满意地暗笑了一下。

    “小福?他来做什么?”

    江秦说着就要溜出她的手掌心,去瞧瞧他说的大事是什么,他昨晚可是琢磨了一晚上,因为在那个宫装女子眼皮子底下的原因,他也不敢太过释放神识探索,怕那个宫装女子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江秦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快四个年头了,对于黄峰县的原居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对于泼皮小福的胡言乱语根本没放心上。

    且不说他化神期的神魂感知有多恐怖,要是开足了马力覆盖整个城镇,连勾栏里歌姬穿没穿小衣,穿的什么款式都一清二楚。

    平时出去溜达,根本没人能在瞒过他神识的情况下靠近姚可汐二十步。

    什么“一起睡过”只不过是为了激刘婶儿开门让姚可汐出来撇清关系的低劣话术而已。

    但偏偏刘婶儿还真就吃这套激将法……

    不过多时,刘婶儿便压着满脑子怒气来到姚可汐的闺房前轻轻敲了敲,低声询问道:

    “小姐,小姐?你起床了没?那个小混蛋又来了,这样下去怕是会彻底坏了你的名声。”

    “唉……起了,稍等,我收拾收拾先,我想出去吃个早点。”

    “诶!”

    面对这赶也赶不走的小泼皮,姚可汐已经开始麻木了,每日乐此不疲的过来聒噪扰人清梦真的难以让人心生好感。

    屋内关着门窗显然是要比外边暖和上不少的,姚可汐穿着薄如蝉翼的小睡衣端坐在梳妆镜前扎着秀发。

    玲珑有致的娇躯挺着腰儿在木椅上颇有几分别样的气质,眉目如画天生带着动人的美艳,说是小仙子也是丝毫不为过。

    姚可汐起身到衣柜去取衣,撇了一眼床上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小白蛇,澄澈明亮的杏眸闪过一抹喜意的狡黠,捂着胸脯做了个口型:

    “色胚。”

    说完便走到屏风后开始了更衣。

    然而这次江秦没有再贫嘴,只是默默转过头去,他刚才确实看的有些入神了,心底暗暗默念了几句“本性作怪本性作怪……”

    PS:刚过完年脑袋乱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