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公冠佩玉阶春（二）噩梦
何双容在路上交代了宴席上要注意的事项，生怕她会露馅。
“总而言之，你要明白，我皇兄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现在已经老了，可很多时候，什么事情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安通道，“既然已经老了，为什么还要娶十六岁的小姑娘，不是可笑吗？”
何双容冷笑道，“皇家人莫说就是娶个十六岁的，就是七岁，只要有钱有势，多得人卖儿弃女。”
刚到殿中，何双容便去虚与委蛇了，李安通逮着机会，赶到宋莹心呆的地方。
一个大房间，富丽堂皇，她趁宫女不注意，钻到屏风后面，看见十几个婢女从殿中退出，才从屏风后出来。
“宋莹心。”她喊。
女子身穿着华丽的婚衣，繁繁复复，光是绣衣就不知道有多少层，还有满头比人还重的珠翠。
“啊！通哥！你怎么会来。”宋莹心惊讶不已，“你快走吧。这儿很危险！”
“作为朋友，我来看看你。”
“朋友。是啊。朋友——”宋莹心幽幽叹气，“这是我的命，我要嫁给皇上了。”
李安通走到她面前，“莹心。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她面露温柔，就算穿着粗布太监服，也难掩挺拔俊美的气质，宋莹心一时情热，想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情难自已，把身子投进李安通的怀里，啜泣道，
“通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安通想了想，没有推开，拍拍她的肩膀，“你别担心。你若是真的不想嫁人，我一定救你出去。”
宋莹心摇摇头，“不成的。不成的！我若是走了，宋家就真的完了，皇上已经下旨，单单聘礼都有黄金三万斤，我的父亲已经被封为和平候。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
她何尝不想抛却一切跟李安通离开，可现实就是如此——无能为力。她要走可以，那就是得横着出去，否则就是欺君大罪！她可以对父亲无情，可是她还有母亲，家里的姐姐妹妹弟弟，全部会受牵连的。
她年纪虽小，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李安通想，如果不是宋政君和母亲的恩怨，宋家也不会落败至此。宋家不落败，也不会推一个小小幼女作为筹码来换取荣华富贵。
看来何双容说得对，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何贤身上。她又安抚了一会儿宋莹心，让她别担心，重新回到繁露殿。等宴席一结束，按照计划，她要跟着何双容前去单独面对何贤。
何贤在宴席上喝多了，可他酒量不错，喝完还能和弟弟何荩诚商讨一些国家大事。商量完，何荩城从内殿走出来，对何双容道，“少聊一点。皇上心情不好。”
“弟弟。”何双容喊住何荩诚。这么些年，她这个战神弟弟还是老当益壮——她坐了一晚上，已经有些疲乏了，可何荩城还是精力十足。“弟弟还是没老。”
何荩诚道，“皇姐也是啊。”
他们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感情却不十分好。有一个会残杀手足的哥哥，他们的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弟弟，我们都老了。”何双容眼望日渐熹微的太极宫，“这个宫殿已经太久太旧了，是该换换血液了。”
何荩诚道，“我不觉得。皇姐这样说，是对我们何氏没有信心吗？当然了，对于你们女人来说，是老了。对于我们男人来说，五十岁刚好开始。”
他前半生功勋卓著，号称战神，后半生被何贤困在三生阁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他渴望再次一展拳脚。
何双容道，“是吗？流民在各地作乱这件事，你跟皇上说了没有？”
“今日是皇上的大好日子，不需要知道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何双容微微一笑，“他迟早会知道的。”她转身和李安通进殿去了。
何荩城自言自语道，“我也会帮他摆平的。流民，一群就知道犯上作乱的巨虫！”
正殿内，铜炉烧着袅袅的檀香。自从她嫁到徐州，何双容已经很久没看到何贤了。她对何贤行了个大礼。何贤懈怠政务，可该有的威严却还是有的。人人还是怕他。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朕很是倦怠。”何贤道。距离上次李安通刺杀已过去了一些时日，可他的心还是犹疑不定，惶悚不安，哪怕今晚是他的大喜日子，他也很是害怕。
“皇妹想问皇兄一件事。十五年前，皇妹的孩子，皇兄是否有派人来杀？”她单刀直入，直白地连李安通都震惊不已。
何贤皱眉，多年前的往事，他哪里还记得？他一生杀人无数，印象最深的是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何雍，后面的再亲他也没感觉了。皇妹是打算提起他的伤心事吗？
“双容，多久的事情了。你也知道，对何氏有损的事情，朕全部都不会放过。”
“皇兄做过？是吗？”
何贤不耐烦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朕听说你夫君生了病，你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好好调解调解，事情就过去了。”
“皇兄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她语气坚定。
何贤已经给妹妹几分面子，此刻也不想再留情面，呵斥道，“你退下吧。朕乏了！”
“皇兄！求你告诉我。”何双容扑通一声跪下，“这对我太重要了，已经纠缠我太久了。皇兄，拜托你告诉我吧！”她想起惨死的幼儿，她跟她的夫君感情不顺，这孩子是她偷生来的，是她全部的寄托。
可是一想到皇兄因为这有损于皇家颜面，就把她唯一的希望给毁掉了，她就受不了。她受不了啊。她声泪俱下，
“皇兄，我只要一个答案。有还是没有？请皇兄告诉我真话，不要再欺瞒我。”她已经调查清楚，如今也只是想来问何贤，最后再来求证一次。
何贤眼见妹妹如此，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只想尽快打发，若是寻常人，他必然矢口否定，可是一个女人？哼！
“是朕做的。”当时他刚纂位登基，最是要求好名声，怎么会允许这等丑事存在。
“皇兄既然这样说……”何双容听完，擦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一步，照计划让李安通迅速向前。
何贤怎会想到自己的妹妹会突然袭击自己，还让她身后的太监动手，而这个太监刚才站在暗处看不清，此刻宫灯一照，看得无比清晰。
又是李安通！
他吓得从座位上跌落下来，因为那天的刺杀，他做了好久的噩梦，每一个梦的主题都是李安通。
现在人又出现了！
李安通快步抓住意欲逃跑的何贤，顺道捂住他的嘴。何贤之前被西卫的人，也曾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没想到这个少年手法更是利索——边封口，边用粗绳把他绑起来。
何双容道，“皇兄。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栽在我的手里吧？”
何贤的嘴被白布塞着，呜呜了两声。
何双容苦笑，“女人的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呢！爱情爱情没有，亲情亲情没有，浑浑噩噩的一生啊，皇兄。那个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啊，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求啊，就是这个孩子了。可是你却轻易地把他毁掉了。”
何贤痛苦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得为我的孩子报仇。”何双容道，“所以，你替他偿命吧。”
李安通一直站在旁边防备着，突然，听何双容道，“把你的匕首给我吧。”
何双容没等李安通回答，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在她错愕的眼神下，何双容手起刀落，已经割破了何贤的颈部动脉，大量的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李安通的脸上。
李安通想，原来不管多么厉害的人，死后都是一样的，都是会流出大量的鲜血……
他们刚杀完人，殿内静得可怕。突然听到喘息声，两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李安通道，但不是眼前的何贤发出来的。
声音似在屏风后面发出，她和何双容对看了一眼，见何贤坐的座位扶手边，有一粒突出的按钮，她按了下去，只见屏风后应声打开一扇门，里面又是一个小房间。
李安通进入一看，里面赫然是失踪多时的何锦。原来何贤把他囚禁在这里。她上前想推醒他，可他似已昏迷。
何锦因为联合外人对付何贤，事情失败后，便被父皇囚在这里，对外称是留在身边亲自教育，实则暗中监禁。刚才他听到外面姑姑和父皇的对话，后又听姑姑竟亲手杀死父皇，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李安通扶着何锦走出来，把情况对何双容说了。
何双容道，“哎。他都知道了，这孩子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要重情。”
杀完又救完人，两人也不打算处理尸体，走出门来。何双容对守门的太监道，
“皇上吩咐我带太子殿下回去休息。你们也不要打扰皇上，皇上喝醉了。”她一脸镇定，对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太监见这两人，莫名感到害怕，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不知为何尽是火光，还传来乒乒乓乓的梆子声，“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皇上！”
李安通想，既然何贤已死，又有刺客作乱，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宋莹心带出皇宫。
何双容此刻杀完人，状若行尸走肉，听说她要回去找宋莹心，只是答了声好，又请求她把何锦带回东宫，两人就此分别。
找到宋莹心，李安通说事情已经摆平，让她立马跟她走。宋莹心摇摇头，“我不能走。”
“难道你真的想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莹心，实话告诉你吧，何贤已经死了。”
“他死了？怎么死的。”
“是……是我杀的。”也算是被她杀的吧。
宋莹心睁大双眼，“你居然为了我……”她激动万分，“通哥！”
李安通不想解释，“走吧？快一点。不然就走不掉了。”
宋莹心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他们会以为我是你的同谋，到时候会牵连我家的。就算我不顾及爹爹，我还要顾及其他人啊。”
“你在说什么。若是他们让你殉葬呢。你现在已经算是何贤的皇后了。”
“那也是我的命啊。通哥。我们只能算有缘无分吧。来世，但愿不要在生在王谢家。”她眉眼温柔，目光坚定，对李安通行了个大礼，坐回了自己的铜镜前。
李安通见她心意已决，也不为难，转身离去了。宋莹心拖着沉重的珍珠头饰，跟着她走到门口，幽长的走廊里，她的背影是这般坚定笔挺。
通哥，通哥，天空那么大，莹心也很想像你一样自在的飞呢。可莹心有太多的羁绊了，太多太多了。李安通的脚步很快，宋莹心跟着她的脚步小跑了一段路，见她终于消失在转角，才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坟墓之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对她来说，却有着腐烂的气息，好浓好浓……
李安通带着何锦先回自己的院落，见里面黑黢黢的，跟正殿那边的冲天火光完全不同，她推开院门，往里走了一下，突然一阵极快的掌风侵袭而来。她避了来，把他打了个转，抓至自己面前。
此时。房内的灯火骤亮，她见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会来！”是俞闲。她的朋友。
俞闲道，“等会再说！他们都在等你呢。快走！”
“他们？”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靠坐在门边的何锦，“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
李安通道，“这个也等会再说。我们先走吧。”东宫反正没什么人，就先把何锦一起带走好了。
出了院子，经过太极宫，穿过横门，一路上只有他们奔跑的呼吸声。远处的宫墙前，赫然站着自己熟悉的朋友，小清音、婴芽……都是西卫的人。
“你们不会就是那波刺客吧？火也是你们放的？”李安通问。
小清音笑道，“快意恩仇嘛！不这样，怎么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们边说边退离皇宫。原来正好长安的流民作乱，声势浩大，攻入皇宫。俞闲他们也借着这股风闯入宫中。不过很快，朝廷军就会有所反击，他们要在反击之前离开这里。
远处，火光烛天，传喊声不绝于耳，他们在凝重的氛围中一路奔命。
退到至德门，只见城墙下站满了银甲在身的将士，银光灼人，竟有几千之众。刚才他们已经打探过，禁宫各门都已有重兵把守，至德门应是最冷的一个了，没料到也……
怎么办，出不去了。
“总而言之，你要明白，我皇兄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现在已经老了，可很多时候，什么事情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安通道，“既然已经老了，为什么还要娶十六岁的小姑娘，不是可笑吗？”
何双容冷笑道，“皇家人莫说就是娶个十六岁的，就是七岁，只要有钱有势，多得人卖儿弃女。”
刚到殿中，何双容便去虚与委蛇了，李安通逮着机会，赶到宋莹心呆的地方。
一个大房间，富丽堂皇，她趁宫女不注意，钻到屏风后面，看见十几个婢女从殿中退出，才从屏风后出来。
“宋莹心。”她喊。
女子身穿着华丽的婚衣，繁繁复复，光是绣衣就不知道有多少层，还有满头比人还重的珠翠。
“啊！通哥！你怎么会来。”宋莹心惊讶不已，“你快走吧。这儿很危险！”
“作为朋友，我来看看你。”
“朋友。是啊。朋友——”宋莹心幽幽叹气，“这是我的命，我要嫁给皇上了。”
李安通走到她面前，“莹心。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她面露温柔，就算穿着粗布太监服，也难掩挺拔俊美的气质，宋莹心一时情热，想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情难自已，把身子投进李安通的怀里，啜泣道，
“通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安通想了想，没有推开，拍拍她的肩膀，“你别担心。你若是真的不想嫁人，我一定救你出去。”
宋莹心摇摇头，“不成的。不成的！我若是走了，宋家就真的完了，皇上已经下旨，单单聘礼都有黄金三万斤，我的父亲已经被封为和平候。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
她何尝不想抛却一切跟李安通离开，可现实就是如此——无能为力。她要走可以，那就是得横着出去，否则就是欺君大罪！她可以对父亲无情，可是她还有母亲，家里的姐姐妹妹弟弟，全部会受牵连的。
她年纪虽小，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李安通想，如果不是宋政君和母亲的恩怨，宋家也不会落败至此。宋家不落败，也不会推一个小小幼女作为筹码来换取荣华富贵。
看来何双容说得对，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何贤身上。她又安抚了一会儿宋莹心，让她别担心，重新回到繁露殿。等宴席一结束，按照计划，她要跟着何双容前去单独面对何贤。
何贤在宴席上喝多了，可他酒量不错，喝完还能和弟弟何荩诚商讨一些国家大事。商量完，何荩城从内殿走出来，对何双容道，“少聊一点。皇上心情不好。”
“弟弟。”何双容喊住何荩诚。这么些年，她这个战神弟弟还是老当益壮——她坐了一晚上，已经有些疲乏了，可何荩城还是精力十足。“弟弟还是没老。”
何荩诚道，“皇姐也是啊。”
他们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感情却不十分好。有一个会残杀手足的哥哥，他们的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弟弟，我们都老了。”何双容眼望日渐熹微的太极宫，“这个宫殿已经太久太旧了，是该换换血液了。”
何荩诚道，“我不觉得。皇姐这样说，是对我们何氏没有信心吗？当然了，对于你们女人来说，是老了。对于我们男人来说，五十岁刚好开始。”
他前半生功勋卓著，号称战神，后半生被何贤困在三生阁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他渴望再次一展拳脚。
何双容道，“是吗？流民在各地作乱这件事，你跟皇上说了没有？”
“今日是皇上的大好日子，不需要知道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何双容微微一笑，“他迟早会知道的。”她转身和李安通进殿去了。
何荩城自言自语道，“我也会帮他摆平的。流民，一群就知道犯上作乱的巨虫！”
正殿内，铜炉烧着袅袅的檀香。自从她嫁到徐州，何双容已经很久没看到何贤了。她对何贤行了个大礼。何贤懈怠政务，可该有的威严却还是有的。人人还是怕他。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朕很是倦怠。”何贤道。距离上次李安通刺杀已过去了一些时日，可他的心还是犹疑不定，惶悚不安，哪怕今晚是他的大喜日子，他也很是害怕。
“皇妹想问皇兄一件事。十五年前，皇妹的孩子，皇兄是否有派人来杀？”她单刀直入，直白地连李安通都震惊不已。
何贤皱眉，多年前的往事，他哪里还记得？他一生杀人无数，印象最深的是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何雍，后面的再亲他也没感觉了。皇妹是打算提起他的伤心事吗？
“双容，多久的事情了。你也知道，对何氏有损的事情，朕全部都不会放过。”
“皇兄做过？是吗？”
何贤不耐烦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朕听说你夫君生了病，你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好好调解调解，事情就过去了。”
“皇兄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她语气坚定。
何贤已经给妹妹几分面子，此刻也不想再留情面，呵斥道，“你退下吧。朕乏了！”
“皇兄！求你告诉我。”何双容扑通一声跪下，“这对我太重要了，已经纠缠我太久了。皇兄，拜托你告诉我吧！”她想起惨死的幼儿，她跟她的夫君感情不顺，这孩子是她偷生来的，是她全部的寄托。
可是一想到皇兄因为这有损于皇家颜面，就把她唯一的希望给毁掉了，她就受不了。她受不了啊。她声泪俱下，
“皇兄，我只要一个答案。有还是没有？请皇兄告诉我真话，不要再欺瞒我。”她已经调查清楚，如今也只是想来问何贤，最后再来求证一次。
何贤眼见妹妹如此，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只想尽快打发，若是寻常人，他必然矢口否定，可是一个女人？哼！
“是朕做的。”当时他刚纂位登基，最是要求好名声，怎么会允许这等丑事存在。
“皇兄既然这样说……”何双容听完，擦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一步，照计划让李安通迅速向前。
何贤怎会想到自己的妹妹会突然袭击自己，还让她身后的太监动手，而这个太监刚才站在暗处看不清，此刻宫灯一照，看得无比清晰。
又是李安通！
他吓得从座位上跌落下来，因为那天的刺杀，他做了好久的噩梦，每一个梦的主题都是李安通。
现在人又出现了！
李安通快步抓住意欲逃跑的何贤，顺道捂住他的嘴。何贤之前被西卫的人，也曾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没想到这个少年手法更是利索——边封口，边用粗绳把他绑起来。
何双容道，“皇兄。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栽在我的手里吧？”
何贤的嘴被白布塞着，呜呜了两声。
何双容苦笑，“女人的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呢！爱情爱情没有，亲情亲情没有，浑浑噩噩的一生啊，皇兄。那个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啊，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求啊，就是这个孩子了。可是你却轻易地把他毁掉了。”
何贤痛苦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得为我的孩子报仇。”何双容道，“所以，你替他偿命吧。”
李安通一直站在旁边防备着，突然，听何双容道，“把你的匕首给我吧。”
何双容没等李安通回答，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在她错愕的眼神下，何双容手起刀落，已经割破了何贤的颈部动脉，大量的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李安通的脸上。
李安通想，原来不管多么厉害的人，死后都是一样的，都是会流出大量的鲜血……
他们刚杀完人，殿内静得可怕。突然听到喘息声，两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李安通道，但不是眼前的何贤发出来的。
声音似在屏风后面发出，她和何双容对看了一眼，见何贤坐的座位扶手边，有一粒突出的按钮，她按了下去，只见屏风后应声打开一扇门，里面又是一个小房间。
李安通进入一看，里面赫然是失踪多时的何锦。原来何贤把他囚禁在这里。她上前想推醒他，可他似已昏迷。
何锦因为联合外人对付何贤，事情失败后，便被父皇囚在这里，对外称是留在身边亲自教育，实则暗中监禁。刚才他听到外面姑姑和父皇的对话，后又听姑姑竟亲手杀死父皇，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李安通扶着何锦走出来，把情况对何双容说了。
何双容道，“哎。他都知道了，这孩子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要重情。”
杀完又救完人，两人也不打算处理尸体，走出门来。何双容对守门的太监道，
“皇上吩咐我带太子殿下回去休息。你们也不要打扰皇上，皇上喝醉了。”她一脸镇定，对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太监见这两人，莫名感到害怕，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不知为何尽是火光，还传来乒乒乓乓的梆子声，“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皇上！”
李安通想，既然何贤已死，又有刺客作乱，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宋莹心带出皇宫。
何双容此刻杀完人，状若行尸走肉，听说她要回去找宋莹心，只是答了声好，又请求她把何锦带回东宫，两人就此分别。
找到宋莹心，李安通说事情已经摆平，让她立马跟她走。宋莹心摇摇头，“我不能走。”
“难道你真的想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莹心，实话告诉你吧，何贤已经死了。”
“他死了？怎么死的。”
“是……是我杀的。”也算是被她杀的吧。
宋莹心睁大双眼，“你居然为了我……”她激动万分，“通哥！”
李安通不想解释，“走吧？快一点。不然就走不掉了。”
宋莹心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他们会以为我是你的同谋，到时候会牵连我家的。就算我不顾及爹爹，我还要顾及其他人啊。”
“你在说什么。若是他们让你殉葬呢。你现在已经算是何贤的皇后了。”
“那也是我的命啊。通哥。我们只能算有缘无分吧。来世，但愿不要在生在王谢家。”她眉眼温柔，目光坚定，对李安通行了个大礼，坐回了自己的铜镜前。
李安通见她心意已决，也不为难，转身离去了。宋莹心拖着沉重的珍珠头饰，跟着她走到门口，幽长的走廊里，她的背影是这般坚定笔挺。
通哥，通哥，天空那么大，莹心也很想像你一样自在的飞呢。可莹心有太多的羁绊了，太多太多了。李安通的脚步很快，宋莹心跟着她的脚步小跑了一段路，见她终于消失在转角，才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坟墓之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对她来说，却有着腐烂的气息，好浓好浓……
李安通带着何锦先回自己的院落，见里面黑黢黢的，跟正殿那边的冲天火光完全不同，她推开院门，往里走了一下，突然一阵极快的掌风侵袭而来。她避了来，把他打了个转，抓至自己面前。
此时。房内的灯火骤亮，她见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会来！”是俞闲。她的朋友。
俞闲道，“等会再说！他们都在等你呢。快走！”
“他们？”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靠坐在门边的何锦，“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
李安通道，“这个也等会再说。我们先走吧。”东宫反正没什么人，就先把何锦一起带走好了。
出了院子，经过太极宫，穿过横门，一路上只有他们奔跑的呼吸声。远处的宫墙前，赫然站着自己熟悉的朋友，小清音、婴芽……都是西卫的人。
“你们不会就是那波刺客吧？火也是你们放的？”李安通问。
小清音笑道，“快意恩仇嘛！不这样，怎么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们边说边退离皇宫。原来正好长安的流民作乱，声势浩大，攻入皇宫。俞闲他们也借着这股风闯入宫中。不过很快，朝廷军就会有所反击，他们要在反击之前离开这里。
远处，火光烛天，传喊声不绝于耳，他们在凝重的氛围中一路奔命。
退到至德门，只见城墙下站满了银甲在身的将士，银光灼人，竟有几千之众。刚才他们已经打探过，禁宫各门都已有重兵把守，至德门应是最冷的一个了，没料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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