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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寻秀雨(二)援军

    恍然几月未见,若是不提当初在黑水镇那件事,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李安通把自己在长安城的遭遇经历说了,赵启秀亦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两人都十分聪明地闭口不谈他曾表白于她之事。

    “去搬援军,困难重重,你务必要小心。”他说道。

    “什么意思?”李安通问,“你不去么?”

    赵启秀道,“马飞扬看似态度强硬,实则十分不坚定。就算他不想投降,他底下的人一怂恿,还是有可能打开城门。若是羊谷失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不能走。

    “何荩诚这次带着必胜的心而来,他料定以百万之师,必能取我们这小城。心是狂妄了一点,但狂妄有狂妄的资本。你们若是能及时赶到倒就罢了,若是差了一两日,何荩诚他们指不定用什么手段来轰开羊谷的城门。”

    李安通趁机问,“比如会用什么?”

    “你一味围堵,反而让里面的人有了必死的决心。”他拿起一个木棍,在沙地上画道,“反而,你打开一个缺口。”

    他画了一个正方形,又擦掉其中一个边。

    “城里的人明知这是陷阱,但此时都是渴水的鱼,焉有不冲之理?到了那时,人心涣散,军心大乱,就是羊谷的死期了。”

    李安通听完,骇然道,“那我们怎么办?”

    赵启秀道,“我料他会如此。他如果真的担得起战神之名的话。所以我必须得在。放心吧,我会解决的的。反倒是你,陈留的守将不一定会派兵来援。”

    “守将是谁?”

    “左朝阳。”

    “那是有点麻烦。”李安通道,“他不是个好人。”

    赵启秀道,“他算是站在我和大哥这边的。只是临死关头,人心难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对我一样的。”早在青犊寨上,他就已经和左朝阳通好气了。

    “我怎样对你?”她脱口而出。

    赵启秀想起刚才大厅中众人的嘲弄话语,微微脸红道,“以命交之。”

    李安通道,“不管我们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她经历顾小楼之事,越发觉得真心朋友不过寥寥。赵启秀虽然骗过自己,可他全心全意为了自己。

    他的心,她一直是明白的。

    赵启秀道,“我刚才在厅上还露说了一件事。不过大家也心知肚明。你和我大哥,都不一定来救。”

    “我会来的。”

    赵启秀摇摇头,站起身,拉着她往城墙上看去,只见对面灯火通明,千盏营灯像满天的繁星,华美中隐着恐怖,就像是为他们点燃的祭灯。

    他神情严峻,道,“你会来,我知道,然后呢……我大哥却不一定来得了。宜城的守将是名将尤格,为了让何荩诚能安心攻打羊谷,他估计会死守宜城。我们要以二万对抗百万之师,胜算是多少?”

    李安通茫然地想,她来之前,没想那么多,来了后更没想那么多。说到心思缜密,她跟赵启秀是没法比的。

    “听起来是简单的,你一分析就又复杂了。”她只想,她会来救赵启秀,总不能不救吧……

    赵启秀笑道,“天有荧惑,人何惧之。就看天要不要亡我们了。我们就赌一把罢!怕吗?”

    李安通拍拍他的肩膀,“你通哥何时怕过?有哥哥在,小禾不用怕。”

    小禾。……啊,她知道了。赵启秀道,“谁告诉你的?”

    李安通摸出从俞闲拿回的帕子,递给他,“是叫小禾么?”

    赵启秀点头道,“是啊。小禾。母亲偶尔会这样叫我,大哥爱喊我三郎。你么……就和他们一样了。”爱喊他的字,文叔——他在家中排名第三,故名叔,小名三郎。

    “你希望我喊你什么?”

    赵启秀道,“随你。”

    李安通道,“等我回来。我再告诉你。”

    “好。我等你回来。”

    次日深夜时分,李安通率领冯翊、马若男等十三骑,离开被重重包围的羊谷小城,往陈留、秋偃城狂奔而去。

    夜幕笼罩,杀伐声起。甫一冲出,李安通便感四面楚歌。果然,刚奔出十几里,箭雨如注,急射而来。

    她带的这几个将士,有部分是跟从赵启秀的,训练良好,他们且打且退,战到平明时分,仍未杀出包围圈,还折损了一名战友。

    眼见面前过沘河就能安全,十几人都长吁一口气。怎料,甫一踏入,一群官兵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掠夺而过,冲击着向他们杀来。

    李安通道,“我们冲过去!”

    冯翊惊讶道,“冲过去?太多人了。”

    李安通道,“他们不怕死,我们还怕吗?冲过去!”她率先士卒,一马当先,黑剑过处,几个人头纷纷劈落,残忍得令人咋舌。

    众人跟在她身后,只见喷涌的鲜血狂飙,一路红得艳丽。他们奔出十几里,犹自心有余悸。

    离开羊谷附近,李安通仍不打算休息,还想继续前进。可她吃得消,马儿也吃不消,马儿吃得消,她的部将也吃不消。为了照顾他们,李安通无奈,不得不放慢速度。

    冯翊问,“通哥,看不出来啊。下手那么狠。不像平时的你。”

    “平时的我怎样?”

    冯翊道,“对兄弟好,对自己人也好。”李安通是一个面冷嘴硬心肠极软的人,在他看来,不能硬的来,你跟她好好说,她一般都会答应。

    李安通道,“战场上若是心软,就是对兄弟残忍。我不能这样做。”这想法打从她上了战场,就变得十分强烈,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见他精神奕奕,“你休息好了?休息好了,我们便出发吧。”

    冯翊忙道,“哎。不是啊。我行,人家也不行啊。”他指了指边上的马若男。马若男经过连夜奔波,体力上是有些不支了。

    马若男知他说她,冷哼一声,“谁不行!”说完,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李安通道,“你看看。女子当自强!”

    就这样披星戴月,李安通等人提前了至少两天到达陈留。陈留的守兵看到宋军来了,打开城门,迎李安通他们进来。

    刚到,李安通便说要与左朝阳见面。接待的小兵让他们稍等片刻,喝点茶,他们会去请人。李安通有了多次等人的经验,知道话是这样说,实则根本遥遥无期。

    她率人直接冲入议事大厅,一看,乌压压地,陈留的重要将领都在。但看样子,不是分析羊谷的形势想出路,而是想着何荩诚若是灭了羊谷,下一个就是他们,所以一个个的,都在分城中财产呢。

    李安通道,“左将军。请兵吧。”

    左朝阳和李安通也是旧识,打着哈哈道,“安通兄弟远道而来,不先坐坐?一路风尘,累了吧?”说着,眼睛往后瞥去,只见李安通带着这些人,个个都面露困倦。

    “不坐了。你迅速点兵,我们这就走吧。”

    左朝阳道,“哎。通哥……”他知晓她在长安做的大事,言语态度,比几年前不知道好了不少。“你神威盖世,不需要休息,可是别人需要休息啊。”

    她回头看了满脸疲惫的几人。

    左朝阳从前打理五楼帮,是个厉害人物,继续道,

    “这何荩诚打羊谷,哪有这么快就打下来的?这羊谷坚固,少说也要半个多月吧。你们提前了那么多天回来,不得休息一下?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可多了。再说了,也得给我时间召集人马不是?”

    他指了指他身后的这群人,轻声道,“他们都是来效力的。这毕竟是赶赴生死线,一般人可比不了通哥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劝服他们。通哥,你说,好不好啊?”

    李安通微笑道,“好。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们即刻商量吧。”

    这些人当中有不认识李安通的,想着还以为来了什么厉害至极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语带怒气道,“你这是不相信我们吗?”

    他话音刚落,其他将领纷纷应和。

    冯翊小声对李安通道,“通哥,我看他们是不打算去救的。”

    李安通道,“好。”她转而对左朝阳道,“你们商量吧。我们去休息。”

    她转身就走,冯翊等人跟上。

    冯翊喊,“通哥!我们就这样走了?”

    李安通道,“不急。”她有办法,是赵启秀说的。

    走到院中,李安通问,“各位兄弟累不累?”

    这十几骑中,除了冯翊,其他人她不是很熟。可她态度谦卑,作战英勇,这几日,还是收了这些人的心。众人齐声道,“不累。”

    马若男问,“卫主想要我们做什么,就直说吧。”

    李安通微笑不语。次日中午,李安通和冯翊吃完饭,就要出门。

    马若男问,“你们去哪?”

    “我们去去就回。”李安通道。

    马若男虽是女儿身,却处处不甘落男人后,道,“什么事情我不能跟着做?”

    冯翊道,“不是你能不能做的问题,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安通担心夜长梦多,当机立断道,“你跟我。冯翊你留下。老翊,我们按计划行事。”她交代完,转身就走。

    路上,李安通不搭话,马若男也不敢多说。后来实在惊疑不住,问道,

    “通哥没有试着再去沟通么?”

    “我说了。”

    赵启秀的第一计,便是晓之以情,为左朝阳他们分析利弊。他们只顾着保存金银财宝,可问题是,何荩诚若真的打进来,他们便是连命也没了,还谈什么金银财宝?

    可实力的悬殊,还是让他们不敢前行。这一去摆明了是送死,而逃走,还有一线生死。大不了,直接弃城。

    马若男道,“他们不愿去救爹爹,也是情有可原,谁想去送死呢。”她带来的几个青犊的人也动了不再回去的心。“那秀哥说我们该怎么办?”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左朝阳的府衙前,李安通问,“变过戏法吗?”

    “没有。”马若男也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女子,哪知道这些。

    李安通道,“我们给左朝阳一个惊喜!让他们看清眼前到底是一个什么形势!”

    两人到达院中,观望了一圈,刚打算闯进去之时,左朝阳就带人冲了出来。

    “哈!李安通!你又想故技重施,抓人当人质吗?”左朝阳道。

    “谁说我要故技重施?施什么?”

    “快快束手就擒!”左朝阳道。话是这样说,可周边人无一个敢动手。长安城的西卫卫主李安通武功盖世,谁敢上前送死?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报说,陈留府库的金银全部都不翼而飞。

    肯定是李安通搞的鬼……

    可是不对啊。他们就是害怕李安通搞鬼,昨晚还特意派了重兵把守。

    听说银子不见了,左朝阳身边的将领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哀嚎道,“难道是天意!看来是老天不让我们拥有这些银子!”

    “何荩诚打过来,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银子呢!”马上有人接道。

    在场的众人,你说完,他说,越说越玄奇。

    左朝阳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急忙低声问李安通,“贤侄。银子……”

    李安通笑道,“想要银子,就跟我去救人。不然一两没有!”

    说完,她突然拔出剑,跃到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大声道,

    “各位将军!现在府库银子不翼而飞,是老天想告诉我们,你我本就一无所有!从前空空,现在仍旧是空空!新朝不灭,何荩诚不死,我们永远空空!就算有了这些蝇头小利,又算得了什么呢!何荩诚若是真的灭了羊谷,下一个就是陈留,到时一一清算乱党,天下之大,又哪里是大家的安身之所!

    “现在,大家若能破敌打败何荩诚,所得珍宝何止百倍,所成功业何止千秋!各位将军生逢乱世,正是改变命运之际,上可荫至三代,下可福连百世!

    “更何况,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们何不就跟何荩诚,在这广陵羊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决战!”

    她大声说出,依照的都是赵启秀写好的文字。不然,她是说不出这般有力量的话语的。为了流畅,她之前已熟读多次,光是“天变不足畏”这句话,赵启秀就解释了四五次……

    话音刚落,在场的各级部将纷纷蠢蠢欲动,轰然应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声震屋瓦。

    李安通接着道,“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去杀个他妈的!难道还怕了他们吗!”转而又想,何荩诚坏,可他妈妈可不坏,她不能乱杀无辜,立即改口道,

    “我们去杀个狗日子的!”

    在场的都是些血性汉子,立马接道,“杀个狗日子的。”

    左朝阳此时也被煽动,道,“就按你说着办吧!出兵救羊谷!”

    李安通问,“很好。其他兄弟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其他的将军都纷纷高声迎合道,“出兵救羊谷!”

    “出兵救羊谷!”

    “出兵救羊谷!”

    当夜他们便整顿兵马,和秋鄢来的几千兵马汇合,清点人数,总计一万多,赶赴羊谷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