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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属少年(五)回应

    赵启秀听着四面八方传来“求皇上刀下留人”的求饶声,李安通不受难还好,若是受难,多得是人帮她。他身边重要的大将,几乎都跟她相识,也与她交好。

    他们异口同声,逼迫着他。

    他脑子霎时闪过一个念头,她竟逼我至此。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我绝不能饶她。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瞬,紧接着,他的心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她用她的命来逼我,求我放过赵玄,我绝不能上当,难道我是非她不可么。

    非她不可,非她不可。这个念头反反复复,竟是魔咒一般,他茫然地便什么都不想了,大脑一片空白,下马走到她面前。

    她仰头望自己的眼神是如此清澈,从很久很久以前,他便被这样的眼神吸引,他扶住她,将她半搂在怀里,轻声问,“痛吗?”

    李安通虚弱一笑,“嗯。”

    赵启秀也笑了笑,“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好。”他转身沉静地吩咐,“冯翊,去喊大夫吧。”

    说完,带着李安通径自去了。

    留下左朝阳等人二丈摸不着头脑,那到底是杀不杀呢?刚才的阵势,李安通挡在前面,后面所有大将也跟着求情,这样的气势,简直比皇上还威风。好一个李安通啊。

    帐内,赵启秀守着,之前的乱七八糟想法全部都消失殆尽,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她的体质一向特殊,愈合地极快,可不知怎么的,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合地慢了一点,可还是比一般人要快。

    到了后半夜,李安通醒来时,发现守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赵启秀,而是陈曼丽。

    陈曼丽见她醒了,大喜过望,忙扶起她,“通哥,你醒了?你醒的好快啊。”

    “你怎么在这?”

    陈曼丽道,“你不希望我在这么?看到我安然无恙,你也就该知道玄爷也不会有事的,托您的福,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李安通道,“这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陈曼丽道,“皇上亲自下的旨。不过——”她为难地想,“皇上也让我们终生不得出睢阳城半步,我们……”

    她说完便欲流泪,想到以后连龙城也回不去,她就难过之极,“我们永远只能在睢阳城里。通哥,你说啊,这,这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睢阳虽大,可一生都不得出,未免太过分了。而且明明是赵望杀人,为什么要禁他们所有人的足,她不出去可以,以后她的孩子呢。

    皇上这等于判下死刑。

    李安通听完,头疼欲裂,不出睢阳城——为什么对一个前朝太子何锦,赵启秀能如此宽容,对赵玄就下如此狠手。她实在不解。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那边郭解也来了,询问了李安通的伤势后,忙道,

    “通哥,主子有难。皇上说,他既然敢帮你醒酒,助你脱困,还害你受伤,就该承受和赵玄一样的刑罚。”之前正是何锦帮助李安通醒酒。

    “困守睢阳城么?”

    郭解点点头。

    这又是什么操作?她抚着额头。陈曼丽和郭解诉完苦,也不敢再打扰李安通休息,悄悄地退下了。

    时至半夜,赵启秀也掀帐进来,他虽攻克睢阳,却并不入城住,各中原因只怕是谁也不知情。而关于何锦和赵玄的处罚,外人看起来也好像是情理之中。

    可知道内情的就不怎么认为了。

    她正睡着,感觉有人在凝望自己,也缓缓睁眼,翻身想起来。

    “做什么?”他问。

    “这里不闷么。我们出去赏月去。”

    “你都这样了还要赏月?”

    李安通勉强地扯动臂膀,穿上外衣,“不然赏你?”

    赵启秀心想,赏我不好吗?你当初还说我长得像月亮呢。他不知她有什么古怪,帮她穿好衣服,一起出门,哪知她受伤过重,骑马太过吃力,两人不得不共乘一骑,来到之前去过的高岗上,果然见圆月高挂,那时正是八月十五,秋色宜人,遍野银光。

    “天下的月亮,是不是哪里都一样?”她转头问道。

    赵启秀道,“大概是一样的罢。”

    “所以在哪看都可以,是不是?”

    赵启秀道,“人不同,景不同,心境也不同。”

    “既然不同,又怎么能要求他人一辈子困在一方天地之中,这是何道理?”

    赵启秀道,“你若是想为他们求情,就免了罢。”

    “若是你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你愿意不愿意?”

    “若是和你。有何不可?”

    他脱口而出。两人对望着,突然都想到,单独两人一辈子在一起,那要经历多少事情啊——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又是说不出的羞涩,望着望着,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对视,瞥开眼去,

    赵启秀原本没那么生气,本来李安通救了赵望他们,他也不打算再杀他们。可毕竟是罪臣,他刚犹豫地该如何处罚他们,便听到那些士兵的闲言碎语,还有人特意来跟他汇报。

    说赵玄和李安通早生情愫,从之前的蓝乡开始,再到这些日子的睢阳,说他们已是互相情根深种,赵玄对李安通更是万事皆应,不惜让出自己的宠姬来让李安通高兴……

    虽说这些是谣言,他不理也罢。

    可是赵玄跟他说的话,就不能不让他有了戒心。

    赵玄说,李安通曾经和他有一个约定。若是她不能救下他,她就要留在赵玄身边。这是什么破约定?!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就彻夜难眠,只觉得赵玄是个极大的威胁。

    除了他,还有一个何锦。此人风姿绰约,风度翩翩,又和李安通这般交好,他也是早就看不顺眼。

    情爱之情和兄弟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他难道感受不出他们对李安通的爱意吗?他若是聪明一点,就不会任由他们交好。

    说他小气也好,谨慎也罢。今生今世,李安通就只能有他一个。

    两人相对无言,只顾赏月。李安通也不知赵启秀脑中已经绕过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她待人处事一向公正,就算颇有好感,也是强压情愫,不敢让其透露半分。

    不过之前陈曼丽说的话倒是略略点醒了她。

    “通哥。我当初以为你喜欢我们玄爷呢……”

    “我怎么喜欢他?你误会了。”

    陈曼丽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很难不让人误会。”

    “……这样便误会了吗?”

    陈曼丽道,“是啊。你若是各个都喜欢啊,倒没什么。可你心中真的有某人,就该给他一点信心,而不是对谁都事事这般真心。”

    她的意思模模糊糊的,李安通听了个大概,如今一想,她偷瞄赵启秀那一脸的不悦,又回过神来,他还喜欢自己么。难道他还喜欢自己?所以。所以……

    可是他不是说……年少不懂事嘛……

    她俏脸染上红晕,在月色下显得娇艳无比,整个人就像发烧了一样,她好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当初是自己一定要独善其身,可,似乎不经意间又卷入了复杂的多人恋情中。

    所以,陈曼丽的意思是,赵启秀喜欢她,他在吃醋?

    若是这样,她该怎么做?

    如今他是皇上了,比以前更加不可能。她还能怎么做。

    他若是喜欢她,为什么之前还这样跟她说。她摸不透赵启秀的想法,若是让她问,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装糊涂就好了。可现在,明显就是装不下去。

    赵启秀看她半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还道她不舒服,忙靠过去看,看完再抬头,却见她眼波如水,眉眼如画,如美玉明珠,竟自沉沦地说不出话来。连问一句,也不知道怎么问了。

    好半天,才道,“痛,痛吗?”

    “不,不痛了。”她推回他的手。

    还是不问了。这太尴尬了。李安通心想,再再说了,她已经成亲,女扮男装的真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揭开的。

    这时,天空乌云笼罩,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天一下子黑了,李安通正想着,转头瞥见赵启秀坐着的上方正挂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尖头蛇,龇着牙想要攻击赵启秀。

    她大喊,“小心!”想要扑过去挡,可她受伤太重,痛感袭来,整个人又向后仰去,赵启秀忙将她拉住。两人都坐着一处小土坡上,就这样一来一去地,没坐稳,就从坡上滚下来,互相拥抱着。

    所幸坡不高,但底下的杂草却有人般高,李安通在上,赵启秀在下,就这样暧昧地躺在草丛里。她伤口撕裂,缓慢地想爬起来,他也小心地助她起来,可长草茂密,不知名的小动物略多,赵启秀眼见一只不是是什么的从李安通头顶飞过,忙把她又往回一拉,两人再次扑倒在草地上。

    这一次就不止挨着那么简单了。李安通猝不及防地被一拉,唇碰在了他的唇上。

    本来及时推开就好。可两人相识那么久以来,这样的事,简直是百年难遇。

    太太巧了!

    这么巧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们身上。可见,平日多相处,还是有好处的。

    李安通是惊得忘记起来,加上伤口疼痛。赵启秀则是依依不舍,不肯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安通才回过神,想要起身。又想,何不趁着这个时机试试他?若是真的,也好救赵玄和何锦他们于水火。

    转眼又想,李安通啊,李安通,此等男盗女娼的龌龊行为,你怎么做得出来?怎么能这般利用人家?可她立马又想,大义在前,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他可以利用自己拿下睢阳城,自己难道不能利用他救人吗?

    还有,又不是她要亲他的,是凑巧而已,下不为例就是了。

    两人都一动不动,她不动,他更加不敢动,只觉得是软软的,甜甜的。他身处这扎人危险的茂草之中,身体却是说不出的舒服享受。

    紧接着,赵启秀突感电击一般,感觉嘴唇被轻轻地咬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到,连喜悦也忘记了,呆愣了一会儿,才赶忙回应了一下,回咬了一次。

    回应了!

    李安通大惊失色,吓得立马起身,顾不上疼痛,他,他居然,是本能呢还是……

    等赵启秀也跟着爬起来,两人都当没发生过一样,李安通犹犹豫豫地,她若是不提,他是绝不会提的。一路无话,走回马儿处,上马之际,她趁势又抓住他扶自己的手,

    “你……”

    “什么?”他不动声色,等着她开口。刚才一路过来,李安通有点奇怪。

    李安通吞吞吐吐道,“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你何必,置他们于死地呢?”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赵启秀明知她仍在为他们求情,心情却还是愉悦至极,所以刚才她是在示好吗?他的心中溢满了幸福,感觉鸟鸣、花开、春来了,她居然知道他的心思。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实他就是吃醋而已。

    他反握住她的,“我知道了。”

    李安通听到她的回答,抬起头,张口还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要和你一起的意思。又比如,刚才纯属巧合。

    可她若是这样一说,赵启秀免不了又要反悔。又看他满脸雀跃的样子,感慨道,罢了,罢了。她现在外面绯闻那么多,也不能真的享什么“齐人之福”吧。

    就定下一个,随他们乱说好了。

    两人共骑一匹马,原本是僵硬地靠着,后来便不自觉地贴在一起。不用看他的脸,她都感到他快溢出来的笑意。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真的可以做到吗?

    很快。赵启秀说到做到。可又难免遭人诟病,皇上金口玉言,岂能一改再改?可是也有人说了,皇上是金口玉言,可也得看有谁求情啊,只有酂侯李安通出马,就没有不成的事情。

    若说李安通好说话,可也不是那么好愚弄的,别人当她是傻子,可有时候她又出奇地固执,比如明明可以放过的事情,她却认为有害国家社稷,非要严惩。

    故而看似容易,又极为困难,可一些小官吏的请求,又总能得到她的宽大处理。

    而至于赵启秀平定睢阳后,天下局势几乎三分,说是三分,但赵启秀占据关中地带,基本算是最大赢家。

    从睢阳回来后,其他的小城池交给底下的将领。赵启秀自己则定都长安,行国礼,大赦天下,分封将领,重要的有二百多位,都齐聚长安城,为首的正是酂侯李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