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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人声

    “师兄,你觉得是何人竟敢在我们天墨山脚下如此故弄玄虚?”天墨人众间,韩东沧微微侧头向着袁迎舟,低声道。此刻时辰已过正午时分,校场之上虽说依旧稍显得人声鼎沸,各路江湖人士中也是摩拳擦掌、耐性不减,不过却一直迟迟不见那主事之人出场露面。

    随后,韩东沧的目光朝向此刻校场之上聚集的各路人群扫去,接续道:“之前就曾听说,最近这镜州城中的态势似乎不太明朗,我担心这今日之事会不会其间竟暗藏诡计。”

    袁迎舟面沉如水,口中冷哼一声,道:“就算是那邪魔外道之流,料想如今在我天墨门面前也是断难兴风作浪,只是眼下此地人数众多,今日那夺剑之事可暂不作紧,我等却须时刻留意,以免累及无辜性命。”

    “是,师兄。”当下韩东沧口中应承,随后向着另外一边的蕴秀峰众人处看了看,续道,“不过,既然师兄门下的那位柳月亭弟子,比我等众人更要提前两日知晓此事,那不知……嗯,对于那个正持有我门中‘天权剑’之人,师兄可有从他口中查问过其身份?”

    闻言,袁迎舟目光一凝,道:“此事我先前也曾专门问过他,不过看来他也是并不清楚。”

    韩东沧恍若未觉,兀自侃侃而道:“嗯,那如此看来,如今便是我方在明,对方在暗了,一切就只有但凭多作防备了。”

    当下二人之间的这番言谈声响并不大,不过对于就站在旁边临近处的笼月峰门主莘瑶来说却是犹在耳边,清晰可辨。

    此刻二人言及此处,莘瑶不禁眉间微蹙,心想那昨夜天墨门中方才乍逢一场变故,门下弟子中如今有许多人仍旧是惊疑不定,眼下又哪里是关心这场所谓比武夺剑的时候。

    随后于略微顾盼间,莘瑶稍稍打量了一下己方天墨人众这边,但见此刻在场的天墨门人中,除去天都峰以外,其余的四脉同门中倒是皆有弟子到场,一旁人员最为众多的参合峰弟子间,虽然门主清殊道人今日未曾亲自身临,不过却由得意弟子宋诣带领了不少门人来此。然而,饶是如此,对比之下,眼下这处校场之上的其他地方却早已然是一副人头攒动之象,看去怕不是有上千人之多。

    正自的心怀疑虑中,人群间各种声音逐渐连成了一片。

    莘瑶收回目光不去再看,眉目间已然愈发紧了。

    “诸位江湖前辈、天墨门中的各位同道,还有镜州城中各位朋友,在下有事耽搁,来迟一步,烦劳让大家久候!”

    是日,正是天光清朗,和风送畅。

    时辰正当午时三刻左右,镜州城中的这处人潮涌动之所,忽而一道明朗的声音当空而起。

    那道声音听来中气十足,在开阔的街道间竟有隐隐回荡之势。人群中当即纷纷有人转头,循着那道声音的来向看去,随即但见那校场之外,街边一座两层高的房屋顶,此刻正有一名青年男子立于其上。

    颜面如冠玉,目朗若晨星,一身华贵的深蓝色绸服彰显其气度不凡,身傍的一柄青色长剑隐隐显露沛然之瑞气,难道说此人竟会是天墨弟子?

    在人群间不禁而起的一阵疑忌声中,那男子略一顿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随即翩然而至,穿过人群中不觉分开来的一条通道,接着再度提身一跃之际,身子已然稳稳地落在了比武台之上。

    “诸位前辈,各位朋友,”当下那男子脚下站定,抱拳向着周围团团一礼,朗声道,“在下因故来迟,再度致表歉疚之意,实在不是成心而为之。但眼下既然时辰已耽,那在下便妄自做主,同时也为一表在下的诚意,这便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诸位请看,”言道声中,只见那男子也不如何卖关子,径直解下了背后背负着的一件物事,除去其上包裹的一层外物,接着手腕翻转间,一柄长剑便已然握在于手中,同时口中续道,“这便是北斗七星之‘天权’剑。”

    正犹如轻云出月来,时下已然略显阴翳的天光下,那剑身乍现于外便隐隐映射出湛湛清辉,剑镗之上一块象征着道家派别的黑白太极图赫然入眼。

    场上众人初时见他气度卓尔不凡,行事有条不紊,正自暗生揣测之心,后见他也不如何拖泥带水,径直就亮出那“天权剑”来,一时周围人群间不由更是啧啧有声,惊噫连连,无数道目光朝向此刻他手中那柄清光熠熠的长剑之上汇聚而去。

    “请问这位兄台,”满场的争议声中一声诘问,却是天墨人众这边的韩东沧正自发声问道,与场上的多数人反应不同,此刻包括袁迎舟在内的三位天墨门主在看到那“天权剑”的一刹那却皆是面色一惊,“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师从何派,又缘何持有这‘天权剑’?”

    “原来是天墨门中的前辈师叔,”闻声,那男子转身向着韩东沧三人这边拱手作了一揖,道,“晚辈师门早已湮没无闻,可不比如今的天墨门,而这天权剑只是晚辈近段时间方才偶然所得,再者至于晚辈的鄙名,恐怕就算晚辈此刻说将出来,诸位前辈也是未曾听闻过的。”

    韩东沧的目光向男子手中之剑落去,道:“那你可知这天权剑的来历?”

    那男子笑了笑,道:“这个晚辈倒是知晓一点,昔年贵派掌门清胤真人手铸‘北斗七星剑’,不过却在那二十年前就已然大多损失了。”

    韩东沧道:“既如此,那你也自是当知,如今你要拿这天权剑在我天墨山脚下举此儿戏之事,我天墨门对此可不会坐视不管。”

    那男子又笑道:“前辈言重了,晚辈万万没有与在场的诸位玩弄儿戏之心,不然岂非是对在场的诸位前辈太也不敬?只因晚辈生平喜好者有二,一为武艺,二为行游,如今晚辈正好适逢游历至这镜州城,见此地正是崇武成风,又因着对天墨山上的诸位前辈心存仰慕已久,时下虽得此天权剑,不过于晚辈而言却恐是无福消受,未免有宝剑蒙尘之憾,这才生有了行此以武会友之愿。”

    当下闻说如此,场上众人间不禁便有人朝向此刻那男子腰间悬着的另外一柄剑看去,随即便扩散开去了一片小声的议论声。

    天墨人众这边,韩东沧眉目一凝,侧头向着了袁迎舟道:“师兄,你发现了吗?”

    袁迎舟一点头,口中道了声:“是‘承影’。”

    韩东沧犹疑道:“方才他说师门没落已久,莫非此人竟会是……”

    “且不忙定论,”袁迎舟略一沉吟,道,“我看此事尚有蹊跷,我等可先行静观其变。”

    随后,就在比武台周围的人群间再度生起的一片言论声中,那男子兀自镇定自若,倒转剑柄双手抱拳,朝向四面环礼一周,口中提声道:“诸位,如今既然事不宜迟,那我也就不再耽搁,天权剑在此,就望各位不吝赐教了!”说着,只见他将手中长剑轻轻扬起,手头再一翻转,剑尖朝下,轻“嗤”一声便插进了地上的石地,不过听起来却倒像是插进了泥土中。

    再去看那剑身没入之处,周围坚硬的石质之上竟连丝毫的裂纹都没有。

    忽而突如其来的一片沉寂。

    时下,那男子将手中之剑就那般地留在了比武台的中央,随后径自转身行至到了台面边缘,含笑而立。

    场上众人虽为那天权剑的锋锐无匹所一时钦服,不过真待到了有望入手之时却不禁又陷入了一阵默然。

    原本对于昔年流传于世间的、天墨门中对待那“北斗七星剑”的说法,向来都有弃之如履之嫌。而如今这“天权剑”现身于镜州城中,闻事者中虽多不乏心怀觊觎之辈,不过那也是建立在那天墨门倘若果然视若无睹的基础之上,但方才从韩东沧的口中,天墨门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今日不会坐视不管,这可就让此刻的校场之上,不少人士的心中顿然而生了那投鼠之忌了。

    时下聚集的人群间,许多道目光暗暗投向天墨门那边,怎料那天墨人众间此刻也是一片同样的寂然,似乎毫无所动。

    “诸位,在下方才也说了,”见状如此,人群中间的比武台上,那男子又提声而道,“在下今日只是希望能够以武会友,而至于这柄天权剑就权当是赠礼,就算到最后只有一人愿意上台赐教,此剑也是照赠不误。”

    此言一出,随即果见效应。

    当下正自观望的人群中间闻声一阵耸然而动,之后也不多时,但见一个身影跃然而起,朝向中间的比武台处掠去,身未到而声先至:“贤侄有心,那你裴大爷我就献丑了!”随即,待那身影紧跟着落定之时,比武台上便已然多站着了一人。

    众人看去,只见那人生得满面红光,身子略显矮胖,不过一身的衣袍却裁剪得颇为合体,似是出自巧人之手。

    只是此刻那人就那般志得意满地立于台面之上,但台下的人群之中却不由生出了不少不满的声音来。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天墨门蕴秀峰众人这边,金燕一脸鄙夷地回头,向着众人言道。

    “我看他好像是那‘卓剑门’中的人啊,看他身上带的那把剑。”众人间,程银的视线直直地望着台上,口中道。

    “‘卓剑门吗’?”闻言,一旁的周斛口出讶异,又再度朝向台上那人看去,想去辨认其所携之剑。不过此刻那人剑悬于腰间,剑身却被他自己凸起的肚子遮挡住了大半,看上去十分违和,甚至还有几分滑稽搞笑,若不是那人方才上台之时显露了一手漂亮的身法,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此刻站在那比武台上的是某个家财万贯的商贾。

    当下周斛朝那边看了看,却似乎也没看出个什么明堂来,面色怪异地道:“倒没想到如今在我正道同门之中,也还有这般古怪的人物……”

    “那‘卓剑门’算什么正道同门啊?”金燕闻声啐道,俏脸含煞,“你们是不知道那‘卓剑门’背地里都干着些什么勾当,想本姑娘我以前下山历练之时,也不知曾亲手惩戒过了多少卓剑门中的败类。”

    周斛皱眉道:“让你碰上的多是些普通弟子吧,我看此人在那卓剑门中倒似乎像是个人物……”

    “呸!”金燕口中一声不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那卓剑门中从上到下只怕也难能有几个人样,徒然披着一张我正道的面皮而已!”

    “裴万三!你还记得我吗?!”

    随后也果不其然,就在蕴秀峰众人这边话音刚落之时,人群中蓦然间响起了一道怒不可遏的大喝声。

    场上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此刻人群之中一怒目圆瞪者怫然而立,手持两把双锏,一手直指比武台上,须发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