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寻一人
可是桑和没有回答她近乎自语般的诘问，而是睡过去了。
绪眠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给对方掖了掖被子，保证他不会着凉。
在这个幻境里，对于桑和这具日渐衰弱的身体让他时常处于这种醒醒睡睡的状态里，只是多说几句就支撑不住了。
可是这正是绪眠需要的。
她忽然将手指咬破，将沾血的指尖压在了对方的眉中心，继而闭上——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个球砸了脑袋，一招不慎，一向以练体术出门的剑神大人居然被一个球砸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绪眠：“……”
绪眠这会甚至都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得有多狼狈。
“……！”
不过幸好那只是个空心的球才没把绪眠砸出个所以然来，她忍了忍脾气一睁眼，就看个少年正站在远处，诚惶诚恐的，带着一种类似于完蛋了的神情看着她。
这不是桑和，看脸就知道。
绪眠缓缓站起来——但这是很奇怪的，之前取了灵智，让桑和失去对她防备的能力，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刻。
可是她明明进入的就是桑和的深层记忆，为什么第一个出现的人不是桑和？
除非这是一个在他记忆里很重要的人。
思索至此，绪眠决定先跟这个孩子套套近乎，哪知道还没等她说话，那孩子反而先开口了：“你！你是何人！为什么站站站站站站在……”
“我是妖怪么？你吓成这样？至于么？”绪眠看他这样，的确是心说好笑，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地面上水坑里倒影吸引了心神。
哦……
对方吓成这样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俯下身子，细细研究了一下这张丑陋到甚至有些恐怖的面容……是蔻如。
她在桑和的深层记忆里变成了蔻如的模样。
“我是路过。”
绪眠想了想，努力用一种慈眉善目的表情对那孩子说：“我寻个人。”
……果然还是个看脸的世界
绪眠看那孩子仍是一脸戒备的模样，她最后只能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从袖里拿了些饴糖块递了过去——这是她之前随手抓得，本是怕桑和有时候在外面会体虚难受，却没曾想在这儿派上了用场：“我哥哥之前就是住在你们村子里的，我如今来寻他，接他回家的。”
“你哥哥？”
这是个十分偏远的村子，这种精制的饴糖本就少见，少年那点可怜的警惕性在糖块面前简直坚持不住几刻，思虑再三，他咽了咽口水，还是伸手接过糖块，虽然没有之前那样戒备，但是还是很谨慎，小心翼翼的问：“你哥哥是谁？”
……啊？
她哪里能知道桑和的父亲叫什么！？绪眠也不着急，只是眼睛一转，很巧妙的调换了一个说法，她抹了抹眼泪，虽然她肤色黝黑也看不太出来，但是正当那孩子一脸懵逼的时候，她忽然叹息道：“我哥哥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这么多年……若不是我父母当年”
她这就是在赌，赌那些她从桑和以及身边那些人那里拿到的消息零零碎碎的拼凑在一起能不能取信与对方，帮助她找到少年时期的桑和，弄清楚他的过往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就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那少年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起来了什么还是忍受不住这张脸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观鹤叔的妹妹啊！早说啊！”
观鹤。
绪眠眸色闪动，那少年不疑有他，说完前半句的时候忍不住搓了搓手，神色略显窘迫的：“可是观鹤叔已经去世很多年啦……只有怀瑜哥哥一个人呢，您来的，着实是有些晚了。”
怀瑜，原来他真正的名字是怀瑜。
绪眠不知怎么，忽然回忆起那个人以魔族少主怀瑜的身份第一次出现自己面前时候的模样，冲少年笑了笑：“还要……”
“你放心吧”
绪眠讲话的煽动性是真的数一数二，少年也擦了擦红着的眼眶：“我知道怀瑜哥他家在哪！我带你去吧蔺娘子！”
原来他父亲姓蔺。
那是个竹林，此时时值入夏，周遭竹林郁郁葱葱，有微风拂过，听取林海声响，在这一片繁华中倒是独取一份寂静，而影影绰绰之间绪眠大约能够看出个白衣少年正在屋子边做什么。
绪眠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开始狂跳，猛烈的跳动甚至让她怀疑这心窍只怕不是要从口中蹦出来了——这就是桑和了，她不用看都知道，她能比任何人都要确定。
这是尚未经历过一切的桑和。
“怀瑜哥——”
正是满心感叹的绪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带自己来的那个少年双手拢在唇边，冲着对面的人大喊：“你姑姑——她来接你回家了——”
绪眠：“？！！”
靠，这不是要害她露馅了吗！？
当时什么姑姑婶婶的本就是她拿来搪塞这少年只为了迅速见到桑和才说的，哪知道这少年这么猴急！上来替她把什么都说了！
绪眠脸色一僵，那少年却浑然不觉，拉着她就要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姑姑别不好意思啊！虽然说亲人数十年未见一定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一会就好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们怀瑜！”
怀瑜，你最好真的有个姑姑。
绪眠在心里做了最后一次不太靠谱的祷告，只能顺着少年的力气被拉了过去。
他们穿过林海，那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这会正闲暇以待的看着他们俩。
越来越近了。
绪眠痴痴的，任由对方拽着自己往前走，她目光中却只剩下了那个人。
夏日午后的光影穿过竹叶，随着风微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就连缝隙间的光斑好像都过分怜爱这张脸一些，把他的模样笼罩在温柔的臂弯里。
但是借着夏光，绪眠再次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因为眼前的少年的确带着狐族的血统，本该是极冷的一张面容，被眼尾两抹红意点缀出些让人一见便要生出欲念的脆弱和勾人的媚意。
只是这些特点在这个血统尚未正式觉醒的半人身上并不明显。
他穿着一身素衣，双袖挽起露出少年人独有的线条极奇干净的小臂，见到容貌如此诡异的绪眠，他也只是神色冷淡，眼神没有什么波动。
“姑姑？”
少年怀瑜如此说道，对面拉着她来的人点点头：“对呀对呀！姑姑说是来接你回家的。”
少年怀瑜微微皱了一下眉，接着，他往绪眠面前凑了一点，把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但是真的太近了，发丝在风中溢散开，绪眠都能闻见他身上清苦的药香和涤洗过的，极淡的皂角香味。
原来他少年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绪眠浑浑噩噩的想着，感觉自己半颗心都要被这个人勾走了。
“知道了，怀庆你先回去吧。”少年怀瑜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居然就打发那少年走了，看对方有些念念不舍，随手一指竹林正中的石桌：“安叔安姨爱吃的卤味，都做好了，你带回去。”
“嘿嘿！就知道我们怀瑜最好啦！”安怀庆高呼一声万岁，蹦蹦跳跳的走了，很显然已经忘了自己领了一个身份尚未确定的家伙来了好友的家里。
然后这片林海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绪眠看着他，他也看着绪眠，过了一会，少年怀瑜忽然开口了。
“我爹是独生子。”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她在骗人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绪眠一边觉得这个涉世未深又带着些清冷和疏离的少年怀瑜的确有些意思，一边问：“你刚刚就可以当着你的小伙伴的揭穿我不是吗？”
“我看不透你的修为。”
少年怀瑜皱了皱眉，像是觉得她的问题很蠢，但仍旧说：“我揭穿你，让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怀庆？不是，你笑什么？”
“没有…我没笑”
绪眠忍不住，看着少年脸色越发难看，只能捂着脸偷笑，她忍得太辛苦，就连肩膀都在发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用这样的表情说话，好好笑”
——真应该叫凤昭和百草他们都来看看！原来这人小时候就喜欢装腔作势，这副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说罢，你要什么。”
被对方轻视嘲笑，少年怀瑜心里难免有些恼怒，但他还是保持住自己的风度：“你倒不必诓我你若不是有所求，不必装我的家人。”
“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绪眠瞧着他，直接问出了最敏感的问题，少年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
绪眠很无辜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冷静一下：“我的确不是你的姑母，但我的确认识你，还有你的母亲，但是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把一切都和我说清楚，所以我想问问你。”
“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幼童么？”即使是过去十几年，忽然被人提及伤心事，少年怀瑜仍旧是气的双眼发红：“我如今十五岁都没出过庄子，你去哪里认识我？！”
“信不信由你。”
绪眠抻了个懒腰，把无赖流氓的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不爱说算了，我累了，晚上吃什么？”
少年怀瑜：“？”
这女人怎么话变得这么快！
“呦，还挺会收拾的。”绪眠背着手，左看看右瞧瞧，转到一扇半支着的窗子前面，发现此处正好是厨房，灶台边上切好的四季豆，和土豆，还有焯好水的排骨。
“晚上吃炒四季豆，烧排骨和炒土豆丝？”她摸了摸下巴，结果少年撞着她的肩膀过去了，红着眼瞧了龇牙咧嘴的绪眠：“不。”
？
“是豆角焖面，糖醋排骨和辣炒土豆丁”
原来从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绪眠一边吸溜着豆角焖面，一边瞅着远处一言不发还在煮蛋花汤的少年。
明明下午那会被她说父亲的事情气的双眼通红，结果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做饭给她吃，甚至还因为她的到来给她加了个餐。
她夹了一筷子排骨，眼神不太老实的飘向了灶台旁边正在劳作的少年，他换了身旧衣服，衣角还打着布丁，这身衣服应该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其实已经不是很合身，袖口露出少年伶仃细瘦的腕骨，那一把纤细的腰身也被勒得分明。
绪眠一边唾弃自己的色欲熏心，然后又看了一眼。
少年时期的怀瑜很瘦，但是并不是之后她遇见对方时候那种病弱的瘦，更像是抽条的少年还没有完全张开，但那张素白的脸全神贯注的模样，又和她记忆里与这个人相关的每一个片段中的模样无限重合。
这其实是一个机会。
绪眠早就意识到了。
如果说之后所有的故事都源于此时，那么自此扼杀他，最起码毁了他的修仙路，那么他们之间全部的一切都不会再开始了。
“吃完你就走吧。”
少年怀瑜端着汤放在桌上，神色还是冷淡的：“男女有别，你不能留在这。”
“你想过要修行吗？”
绪眠给他装了一碗汤，推过去：“先喝一点，正在长身体，不能饿着。”
“修行？”怀瑜皱了皱眉：“没有。”
“你难道不想找你母亲？”绪眠不解：“我以为…”
“她走了我就不会再去找她了，她既然选择离开父亲，一定就有她的原因。”少年怀瑜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尊重她全部的决定。”
可你把自己视作了那个错误。
绪眠将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那好吧…那、那我在你这借助几天”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我可以教你筑基，你虽有妖族血统，但是你苦于无法入门，对不对？”
“你是修士？”
“怎么？以貌取人了？”绪眠早就检查过，确认自己修为没有倒退，这会很是自信的反问：“觉得我长成这样就肯定什么都不会了？”
“没有！”少年这会倒是双颊通红，不过他本就生的肤色雪白，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娃娃似的，他长睫微颤，最后声音低了好多。
“我没有，我没觉得你不好。”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不能以貌取人。”
绪眠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给对方掖了掖被子，保证他不会着凉。
在这个幻境里，对于桑和这具日渐衰弱的身体让他时常处于这种醒醒睡睡的状态里，只是多说几句就支撑不住了。
可是这正是绪眠需要的。
她忽然将手指咬破，将沾血的指尖压在了对方的眉中心，继而闭上——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个球砸了脑袋，一招不慎，一向以练体术出门的剑神大人居然被一个球砸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绪眠：“……”
绪眠这会甚至都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得有多狼狈。
“……！”
不过幸好那只是个空心的球才没把绪眠砸出个所以然来，她忍了忍脾气一睁眼，就看个少年正站在远处，诚惶诚恐的，带着一种类似于完蛋了的神情看着她。
这不是桑和，看脸就知道。
绪眠缓缓站起来——但这是很奇怪的，之前取了灵智，让桑和失去对她防备的能力，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刻。
可是她明明进入的就是桑和的深层记忆，为什么第一个出现的人不是桑和？
除非这是一个在他记忆里很重要的人。
思索至此，绪眠决定先跟这个孩子套套近乎，哪知道还没等她说话，那孩子反而先开口了：“你！你是何人！为什么站站站站站站在……”
“我是妖怪么？你吓成这样？至于么？”绪眠看他这样，的确是心说好笑，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地面上水坑里倒影吸引了心神。
哦……
对方吓成这样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俯下身子，细细研究了一下这张丑陋到甚至有些恐怖的面容……是蔻如。
她在桑和的深层记忆里变成了蔻如的模样。
“我是路过。”
绪眠想了想，努力用一种慈眉善目的表情对那孩子说：“我寻个人。”
……果然还是个看脸的世界
绪眠看那孩子仍是一脸戒备的模样，她最后只能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从袖里拿了些饴糖块递了过去——这是她之前随手抓得，本是怕桑和有时候在外面会体虚难受，却没曾想在这儿派上了用场：“我哥哥之前就是住在你们村子里的，我如今来寻他，接他回家的。”
“你哥哥？”
这是个十分偏远的村子，这种精制的饴糖本就少见，少年那点可怜的警惕性在糖块面前简直坚持不住几刻，思虑再三，他咽了咽口水，还是伸手接过糖块，虽然没有之前那样戒备，但是还是很谨慎，小心翼翼的问：“你哥哥是谁？”
……啊？
她哪里能知道桑和的父亲叫什么！？绪眠也不着急，只是眼睛一转，很巧妙的调换了一个说法，她抹了抹眼泪，虽然她肤色黝黑也看不太出来，但是正当那孩子一脸懵逼的时候，她忽然叹息道：“我哥哥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这么多年……若不是我父母当年”
她这就是在赌，赌那些她从桑和以及身边那些人那里拿到的消息零零碎碎的拼凑在一起能不能取信与对方，帮助她找到少年时期的桑和，弄清楚他的过往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就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那少年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起来了什么还是忍受不住这张脸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观鹤叔的妹妹啊！早说啊！”
观鹤。
绪眠眸色闪动，那少年不疑有他，说完前半句的时候忍不住搓了搓手，神色略显窘迫的：“可是观鹤叔已经去世很多年啦……只有怀瑜哥哥一个人呢，您来的，着实是有些晚了。”
怀瑜，原来他真正的名字是怀瑜。
绪眠不知怎么，忽然回忆起那个人以魔族少主怀瑜的身份第一次出现自己面前时候的模样，冲少年笑了笑：“还要……”
“你放心吧”
绪眠讲话的煽动性是真的数一数二，少年也擦了擦红着的眼眶：“我知道怀瑜哥他家在哪！我带你去吧蔺娘子！”
原来他父亲姓蔺。
那是个竹林，此时时值入夏，周遭竹林郁郁葱葱，有微风拂过，听取林海声响，在这一片繁华中倒是独取一份寂静，而影影绰绰之间绪眠大约能够看出个白衣少年正在屋子边做什么。
绪眠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开始狂跳，猛烈的跳动甚至让她怀疑这心窍只怕不是要从口中蹦出来了——这就是桑和了，她不用看都知道，她能比任何人都要确定。
这是尚未经历过一切的桑和。
“怀瑜哥——”
正是满心感叹的绪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带自己来的那个少年双手拢在唇边，冲着对面的人大喊：“你姑姑——她来接你回家了——”
绪眠：“？！！”
靠，这不是要害她露馅了吗！？
当时什么姑姑婶婶的本就是她拿来搪塞这少年只为了迅速见到桑和才说的，哪知道这少年这么猴急！上来替她把什么都说了！
绪眠脸色一僵，那少年却浑然不觉，拉着她就要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姑姑别不好意思啊！虽然说亲人数十年未见一定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一会就好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们怀瑜！”
怀瑜，你最好真的有个姑姑。
绪眠在心里做了最后一次不太靠谱的祷告，只能顺着少年的力气被拉了过去。
他们穿过林海，那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这会正闲暇以待的看着他们俩。
越来越近了。
绪眠痴痴的，任由对方拽着自己往前走，她目光中却只剩下了那个人。
夏日午后的光影穿过竹叶，随着风微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就连缝隙间的光斑好像都过分怜爱这张脸一些，把他的模样笼罩在温柔的臂弯里。
但是借着夏光，绪眠再次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因为眼前的少年的确带着狐族的血统，本该是极冷的一张面容，被眼尾两抹红意点缀出些让人一见便要生出欲念的脆弱和勾人的媚意。
只是这些特点在这个血统尚未正式觉醒的半人身上并不明显。
他穿着一身素衣，双袖挽起露出少年人独有的线条极奇干净的小臂，见到容貌如此诡异的绪眠，他也只是神色冷淡，眼神没有什么波动。
“姑姑？”
少年怀瑜如此说道，对面拉着她来的人点点头：“对呀对呀！姑姑说是来接你回家的。”
少年怀瑜微微皱了一下眉，接着，他往绪眠面前凑了一点，把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但是真的太近了，发丝在风中溢散开，绪眠都能闻见他身上清苦的药香和涤洗过的，极淡的皂角香味。
原来他少年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绪眠浑浑噩噩的想着，感觉自己半颗心都要被这个人勾走了。
“知道了，怀庆你先回去吧。”少年怀瑜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居然就打发那少年走了，看对方有些念念不舍，随手一指竹林正中的石桌：“安叔安姨爱吃的卤味，都做好了，你带回去。”
“嘿嘿！就知道我们怀瑜最好啦！”安怀庆高呼一声万岁，蹦蹦跳跳的走了，很显然已经忘了自己领了一个身份尚未确定的家伙来了好友的家里。
然后这片林海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绪眠看着他，他也看着绪眠，过了一会，少年怀瑜忽然开口了。
“我爹是独生子。”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她在骗人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绪眠一边觉得这个涉世未深又带着些清冷和疏离的少年怀瑜的确有些意思，一边问：“你刚刚就可以当着你的小伙伴的揭穿我不是吗？”
“我看不透你的修为。”
少年怀瑜皱了皱眉，像是觉得她的问题很蠢，但仍旧说：“我揭穿你，让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怀庆？不是，你笑什么？”
“没有…我没笑”
绪眠忍不住，看着少年脸色越发难看，只能捂着脸偷笑，她忍得太辛苦，就连肩膀都在发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用这样的表情说话，好好笑”
——真应该叫凤昭和百草他们都来看看！原来这人小时候就喜欢装腔作势，这副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说罢，你要什么。”
被对方轻视嘲笑，少年怀瑜心里难免有些恼怒，但他还是保持住自己的风度：“你倒不必诓我你若不是有所求，不必装我的家人。”
“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绪眠瞧着他，直接问出了最敏感的问题，少年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
绪眠很无辜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冷静一下：“我的确不是你的姑母，但我的确认识你，还有你的母亲，但是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把一切都和我说清楚，所以我想问问你。”
“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幼童么？”即使是过去十几年，忽然被人提及伤心事，少年怀瑜仍旧是气的双眼发红：“我如今十五岁都没出过庄子，你去哪里认识我？！”
“信不信由你。”
绪眠抻了个懒腰，把无赖流氓的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不爱说算了，我累了，晚上吃什么？”
少年怀瑜：“？”
这女人怎么话变得这么快！
“呦，还挺会收拾的。”绪眠背着手，左看看右瞧瞧，转到一扇半支着的窗子前面，发现此处正好是厨房，灶台边上切好的四季豆，和土豆，还有焯好水的排骨。
“晚上吃炒四季豆，烧排骨和炒土豆丝？”她摸了摸下巴，结果少年撞着她的肩膀过去了，红着眼瞧了龇牙咧嘴的绪眠：“不。”
？
“是豆角焖面，糖醋排骨和辣炒土豆丁”
原来从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绪眠一边吸溜着豆角焖面，一边瞅着远处一言不发还在煮蛋花汤的少年。
明明下午那会被她说父亲的事情气的双眼通红，结果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做饭给她吃，甚至还因为她的到来给她加了个餐。
她夹了一筷子排骨，眼神不太老实的飘向了灶台旁边正在劳作的少年，他换了身旧衣服，衣角还打着布丁，这身衣服应该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其实已经不是很合身，袖口露出少年伶仃细瘦的腕骨，那一把纤细的腰身也被勒得分明。
绪眠一边唾弃自己的色欲熏心，然后又看了一眼。
少年时期的怀瑜很瘦，但是并不是之后她遇见对方时候那种病弱的瘦，更像是抽条的少年还没有完全张开，但那张素白的脸全神贯注的模样，又和她记忆里与这个人相关的每一个片段中的模样无限重合。
这其实是一个机会。
绪眠早就意识到了。
如果说之后所有的故事都源于此时，那么自此扼杀他，最起码毁了他的修仙路，那么他们之间全部的一切都不会再开始了。
“吃完你就走吧。”
少年怀瑜端着汤放在桌上，神色还是冷淡的：“男女有别，你不能留在这。”
“你想过要修行吗？”
绪眠给他装了一碗汤，推过去：“先喝一点，正在长身体，不能饿着。”
“修行？”怀瑜皱了皱眉：“没有。”
“你难道不想找你母亲？”绪眠不解：“我以为…”
“她走了我就不会再去找她了，她既然选择离开父亲，一定就有她的原因。”少年怀瑜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尊重她全部的决定。”
可你把自己视作了那个错误。
绪眠将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那好吧…那、那我在你这借助几天”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我可以教你筑基，你虽有妖族血统，但是你苦于无法入门，对不对？”
“你是修士？”
“怎么？以貌取人了？”绪眠早就检查过，确认自己修为没有倒退，这会很是自信的反问：“觉得我长成这样就肯定什么都不会了？”
“没有！”少年这会倒是双颊通红，不过他本就生的肤色雪白，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娃娃似的，他长睫微颤，最后声音低了好多。
“我没有，我没觉得你不好。”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不能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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