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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慌但择路

    翌日清晨,周磐早早就盘腿坐在空心老树下。

    随着太阳的升起,老树逐渐吐出越来越多的清气。周磐运起龟息功,进行最原始的呼吸,在气流的进出之间,周磐发现某些僵死穴位已经恢复了灵敏。

    背靠老树,他能感受到在那布满裂纹的树皮之中,流淌着一股不息的生机,充满了天地间最原始的力量。

    起早贪黑半个月,周磐终于重回第二辟凡境,虽然只有一重。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磐的修为再无进步,但仍每天被老人催促着修炼。

    “放开我!”

    这天,周磐又在空心老树下吐纳,却突然听到一声小孩的惊叫声。

    还是那片海滩上,一个布衣孩子被一个锦衣青年逮住了,正被抓着两只脚踝倒提着。

    “放开呆头鱼!”其他布衣孩子大喊。

    锦衣青年嗤笑道:“呆头鱼,小鬼,你爹娘起名字可真有水准啊。”他身后的那群锦衣孩子也笑起来。

    被抓住的布衣孩子无助地乱扭,但都徒劳无功。

    周磐见状,捡起一根树枝走上前去,“小孩子平时闹着玩,你跑来计较不合适吧?”

    “对,他以大欺小!”一个布衣孩子愤愤道。

    “以大欺小,不要脸!”

    “不害臊!”

    布衣孩子纷纷附和。

    锦衣青年打量了一眼周磐,见他一副衣衫褴褛的乡巴佬样,伸出手指着周磐喝道:“我帮家中孩子出气,你是什么东西,敢多管闲事!”

    只剩一只脚被抓着,呆头鱼趁机用力挣脱锦衣青年的另一只手,狼狈地爬过来。

    周磐让他到自己身后去,对锦衣青年说:“小孩子打架是闲事,以大欺小可不是,你请回吧。”

    锦衣青年瞪向周磐身后那群的布衣孩子,见他们不怕,又盯住周磐,恶狠狠地说道:“这海滩又不是你的,我若不走呢?”

    周磐用树枝拄地,无所谓道:“那你就在这陪你的弟弟们玩吧,只要不欺负人就行。”

    “哼,我还偏就要欺负你!”

    锦衣青年身上骤然一拳打向周磐的面门,拳上带着一股凶煞的灵气。

    第三敛煞境。

    周磐不闪不避,手中树枝在刹那间往上抽出。

    他的经脉虽然未恢复,但武技可没生疏。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吊诡的场面产生了。

    衣衫破烂的人高高地平举一根树枝,插在一个金装玉裹大少爷右边的鼻孔里,强迫他垫着脚,仰头、张嘴。

    布衣孩子们哄笑起来。锦衣孩子们也有憋不住笑意的,惹来同伴训斥的目光。

    周磐抽回树枝,憋笑道:“阁下还是回去吧,休要再产生不愉快了。”

    “住口,给小爷死!”锦衣青年丢了面子,哪能就此罢休,顶着通红的鼻孔再次挥拳攻来。

    周磐无意和敛煞境的修行者贴身肉搏,在迅速后退的同时舞起树枝限制锦衣青年的动作。

    锦衣青年近不得周磐的身,被树枝得越来越烦躁,于是一边出拳一边咆哮起来,把两边的孩子们都吓得一阵风地散开。

    周磐见锦衣青年发了狂,手中树枝再次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击出,从下往上插进了锦衣青年的左鼻孔中。

    “我说朋友,冷静一下吧。”周磐擎着树枝,正颜厉色地说。

    锦衣青年却大吼一声,左拳把树枝砸断,右拳挥出打向周磐的鼻梁。

    周磐重伤未愈,可吃不住敛煞境的全力一拳。在屈身躲闪之际,他想起自己通漏的经脉,那是阈灵脉先漏,然后带着天行脉和周体脉一起漏。

    思绪到了这里,周磐不得不试一下这个突发的奇想了。

    锦衣青年的动作大开大合,且盛怒之下漏洞百出,周磐瞅准时机,用剩下的半截树枝在他的腹部和胸口各戳了一下,随后一脚踢在了他的左小腿上。

    阈灵脉、天行脉、周体脉各一下,周磐给锦衣青年造出了一条漏气通路。

    “呀啊——”

    锦衣青年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呻吟,他的灵气就像泄洪一样,从脚趾头上疯狂漏出,一条左腿控制不住地前后抽搐乱踢,不一会人就瘫在了地上。

    “就叫‘伐将·破窍’吧。”周磐在识海中设计了一个黄色的漩涡状符文楔石。

    周磐用树枝戳了几下趴着的锦衣青年,随后对锦衣孩子们喊到:“喂,少爷小鬼们,过来把你们的大哥哥扛回去!”

    锦衣少年们见自己找来的靠山都被打倒了,畏畏缩缩不敢过去。

    周磐笑道:“我不以大欺小,来吧。”说着后退开来。

    十几个锦衣孩子这才敢上前把锦衣青年抬走。布衣孩子看着他们大败而归,不由欢呼起来。

    “无阙哥,你能教我们刚才那招吗?”

    “太厉害了,轻轻一脚就让那家伙抽筋倒地。”

    布衣孩子夸张地学起锦衣青年抽搐的样子。

    周磐见他们好奇,问:“你们愿意阈灵脉存不住灵气吗?”

    “那当然不愿意,阈灵脉没灵气怎么修炼?”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

    “那教不了你们。”周磐朝着空中老树走去,神叨叨地说:“有所得,必有所失。”

    “啊……”布衣孩子们沮丧地哀嚎起来。

    中午时分,外出打渔的老人回来了,今天收获还行,他把鱼卸下装进竹筐里,然后开始指点布衣孩子们修炼。

    午饭时间,老人走过来,周磐睁眼看他。

    “实力不足之前不要随意辱人,否则会招来灭顶之灾!”老人估计是从孩子们那里听到了早上的事,“就像你那伯父一样!”

    周磐不高兴了,“老伯,你骂我可以,但请不要侮辱我伯父。”

    老人冷笑道:“嘿嘿,难道不是吗?虚志妄人!灭了田氏,一统珏州看着很有本事。可隔壁州的家族会怎么看你?那些一手遮天的圣门又会怎么想?没有实力之前,做什么都是妄想!”

    周磐无法反驳,走过去用扁担挑起两筐海鱼。

    “你要去哪儿?”老人问。

    周磐重重呼出一口气,说:“心情不好,到城里卖鱼去。”

    “别又惹出麻烦,记得帮我买一摞麻纸回来!”

    最尊敬的人被救命恩人说得一文不是,周磐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心想,早知道不跟老伯说珏州的事了。

    鲸肠城的中心靠近海,周磐找了条人流量还算可以的街道蹲着。

    他忍不住拿这里和衍天城对比,觉得这里比不上衍天城一根毛。

    这种想法又让他想起刚才老伯对伯父的评价,于是郁闷地踢起草鞋里倒出来的海沙。

    迟迟没人来买鱼,周磐和旁边卖水果的老太太搭起话来,“阿婆,这鲸肠城里可有大家族?”

    “当然有,还不少嘞,大大小小十几个呢。”老太太很健谈,“其中最厉害的当属陈家和胡家,在下面还有个苏家也很厉害。”

    周磐问:“这三家可是宗师很多?”

    “宗师多可站不稳脚跟。”老太太说道,“最重要的是聚灵阵,每一代都出现强者,家族才能长存。不然的话,一旦出现青黄不接,家族产业马上就被其他家瓜分了,那样就只能变回平头百姓咯。唉,听说我祖上也出过家族呢。”

    周磐点点头,他大概知道那“聚灵阵”是干嘛的了,衍天城周家没有这东西。

    这鲸肠城的百姓生活看着还行,很可能是因为城中有十几个家族互相牵制,谁都不能像田氏在顺天城那样一手遮天。

    生意惨淡,周磐蹲了有一个时辰,两大筐鱼才卖出了几条,仅进账两块指甲盖大小的灵石,和二十个铜板差不多,大概能买二十个粗馒头。

    灵石这玩意能用来快速回复灵气,在修行者间是通货,百姓自然也跟着用起来。

    “阿婆,聚灵阵可以造灵石吗?”周磐问。

    老太太瞧了眼四周,小声说道:“那肯定不能,灵石可是圣门管着的。像咱们沛州两百城,发钱的只能是圣门赵家。”

    周磐不禁感慨沛州的富庶程度,一州两百城,一城十几个家族。

    相比之下,珏州就小得像块装饰品,能以“州”字冠名,估计只是因为它形状特别。

    就在周磐思绪万千时,街口处走过几个拿着糖的锦衣孩子,和周磐对上视线的瞬间,他们惊慌地跑开了。

    周磐想起老伯的叮嘱,刚挑起鱼走到路中心,结果马上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是一个噙着笑意的俊美青年,他身后站着六个人,看服装应该是他的家丁。

    俊美青年上下打量起周磐,拱手道:“在下胡鹤文,阁下可是周无阙?今早家弟败于阁下之手,内息紊乱至今没有恢复。阁下身手不凡,还望能光临寒舍一下。”

    其他商贩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来。

    见来者打起外道碑的主意,周磐搪塞道:“胡公子说笑了,你看在下是辟凡一重,能打赢令弟纯属巧合,也许是令弟根基不稳,需要多补补。”

    “家弟从小有聚灵阵巩固根基,阁下不必谦虚。”胡鹤文表示不会被糊弄。

    “那我也没空,家中老人等我回家煮饭呢,告辞。”周磐可不想去什么胡家大院,说着就要走。

    “周公子,别急着走嘛。”胡鹤文伸出手,一个家丁随后叫道:“卖鱼的,别给脸不要脸!”六个家丁把周磐团团围住。

    商贩们被吓到了,一个个赶紧收摊,生怕被卷入其中。

    周磐把鱼放下,抽出扁担哂笑道:“叫我去我就得去?那改日胡公子在街上看到心仪的女子,是不是也这样把她邀请回家中?”

    胡鹤文仍然保持着风度,道:“无阙阁下说笑了,还请跟我走一趟。”几个家丁慢慢围上来。

    这些人蛮不讲理,周磐也不会束手就擒,手中扁担一下劈在一个家丁的脸上。

    商贩们惊呼着抱起货物跑了。

    “拿下他!”胡鹤文终于不再强装客气。

    六个胡家家丁一拥而上,各个气息凶狠霸道,都是敛煞境界修为。

    面面受敌,周磐赶紧点上符文“伐将·解鸣”,他一记上挑打退身前一个家丁,随后又以回马枪之姿戳中身后一人的胸口,挥扫之间逼退了六人。

    这些家丁敛煞境的灵气能帮他们挡住大部分扁担的伤害,他们被击退又上前,但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人的扁担怎么越耍越快?!

    周磐一根扁担抡得像滚动的车轱辘,把这六个家丁全身上下都招呼了一遍。

    见家丁被打退,胡鹤文轻轻一跺脚,一股寒气沿着地面悄然爬向周磐。

    好在周磐对气十分敏感,顿时用脚勾来一筐鱼与那道寒气相撞。

    竹筐和鱼被瞬间冻住,周磐看向胡鹤文:“境界最高,还搞偷袭?”

    灵气变化且能离体,眼前这胡鹤文必定是觉遮境。

    周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持续施展“伐将·解鸣”让他有点吃不消,眼前还有个觉遮境的敌人。

    胡鹤文脚下又有动作,胡家家丁同时逼近。

    在这危急关头,周磐刺出扁担击中三个家丁的眉心,在几声哀嚎中挑起两筐鱼就跑。

    胡鹤文冷声道:“抓住他!”

    街上有个人挑着两筐鱼飞奔,身后追着六个胡家的家丁,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周磐跑得虽快,但他如今的体力终究比不上身后敛煞境的家伙。

    心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逮到,周磐抬头看了眼,随后钻进一片巷道之中。在几个转弯之后,他冲进了一扇紫色的大门。

    追击周磐的胡家家丁紧急停下,他们抬头看着那块刻着“苏氏宗祠”的牌匾,一时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