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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洞中仙

    走笔第一章,作歌一首:

    星云变幻沧海桑田

    良辰美景短灯如昼

    落向红尘起烽烟

    不识冷暖残月难断情长

    无言

    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斗角勾心重剑如虹

    落向淘浪起风波

    世无英雄单笔难书功过

    成空

    好梦自然醒云淡风轻

    只看攒花簇锦舞燕歌莺

    管他闲来无事争名夺利

    谁言狂人不懂风情

    情非得已一支白烛煮冷雨

    还谈笑风生笑饭后茶余品评人心

    时过境迁旧歌新曲

    道不清楚道不清楚

    公元八年冬月,摄皇帝王莽向元后索取传国玉玺,逼迫孺子婴禅位而称帝,于是代汉建新,定都常安,推行尊古新政。然而求益反损,竟使民生凋敝,五岳震荡,又兼天灾地孽,于是群雄四起,绿林、赤眉相继起义。公元二十三年,昆阳之战,王莽四十万大军片甲不存,新帝往南郊举行哭天大典,声泪俱下道:“贼兵残虐,北攻洛阳,西入关中,任意践踏山河。臣若有失,恳请上天降罪于臣一身,而眷顾黎民苍生。”又命臣属及在场百姓一同向上天哭诉,以求怜悯。哭得声嘶力竭、感人肺腑者,加任官职。于是各种哭声彼此碰撞杂糅,震天动地。

    我想要在这一片哭声中寻出一点笑料,便杜撰一位侍臣低声道:“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另一位侍臣犹犹豫豫接口道:“等到思念像海,淹没我而爱已不再。”自然,新帝借我之手将二人都斩首示众了。

    十月,汉军攻破常安,新帝慌忙退至渐台。侍中王揖携带玉玺在身,混乱中与新帝分散,于是改换服装逃至蓝田。中途遭山贼劫掠,只身一人走上洛,出武关,奔郏下。又因为暴露宝玺,被流寇追赶堵截,王揖慌乱无主,弃马逃入钟亭山。山中重岚叠嶂,烟波浩渺,寒风响动,虫鸟嘶鸣。王揖停步不敢向前,却忽然见山腰处白光升腾,仙气萦绕,于是攀着溪流往上走,见有瀑布高悬在崖上,犹如玉龙饮涧,白练凌空。

    王揖就在崖边的青石上休憩,不觉入睡,忽而听得人声鼎沸,刀枪震耳,睁睛看来,却是新帝披头散发、破衣烂袍的,正被敌军围困。王揖失魂落魄,及待去救时,新帝早被人砍去头颅了。

    新帝犹站立不倒,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对不起,串到古代神话里去了,那只是战神刑天的壮举。新帝失了头颅,只是单纯的倒地死掉了。

    王揖左臂也受了刀伤,痛叫一声,从混混沌沌中醒过来,却原来是做了一个梦。王揖不安,左手疼痛依然,揉眼看了,乃是被斑蝥咬伤。

    到傍晚时候,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寻不出躲避的处所。王揖怀抱玉玺,藏身到一棵千年楠木下。那楠树高十三丈,胸径六尺,身披绿萝,根插黄壤,密叶鸣风,高枝入云,隐隐有黄气游离其间。仔细看去,原来那树身的基部有一小侧都是空的,树洞内可容得下两三个人。

    王揖进到洞中,内干上有刻字是:山水不老,日月长新。且生出一枚灵芝,红润光灿,像人的耳朵一般大小。王揖摘下灵芝,忽听得一声响,从内壁竟开出一道窄门,连着一段桥廊,廊下流水漫香。走尽桥廊,又是一道门。王揖诧异,推开门,是一间寒室,装修简陋,陈设单薄。靠窗有两位老人秉烛对弈,见人来也不搭睬。

    王揖心内颇不高兴,自然不单是因为两位老人的态度问题。而是推门之前,心里应该总还生出一些“非分之想”,毕竟有先例在前,周穆王上了一趟山,是相遇了美艳的西王母的。反正我在那种情形中会有这种“非分之想”,故而非说他也有,以便将道德水准拉到同等高度。

    因为肚饿,王揖向二老请求一餐饭食。穿白衣老人道:“饭食没有,只有汤水。”王揖又不高兴,只得求一碗汤水,便有童子捧一碗汤来。穿青衣老人取王揖手中的灵芝放入汤碗中,灵芝即刻融化,飘起一股奇香。

    王揖喝了汤,顿时觉得身轻体健,神清气爽,乃拜谢二老,立在一旁观棋。不多时有一只走兽破门而入,带起一股阴风,吹倒了烛台掉落在棋盘上。那走兽獠牙长发,鹿角虎足,凶悍非常,正待行凶时,白衣老人将棋笥祭在空中,即从中射出数道红光,就将走兽吸进去了。

    这自然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法器,但有时候我也怀疑它后来是不是被法海禅师盗走了,而做了他自己的钵盂。

    王揖惊奇不已,向二老施礼道:“不才王揖,因躲避追杀,无意误入仙境,本是肉眼凡胎,冒犯了仙威,万请恕罪。”又叩问仙人名姓,白衣老人道:“我二人乃司命真君茅盈,定箓真君茅固,自幼修道。偶来此处消遣,不期与先生巧遇。梼杌食人,因嗅得人气所以闯进茅舍,幸而被我囚服。”

    王揖谢了救命之恩,因过目不忘,乃凭记忆复出棋局,侍奉二仙左右。一盘棋完,王揖问童子:“搅扰仙童,不知屋外是否已经停雨?”童子笑道:“艳阳高照的,哪里来的雨?”王揖也笑道:“现在约摸三更时辰,哪里来的艳阳?仙童切莫开玩笑。”定箓真君开口道:“差了,差了!自先生来此已近三百年了,只因你身处仙境,故而不觉得久远。又因为饮了珊瑚灵草汤,所以虫伤不侵,面相不老。”

    王揖见臂上虫伤果然痊愈,又检视佩剑,有锈迹铜斑。王揖大惊失色,想起新帝音容,叹道:“圣驾不知所踪,我却在此偷闲逍遥,该死!”于是急辞而去。司命真君道:“先生远行,不怕旦夕祸福吗?”王揖谢道:“生死有命,祸福在天。”司命真君嘱咐道:“切不可与凡夫俗子说及我等。”王揖应允,乃拜别,半天功夫下得山来。

    路中王揖问一位乡下人:“现在是什么世界?”乡人疑惑不解,一脸鄙夷地问:“你是谁?”王揖道:“一个过路人。”又问:“从哪里来?”答:“从山中来。”又问:“到哪里去?”答:“到山外去。”

    至此可以揣测这位乡下人很可能来自于两千年之后,否则不容易提出哲学三问。而王揖是来自于两百多年之前,他们的相遇,应该会在时间的纬度产生很有力的碰撞。但事实是,他们只在空间的纬度产生了很有力的碰撞。很有力地碰撞王揖过后,乡下人还接着“到山外去”的话应道:“去你的。”

    王揖又逢着一个落魄书生,询问打探,才知道新朝早已覆亡,已是靖室天下。原来司马氏三代专政,权倾朝野,及司马延承位靖王,乃威逼幼主,于百官拥护之下,受禅登大宝,国号靖,建元奉天,定都洛阳,已有十余年了。司马延字公续,因信奉道教,自称道真皇帝。

    王揖暗思:国运起落,王朝更替,自来如此,新帝作古,不是王揖所能回转的了。于是望西而拜。又四面环视,茫然无措,用手按了按装有玉玺的宝函,想:玉玺乃国家至宝,当归天子所有。于是取金珠换了马匹,投路洛阳。